(ZT)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八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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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cecuowu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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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 央视的新变化

  站在门口,打量着眼前这栋充满战斗民族气质的建筑,高大壮实,厚重感十足。
  七八年才成立的央视,现在还过着苦逼的日子,栖身在这个院子里。
  大门上挂着好几块牌子,央视只是其中之一,最大牌的是国家广播事业局,中央广播电台等,央视只是其中不显眼的一块。
  门口两边有解放军站岗,当他出现时,两个战士的目光便在他身上转悠了一圈便没再理会。
  “你找谁?”
  中年门卫把他叫住,楚明秋含笑答道:“我上央视,是谷立言同志请我来的。”
  纪思平的效率很高,也许是早有准备,楚明秋没等几天,便接到一个叫谷立言的电话,央视还是一路既往的骄傲,邀请嘉宾就打个电话,请他今天来央视担任一个叫经济论坛栏目的嘉宾。
  楚明秋在请上加重了语气,门卫大叔好像没明白,一点没让步,口气依旧不客气。
  “他是那个部门的?”
  楚明秋眉头微皱,扭头向里面看看,谷立言说有人在门口接,可他没看到人。
  “央视的一个叫经济论坛的制片人,要不这样,您给打个电话。”
  门卫大爷正要回答,忽然冲外面叫道:“哎,哎,那位女同志,你找谁?”
  楚明秋回头看,却是个穿着时髦的姑娘正快步向里面走。
  “我去广播电台找向吉生编导。”
  姑娘明眸皓齿,身段苗条,任谁看了都会怦然心动,可门卫大叔却丝毫不为所动,把姑娘叫回来,然后拿出电话薄开始查看。
  “是那个部门的?”
  姑娘迟疑下才说,门卫大叔找到电话打过去,然后毫不客气的对姑娘说:“没这人!”
  “不可能,昨儿我们吃饭时,他还说呢,就是这个部门。”
  楚明秋见状,心里大致有谱了。
  前世他就上过类似的当,不过那小子打的央视的牌子,说能给他联系某个比较热门栏目的副导演,让他可以上栏目,自己请他吃饭唱歌洗澡甚至泡钱都是他给的,花了上万,最后才弄明白,这家伙啥也不是,只不过曾经在央视当过两天保安,这还算好的,多少在央视待过两天,有些打着央视旗号的,连央视的大门都没进去过,也在外面骗吃骗喝骗姑娘。
  这姑娘说不定就遇上这样的事。
  前世他们这些北漂争破头要和央视搭上关系,但现在不是,燕京音乐圈的老大是中央广播电台,丁园成圆这些边沿不得意音乐人,打破头就想与广播电台的音乐栏目搭上关系。
  姑娘非常生气,继续与门卫大叔争辩,门卫大叔大概见多了这种事,告诉姑娘先把人弄清楚了再来,姑娘没办法,很难堪的站在那,不知所措。
  楚明秋自然不会帮忙,门卫大叔正要问他,一辆轿车在门前停下,纪思平从车里下来,冲楚明秋叫道:
  “楚明秋!你在这做啥?”
  “呵呵,纪哥,好巧!这不是你们央视有个经济论坛节目找我作嘉宾,让我今天来,说好有人来门口接的。”
  “估计忙忘了,”纪思平对下属很宽容,转头吩咐实际把车开进去,自己向楚明秋走来,俩人很亲热的握手:“这个栏目,我知道,刚成立不久,主持人就是葛兴国推荐的那位,栏目制片人叫谷立言,也是我亲自挑选的。”
  纪思平给门卫大叔说道:“楚同志是我们台邀请的嘉宾,这样,我领他进去,你登记下,成吗?”
  “成,成,纪副部长,这还有不成的。”
  门卫大叔诚惶诚恐,这可是副部长,他都说了,那还有不成的。
  楚明秋冲大叔含笑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门卫大叔刚要阻止,纪思平冲他点点头,门卫大叔把登记薄递给楚明秋:“成,签这。”
  楚明秋签名后,便随纪思平进去,临走前还给门卫大叔散了根烟。
  放下笔,楚明秋和门卫大叔笑笑便转身与纪思平一块进去。
  “动作挺快呀。”
  “这事,我早有想法,经济改革,宣传工作也要跟上,这次,春节晚会,群众反映很好,我们收到很多信,都是表扬信,好多人建议每年都办这样一场。”
  “这个建议好,我支持,不进楼呀!”楚明秋四下张望,他原以为是进楼,没成想纪思平把他往楼后领。
  “哎,咱们央视没穷啊,就算在这,也是借的别人的场地办公。”
  纪思平长吁短叹,一副苦逼样,楚明秋笑了笑:“你们怎么会穷,春晚赚了多少钱?”
  “赚什么钱,春晚就没接到几个广告,看着热闹,可你看有几个广告,唉,这民企不敢作,乡镇企业不知道作,国企不用作。”
  纪思平不住摇头,楚明秋哈哈大笑:“你呀,你呀,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每个栏目都要有广告部,另外,你最好还要对每个栏目进行收视率统计,嗯,这个,目前国内还不懂该怎么进行,到国外去取经吧。
  春晚只是喜庆热闹,海峡两岸才是重点,王部长已经六十多了吧,几个副部长中,六十以下的就两个,纪哥,这个位置你可以争取下。”
  没成想,纪思平摇头:“十年内,我估计都没戏,副部长,我已经心惊胆颤了,部长,还是算了吧。”
  楚明秋心里轻叹,纪思平算是活明白了,什么权力名声?都是浮云!
  这样也好!
  “海峡两岸,才是重点,台湾能看到吗?”     “能,七十年代就建了大功率发射塔,不过,据说只有部分地区能收到,信号还不是很好。”
  “不过,台湾老百姓要是收看收听大陆节目,是按通匪论处,老百姓收看的很少。”
  “这个不管,纪哥,让统战部出面,向中央申请,在福建新建一个大功率信号发射器,专门向台湾发送我们的电视节目。
  现在,电视逐步在普及,广播电台的吸引力逐年下降,在电视上的投资应该逐步增加。”
  纪思平点头:“海峡两岸栏目,在春节前就成立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特别是寻亲节目,准备派十个摄制小组,上山东河南四川广东广西福建浙江安徽,这些地方采访。”
  楚明秋没有继续说这个问题,他随意的问道,今天的选题是什么?
  纪思平随口说不知道,这些具体问题不归他管。
  广播大厦说是大厦,其实这不是简单的大厦,实际是个大院子,除了主楼外,还有栋三层副楼,主楼后还有一排平房,央视就在这栋副楼和平房中。
  快到时,有两个人匆忙从房间里出来,边走还边讨论着什么,楚明秋看了看,叫道:“郑泽民!”
  那个年龄看上去稍微大点的闻声抬头,看到楚明秋先是楞了下,随即笑道:“小楚!哈,哈,没想到,真没想到,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们当嘉宾,你这是....?”
  “哦,我现在摄像部,你是那个栏目?”
  “经济论坛,这是纪副部长,你认识吧?”
  郑泽民当然认识,不过,纪思平可不认识他。
  “小郑?小楚,你还认识小郑,可没听你说过。”
  “这是我在《工人战报》时的同事,好朋友,喜欢摄像,那时就是高手,又在电影学院学习了四年,现在是更上一层楼。”
  “哦,人才啊!还这样年轻。”纪思平笑眯眯的夸奖着。
  郑泽民倒是有点羞赧,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洗去二代的傲气,很接地气。
  “我们电视台里高手如云,我还得跟他们多学习。”
  楚明秋笑笑:“郑哥,别谦虚,我觉着你可以向电影方向转,对了,你们有制作电视的部门吗?”
  纪思平点头:“我们拍了《敌营十八年》。”
  楚明秋摇头笑道:“纪哥,我建议你去走走,看看国外的电视台是怎么样的?”
  纪思平点头。
  “我在科技园,就有意识带科技园的干部出国,不管什么说教,都没有现实对比来得强烈。”
  楚明秋回忆着说:“你还记得七四年,我刚组建高科园,当时,高科园如何发展,其实是存在争议的,郁解放是个老好人,胆子小,于是,我就带他去了香港,随后又去了拉斯维加斯,他虽然还是害怕,但也认可了我的决定,对我的支持很大,帮我擦屁股。”
  “其实,电视台是个很好的平台,除了宣传外,也是个企业,广告是最大的收入来源,收视率代表了栏目被观众的认同,也是广告的基础。
  提供观众认可的节目,是节目存在的基础,电视台要根据收视率调整栏目,收视率低的栏目,应该及时关停或转向。”
  “知道香港TVB吗?他们除了拍电视剧,还组建了演员培训班,歌手培训班,香港没有电影学院,香港的演员很大部分都是出自TVB培训班。”
  发哥,星爷,刘德华,刘青云,杜琪峰,刘嘉玲等称得上巨星的演员,都是出自这TVB培训班。
  “央视呢....”
  正说着,一个姑娘从房间里出来,急匆匆的向大门处跑,郑泽民叫住她。
  “我得接人去,郑哥,有啥事,待会再说。”
  姑娘说完就要走,郑泽民再度叫住她,问她是不是接楚明秋?
  姑娘很意外的点头,楚明秋赶紧自我介绍,姑娘有些窘迫,赶紧过来问好,随后又很有礼貌的向纪思平问好。
  纪思平笑道:“这楚明秋同志,我给你们领进来了,没我的事了。”
  姑娘赶紧道歉,她因为忙,给忘记了,领导发现和批评她了,又向楚明秋道歉。
  纪思平走了,郑泽民很纳闷的问楚明秋怎么认识纪思平的?
  楚明秋解释说,他在市委秘书处工作时认识的纪思平,那时他们都是吴老爷子的秘书,彼此交情还好。
  郑泽民这才想起来,当年燕京上下都知道,楚明秋是吴老爷子的红人,比肩干儿子的存在。
  楚明秋没多和郑泽民多聊便告辞了,郑泽民也有事急着走了,临走前,留下电话,有时间再聚。
  姑娘再度向楚明秋道歉解释,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楚明秋到不在意,至少这姑娘还解释道歉,前世的央视,谱更大,他这样的小透明,压根没资格踏入央视的门。
  很快两人便到了房间里,这不是摄影棚,而是一间会客室,室内已经有两个人在闲聊,看到楚明秋进来,也没动,只是打量着楚明秋。
  楚明秋也在打量俩人,俩人年龄都不年轻了,一个肤色黝黑,额头有不少的皱眉,穿着件稍微有点陈旧的中山装;另一位身体微胖,满脸红光,发际线虽然比较高,可精神头很好,穿着套银灰色西装。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让两位前辈久等了。”
  楚明秋其实认识那位西装老者,那是燕大经济系的教授黄国仁,这是位老经济学家,十年前便是燕大经济系的副教授,七七年,被派到美国斯坦福大学当访问学者,近距离观摩了硅谷发展,回来便大肆鼓吹硅谷,认为中国应该放开拳脚,对经济体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中山装老者,他不认识,那姑娘看出来了,可没等她介绍,中山装已经伸出手,自我介绍说:“计研所,王长风。”
  这个名字比较陌生,楚明秋边想边礼貌的握住他的手:“楚明秋。”
  三人略微寒暄,楚明秋很客气的请王长风坐中间,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中间这个位置应该留给长者。
  王长风却不愿坐在中间,把位置给了楚明秋,楚明秋也不肯坐,让给黄国仁,黄国仁也不肯,楚明秋便不再谦让,自己坐在中间的沙发上。
  那姑娘给楚明秋端来茶,然后歉意的说她去请编导过来。
  楚明秋感觉气氛有点不正常,便想说两句,想了想便问:“今儿这节目的题目是什么?”
  “你不知道?”黄国仁有点意外,王长风也有点诧异。
  楚明秋苦笑下:“为改革开放摇旗呐喊,我还不赶紧过来。”
  黄国仁呵呵笑了:“这节目作得,慌里慌张的,小楚,我看过你的《第三次工业革命》,这本书写得好,咱们应该加快改革步伐,打开国门,迎接产业转移浪潮。”
  楚明秋微微点头,正要开口,王长风平淡的插话道:“迎接产业转移,这转移来的都是些什么产业?纺织,服装,各种加工,对我们自己的产业将造成巨大冲击,我们在原材料,资金,技术,都赶不上人家,怎么和人家竞争,这不成了人家的倾销地了。”
  楚明秋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黄国仁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反驳道:“老王,咱们不能因噎废食,打开国门,我们要出去,人家自然要进来,照你这样说,我们要赶上别人,需要多长时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楚明秋又要开口,王长风又驳斥道:“打开国门,应该是逐步打开,若一下子全放开,纺织行业能得利,其他行业呢?汽车,机床,货车,全都会被外资冲毁。”
  楚明秋挪动屁股正要开口,黄国仁就已经开始反驳:“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们只有与国际接轨,主动加入全球经济中,否则,我们的经济不会好。”
  “就目前来看,我们经济中最活跃的部分便是个体经济,私营经济,乡镇企业,而不是国企,国企占用了大量国家资金,还有国家的特殊政策扶持,可效益呢?十分低下,远远赶不上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
  楚明秋看着俩人,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坐这个位置,敢情换任何一个,都可能打起来。
  门开了,两个人快速进来,前面那个裹着军大衣,后面那人则裹了件短棉大衣,脖子上还胡乱裹了调红色围巾,头发有点乱,最后进来的则是个年轻人,穿着蓝色西装,里面是黄色毛衣,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抱歉,抱歉,这次我们这个栏目组织匆忙,本来该派车去接三位专家,可我们央视穷,就六部车,其中三台还是转播车,剩下还都是领导在用,只能委屈三位了。”  
  黄国仁依旧笑呵呵的,挥手说:“言重,言重,这样挺好。”
  “我叫谷立言,”谷立言看上去挺直爽,坐下后没有废话,说话很直接,语速还有点快。
  “我们这个栏目是才组建的,台里要求我们尽快上,组建比较匆忙,哦,这是编导齐志丰同志,这是主持人贝继英同志,他是燕大经济系毕业的,黄老师您们认识吧。”
  黄国仁点头,贝继英赶紧说:“黄教授是我们专业课老师,我们都很喜欢他的课。”
  谷立言没有多纠缠,楚明秋和王长风作了自我介绍后,谷立言拿出一份方案放在三人面前。
  “本来该事前和三位老师商议,可这次实在太匆忙了,台里要求下周就播出第一期。”
  “说实话,我对经济什么的一窍不通,我查一些资料,拟定了三个选题,大家看看,如果行,就从中选一个。”
  楚明秋在心里摇头,这谷立言性格还挺强势,自己不懂,难道事先不可以不可以征求他们三人的意见,他们三人都是经济方面的专家学者,现在却拿出三个方案,让他们选,什么意思?让三个专家随你这门外汉转!
  他没有提出质问,先拿起面前的方案。
  选题有三个:
  第一个,对国企进行股份制改革,是必要的吗?
  第二个,承包制,是不是把国家资产交给个人,供个人谋利。
  第三个,计划经济是我国经济体制的主要方式,改革开放是不是彻底放弃计划经济。
  下面还有很多细则,楚明秋匆匆一扫而过,这三个选题都是这几年争论很厉害的话题,任何一个都可以办一期,甚至几期节目。
  “你们边看,我先说说,”谷立言说道:“根据台里的安排,我们这个栏目暂时定名为经济论坛,每周播出一次,每次四十到四十五分钟,初步定在每周二晚上九点,方式是录播。”
  楚明秋放下方案,看着谷立言说:“谷同志,办这个栏目的目的是什么?也就是说,为什么要办这个节目?”
  谷立言微怔,齐志丰答道:“办这个栏目的目的向群众解释一些经济现象,改革开放中的一些问题,另外还可以向群众普及一些经济常识。”
  楚明秋微微点头:“嗯,普及经济常识,七八年,确定改革开放,可三年多过去了,我们还在争论,改那些,革什么,老百姓不明白,改革中出现的新事物,包产到户,承包制,经济特区,这些东西有些大有些小,与老百姓的生活有多少相关,所以,我认为这个栏目不要谈论太深奥的经济理论,就谈谈老百姓关心的东西,用经济学原理来解释这些现象,今儿普及经济常识。”
  黄国仁也点头赞同:“小楚同志说得好,这个栏目应该浅显易懂,向老百姓解释,我们为什么要改革开放,要改那些东西,同时解释一些社会热点问题。”
  王长风摇头说:“改革开放,首先要弄清楚,为什么要改革,要改到什么程度,要改那些方面,所以,我认为第一期,就谈第三个问题,改革开放是不是要放弃计划经济,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还要不要?”
  王长风看着楚明秋:“就说小楚同志,听说你在科技园搞股份制改革,还有个期权,这不是把把国家财产划到个人腰包里了吗!”
  楚明秋微怔,此前,科技园的改革受到经济界人士的支持,也受到部分改革派官员的支持,反对的声音主要来自官场,特别是从事意识形态工作的官员,在经济学界,反对的声音很少,这还是首次有人当面对他说反对。
  “期权,不过是个激励手段,在美国非常常见,不要动不动就把它与国家财产挂到一起。”
  楚明秋还没开口,黄国仁便抢在前面反驳起来。
  这俩老同志,性格比他还急!
  “不管怎样,都是国家财产,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是报酬!与工资奖金性质相同。”  
  眼看着俩人又要争起来,谷立言赶紧打断。
  “黄老师,王老师,楚老师,咱们先不忙,先把题目定下来,好不好。”
  谷立言心里很高兴,观点如此对立冲突,这对节目来说是好事,相反齐乐融融,就没那么精彩了。
  楚明秋想了想:“不如就从目前争议最大的承包制开始吧。”
  黄国仁摇头:“小楚,还是谈谈国企改革吧,改革从农村开始,经过三年时间,包产到户逐步深入人心,可城市呢?目前工厂企业的改革,进展缓慢,我们燕京的领导思想开明,大力推行承包制,但也有限制,现阶段拿出来承包的多是小饭店杂货铺理发店这样的小店,而对企业,却没有动手,很多亏损企业,已经成为财政漏洞,每年财政要投入大量资金,可企业依旧半死不活。”
  楚明秋以为王长风会反对,可没成想,王长风居然点头同意,楚明秋自然不会反对,于是,选题决定了。
  选题定下来了,楚明秋就提出希望不要脚本,谷立言有些诧异,什么脚本?楚明秋这才明白,现在上节目事先是没有脚本的。
  他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规定角色,规定说什么?有没有什么忌讳,不能谈的?”
  谷立言略微迟疑:“当然,我希望态度和缓些,毕竟咱们只是讨论问题,犯不着太激动。”
  楚明秋点点头,随后齐志丰给他们讲述拍摄,然后问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这次拍摄,时间可能在两小时,甚至更长。
  齐志丰又给三人讲了拍摄中的一些注意事项,楚明秋他们都听着。
  在他们三人面前,贝继英是晚辈,楚明秋也就比他大几岁,可论业界名气,那就天壤之别,落下几条街,连尾灯都看不到。
  贝继英态度很谦虚,和三人交流时,多数时候顺着三人说话。
  齐志丰见状,赶紧叫停,告诉贝继英,他是主持人,是整个栏目的灵魂,他要掌控全场,不能被嘉宾带着走。
  齐志丰开始现场指导,楚明秋很快发现,他虽然不懂经济,但懂主持,每每到关键时刻,他便示意贝继英注意控制。
  贝继英领悟力还行,可还达不到齐志丰要求,齐志丰给他找了个耳机,按照实际主持进行模拟。
  楚明秋倒是无所谓,黄国仁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他的学生,提携后辈,是师长的责任,王长风有点不耐烦,可看到楚明秋和黄国仁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发作。
  “编导是幕后的英雄,你要随时听从编导的指令。”
  栏目上得太急,齐志丰有些不安,心里暗暗报怨,上级干啥这样着急。
  自从纪思平代理台长后,便推出一系列举措,开始还不被台里员工理解,不过,大多数举措对电视台的发展是有利的。
  不过,有些举措,对台里有影响,纪思平要求对所有栏目进行收视率评估,收视率最低的两个栏目,要砍掉。
  这下台里人人紧张,还没等报怨起来,可春节联欢晚会的成功,让台里所有人都受到极大的鼓舞。
  可接下来,每个栏目感受到压力,因为每个栏目都有了广告压力,每个月都必须完成广告销售。
  这一系列举措,让台里从来没有压力的职工感到巨大压力。
  新栏目有两个,一个是统战部合作的海峡两岸,这个栏目在春节前就开始筹备了,现在已经开始运作了。
  第二个栏目就是这个,经济论坛,这个栏目上得如此匆忙,前所未见,短短几天时间,开了两个会便决定上马,在台里的历史中,从未有过。
  可纪思平却抡起大帽子,强调电视台是宣传改革开放的重要阵地,要为改革开放摇旗呐喊,可央视在这一点做得非常不好,电视节目沉闷,别看引进了几部了美国电视剧,好像都在叫好,可除了这些,央视还作了那些工作。
  纪思平在会上狠狠的批评了一番,特别批评了新闻联播栏目,去年央行上调存款利率,新闻联播傻不拉唧的派人街访,生拉活拽要把这个举措往给群众福利上,这个采访播出后,央视成了经济界嘲笑的对象,丢脸算是丢大发了。
  这些举措,让台里老人很不安,可却受到年青人欢迎和绝对支持,觉着纪思平到来后,台里气象一新。
  匆忙上马的栏目,各方面都准备不足,最大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主持人,此前没做过经济类节目,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作,只能边做边学。
  既然是排练,楚明秋三人便聊得很随意,天马行空,楚明秋说得少,倒是黄国仁和王长风说得很多,俩人观点近乎对立,楚明秋反倒成了中间调和人。
  “小楚同志,科技园在搞股份化,中积电和中微软都已经完成股改,为什么要进行股份化?”
  楚明秋笑笑,对王长风说:“股份化是我对国企改革进行的一次探索。
  之所以要进行股份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没钱...”
  楚明秋把当初科技园面临的困境,作了详细的介绍,最后说道:“香港资本是投资,投资就要有股份,如此就必须对中积电和中微软进行股份制改革。”
  黄国仁点头:“股份制是国企改革的一个重要方式,我认为应该加快在全国推广,加快国企改革步伐。”
  王长风摇头:“科技园有其特殊性,不能作为国企改革的普遍性,还有,国企不是没改革,燕钢的改革就很有成效。”
  黄国仁立刻反对:“燕钢的改革不是改革,只是将正常权力还给燕京经理。”
  王长风正要反驳,楚明秋摆手,对黄国仁说:“这也是改革,黄教授,我对改革的态度是,特别是企业,农村改革,从土地开始,不管包产到户很容易理解,干好干坏,不管怎么干,土地在那,错了,再怎么损失,一年的产量,可城里不一样,工厂,小的,有百十号人,大的成千上万,这么多职工,全靠工资生活,没了厂子,工资上那去拿,怎么生活。
  中微软的历史短,包袱不重,中积电不一样,历史长,包袱重,这次改制,首先便要剥离非核心业务。
  剥离非核心业务,直接导致三千多人待岗,。。。。”
  贝继英正听得津津有味,耳朵里传来齐志丰的提示:“问问非核心业务是那些?”
  贝继英马上插话:“楚同志,这个非核心业务都是那些?”
  “不属于生产的部门,比如,医院,小卖店,小饭店,电影院,学校,托儿所,这些都是非核心部门,中积电股份化时,这些部门都剥离出去了。”
  “社会办企业,企业办社会,欧美是前者,我们是后者。”
  楚明秋说道这里沉凝下,深深叹口气:“我们的经济体制有很多问题,....”
  贝继英马上收到提示,他赶紧插话:“楚同志,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经济体制有很多问题,您能具体说说吗?”
  “具体的说,法律,市场经济就是法制经济;所以,要有健全的法制;市场经济要政企分开,我们呢,这才刚刚提出;企业要有经营自主权,可,那怕是燕钢,燕京市的改革试点单位,说是改革效果多好,可实际上,燕钢的改革只是非常初级阶段。”
  “小楚,在你看来,我们现在就该放弃计划经济,可市场经济是社会主义的经济形式,市场经济是资本主义经济方式,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的社会主义体制还要不要?”
  又是姓社姓资,楚明秋在心里叹口气,殊不知,这个问题在整个八十年代被反复提出,特别是88+1年的事发生后,要求重回计划经济的呼声高涨,甚至有逼宫之嫌,连方朴他爹南巡讲话,都没压住这股风潮。
  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海里才明确提出,不争论,继续改革,实际上,依旧回避了这个问题,到00年后,才彻底解决,再也没人说什么姓社姓资的问题。
  “王老师,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个问题,我们现在有没有能力搞计划经济,计划经济是种非常高级的经济模式,以现在的科技和组织能力,我们能搞好计划经济吗?”
  王长风楞了,他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黄国仁也很惊讶,。
  “在经研所时,我曾经举了个例子,咱们燕京每年需要多少布匹,这个大致可以估计出来,可以计划,可如果问题再深入点呢?
  王老,您是计委的,那么我问您,燕京每年需要多少花布,多少红布,多少蓝布,多少白布,多少黑布?您能回答吗?”
  王长风傻了,张嘴结舌,这是个压根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还有鞋,还有其他很多生活中的商品,都无法估计,也就无法计划。”
  楚明秋心里琢磨,或许以后大数据时代,人工智能时代,这个问题可以解决。
  贝继英目光一闪,见缝插针,问道:“这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争论很多,楚同志,我知道您是市场派,主张实行市场经济,在您看来,我国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彻底走向市场经济。”
  “这个说不好,市场经济的要求很高,首先是法律,市场经济是法制经济,欧美有成熟的法律体系,我们还没有,这两年,我们颁布了几个法律,可这些法律只是原则性的,还缺少具体执行方式;更何况,这法律制定出来,推行还得花些时间,这个过程可能比制定一部法律的时间更长。
  法律还是最简单的事,市场经济不是否定政府管理,相反更需要政府管理,但政府不是直接插手经济,而是通过法律管理市场,比如,假冒伪劣商品,侵权,合同违法,等等。
  都需要政府来监督管理,所以,在市场经济下,政府不是市场的参与者,而是市场的管理者。
  市场经济,不是一蹴而就,美国有个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主张休克疗法,一步到位。
  80年,弗里德曼来我国访问时,我和他面谈过,我告诉他,不能在中国搞休克疗法,不能搞一步到位。
  为什么呢?
  资金,技术上的差距,我就不说了,太大了,王老师,黄老师,我不知道你们到过工厂没有,只有具体搞了工厂才知道,我们和欧美日的差距有多大,至少二十年,现在,不是说什么三大件冰箱洗衣机彩电,其实,现在国内热销的这些产品,全是国外淘汰不要的。”
  “你说得对,不能轻易向国外开放市场!”王长风马上支持。
  黄国仁眉头紧皱:“可如果不开放市场,我们如何才能接受国际产业链的转移?”
  “不是的,黄老师,我们当然要开放市场,但这开放市场不是一步到位,一步到位的话,我们的汽车业,钢铁业,船舶业,还有机床,可以这样说,除了纺织业,传统手工业,其他产业,几乎会受到摧毁性打击!”
  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楚明秋变成了三人的中心,楚明秋坚决反对退回到计划经济,毫不客气的直言,最近有人在说回到计划经济,这是绝对错误的。
  改革中出现的问题,只能由改革来解决,退回去就是走老路,老路已经走了三十年,已经证明,这条路走不通。
  其次,我们打开国门和海外作生意,就必须要制定出符合欧美的市场规则,要承接欧美的产业转移,咱们就要建好梧桐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就黑了,贝继英悟性很高,短短几个小时,就悟到主持人的一些技巧。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谷立言宣布排练结束,然后热情邀请三人在央视食堂吃饭,黄国仁和王长风都拒绝了,楚明秋自然不会留下,约定周日下午两点正式录像。
  贝继英想和楚明秋一块走,却被谷立言留下,让他和齐志丰再好好商议下。
  半天的陪聊,对楚明秋糟糕的心情没有丝毫帮助,这段时间他在园里在家里都表现得很平静,可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按照惯例,工作组不能空手而回,不管怎样都要抓出点东西,不然上级的脸面往那放!
  回到家里,家里人都吃过了,他在锅里找到温着的饭菜。
  “舅,有人找你,说是你们单位的,没见过,舅妈正陪着。”
  他心里有些纳闷,自己这个家,除了几个兄弟,很少有同事来,今儿怎么啦?谁会来?他忽然想起来,匆匆把扒拉完饭菜,然后把碗筷收拾了。
  小静蕾很奇怪的看着他,然后吞吞吐吐的说,有个导演找上她,可她看过剧本后,觉着不是很喜欢,不想演。
  楚明秋告诉她,一个演员,肯定会演一些烂片,特别是她这样的年轻演员,没有挑选剧本的权力,演员最终还是靠作品说话,拍的片子越多,名气才能越大,有了名气,才有选择剧本的权力。
  “舅,香港有个导演,说愿意带我去香港发展,我说我在还在读书,他说可以退学....”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要去香港发展,用不着他,我就可以送你去,苏海洋金刚老刀都在香港,还有楚宽明楚宽敏都在香港,咱们楚家人不用靠别人,这家伙不怀好意,以后和他远点。”
  小静蕾很乖巧的点头,陪着他到院门口,低声说:“那两个家伙看上去来意不善。”
  楚明秋笑笑,目光宠溺的看着她,小丫头心中欢喜。
  “有机会,舅给你写个剧本,主角女主角让你来,怎么样?”
  “那太好了,舅,这不是画饼吧?”
  看着小静蕾怀疑的神情,楚明秋忍不住恼怒,这些年,他很少给小家伙许诺,事太多,没成想,这丫头居然怀疑起他的信誉了。
  “生气”的把已经不小的小丫头打发走,进入院子里,左雁开门迎出来,楚明秋快步过去,左雁低声提醒了句,接过他的皮包。
  进屋后,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董书记和项波,董书记笑道:“看你真忙,这么晚才回家。”
  “没办法,央视新开个经济栏目,邀请我作嘉宾,这是个新栏目,主持人也是个从未有过主持经验的新人,我们便被拉着给他提升主持经验。”
  “我听说了,感觉怎么样?”董书记很自然的拉起家常来。
  楚明秋苦笑下:“吴老爷子的首席大秘,纪思平担任央视台长兼书记,老董,您认识吧?”
  董书记点点头:“吴老爷子可是改革派,这几年,宣传工作落后了,海里对此很不满,纪秘书到宣传部,一定会大展拳脚。”
  楚明秋脱下衣服,左雁顺手接过去挂在衣架上,然后接过领带收起来,又端来盆热水,把毛巾拧干递给楚明秋。
  楚明秋擦了擦脸,把毛巾放在面盆里,左雁把毛巾拧干挂起来,把水端出去倒掉。
  “看来,你在家里也是大老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董书记笑道。
  楚明秋笑笑,很随意也很自然:“我运气很好,找了个好老婆。”
  彼此心里都清楚,工作组两个大佬,今天上门不是偶然的,现在的一团和气,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
  “她知道你在香港有个...”项波问道。
  这话出口,楚明秋皱起眉头,深深的看他一眼,董书记也皱起眉头。
  “你说的是我和林晚的儿子吧,他叫楚宽容,去年夏天还来家住了一个月。”
  楚明秋不动声色的答道,项波显然很意外,他禁不住朝门外看了看。
  左雁倒完水后,便冲他们招呼下就出去了,很自觉的回避了。
  “这件事,我向组织汇报过,组织上也调查过了,还背了个处分。”
  楚明秋解释说:“董书记,工作组在科技园调查已经快半个月了,能不能透露下,查到那些违法违规的事,我们也有个准备。
  董书记,关于期权,您要认为是贪污,这我可不服。”
  董书记略微沉凝才点头:“这次我们下来,还是我亲自带队,除了调查股份制改革中的国家财产有没有被瓜分问题,还有一个,贪污腐败情况,越来越严重,孙满屯同志把科技园的一些反腐制度上报了中纪委,提出在全国推广,陈老看过后,决定派我们来,对科技园的情况进行全面了解。”
  董书记看着他,郑重的说:“我们这次下来,不是简单的调查期权!”
  楚明秋笑笑,好像松口气,很虚伪的感激道:“原来如此,这下我算放心了。”
  楚明秋觉着这是工作组在给自己找台阶,正想恭维几句,电话响了。
  “你说什么?”
  “哦,请等会,我拿笔记一下。”
  “股份制与国企改革,好,我记下了,时间,下周四,下午两点,对吗?”
  楚明秋挂断电话,转身笑道:“看来,我的麻烦还没完,股份制与国企改革研讨会。”
  董书记也微微点头,楚明秋说道:“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期权,是鼓励员工,激励员工努力工作,同时还降低企业成本的重要工具,可这个工具,在国内还没人懂,一旦拿出来,肯定会引起争议。
  所以,在设计中积电中微软股份制改革时,我就犹豫过,要不要搞这个期权,还是先把股份制改革搞定后,再来搞期权。”
  “为什么不呢?”董书记问道,楚明秋先没有回答,而是顺着思路,继续报怨:
  “当初是不是回科技园,我犹豫过,我知道到科技园后,我若主持改革,就一定,或者说,就只能走股份制,没有第二条路,为什么?因为没钱。
  我到科技园之前,当时的丁书记和段市长与我谈话,我是不想来的,不是矫情,我要想当处级,甚至厅级,早就当上了。
  没别的想法,就是觉着累。
  任何改革,都有观念碰撞,这在新闻报纸上就看得出来。”
  “改革者,往往是被争议者,不想回来,就是考虑到这些,我要搞的改革,一定是市场经济,可市场经济,在意识形态上,始终存在争议,这种争议,是我们改革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一个字,累!
  坦率的说,你们要能把我撤职开除,我正好脱身,对上对下,都可以交待了,走得心安理得。”
  “那四十万期权,我可以交回去,再罚款十万,我都愿意给,出了科技园,我一年挣最少估计,也有一百万。”
  楚明秋毫不客气,十分坦率,董书记始终带笑,项波则神情凝重,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四十万期权,没有查到楚明秋的经济问题,至于其他问题,刚愎自用,听不进不同意见,靠这些问题,要扳倒楚明秋,那是天方夜谭。
  现在楚明秋咄咄逼人,毫不避讳的告诉他们,老子烦了,你们要能把我免了,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老子倒给你们十万。
  项波气得差点翻脸,两眼都要喷出火来,在这霎那把今晚来的目的完全抛到脑后。
  “小楚,这个想法,我得批评你,”董书记不紧不慢的打出招太极:“作为党员,组织上进行审查,很正常,就像你说的,历来改革都有观念碰撞,那就碰吧撞吧,真理不辩不明!”
  “我也接受过组织审查,还不止一次,小楚,你还年轻,对组织审查心里有不满,甚至对抗,这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正确对待,不要把什么都想得那样黑暗。”
  “十年中,我被审查了好几次,现在又被审查,去年,还有人投书市纪委,说我是那四个人的黑手,操!一张邮票八分钱,组织跑断腿。”
  楚明秋自嘲的笑笑,项波看看董书记,董书记神情平静,项波插话道:“小楚同志,对期权,这个是新事物,广大群众意见很多,所以,我们的意见是暂停这个期权方案。”
  “暂停?什么意思?”楚明秋警惕的看着他们。
  “我们的想法是把现在的期权暂时先作废,等大家理解后,再行颁布!”
  楚明秋点了根烟,抽了两口,一股白色的烟雾从他嘴里流出。
  “商鞅立木取信,股份制改革,是我到科技园最主要的工作,期权是股份制改革的重要内容,我相信我没做错,既然我没错,我为什么要废除期权?这次废除了,以后再搞,谁还会相信我?”
  董书记眉头微皱,这是不给他们下台阶啊,他没着急,不急不缓的说:“小楚,改革是曲折的,有时候进三步,有时候要退两步。”
  楚明秋再度摇头:“董书记,我冒着风险搞全套股份化改革,为什么?这中积电中微软,为什么一定要搞股份化?
  我们有大量国企,这些国企最后一定会走向市场,为什么?因为国家没钱!政府没有钱!
  市场化,企业如何市场化?不是说,你把企业扔进市场就市场化了?
  其次,市场化改革,权力下放,企业获得权力后,如何保证企业资产不流失?如何监督厂长经理不贪污腐败?这方面,我就不举例子了,那些吃点喝点,不过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厂长经理们利用手中权力,把国家资产划到自己腰包里。
  权力下放后,就有个监督问题,怎么监督?靠信仰?还是靠自觉?这靠得住吗?
  董书记,列宁说,任何革命都牵涉到经济利益的再分配,改革也一样,同样牵扯到经济利益再分配。
  国家利益,企业利益,员工利益;这三者都要平衡好。
  这员工利益......”
  “怎么能这样,这不是一切向钱看吗?”项波急切的插话,非常生气。
  “一切向钱看?不是这样,而是现实的,计划经济下,国家统购统销,干好干坏一个样,企业没有动力,为什么没有?
  讲思想教育,我不否认,有些人还是舍生忘死,每个厂子都找得出模范工人,可问题是,为什么厂子的效益上不去?”
  项波顿时语塞,楚明秋不给他思考时间,继续说道:“建国三十年了,我党执政也三十多年了,有多少领导干部还保持当年为国为民,舍己为公的精神?有多少年青人入党的目的是为人民服务还是为了升官发财?
  董书记,项处长,现实就是这样,过去三十年里,多少次都证明了,光靠信仰,压根不现实。
  就说上山下乡,当年多轰轰烈烈,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可多少掌权的领导干部开后门把子女送进部队,千万别说这是为了保卫祖国,多少平头百姓的子女也想扛枪保卫祖国?
  十年中,很多老干部受苦受难,可他们一解放,首先便是将子女从农村弄回城,到七七年大返城时,云南知青中,领导干部子女几乎没有了,北大荒,数十万知青中,领导干部子女不到百人。    
  就说现在,社会上,住房紧张,可领导干部的子女,谁缺住房?”
  楚明秋一番疾风暴雨的质问,把董建峰和项波打得晕头转向,张嘴结舌,呆若木鸡,这些现象,大家都明白,尽管领导们在大会小会上叫嚷,可也就与几十年后台上讲反腐,台下收钱收美女一样,那是说给别人听的。
  董建峰看着好像有些激动的楚明秋,半响,才艰难的说:“你这个观点,我...,我觉着,太悲观了,小楚同志,你对党要有信心。”
  “董书记,我不是悲观,”楚明秋摇头说:“任何改革,或者,任何社会,都有既得利益集团,我们国家也一样,改革一定会触及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
  回看历史,每个朝代,在立国之初,无不朝气勃勃,这是老的利益集团被瓦解,新的利益集团才刚刚建立大家戳力同心,整个国家如初升之日,蓬勃向上。
  我们也一样,改革,就会形成新利益集团,现在,我们在初期,利益集团力量还不大,所以,在这个阶段,我们把规则建起来,大家在规则下干事。”
  “小楚,你这个....”董建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困惑,不解,不得不打断楚明秋,可想了半响,才问道:“这与股份制改革,有关系吗?”
  楚明秋断然说道:“有!当然有。”
  项波皱眉问道:“我也不明白,小楚,你未免危言耸听!”
  楚明秋对他的观感顿时下调十档,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他居然不能理解,可见......,读书太少!
  “我们对企业的改革,主要是下放权力,把原本该给企业的经营管理自主权,还给企业,就像燕钢那样,这类改革,不过是初级阶段;其次,就是承包制,把部分亏损企业承包给私人。
  前者,是国营大厂,资产一般在千万以上,后者,资产少,设备差,职工少。
  这两种改革,都是不完美的,甚至可以说有很大后患。
  先说国营大企业,现在还没有问题,可随着改革推进,企业的经营自主权会进一步增加,包括财务权,人事权,经营权,销售权,等,这种情况下,厂长经理的权力会进一步扩大。
  如何监督企业,如何考核,这些都是新问题。
  我制定的那些制度,就是为解决这些问题的一个...,测试,那些制度还要在实践中调整。
  董书记,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左晋北谈过?”
  董建峰点头,没有说话,楚明秋是故意这样问的,左晋北是他大舅子,工作组压根不信任,照本宣科的谈了一次,左晋北告诉他,时间没超过二十分钟就草草结束。
  “左晋北,我们谈过,他不是你大舅子吗?”
  “对,你们向他了解过资产管理科吗?”
  董建峰和项波都沉默了,因为对左晋北不信任,所以,他们没深入了解资产管理科,也不清楚这个科倒底是干什么的。
  “他们不就是掌握中积电中微软的国有股吗?”项波答道,在他意识中,这个科与档案科资料科,没什么区别。
  “看来你们没深入了解资产管理科,”楚明秋摇头叹息:“股份制后,企业的国有股部分不是交给董事长或总经理,而是归资产管理科管理。
  资产管理科掌握了国有股,就是董事会成员,现在中积电中微软的大股东不是我,是科技园资产管理科,当然,资产管理科受科技园管委会主任领导。
  现在呢,我的位置比较尴尬,亦官亦商,这是政企不分,其实,我很想卸去中积电中微软董事长的位置,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上级也不同意,所以,暂时只能这样,等将来有合适人选了,我就辞去中积电董事长职务。”
  “中积电中微软,这么多专家,中微软,方朴都不行吗?”项波犯傻了,话刚出口,便意识到了,脸色顿时变了。
  “他多聪明,我当时便让他来干这董事长,他说身体不好,东奔西走的太麻烦。”
  楚明秋自然不会告诉他,方朴还说了句,他是钦点的,这个位置除了他,谁都干不了。
  的确,谁都干不了!
  因为只有他有两世记忆!
  等二次融资成功,或者上市成功,他就把微软买下来,彻底断了其他公司的念头,等互联网发展起来,再收个微软税!
  董建峰毫不掩饰的狠狠瞪了项波眼,这个问题太愚蠢了,方朴要想干,楚明秋会和他争吗!方朴在约谈中,一路嘲讽,说他们压根不懂经营管理,除了会整人,啥事都不会干。
  科技园有这么多好制度,反腐的好制度,他们不去总结,不在全国推广,却偏偏拿期权说事,最后,还放下话来,如果因期权把楚明秋整成贪污犯,他就上海里告状!
  方楠的态度也差不多,虽然没那么激烈,但坚决认为,期权是正常的,压根不是贪污。
  这是个强烈警告!方家老爷子还没发话,如果真到了老爷子发话的地步,影响将非常恐怖,说不定会引起方老爷子和陈老的正面对决!
  这个责任,他背不起!!    
  “董书记,我不知道,工作组还要在科技园多久,不过,我二月底,三月初,要去硅谷,寻求二次融资。”
  “二次融资?”项波不解:“这不是已经融资成功了吗?”
  “融资成功?董书记,项处长,芯片行业是个资金和技术密集型行业,我在美国考察时,遇见一个人,叫张忠谋,是美籍华人,五十年代从台湾去的美国。
  这个人是德州仪器的三号人物,对计算机产业和芯片产业的发展有独到见解。”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说句实话,我很想把他挖过来,他是最适合中积电董事长的人选。”
  董建峰楞了,项波同样惊讶,觉着这是异想天开!
  聘请一个外国人,还与台湾有关系,来当这样重要的企业的一把手,这,...,级别怎么定!工资怎么定!
  在此之前,就武汉一个厂请了个德国人来当厂长,可那只是个小厂,就像楚明秋说的,固定资产不到三百万,职工也就百多人。
  “我试探过他,你们知道张忠谋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政府愿意提供多少资金?我们有多少大学开设了电器工程,芯片设计,软件工程,等等,我记得他好像提了十几个学科,我们有多少大学开设这些学科,每年毕业生有多少?”
  楚明秋苦笑着摇头,董建峰和项波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俩人都感觉到,这楚明秋太大胆了,想法....,不管怎么说,都太超前了。
  楚明秋神情依旧沮丧,董建峰想了想,觉着不能再这样了聊下去了,他们对企业经营管理,压根不懂,继续这样聊下去,完全被楚明秋牵着鼻子走。
  “期权,这是个新事物,或许,可能,我们错了,你是对的。”
  项波惊讶的看着董建峰,董建峰语气艰难,但却肯定。
  “我们在审查时,发现个问题,是原启星公司的,你们启星公司有个制度,销售提成,这也是经营管理的方式?”  
  提成,现在等同贪污!
  回扣,也同样等同贪污。
  楚明秋点头:“提成,是推动销售人员的激励措施,这样说吧,销售人员的收入分成两个部分,底薪加提成,底薪比较低,主要收入来自提成。
  这样说吧,底薪,普通员工是八十的话,销售人员可能就三十,销售人员每月都有销售任务,比如,销售人员每月必须销售出一百台洗衣机,在这个数字下,只能拿底薪,超过这个数字,按照一定比例拿提成。”
  “这可不是小数字,一个公司除了产品质量,产品技术含量,销售人员是否得力,对企业至关重要,。。。。。”
  这个问题再次证明,中国需要时间,现在不管是政府,还是企业,都没作好转向市场的准备。
  他不厌其烦的向俩人解释一些经济和企业经营管理常识,管理的目的和手段如何实现。
  他也不避讳,他反对退回到计划经济时代,相反应该继续推进改革,到后面,他的兴致倒起来了,给俩人画了个框架,从经济到政府行政,再到法律,三条线如何推进改革。
  董建峰听得多说得少,这是上位者面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采取的常见方法,项波充当了提问者。
  楚明秋说得口干舌燥,两瓶水都喝得差不多了,左雁把董建峰的司机领进来,司机提醒董建峰时间到了。
  楚明秋夫妻把俩人送上车,看着车驶出胡同,才回家。
  出了胡同,项波才打破沉默,认为楚明秋是在狡辩,语气颇为不甘,也透着浓浓的无奈。
  董建峰重重的叹口气,他知道的自然比项波更多,上次向陈老汇报,他就听出陈老的态度有转变,这两天,他就想到,陈老的儿子就是从经研所毕业的,算起来还是楚明秋的同学。
  可如果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丢的可不仅仅是他董建峰的脸,也是丢中纪委的脸,更是丢陈老的脸。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个烫手山芋,实在太烫了!
  送走俩人,左雁感到楚明秋明显轻松了,便含蓄的问他,事情是不是过去了?
  楚明秋笑笑,能有啥事,没事。
  他压根不担心自己有事,不过,他有丝疑惑不解,从传闻来看,陈老一向谨言慎行,为什么这次如此仓促莽撞?他有什么迫不及待的!
  这是楚明秋想不通的地方,他感觉海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这才让陈老下了这么一着昏招!
  他不担心自己,倒是担心下面的兄弟,这帮兄弟大部分是街面混出来的,谁知道有没有手脚不干净的,茶壶四儿他们能不能压住,有没有隐瞒,他也不清楚。
  这次清查,算是帮了他一个忙,如果查出来了,正好处理,给大家伙一个教训,如果没查出来,那就更好!
  接下来,工作组看上去依旧忙碌,查账的继续查账,管委会的查完,又查中积电中微软的,这两家又有所区别,中微软很随意,中积电很认真,可新厂区却很马虎。
  查账的重点在启星公司,启星公司拆分了,可账目在,被工作组全部搬回去查。
  对拆分启星公司,董建峰也问了,项波凭直觉判断,楚明秋此举有毁灭证据之嫌,不然为什么这样急切的拆分,于是便更热切的查账。
  到目前为止,启星公司也查出些问题,特别是初期,账目有些混乱,让查账的同志很是头疼,不过,这样的账目不多,大概三个月后,账目就清楚了。
  可随后在八零年,也就是楚明秋回来后,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包括财务制度改革,产品线独立核算,在工资上,他们又发现不少销售人员的工资高得吓人,有些人甚至高达两百多,他们本能的觉着不对;此外,还有每个部门还一笔所谓办公费,....
  项波抓到这些,如获至宝,连忙约谈马进步和下面各部门经理。
  楚明秋还是那样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到时间便去参加了央视的节目录制。
  由于又多准备了两天,王长风和黄国仁准备就更充分了,议题还是定下的国企改革。
  这次录制让谷立言非常满意,就像排练时那样,一开始是王长风和黄国仁针锋相对,楚明秋从中调和,慢慢的,他成了中心,占据了中心。
  贝继英主持技巧提高不少,就算还有瑕疵,有齐志丰在边上提醒,也能及时弥补。
  这是楚明秋第一次在公众露面,此前,不是没有机会,七五年,他从美国带回十多亿美元订单时,就有新华社记者来采访,结果被推给了郁解放,唐山大地震时,也有记者来采访,但也被他推了,把他们打发去采访抗震救灾的解放军和唐山人民。
  谈话内容从最初的国企改革,楚明秋占了中心位置,他带着整个节目组从国企改革,延伸到现在整个经济改革。
  楚明秋一点没给当局什么政治正确,直言现在经济是困难,但这困难不是改革造成的,反倒是改革不充分造成,究其根本还是计划经济造成的。
  对于姓社姓资的问题,这压根不是问题,不管社还是资,现在中国最需要的是提高就业率,他反问,如果只有国营企业才算姓社的话,那么国家就必须将这上千万待业青年收进国营工厂,同时要为他们提供医疗住房,而且,除了城市里的上千万待业青年,还有农村上亿隐性失业人口。
  黄国仁附和的赞同,同时还提出,过去数十年实际上是压榨农民取得的,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工农业剪刀差!工业品定价很高,农业产品定价很低,三十年时间,农村还没解决吃饭问题,为什么?就是因为国家管得太死,沉重打击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为什么现在包产到户了,粮食问题就解决了!
  在这个问题,王长风落了下风,他的辩解苍白无力,他认为农村不存在一亿隐性失业人口。
  楚明秋马上和他算了一笔账,不远,就以燕京淀海附近的小溪村为例,分析了这个村子的人口组成,土地状况,分析得出,小溪村每人只有不到两亩地,而且,这还是几年前的,村里人口还在不断增长,所以,人均土地还会下降。
  相反再看国营工厂,国营工厂普遍人浮于事,乡镇企业一个人干的事,国营企业往往需要三到五个人才能完成,经研所曾经对乡镇企业和国营企业用工进行了调查,现在的国营企业,特别是大型国企,员工就算裁了四成,依旧不会影响企业生产经营。
  除了人浮于事外,楚明秋还进一步揭示企业办社会的问题,这个现象是全国性的,并非那个单位独有。
  楚明秋把现在国营企业的所有问题都一一摆出来,没有留丝毫情面。
  黄国仁随后又把战火烧到流通领域,认为企业应该有定价权,放弃统购统销,让市场定价。
  王长风马上反对,他显然研究过这个问题,他告诉黄国仁,现在的问题是生产不足,如果贸然放开,势必造成物价飞涨,带来严重社会问题。
  黄国仁承认这点,不过,他认为可以象农村那样,给企业规定个产量,超过这个产量的,可以让企业自己定价。  
  在这个问题上,楚明秋保持沉默,让贝继英很是纳闷。
  楚明秋很坦然,说这个问题,他没考虑好,他曾经想过黄国仁的法子,可考虑到后患,他拿不定主意。
  后患,齐编导在下面马上提醒,贝继英立刻追问。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他认为王长风的判断是对的,现在的问题是,产量无法满足市场需要,所以,一旦放开,物价必然上涨;所以,他不赞成全面放开。
  但目前的情况是,乡镇企业私营企业,甚至合资企业都无法通过合法渠道买到原材料,逼着他们上黑市或通过灰色渠道搞,这是逼良为娼!
  可若采用黄国仁的办法,问题也会存在,既然能卖高价,那为什么不全部卖高价,厂家可以采取很多法子,把原本在计划内该上交的,转到计划外,毕竟价格在那摆着。
  这还算好,毕竟这样干,多的钱是落进了企业的腰包,还有一种更坏的,就是有权的人利用权力搞投机倒把,把计划内的物质倒卖到市场上。这种漏洞太大,很难通过制度堵上。
  楚明秋很坦率,贝继英反倒不好说什么,只好转问王长风。
  王长风觉着这事可以解决,可以加强反腐,可以通过监督,来缓解。
  楚明秋没有反驳,这是很多人的想法,觉着加强思想教育,就可以杜绝或大幅度降低腐败程度。
  楚明秋不反驳,不是认为这样可以抑制腐败,彻底消灭腐败,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做到,欧美是把腐败合法化了,就像纸牌屋里的那样,丈夫担任公职,妻子办个基金会,丈夫不收钱,基金会收钱,这种方式,在中国是腐败,可在美国就是正常的。
  可靠思想教育,绝对无法抑制腐败,后世腐败这样猖獗,各行各业都在腐败,石油,烟草,电力,运输,医药,教育,每个行业都存在严重的腐败,至于官场,腐败从几十万几百万,到几亿几十亿,最多的上百亿。
  可现在你要否定思想教育,那绝对是与主流意识作对,绝对要受到批判!
  录制完成后,谷立言兴奋异常,这样坦率的谈话,绝对让每个新闻工作者兴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门外早围了一圈台里的编辑主持,全是台里的音乐工作者,如同一帮迷妹迷弟似的,也不进去打搅,就那样等在摄影棚门外。
  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获利最大的便是楚明秋,他的歌早就在市井流传,在观众点歌中,节目组收到无数观众电话,要求播放追梦人爱如潮水隐形的翅膀.....,那些从七十年代中期便在悄悄流传的歌,全被翻出来了。
  纪思平当时坐镇演出现场,导演向他请示时,他顺势答应,于是楚明秋的歌全部解禁!
  楚明秋现在可以说是燕京最炙手可热的词曲作者,业内又翻出那几首钢琴曲,央视音乐栏目主持人和编导,再三邀请他上节目,楚明秋很想上一次,反正都露脸了,多露几次,当个名人,也不错!
  他悠悠闲闲的走了,齐编导便立刻开始剪辑,一晚上没睡,将三个多小时的节目内容减成了五十分钟,这不是粗心,而是有意的,反正送审都要被减去些。     
  等所有的都完成了,已经是周一中午了,他和几个助手在编辑室内待了整整一晚。
  这是纪思平抓的重点栏目,纪思平接到报告后,马上要求审片室马上组织审片,他自己还亲自参加。  
  看过样片后,纪思平脸都黑了,扭头看审片室的众多审委们,个个额头冒汗,人人神情凝重。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楚明秋和黄国仁故意把话题引到目前海里的方针政策上,楚明秋稍微含蓄点,黄国仁则有点肆无忌惮,对海里的政策,直言批评。
  这些言语让他们审片的都有些心惊肉跳,与近期宣传主调不符,计划经济,投机倒把,国有财产,等等,俩人好像有意挑衅,有些话明显是有针对性的!
  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这样明目张胆,就不怕刺激人家,人家可是位高权重,捏死你小子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审片室,顾名思义,自然是审查节目的,除了直播外,其他节目都要先审才能上播。
  审委,固定的只有五个,重要节目可以临时召集各科室长,或台长临时指定,这部分人呢,平时都有各自的工作,只是在需要时才被召集起来,就像今天。
  纪思平一说请大家发表意见,审片室立刻炸了,几乎瞬间便分成两派,一排是党办主任和副总编为首,认为这个片子在政治上有严重问题,应该予以封存;另一派则是以新闻中心主任和记者部主任为首,认为没有大问题,可以播。
  纪思平到台不久,就发现了,央视毕竟是央视,这里工作的人眼界宽,思维活跃,特别是年青人,他们在看了世界后,想法便有很多。
  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媒体监督,是这帮人的追求,他们对审片室满满的敌意,却又无可奈何。
  两边针锋相对,争论不休,都不愿让步。
  每句话都被拿出来讨论,用放大镜来审查。
  另一边则认为应该揭示真相,不能粉饰太平,老百姓现在越来越不相信报纸,这是我们新闻媒体的耻辱。
  争论越来越激烈,纪思平不住打圆场,可他的倾向性很明显,几个副台长和总导演的态度不一。
  央视有四个副台长,分别分管宣传,党的组织工作,事业技术发展,电视宣传和总编导,另外还有总导演。
  这几人是央视金字塔的顶尖。
  要说资历,纪思平是塔尖最低的,几个副台长都是解放前就参加革命,负责宣传的戴副台长在三十年代初就参加革命,在他来之前,戴副台长负责主持全面工作,同时兼管新闻栏目,剩下几个最次的就是方副台长,也是四十年代末期参加工作,还到捷克留学过。
  纪思平虽然背景厚,可在台里毕竟根浅,春节联欢晚会虽然广受好评,可这还不足以让他在几个老前辈面前说一不二。
  戴副台长认为大部分没问题,有些小问题,把这些删掉,就可以上播。
  负责组织和思想工作的徐副台长则认为,虽然裁减出来的带子看上去不是大问题,但整部片子中,观点太超前,而且,与中央目前的政策相对,认为这个片子就算要播,也要大幅修改,最好重新邀请嘉宾。
  而方副台长则支持戴副台长,认为没什么大问题,做点修改就可以上播。
  孟副台长的态度则比较和缓,认为可以播,但要把态度激烈的部分删除。
  四个副台长,意见近乎对立,纪思平又询问总导演王总导。
  这王总导可是老导演,五十年代初就开始导电影,六十年代初就调入燕京电视台,央视的第一部电视剧《敌营十八年》就是他和另一位导演共同导的。
  王导在两年前就去英国考察过,在BBC转悠了好几天,回来后,便力主对央视进行改革,要大力发展电视剧。
  王导认为问题不大,这是谈话类节目,如果大家观点一致,还谈什么,论什么,观点不一致,才有得谈,至于嘉宾的态度,有些人说话激烈直接,有些人温和,这是嘉宾个人风格,这没必要要求。
  王导的态度,让众人陷入沉思,纪思平抓住机会作结论,认为王导说得对,他看这个片子没什么问题,至于海里的政策,老百姓说什么的都有。
  纪思平笑着说,其实,以他对吴老爷子和胡总的了解,就算再激烈点,俩人都不会有意见,别低估了领导的气度,他笑着告诉大家伙,这楚明秋还收着在说,以前这小子在领导面前,言辞比这激烈多了,无论吴老爷子还是老胡从来没说过什么。
  几个副台长都楞了,这楚明秋背景居然如此厚,而且听语气,这纪副部长与他关系匪浅。
  不过样片里,态度最激烈的当属黄国仁教授,要不是楚明秋在中间打圆场,黄教授那真是文人热血,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掉这毛病,什么话都敢说,删得最多的,也就是他的。
  纪思平想了想,决定还是采纳戴副台长的部分意见,对部分话语进行删减,尽量平和些,将时长从五十分钟删为四十分钟。
  事情就这样定了,纪思平毫不推辞,在过审批准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直接交给谷立言,这个举动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个责任由他来负责。
  谷立言非常兴奋,马上点头保证,保证在明天下午五点之前,把整个片子做好,绝不耽误上播。
  事情就这样定了,不过,纪思平又问谷立言,下一个选题和嘉宾有了没有?
  谷立言想了想说,他想继续邀请楚明秋,另外两个可以换人。
  不但纪思平,其他几个副台长都很好奇。
  谷立言毫不讳言,认为楚明秋学识渊博,对目前的经济体制有独到见解,当然,这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他身上有种奇妙的东西,很有吸引力,如果他能当常驻嘉宾,对观众的吸引力,对提高收视率,事半功倍。
  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纪思平就拍板,同意他的意见,不过,他提醒谷立言,楚明秋这人看上去温和,内心极其骄傲,而且,他的工作很忙,期期都来,肯定做不到。
  谷立言笑称,期期来不了,没关系,大部分来就行。
  周二,新栏目《经济论坛》准点上线。
  选题精准,观点新颖,形式别样,三个嘉宾和主持人毫无避讳,特别是两位老专家针锋相对,那主持人坏坏的,还在边上拱火,倒是那个年青的专家,始终保持沉稳风度,谈吐幽默有趣,特别是他那自信笑容,上到八十,下到八岁,秒杀!
  三个经济专家毫不避讳的谈论国家现行政策,也不避讳现行经济体制的问题,就算那个极力维护现行体制的老专家,也坦承现行经济有问题,而楚明秋对投机倒把罪进行温和的抨击,这是赤果果的与海里作对。
  不过,这是第一个谈话类节目,而且还是周二这个非热点时间播出,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新闻界等了两天,没见到批评的声音,顿时就热闹了。
  率先站出来的是《光明日报》,自从率先发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后,《光明日报》便以改革先锋自居。
  “央视这个节目办得好,把我们经济体制中的一些弊端揭露出来,这正是我们需要的,特别是三位专家,没有避讳一些现象,坦率直言,不回避,不为尊者讳,我们这个社会就需要敢言直言的专家,........
  为三位专家叫好!”
  ------------------《光明日报》评论员
  光明日报的文章一发表,犹如吹响了冲锋号。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央视新栏目经济论坛,开了个好头,改革已经三年了,农村全面推行包产到户,城市呢?
  城市里的改革重点就是企业改革,企业改革究竟该怎么改,我们上下都在摸索,把企业的权力还给企业,可仅仅这些就够了吗?
  经济论坛里说得好,这种改革不是初级改革,甚至说不上是改革,改革的目的是让企业走向市场,而不是躺在统购统销的保护伞下......”
  -------------《北京晚报》
  “....,最触动我的就是姓社姓资的问题,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争论几年了,到现在依旧争论不休。
  经济论坛嘉宾说得好,不要再争论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提高就业率,老百姓吃不饱饭,就会出大问题。
  新中国成立三十多年了,可我们解决了吃饭问题吗?没有,如果解决了,为什么还有粮票!
  城里有几百万失业青年,尽管我们不承认他们失业,而是称为待业,每年还有近千万毕业生离开学校,进入社会,他们上那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薪水,没有薪水就吃不上饭。
  这是个严重问题,如果姓社解决不了,那么就让姓资来试试.....”
  广州倒底是改革开放前沿城市,风气乃全国之先,广州晚报的评论,比楚明秋他们还激烈,公然提出让资来试试!这可是把天都捅了个窟窿!
  各地省报大部分没作声,可晚报晨报,还有期刊,什么的,全都出来了。
  在沉默俩几天后,燕京的报纸开始发声了,而在此之前经研所的《经济观察》就率先发表评论,古震亲自撰文,指出国企改革将关系到整个改革的成败,目前,国企改革不过还在浅水期,改革不过刚长出个小芽,远谈不上成功,甚至称不上改革,不过是把本该给企业的权力,还给了企业......
  经研所不单单是古震发声,薛暮桥在看过电视后,也撰文发声,他在文章中表明,他非常担心,现在国家经济遇上困难,这是实情,但因此倒退到计划经济,这就令人担忧了,计划经济的弊端在过去三十年,已经展露无遗,如果继续回归计划经济,那就是重走老路,他旗帜鲜明的表明,未来中国的经济体制应该是市场为主,计划为辅。
  这可是可以出入海里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计划经济的构建者,他主编的那本《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同样被海里推荐给各级干部,要求各级干部认真学习。
  薛老的文章先刊登在《经济观察》上,随后便被燕京日报转载,而重磅文章却是发表在晚报上。
  燕京市委表态了,第二个表态的是上海市委,随后是福建市委,改革前沿的广东,在广州晚报发文后,便再没有发声,自己闷声发大财。
  全国人民都盯着的人民日报,却保持着庄严的沉默,另一个大报《解放军报》也同样沉默着。
  反对的声音也终于出来了,还是《光明日报》首先开枪,他是以读者来信的名义发表的。
  “.....,我们目前问题,恰恰是放弃了计划经济造成的,在过去三十年,我们积累了很多经验,也正是在计划经济下,我们取得了第一个第二个五年计划的胜利,....,计划经济是有些瑕疵,不是完美的,可市场经济就是完美的吗?
  现在有些人盲目崇洋媚外,觉着西方什么都好,却没看到西方经济的弊端,从七七年起,西方就陷入了严重的经济衰退中,如果市场经济如此完美,那为什么还有经济危机......”
  《光明日报》就像在火里浇了桶油,各报好像有默契似的,各种反对意见都出来了,形成一场席卷全国大论战!
  楚明秋的名字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报上,他的好些事被翻出来,《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作者,众多歌曲的词曲作者,两次格莱美奖的获得者....
  这人居然跑去干什么破主任,真是暴殄天物!
  十年辛苦无人问,一朝挑动天下知!      
  “小叔,厉害啊!”
  话筒里传来楚宽元爽朗的笑声,楚明秋也笑笑。
  “我可没这本事,只是说帮人个忙,当了一次嘉宾,结果,又给自己找了麻烦,这不,昨儿接到他们的电话,邀请我继续当嘉宾,这还黏附上了。”
  “你呀,小奸巨猾!”楚宽元笑道:“听说周日,你要到海里来讲课,我到时候可要参加,听听你的课。”
  楚明秋笑笑,这到海里讲课也不是第一次了:“唉,我现在就拿个代主任的工资,干了三份活!还七天无休,你知道吗,央视还让我周日去录节目,我当时就推了,实在抽不出时间!”
  楚宽元笑得更欢畅了!
  “大侄子,别乐了,海里是什么态度?这论战都起来了,他们就好意思不发话!”
  “嘿嘿,别瞎琢磨,现在争论不少,既然已经过河,那就要一往无前!”
  “呵呵,都是千年老狐狸,这是要让我粉身碎骨呀!”
  “呵呵,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哎,这是不是奉命开战!”
  “这算什么开战,就是一场辩论,不过,国企改革是大问题,现在能放开的差不多都放了,唉,下一步该怎么走,都在犹豫!这两年的日子太难了!”
  “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缺钱,对内发国库券,对外发国债!至少今年没问题,我估计,最迟明年就能过去,不过,前提条件是,别打压民营经济了。”
  “这倒是个法子!”
  “宽元,大侄子,今儿这电话,倒底为什么事?”
  “怎么,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你一年到头就没打过几个电话,在这个时间打来,让人浮想联翩啊!”
  楚宽元笑笑:“你个小狐狸,有人托我传话,客气点,双方都有台阶下!”
  楚明秋撇撇嘴,有些不屑的说道:“怎么,这就扛不住了!唉,这帮老家伙,斗来斗去,还是老人家说得对,斗争无处不在!”
  “少瞎琢磨,你还达不到那个层次。”
  “唉,行,只是,我还不知道怎么让步,总不能让我承认贪污受贿吧。”
  “不至于那样,把那期权暂停,你看行不行?”
  “不行!期权是股份制改革的一个重要部分,不是说废就能废的,这牵涉到企业的长远发展,再说,这事是他们挑起的,凭什么要我单方面作让步!”
  “计较这个做什么,如果,你不愿放弃期权,那就另外想个法子,让双方都有台阶下!”
  “宽元,你怎么现在作起泥瓦匠了!”
  楚明秋一时间也没想好,作点让步,不难,可在那让步呢?
  取消期权,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美国分公司的员工全部有期权,总不能美国人有,中国人却没有吧!
  楚宽元受人之托传个话。
  楚明秋不去想这个,专心准备周日的课,讲课内容也规定了,证券市场和国企改革。
  这个内容太宽泛了,一个小时,压根不能讲透,老实说,这帮老家伙的理解能力很强,甚至超过了一些年青人。
  楚明秋觉着这堂课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当众处刑!
  出于稳妥,他上经研所找了不少资料,又通过葛兴国弄到不少数据,忙碌了几天,才觉着有了底气。
  还是那个小礼堂,还是熟悉的布置,依旧是人头攒动,不过,楚明秋很快感觉到气氛不同往昔,人比以往多了至少三成,在礼堂的外面,还有不少人聚集。
  不过,大多数人看他的目光不一样,有些明显看到鼓励,有些则是疑惑,有些是忐忑。
  海里,没有秘密!
  楚明秋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来了之后,很快便和葛兴国单倥等人在外面抽烟聊天。
  单倥有些担心,觉着这样贸然挑起一场大辩论,妥当吗?
  葛兴国则不以为然,他认为现在是国内新旧两派斗争的关键,有人在报上公然宣称要回到计划经济,而人民日报居然堂而皇之的给刊发了,这是与三中全会决议背道而驰!如果这样都不反击,改革还能继续下去吗!
  楚明秋抽着烟,安静的听着俩人低声争论,看来海里的争论也同样激烈。
  没争论几句,就看到吴老爷子和几个秘书过来,经过楚明秋边上,还特意停下来,告诉他,别紧张,就和平常一样。
  旁人听不懂,只觉着这是领导的关心,可在楚明秋耳里,自然明白。
  吴老爷子进去没多久,陈老也带着几个人过来,经过他们时,也同样停下脚步,关切的谈了几句。
  很快,方朴他爹也到了,他的步子很快也很稳,边走还边抽烟,楚明秋远远看到他,便和葛兴国单倥示意下,三人很默契的转身进去了。
  今天讲课与以往还有不一样的是,只有楚明秋一个人。
  方朴他爹进来后,很随意的便坐在陈老的身边,俩人低声说着话,说到什么,同时都笑了。
  又等了几分钟,李老王老薄老一块来了,他们先后和方朴他爹陈老打了个招呼,王老看看楚明秋,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几人进来后,方朴他爹扭头看看,觉着差不多都到齐了,便点点头。
  旁边主持的是个以前没见过的中年人,他先上去提醒大家安静,后便按照惯例对楚明秋作了简单介绍,便把讲台交给楚明秋。
  既然时间充裕,楚明秋便先从证券股票的本质讲起,然后引申到现在的国企改革,先讲了目前国企存在的弊端,然后讲了目前几种改革措施存在的问题。
  “....,其实,所有的问题归结到一处,便是产权不明晰,承包人的利益和厂长经理的利益,没有得到确实的保证。
  小饭店杂货铺理发店澡堂子,都可以归结为服务行业,这类小店没什么资产设备,承包自然不会有问题,但生产型企业就不一样。
  承包人不会顾虑设备,如果前两年设备坏了,他还会修修,到最后一年,他就不会维护设备,坏了,也不会修,当然,更谈不上新增设备。
  所以,承包制有个很大的后遗症,就是企业固定资产不但不会增加,还会下降。
  除了固定资产,还有市场。
  拿出来承包的企业,都不是效益好的企业,也就是说,没什么市场,承包人拼命打下市场,他如果失去承包权,那么他就会想办法拿走市场,这个法子很多,我就不举实例了。
  这是个很大的漏洞,.....”
  “可不可以在承包合同中,规定固定资产增值,比如承包结束后,固定资产要增加多少。”
  有人打断他问道,这是允许的,楚明秋在开讲之前,便说了可以随时提问。
  “当然可以,不过,这里还是会存在很多问题,...”
  “你老说很多问题,究竟有那些问题?”
  还是那个声音,楚明秋寻声看去,是个中年人,冲他点点头。
  “这样吧,我举个例子,一个厂子,常年亏损,设备落后,工人也就百八十人,要拿出来承包。
  首先便是资产评估,要取得双方同意的评估价格,就必须要找专业会计师事务所,我建议国家尽快弄出个会计师考核标准,通过这个标准考试的,发给会计师证,资产评估必须由这些会计师来作。
  现在没有个标准,所以,双方评估价格,就看双方的机会,其实,这些拿出来的承包的企业,固定资产都不会太多,因为,这些小企业,国家的投入不会太多,固定资产也不会多,严格的说,很多小企业二十多年都没添台设备,设备要么是五十年代买的,要么是六十年代的,固定资产很少,估计最值钱就是地皮。
  好资产评估好后,承包人可以买设备,甚至可以买很多设备,不过,到承包期结束时,承包人可以把超出固定资产的部分设备带走。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市场。
  比固定资产更重要的就是市场,还有商标,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才是一个企业最重要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东西就是渔。
  承包人把这些东西带走,这家企业又会重新陷入亏损。”
  “承包人可以继续承包!”
  “如果可以,那当然皆大欢喜,可问题是,公司重新红火来,有没有人眼红,上级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举个例子吧,小桃溪村有个建筑队,这是个社办企业,当初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几台架子车,七四年成立建筑队,领头的叫鲁满仓。”
  楚明秋把鲁满仓建筑公司的事讲述了一遍,苦笑道:“鲁满仓不愿给镇领导报账,去年,借查税补税,镇上就逼他辞职,他没有办法只好辞职。
  鲁满仓是建筑行业,没多少办法,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若是换成生产型企业,那就不一样了。
  若是生产型企业,鲁满仓完全可以重新成立一家企业,生产完全一样的产品,市场是他打下来的,他要抢回来,是件很容易的事。”
  几十年后,这样的事太多了,大名鼎鼎的健力宝就是这样垮掉的,年产值数十亿的公司,明星企业,就这样垮了,地方政府、健力宝集团、创始人三输!
  “难道就不能在承包合同中把这些都限制了!”
  这次提问的是单倥。
  楚明秋冲他摇头,很遗憾的说:“没办法,你可以想想,辛苦七八年,近乎赤手空拳打下来的天下,上级一纸任免书,就把成果给夺走了,这要没有怨恨,那只能是圣人了。”
  “国外有个限制条款,可以用这个来禁止,可以吗?”单倥继续问道。
  “这种限制条款叫竞业条款,但国与国不同,我们国家没有相关法律对违反竞业条款进行惩处,其次,这种条款可以轻松绕过,比如,用亲朋好友的名字开公司,自己躲在背后,这个,就算拿到法庭上,也没多少办法。”
  前世这样的例子多得数不胜数!
  竞业条款,是可以作出限制,可更多的是没办法,别说现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时期,就算几十年后,办法也不多。
  单倥无话可说了。
  “可若换个法子,这个问题就可以得到大部分解决,那就是股份化。”
  “股份化其实就将权责利划分清楚,虽然不能完全杜绝报账之类的事,但可以杜绝大部分这类事。”
  “股份化就这么神奇?还能反腐?”
  楚明秋笑笑:“股份化可不仅仅是分多少股票的事。
  股份化首先是规范化,这个规范化,首先是财务规范化,美国证券交易所对上市公司的财务,便有规定,必须按照他们的财务制度,规范化进行,还必须经过会计师事务所出具审计报告。
  如果,你不按照这个制度进行,那就无法上市,通不过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你的财务报表就无法向股东公布,不能按时公布,就会被列入交易所警示名单,被列入警示名单,股价会大幅滑落,同时,融资也会受到限制,向银行贷款,也会受到限制。”
  “这一系列问题,是企业无法承受的,”楚明秋笑笑,摊手说道:“不管什么腐败,都是在阳光无法照射的地方发生的,股份化后,等于将企业的财务状况放在阳光下了,腐败就会大幅度下降。”
  “其次,这也解决了企业发展问题,股份化后,创始人是能拿到股份的,这就是期权。
  还是以鲁满仓为例,如果股份化改革,鲁满仓可以获得期权,比如,建筑公司总收益和总资产达到一定程度,比如年产值达到多少,奖励多少期权,固定资产达到多少,奖励多少期权。
  这样,此前的所有问题几乎都解决了,特别是,上级无法通过一纸能免就把他的劳动成果给剥夺了,或者,就算他被免了,至少也得到一些利益,这样就可以避免了,他撬了原公司的墙角,因为这样也会严重损害他的利益。”
  “证券交易所,”陈老开口了:“解放前,上海被称为冒险家乐园,一个最大的因素便是股票交易所,股票交易所成了投机的罪恶发源地。
  如果我们搞股票交易所,不就又建了投机场所吗!”
  楚明秋摇头:“我不否认有投机行为,就跟赌博一样,谁都知道赌博赢钱,很难很难,可有人还是要去赌场,还是要当赌徒。
  证券期货市场是风险极高的行业,但相对而言,收益也极高,这自然会有人去冒险。
  通过正常投资挣钱,这也是个工作,所以,才有这么多研究股市的,有人甚至还通过研究股市模型,获得了诺贝尔奖。
  投机行为,在股市中,一定存在,但要稳妥的获利,就必须操纵股票,在成熟的股票市场,操纵股价的行为都是犯罪,所以,我们可以通过立法,防止操纵股价的行为。”
  陈老皱眉:“我不喜欢这个交易所,当年那些投机商人操纵市场,把我们新中国搞得乱七八糟的。”
  李老也插话道:“金融乃国之重器,金融一旦被搞乱,整个国家经济都会被搞乱。”
  “这个我不赞成,”方朴他爹抖抖烟灰:“股市这个东西,美国有,英国有,别人怎么没搞乱金融,我们搞就要搞乱金融,不能因噎废食。”
  方朴他爹一开口,而且是如此直白,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陈老苦笑下没有反驳,李老却依旧摇头:“1929年,美国大萧条,不就是从股市引起的吗!”
  “李老,要说这个,就得从各国政府对经济的管理来解释。”楚明秋也一点不客气,直接杀入战团:“在大萧条之前,西方各国推崇的是亚当斯密的自然经济理论,包括民国,孔祥熙宋子文都是用的那套理论。
  在大萧条的惨痛教训,各国政府和经济界都进行反思,认为完全的自然经济是不行的,这时,凯恩斯冒起来了,凯恩斯就主张政府干预经济。
  推崇凯恩斯经济理论的罗斯福上台了,他一上台就推出了美国历史上最严厉的金融管理制度,与他相比,希特勒走得更远,希特勒采取全面介入经济管理。
  希特勒是二战元凶,可他在战前,对德国经济的振兴,是有效的,否则德国人也不会这样支持他。
  希特勒政府全面干预市场,他甚至要求让德国资本家不准解雇工人,一个人的活让三个人来干,那怕工资低点也行。
  这些措施,让德国成为第一个走出大萧条的国家,罗斯福后来就借鉴了希特勒的某些政策。
  其次,在战后,日本也是采取政府干预引导的方式,迅速从战败中走出来。
  二战中,日本基本被炸成废墟,比我们国家可差多了,可到五十年代就出现神武奇迹,六十年代,经济全面振兴,七十年代,日本进入高速发展时期,七十年代,日本GDP每年增加10%以上。
  这堪称经济发展史上的奇迹,创造这个奇迹的最大功臣便是日本的政府官员。”
  “日本这个国家的发展方式对我们是很有借鉴作用的,他们的很多政策都值得我们借鉴。”
  “比如,日本的产业政策。日本在战后,为了促进出口,便制定了产业政策,通过这个政策,大力扶持出口创汇企业。....”
  “日本都有那些产业政策?”吴老爷子问道。
  “这个,要具体说明白,这一下午不够,我大致简单说一下。”
  吴老爷子点点头。
  “日本产业政策大致可以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1945年到1960年.....”
  拜古震所赐,经研所关于日本的资料特别多,楚明秋受他的影响,对日本经济发展的研究很深。
  现在,这些都用上了,他列举出日本在各个时期的产业政策,以及产生的效果,随着日本经济发展,日本产业政策的变化,以及为服务这些政策,政府从内政到外交的政策变化.....
  这个部分引起在场的大佬和听众兴趣,不时有人提问。
  “日本能这样迅速发展起来,除了产业政策外,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当然,日本虽然战败了,美国人把他们炸得很惨,主要大城市和工矿企业都被炸了。
  可日本的底蕴在,在战前,日本是全亚洲唯一普及了中学教育的,唯一能造出飞机航空母舰的亚洲国家。
  战争摧毁了城市工厂,可人保留下来了,日本在战争中就很注意保护自己的人才,大学生,特别是理工科大学生,基本不入伍上前线,熟练的技术工人也没上战场。
  抗美援朝战争让日本有了机会,美国决定把日本构建为对抗中苏的前沿阵地,为此,美国资本为日本提供了大量资金,同时为日本产品进入美国大开方便之门。
  再加上,日本政府这期间,全力发展经济,在军费上的投入降到最低程度。
  所有这些,构成了日本经济起飞的基础。
  相对而言,我国同样经历了战争,战争的破坏与日本相比,相差无几。
  可我国受教育人口远低日本,工程师和熟练技术工人严重缺乏,再加上,由于美国的封锁,我国长期游离在国际贸易之外。
  所以,看上去,我国和日本在战后的条件,看上去没多少差距,实际上差距极大。”
  “这话有道理,我们才是从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设新中国。”方朴他爹用力的挥下手。
  “对,”李老看着楚明秋,质疑道:“既然过去三十年,计划经济下,我们的经济发展取得很大成就,为什么要搞市场经济?这不是走回头路吗!”
  这个问题,楚明秋早有准备,他立马答道:“二十年代,斯大林和布哈林发生争论,布哈林认为经济应该均衡发展,斯大林认为应该加强重工业发展,这个布哈林,据说是非常有学识的人。
  可在这个问题,布哈林是错的,为什么?因为,他没看到当时熟练面临的安全危险,正是因为斯大林坚持发展重工业,奠定了苏联在二战胜利的基础。
  计划经济的本质其实是通过中央协调,将需求压缩到最低程度,以获得高积累。”
  “你对计划经济的认识,太肤浅,是错误的。”陈老突然打断道。
  楚明秋眼角微缩,盯着陈老,陈老也看着他,俩人目光在空中对撞出火光,霎那间,亮闪下,旋即又熄灭了。
  这太不寻常了,以陈老的地位资历,公开出面指责这样一个青年人,太不寻常了,而且这也与他一向的处事方式大相径庭。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楚明秋如何收拾残局,如何给自己找台阶。
  “我不认为我是错的,”楚明秋出乎所有人意料,毫不客气的正面还击:“在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后,没有多久,便推出各种票证,我不清楚当初是怎么计算的,每个人每月有几十斤粮食,几斤食用油,每年要用多少布,每个月规定的数字是怎么计算出来的,我猜测是按照最低需求,或者比最低稍微高一点。
  可按照每月定量,也就够每人每月的需求,家里来个客人就捉襟见肘,稍微多来俩人,一个月的粮票就不够吃了。”
  小礼堂里陷入沉默,当年这个定量究竟怎么出台的,除了前排几个大佬,恐怕没人知道。
  更让人紧张的是,楚明秋正面硬怼,陈老会作什么反应,葛兴国忧虑的担心着。
  楚明秋语气一转,没有继续追击:“其实,现在我们最重要的问题是,解决就业问题。
  姓社姓资,计划经济市场经济,倒底谁好,其实不重要,现在我们要解决的是就业问题。
  目前城市待业青年有数百万,每年还有数百万中学毕业生进入就业市场,我们有能力安置吗?”
  现在的就业形势空前严峻,可能也就九十年代末大下岗能相比,可促进就业手段却严重落后。
  九十年代末的大下岗,那时中国已经走了二十年的经济改革,市场经济的体系已经建立,各级政府也经过二十年的市场洗礼,积累了不少经验,各种扶持政策也纷纷出台。
  可现在不行,官员还没从计划经济中走出来,如何促进就业,压根还不懂,顶破天就是发给营业执照,其他什么扶持政策都没有。
  九十年代,私营企业已经逐渐起来了,私营企业已经成为就业市场的主力,可现在,私营企业自己还在生死间挣扎,雇工不能超过八个天条还在悬在头上,过去两年治理整顿,各种手段收拾私营企业,都已经把这些初级资本家给吓破胆了,有些被捕了,有些缩减规模,有些干脆就停业,大概也只有广东福建那边的资本家敢扩大规模。
  这个问题,也让大佬们无言以对,空气进一步凝重,葛兴国更加不安,他觉着楚明秋今天有点不正常,怎么着,当着这么多人,公开质问整个管理层!
  单倥也皱起眉头,他也察觉楚明秋现在有点不正常,以前都是低姿态,给人温和敦厚的印象,可今天却有点咄咄逼人,态度强硬。
  “增加就业,海里和各级政府也想了不少办法,待业青年可以申请执照,干个体经营。”吴老爷子插话道。
  到现在,话题好像变了,不再是国企的股份制改革了。
  “对这是个扩大就业的政策,可这就够数百万待业青年了吗?显然这不够。
  就业需要经济发展,经济增长快,投资增加,就业才会增加,这才是王道。”
  楚明秋脱口而出的王道,让部分人露出丝笑意,凝重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扩大就业,首先就要让经济发展起来,可现在,我们的经济处于倒退,公开宣布的数字,去年我国GDP比前年增长百分之一点几,前年的增长也是这个数字。
  可这是公开宣布的数字,真实数据是倒退了,去年比前年倒退了3.41%,八零年比七九年倒退了1.78%。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我认为有政策失误的原因,对国营企业的保护过度,对私营企业的打击太重。
  以温州地区为例,在七八年,温州地区的GDP发展速度高达31%,七九年有38.4% ,80年迅速下滑到7.12%,去年的数据是-3.4%。
  为什么下降速度如此之快!只有一个原因,政策因素。
  温州地区,国营企业并不发达,这个地区最大国营企业温州冶金厂和温州蜡纸厂,前者的员工一千七百多人,后者的员工一千两百多人,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三四百人的小厂。
  整个温州地区,国营企业的职工只有六七万,这里面没算政府工作人员,也没算教师医生。......”
  楚明秋在前世网络上看到过温州八大王事件,所以,他便起了心眼,让经研所出面,按照他的记忆,对几个地区进行重点关注,浙江义乌和温州,福建晋江莆田,广东深圳珠海。
  古震开始对他的选择还很意外,可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与浙江福建广州当地的政府大学和经济机构合作,也不做其他事,主要是收集当地的经济数据。
  “私营企业的雇佣人员在80年就超过国营企业,可在去年,私营企业雇佣的员工大幅下滑,去年底的统计数据是只有三万多,同时,工商业从业人员下滑四成,私营企业关门和倒闭的有一千两百多家。
  注意,这关门和倒闭不一样,倒闭是被动的,关门是主动的,本来可以经营下去,那怕一个小作坊,雇上三五个人,也就解决了三五个人的就业,小作坊多了,就解决数百万人的就业。”
  “私营企业的产品,无论质量还是产量都赶不上国营企业,放任他们和国营企业争夺原材料和市场,这不是废公立私吗!而且,这还导致原材料价格上涨,进而推动物价上涨。”
  楚明秋扭头看去,是薄老,这位大佬可很熟悉,熟悉的是他的儿子,大名鼎鼎的西南王,他的倒台,震惊政坛。
  “物价上涨也不见得是坏事,美国经济学家戈登在75年提出cpi指数,这个cpi指数就是物价上涨指数,cpi指数低于.....”
  楚明秋又对CPI指数作了解释说明,这个CPI指数,他记得以前在课上讲过,不过,前两次讲课有的大佬没来,所以,他才又解释了一遍。
  “物价不是一直不涨才是对的,一直不涨,那是经济陷入滞胀,物价有一定上涨,说明经济活跃,消费能力强,是健康的,当然,物价不能上涨过快,象金圆券那样的,那是灾难。”
  “照这样说法,过去几十年,我们的经济一直滞胀了!”
  楚明秋抬头寻找,说话的是个中年人,楚明秋觉着自己见过,不过想不清是在那。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有强烈自信,觉着见过,但却记不清是在那,说明这个人与自己没有过直接接触。
  “不能这样说,我们是计划经济,CPI是市场经济指标,所以,不能简单套在过去几十年的经济发展上。”
  “我有个想法,或者建议,建议海里执行一定的货币贬值政策,简单的说,多印点钱,投入市场,现在市场缺钱,多印点,投放市场,缓解市场资金短缺。”
  “市场经济,在你看来,好像是灵丹妙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那人继续说道。
  楚明秋看着他,眼角余光却瞟了下方朴他爹,方朴他爹神情一直很平静,那怕刚才插话也是语气平静,偶尔还和陈老低声说两句。
  “市场经济自然不是灵丹妙药,他有自身的弱点,我们的市场经济是中国式的市场经济,有我们自己的中国特色。”
  “有意思,这个中国特色是什么?”吴老爷子插话问道。
  “每个国家有不同的历史,不同的文化,这就决定了每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方式和运转模式不同。
  以我国为例,我们是中央集权式国家,从秦始皇完成大一统就是这样,几千年了,都是这样,我们现在也一样。
  政治决定经济,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这一点不能变,其次,我们是党领导的国家,这一点也不能变,所以,我们不能照搬欧美的方式,应该走一条我们自己的发展道路。”
  “这条该怎么走?我还在研究,不过,我认为,最后形成结果,应该是市场为主,计划为辅!”
  哗!底下听课的人顿时议论起来!
  葛兴国忍不住笑了,这小子胆可真大!
  人民日报刚说,要以计划为主,市场为辅!
  这不是当面和陈老对抗吗!
  单倥叹息摇头,在葛兴国耳边低声说:“他在干什么?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这可与他平时做事的方式不一样啊!”
  葛兴国点头,随即笑道:“这小子大概豁出去了,不过,胆子够大!不服不行!”
  单倥也点头:“这倒是,反正我是没这胆量。”
  “为什么不能是计划为主,市场为辅?”陈老饶有兴趣的问道。
  楚明秋点头:“我知道,最近几期的人民日报刊登了好几篇关于计划经济的文章,也刊登了您对纪委同志的讲话,说还是要搞计划经济。”
  楚明秋很坦然,陈老也不回避,点头说:“对,我是说了那些话,吃饭是天下头等大事,老百姓没饭吃,就要出大问题,我不认为这个不好。”
  楚明秋略微沉凝,才答道:“吃饭自然大问题,可过去三十年,在计划经济下,我们解决了吃饭问题吗?没有。
  人民公社大概是计划经济下的最高体现,可老百姓不喜欢,严重挫伤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现在包产到户,农民的积极性上来了,产量增加了,如果回到计划经济,农民能接受?”
  陈老摇头:“不是这样,你这是把包产到户与计划经济对立起来,包产到户下,难道不可以计划吗?”
  楚明秋摇头:“不是不可以,国家可以从宏观上进行引导,比如,种粮食,国家进行补贴,每亩地补贴多少;
  第二个办法,化肥,种粮食,可以以优惠价格购买化肥;
  第三,可以让人估算下,咱们养活十多亿人口,需要多少亩地,在这个总量上画根红线;
  第四,对耕地进行评估,粮食亩产高的,就必须种粮食,亩产低的才能改种其他经济作物,这个亩产,多少算高,这个由当地政府定,上报省委批准。
  第五,对多余的粮食,农民可以自行处理,也可以卖给国家,这部分粮食,国家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
  第六,加强良种研究,这个就不止粮食了,还要有大豆,这个加强呢,包括科研投入,对农业大学农业研究院的资金投入。
  第七,对乡镇一级,粮站,国家储备粮粮库,进行改革,以适应新形势下的农村建设。
  第八,加强技术推广,特别是农技站,提高农技站员工工资待遇,特别是边远地区,贫困地区。
  第九,大力加强农村道路交通建设,要想富,先修路,道路交通建成了,才利于物资流通。
  第十,组织农民闲散劳动力外出务工,十亿人口,八亿农民,农村存在大量剩余劳动力,土地已经无法满足人口了。
  我们要从农业国走入工业国,一个艰巨的工作便是将数亿农民转变为产业工人。
  要做到这点,我们也必须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甚至对国营企业进行某种程度的牺牲,也必须要把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发展起来。
  可能某些同志又想到,什么资本家,什么姓社姓资的问题。
  其实,这些想法都是杞人忧天!
  不要把资本家都想成罪大恶极的坏人,除了那种富二代,第一代资本家都是从底层一步一步奋斗上来的,必须承认,资金在资本家手中,发挥的效益比普通人更好。”
  “其次,我们国家没有选举,欧美资本家操纵政客,要玩这个手段,前提条件就是普选,没有普选,资本家就不能操纵政治。
  当然,资本家可以通过行贿什么的,来搞定我们的干部,这种事,以后一定会发生,不过,这不是体制问题,而是廉政问题。”
  楚明秋啪啪就抛出十条建议,条条在理,条条都可执行性极高,陈老一时都反应不过来,方朴他爹则轻松的笑了,意味深长。
  楚明秋慢条斯理的喝口水,看看没人提问,便继续发泄:“马克思对计划经济作了个原则性解释,但结合马克思对社会主义制度的描述,这个计划经济应该是个很高级的经济模式。
  为什么说高级呢?
  计划经济应该是从市场经济发展出来的,也就是说,计划经济是一种更高级的模式。
  可我国目前的经济发展适合这样高级的经济模式吗?我觉着这要打个问号。”
  “为什么?苏联东欧,不也一样是计划经济吗?他们不一样发展得很好。”
  楚明秋摇头:“如果这个成立,那美国西欧经济不是更强大,是不是可以说,市场经济比计划经济强?”
  那人无词反驳。
  楚明秋继续说道:“目前我们的计划经济,我怎么就感觉没计划似的,在我接手科技园时,中积电开始改制之初,当时有不少厂家来中积电名曰取经,实际是希望我们帮助培训工人,同时给他们技术,甚至是产品设计图。
  我便起心了,想着能不能吞了他们,于是便让副经理谢志华同志带了一组人到全国各地跑跑,看看那些电子厂的情况,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七七年,全国引进晶圆生产线十七条,光刻机三十九台;七八年,全国引进晶圆生产线二十六条,光刻机五十二台;七九年,引进晶圆生产线三十七条,光刻机六十一台。
  也就是说,三年时间,全国引进晶圆生产线八十条,光刻机有一百五十二台。
  .......”
  他把谢志华的考察报告讲给大家,前排落座的领导们脸都绿了,唯独只有方朴他爹神情自若,显然,这个事,他早就知道了。
  “这样的事,在过去很多,投资前不搞市场调查,不搞产品评估,什么都不搞,领导拍拍脑袋就决定,现在大部分晶圆厂都在赔钱,只有少数几家生产军品的在赚钱。”
  这番话把李老的脸摁在地上摩擦,那几年,虽然是下台的华老实在掌权,可实际工作是李老在负责,当时他负责就是计委,所有这些引进,没有计委的批准,都不可能。
  “所以,不要纠结什么姓社姓资,我们的改革,应该纳各国体制之优,形成我们自己独特的经济模式。”
  没等众人开口,一个川音便开口:
  “说得好!我们不能固步自封,要解放思想,别人好的,就学过来,管他什么主义!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方朴他爹站起来,右手还夹着烟,看着下面的大小佬们:“最近两年,经济是碰到些困难,这不要紧,困难随时都有,中国革命,从开始那天,就困难重重,毛主席走农村包围城市,当时不一样受到当时的中央反对,可实践证明,毛主席的道路是正确的。
  社会主义究竟能不能搞市场经济,可不可以搞市场经济,我看可以。
  我们现在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在这个阶段,应该允许多种经济模式共存,中央党校在理论上,已经作出些成果。
  同志们,改革中出现的问题,还是要用改革来解决,....”
  楚明秋看着方朴他爹挥动的手臂,指尖夹着的烟头随着他的手臂撒出灰烬。
  他忽然明白,今儿那是什么上课,是统一思想,老方已经不能接受核心领导层这样公开发表不同声音,如果再不制止,会在党内造成严重思想混乱。
  方朴他爹是个成熟的政治家,前段时间没发声,估计是在观察,谁是他的支持者,谁是反对者。
  “有些东西,我们可能现在还不明白,那没什么,先看看,看看是不是对发展生产力有利,能不能提高老百姓的生产生活,如果是有效果的,那就大力推广;反之,再来管束,也不迟,摸着石头过河嘛。”
  老方接管了讲课,口若悬河的讲了大半个小时,举手投足中,将整个天下掌握在手中,任何挡在他前面的障碍,都会被碾成粉末。
  今天这个课,结束了近两个月的争论,楚明秋相信,明天这个讲话就会以某种名义出现在人民日报上,然后这股风就会吹向全国。
  
  第八十四章 楚宽远的艰难创业

  暖风吹拂,树枝吐出绿芽,城市添上了些许绿装,变得生机勃勃,大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就像在追赶时间。
  街上的小摊多了,纪思平在电视台门口下车,到门口的煎饼果子摊买了个煎饼果子,前几天,老婆出差了,家里没人作早餐,他每天都在大门口买一个煎饼果子。
  拿着煎饼果子进了办公室,沿途碰到的工作人员现在也大致知道这位台长,性情平和,开始敢与他开几句不伤大雅的玩笑。
  泡了杯茶,顺手拿过张报纸,打开入眼的便是大标题《全国各地掀起学习老方在学习会上的讲话!》
  纪思平嘴角露出丝笑意,这大半个月,那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报上腔调全部转向,继续深化改革成为主流,那些什么计划经济一扫而空。
  不久,人民日报刊登出重磅文章《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党的工作!》,这篇文章占了头版整个版面,在这篇文章中,明确指出,我国正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分析了这个时期的社会特征,党的工作重心,特别指明,在这个时期,生产方式是多种形势,私营企业合资企业国营企业,多种形式共存!
  连续刊载了四期,总共数万字,都是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发表,懂得中国政治的都知道,这是个重大的新理论,很可能是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的指导理论。
  在初级阶段理论刊登后,人民日报又以头版头条刊登出《方老在中央学习会上的讲话》,这篇文章经过润色,增加了不少内容,然后才刊发出来。
  随即中央下达了各级党政机构要立刻动员起来,学习这篇文章的通知,同时下发的通知中,还一篇通知,要求在打击投机倒把犯罪活动,要注意掌握政策,对正常的商业行为不得列为投机倒把活动,更明确了,只要将原材料进行了加工,就不能算投机倒把活动。
  这两个通知都发到宣传部,发到了央视,纪思平下令,央视在《新闻联播》中,将两个通知全文发出!
  在这两个通知下发后,其实,在海里讲课后不久,楚明秋便得到收获,工作组勉强又待了两天,董建峰便召开会议,宣布工作组的工作结束了,事实证明,科技园的干部队伍是经得起考验的,科技园的反腐制度行之有效,他将把这些制度上报中纪委,争取在全国推广。
  工作组撤走后,燕京市委两大巨头双双莅临科技园视察,在逛游一圈后召开的管委会科室长会议上,段书记宣布楚明秋正式出任科技园主任,头上的代字拿掉了。
  看过报纸,吃完早餐不久,秘书给他送来今天的日程安排,今天的工作安排挺紧,九点要审查两个节目,一个是下周要播的新一期《经济论坛》,现在这个节目越来越受欢迎,选题也越来越贴近老百姓的生活,力图通过普通的日常生活,向老百姓普及经济常识。
  另一个节目就重要了,是下周首播的《海峡两岸》,整个节目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实事评论,这主要嘉宾对海峡两岸最近的政治动态和各种事件进行点评,第二部分才是重点,这部分是寻亲,主打的就是个亲情!
  先审经济论坛,这次的议题是物价,最近突然出现股抢购风,老百姓挥舞布票冲进商店买布,在布的带动下,其他商品也被波及。
  这个抢购风与物价无关,现在商品价格不是市场定价,国家定死了的,不管什么时候去,只要商店有,就还是那个价格。
  这抢购风源自一个小道消息,国家要取消布票,这一旦取消布票,布就要涨价,于是老百姓纷纷拿出珍藏的布票投入到抢购大军中。
  参加节目的嘉宾除了楚明秋是固定的,其他两个基本每期都换,来宾身份各不相同,有大学老师,也有研究所研究人员,也有财金报道的记者。
  对这次抢购潮,楚明秋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家既然敢废除布票,就说明,布的产量已经能够满足需求,就算废除布票,价格波动也不会太大,这抢购主要是心理因素。
  这个论断受到另外两个嘉宾的支持,认为这次抢购不是正常现象,与经济问题无关,主要还是心理问题。
  楚明秋则不赞同,他认为这是老百姓没有受过市场经济锻炼,商品流通最终应该是市场定价,不是政府定价,废除票据是改革必然,现在不过是废除了布票,将来还要废除粮票肉票彩电票洗衣机票,所有票证都要废除,所有商品都要由市场定价。
  三人就此展开讨论,楚明秋以欧美为例,从基础的供需关系开始解释,票据本就不是正常的东西,是权益之计,是为了解决物资匮乏的手段,一旦物资丰富了,废除票据便成了必然。
  贝继英掌控场面的能力越来越好,与齐志丰的配合也越来越熟,加上他的专业能力很强,与齐志丰形成完美互补。
  贝继英巧妙的把话题就引导到流通领域改革的问题,拿出几封观众来信作引。
  随着节目火起来,栏目收到大量观众来信,问题千奇百怪,有些甚至很可笑,有些则干脆鸣冤来了。
  这些鸣冤的就是这两年被定为投机倒把的,其中很多其实就是当地政府官员为了捞取政绩抓的,栏目组从中挑选了些典型案例来评论解说,没成想,这一播,后患来了,更多类似案例从全国各地飞来,节目组傻眼了,不得不在节目中反复解释,向观众道歉,楚明秋则建议不要再拿喊冤的信来评判,这有干预司法的嫌疑,他们不是法官,不能通过短短一封信就走出判断,这个提议被栏目组采纳,现在,他们再没评论过这类信件。
  《经济论坛》虽然爆火,可广告却没卖出价,栏目的广告销售人员每个月都被骂,纪思平也没多少办法,便问计楚明秋。
  楚明秋告诉他,不着急,广告业与经济发展息息相关,还是那句话,国企现在压根不用作广告,私企和乡镇企业被吓破胆,压根不敢作广告,收视率最高的《新闻联播》找到的广告也是国企的,而且显然国企还是出于人情,价格自然也不高。
  纪思平看着楚明秋侃侃而谈的样子,开玩笑的问谷立言,还有没有他的情书?审片室哄堂大笑。
  栏目火了后,有两个人都火了,一个是楚明秋,另一个是贝继英;可惜的是,俩人都结婚了,贝继英也是老三届,在农村就和同知青点的女知青结婚,七七年俩人一同考上大学,现在孩子都四岁了。
  楚明秋的翩翩风度,诙谐幽默,节目中不时蹦出的金句,吸引了很多眼球。
  贝继英也同样如此,节目火了,主持人当然是第一关注点,自然爆火。
  这两人收到的“情书”数量不相上下,有些大胆的姑娘甚至还带上了照片,几乎每次录制时,都被栏目的女青年们拿来调侃。
  开过几个玩笑后,这期的《经济论坛》便过审了,现在栏目组对尺度的掌控也有经验了,知道那些可以说,那些不可以说,那些换个角度可以说,那些是红线,压根不能碰。
  今天重点审查的便是下周要新上播的《海峡两岸》,这个名字还是楚明秋取的,最初央视内部准备了几个名字,纪思平都觉着不满意,最后还是觉着海峡两岸最合适。
  主持人是从燕京电视台调来的,选择这个栏目的主持人也是大费周章,除了《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其他主持人几乎都过了一遍,可纪思平也不满意,总觉着差了点。
  对这个栏目的主持人外型要求不是漂亮,而是亲和,亲和力占第一位,气质在第二位,最好是那种看着就舒服的,可翻遍央视上下,也没找到合适。
  楚明秋也觉着奇怪,这可是央视,美女如云,帅哥如雨,人才济济,怎么可能找不出个主持人,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央视每周就那几个节目,主持人就那么几个,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还有,现在没有二十四小时电视,每天晚上六点开播,七点是新闻联播,二十四点结束,。
  楚明秋出了个主意,从全国各电视台找,这么多电视台,总有几个看得上眼的。
  纪思平接受了,以宣传部的名义向各地电视台,要求他们推荐几个主持人来央视选拔。
  央视要人,还是宣传部下令,各地电视台迅速根据要求挑选人选到燕京,纪思平亲自主持选拔,这是央视第一次作主持人选拔,也算是开了先河,经过三轮选拔,最终山西电视台送来的一个年青姑娘入选,这姑娘看上去就很亲和,一双眼睛带着清澈的灵动,笑容很亲切。
  主持人叫高文洁,长得很白皙,毕业于山西师范大学,工农兵学历,在山西电视台工作五年,山西电视台台龄才三年半,此前叫太原电视台,也就是说,这位高文洁在太原电视台时期就进台了。
  今天是首期,所以安排内容是讲解大陆对台湾的政策,从去年九月的叶九条,到今年一月,老方正式提出“一国两制”方针政策。
  纪思平却越看越觉着差点意思,高文洁的声音亲切中透着端庄,没有丝毫轻佻,可无论画面还是台词,都觉着差点意思。
  纪思平挥手叫停,扭头看着栏目负责人黄正谊,想了想,问道:“我怎么觉着差点意思。”
  “纪部长,你这..?”黄正谊很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又看看戴副台长和方副台长,求援似的。
  纪思平想了想说:“我不懂电视,但我还是懂点宣传,这台词是谁写的?干瘪瘪的,没点感情,咱们这栏目打的就是感情牌。还有这画面,都是些什么!风光片!这能勾起思乡之情吗?”
  纪思平有些生气,他反复说了,这第一期,主题是介绍我们对台湾的政策,其次,是要介绍乡土人情,为此他特地和统战部的同志谈过,台湾老兵最多的是福建人,其次是浙江,再次江苏,广东,山东,所以,他特地吩咐栏目组,向这五个地区派出外景摄制组。
  可没想到,拍出来的东西,让他不满意,不,是很不满意。
  “乡情?什么是乡情?老戴,你最想念家乡的什么东西?”
  戴副台长想了想,正要开口回答,纪思平却已经说道:“我是南京人,我最想念的是家乡门前的那颗大榕树,想的是街边的鸭血粉丝汤,是家乡的小巷,是母亲张罗的一桌饭菜,是六凤居的豆腐脑。”
  戴副台长点点头:“说得对,小黄,你想想,家乡是什么,是不是村口的皂角树,是不是村里的老井,还是纪台长说得对,这个栏目打的是亲情。”
  “现在台湾方面依旧坚持三不政策,什么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两岸敌视数十年,要打破这个坚冰,靠我们是不够的,最重要的力量是靠台湾人民!纪台长提议办这个栏目,我们对台工作组全力支持,领导指示了,要什么给什么,我不懂电视,但纪台长说得有道理,乡情,我没看到,风光拍得是不错。”
  说话的是中央对台工作组副组长罗水清,罗青山是在场的资历最老的领导,爬过雪山,走过草地,参加过抗战解放战争,长期负责对台工作。
  罗水清这么老的资历只能担任副组长,主要是组长级别太高,以前是周大管家亲自负责,现在是他的老伴邓大姐担任组长,这级别...,让罗清水这样的老资历都只能屈居副组长。
  纪思平筹建这个栏目自然要与对台工作小组联系,为此,他还求见了邓大姐,不得不承认,这些老同志斗争经验丰富,马上明白此举的意义,立刻拍板,全力支持,而且还放下话,缺什么就来找她,她向海里要。
  她向海里要,开玩笑,无论老胡还是老吴,谁敢,只需打个电话,老胡老吴立马就得亲自催!
  这次审片,由于是第一次,纪思平就亲自打电话询问,原以为来个办公室主任什么的,没想到副组长罗水清亲自来了。
  黄正谊面白面红,纪思平又批评道:“还有这音乐,音乐也不对,够抒情,可没有特色,能唤起乡情!”  
  黄正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编导申刚赶紧扛锅:“是我没领会领导的意图,主要责任在我,纪台长批评得对,我没有把握好。”
  方副台长插话道:“我也支持纪台的意见,这个片子没有把握好乡情,亲情,小黄你们要好好思考下,这个该怎么表现。”
  王导也赞同的点头:“纪台说得好,我看这个片子,是拍得挺美的,也抓住了些风土人情,可对栏目主题却比较含糊,偏离了栏目的中心思想,这部分不行。”
  “思想方面,没什么问题,把握得挺好。”纪思平觉着还是要给栏目组一个台阶,罗水清插话道:“这点我同意,去年,叶帅发表和平统一的九条方针政策,今年一月,方老又提出一国两制,和平统一,这表明,我们对台工作有很大转变,纪台提出办这个栏目,是个非常好的想法,可同志们,这个栏目能不能办好,能不能将海里的声音传到台湾老百姓耳中,让台湾老百姓知道,新闻媒体将发挥至关重要作用,同志们,你们承担了很重要的担子。
  这个片子没作好,没关系,不要背负什么负担,要大胆构思,大胆拍摄。”
  罗水清的话很有水平,从更高的角度解释,同时还给栏目组减轻了思想包袱,这水平,真真的!
  “罗老说得好,”纪思平插话道:“解放思想,别老想着蒋匪军,老蒋抗战还是有功的。”
  “对,特别是抗战前期,蒋介石的态度还是坚定的,国民党军抗战牺牲也很大。”罗水清补充道,这与官方的正式态度有很大差别,以前宣传的是,国民党躲在峨眉山上,战后才下山摘桃子。
  “我们正在筹拍关于台儿庄大捷的电影,剧本初稿写出来了,罗老,您要不要看看?”
  “哦,呵呵,看来你们走在前面了。”罗水清赞同的点头。
  血战台儿庄的剧本也是纪思平在亲自抓,开始是想给燕京电影制片厂,可在与楚明秋谈过后,他改主意了,决定在央视成立一个电影电视制作中心,由方副台长主抓,王总导演担任总制片和总导演。
  这个制作中心采取类似西方影视公司的经营方式,只提供资金和剧本,不养固定演员编剧和导演什么的,就几个制片人,确定选题或题材后,再找编剧写剧本,剧本通过审查后,再来找导演和演员。
  《血战台儿庄》是新制作中心的第一个电影剧本,节前,王总导召集了一些编剧开始写剧本,按照纪思平的要求,力求还原真实历史,另外,要拍出牺牲,壮烈的牺牲!第三个要求是,国军将领,包括蒋介石,形象必须正面,有点小缺点,可以,但大的原则性错误,不许有。
  这几个要求一改常例,在过去,国民党人的银幕形象除了猥琐还是猥琐,勾心斗角,满嘴仁义道德,满肚男盗女娼!如果有形象阳光正气的,那一定是我党地下工作者。
  其次,好人是打不死的,就算死一个,也要反复交待遗言,总是死不了。
  第三,战争恐怖论,是一个大忌,一场战斗下来,敌人死伤无数,我们也就死伤几个。
  过去几十年里,最接近真实战场的可能就是《上甘岭》,就算这部电影,也有不少固有套路痕迹。
  纪思平的要求打破了过去的潜规则,王导有些担心,但却很兴奋,毕竟如果成功,将成为国内影坛首个打破规则的电影,这也是他的成功。
  他召集了两个他认为最好的战争片编剧,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拿出了初稿,可没想到,还是被纪思平否决了。
  纪思平问他,有没有去采访过参加过台儿庄战役的老兵,有没有去问过那些国民党将领,现在有部分将领还活着,还有那些已经逝去的将领,他们的亲属还在,可以联系下。
  除了这点,这个剧本的主线,纪思平也认为不对,剧本围绕的是张自忠来写,而且把张自忠写成牺牲在台儿庄,这完全违反历史事实。
  纪思平要求按照历史真实来写,要以李宗仁为主线,毕竟他才是台儿庄战役的最高将领。
  纪思平向罗水清说的这个剧本,实际上是已经被他否决后的剧本。
  “纪台,这个剧本不是已经否决了吗?”王总导提醒道。
  “我知道,请罗老看看,也是征求他的意见。罗老经历过战争,他的意见对我们写剧本有帮助。”
  罗水清微怔,随即笑道:“怎么,剧本没写好?”
  “是,这个剧本,编剧辛苦了一个多月,可,我觉着不够好。”
  罗水清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给人留面子呢,他略微想想便笑道:“我当时在西安工作,这个战役的胜利,对全国人民的抗战信心有极大的鼓舞,我记得当时消息传来,延安还举行了庆祝活动,毛主席都参加了。”
  那段时间正是国共蜜月期,双方携手对抗日本侵略者。
  “是啊,您是亲历者,您的意见,一定会给剧本添色。”纪思平笑道。
  一段插曲后,继续播放样片,整个样片四十五分钟,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介绍大陆对台政策,大约十五分钟,第二部分是嘉宾采访,这个部分有二十分钟,第三部分是寻亲,这个部分有十分钟。
  这第一期的嘉宾是楚明秋,样片里楚明秋身着西装,依旧风度翩翩。
  主持人与楚明秋展开对话,楚明秋很顺畅的从《告台湾同胞书》开始讲述大陆对台政策变化。
  “方老提出一国两制,和平统一,这是个重大的政策转变,两岸可以和平发展,两岸经济存在互补。
  台湾的经济发展比我们好,这些年,台湾正处在经济转型期,而我们也在搞改革开放,我们的经济都处在转型中,台湾的部分产业可以向大陆转移,我们携手发展,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
  两岸融冰,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为什么呢?我们都承认我们是中国人,也都承认这世界只有一个中国,不过,我们的一个中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你们承认的是中华民国!虽然不一样,但我们有了一个共同基础,一个中国。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
  于右任老先生将对故乡刻骨铭心的思念,浓缩在这四句词中,老蒋先生灵柩还停在桃园,难道要让老先生永远不能入土为安!
  ....”
  楚明秋娓娓而谈,态度始终平静温和亲切,说话声音不大,就像拉家常似的,却不知怎么的,被吸引了。
  “这个嘉宾选得好。”
  这段还没播完,罗老便忍不住称赞起来,纪思平很高兴,楚明秋开始是不想上这个栏目的,被纪思平一通“威胁”挟持,只好当了第一个。
  “他叫楚明秋,这人好像是研究经济的,怎么对台湾也有研究。”
  没等纪思平开口,戴副台长便笑道:“不是有研究,是太有研究了,好多想法都是他提出来的。”
  “我很了解楚明秋同志,”纪思平笑道:“他是搞经济的,对台湾的经济研究很多,通过经济入手,对台湾的研究很深,另外,他的大姐和侄女都在台湾。”
  “原来是这样,这小伙子,嗯,厉害啊!”
  罗老语气有些迟疑,突然蹦出个厉害,让几个副台长以为是指楚明秋在节目中的表现,只有纪思平知道,这可不仅仅是在节目中。
  楚明秋最近大放异彩,海里一堂课,可以说扭转了整个国家的政策,把陈老和李老的面子都拉下来,据说,陈老又进医院了。
  “...,台湾的三不政策,真的就能一直坚持下去吗?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大家,不可能!
  美苏对立这么烈,两国还通邮通商,没听说他们死不来往!
  今天,世界上热点地区还有,可大规模战争的危险,其实已经变小了,我们这边停止了福建炮击,台湾也停止了金门炮击,这说明什么,说明两岸人民都不喜欢再发生战争,再打起来,对台湾不好,对大陆自然也不好。
  从经济上说,台湾要强于大陆,可台湾是外向型经济,需要一个大市场,我们大陆有十亿人口,是个巨大无比的市场,而且,现在我们在搞改革开放,经济发展迅速,正好是台湾需要的市场。
  和平,发展,将是未来世界的主题,而三不政策,不但有悖人伦,也违反世界潮流,是制造两岸局势紧张的错误政策。
  我真不清楚,经国先生的想法,两岸同属中国人,为什么不能来往,不能让那些追随老蒋先生的老兵们,回家探望父母,略为尽尽孝心,不让他们回家探亲,这有悖人伦。
  我不相信三不政策能一直坚持下去,两岸同胞始终不来往,我不相信,这是迟早的事,我听说经国先生一向爱民如子,我相信他一定能顺应民意。”
  罗老再度点头,他也相信,这三不政策不可能永远执行,不过,倒底什么时候开放,谁都说不清楚。
  看着银幕上的楚明秋,这小伙子厉害啊,可以说句句打在台湾的软肋上,说是经济,实则诱之以利。
  第三部分寻亲看得在场的人泪眼蒙蒙的,审委们都有些激动,沉默半响后,罗老长叹声,才肯定的说道:“很好,非常好!纪台,这个栏目一定要坚持下去,资金什么的,我们可以支持!”
  纪思平感激的起身,伸出双手:“太感谢了!我们央视就是个穷鬼,好多想法,都被资金给卡住了。”
  “好多想法?都有那些想法?”罗老好像故意刁难似的,带着促狭的目光看着纪思平。作为海里的老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纪思平的背景。
  “现在港台的音乐占据了年青人的思想,强行禁止,这个办法不好,也行不通,你看大街上,那些小年青提着录音机,放的还是港台音乐。
  所以,我想争夺这个市场,搞个青年红歌大赛,一方面宣扬革命传统,另一方面,培养年青歌手。
  我粗略估计了下,资金少说要十万,多的话,要三十万,我们没这个钱。”
  纪思平摇头叹道,这也是楚明秋给他出的主意,不过,楚明秋警告他,这综艺是要投钱的,钱花得越多,效果才越好,还给他粗略算笔账,经费直接升到三十万,这对央视来说,是一笔巨款。
  罗老笑了,摇头说:“这么多钱,我可没有,现在国家财政困难,各部门的经费都压缩了,我们也压缩了三分之一,小纪,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一口吃不成胖子。”
  “呵呵,罗老,您这是套我话呢。”纪思平笑了,不过,还是点头:“您说得对,这饭还是要一口一口的吃。”
  纪思平心里很清楚,《春节联欢晚会》,《经济论坛》,《海峡两岸》,这三个栏目若成功了,这央视,他就站稳了,副部长也坐稳了,若影视中心再成功,若台湾岛内再有反应,那将来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审片结束了,审片委们一致认为第一部分要作较大修改,其他都可以。
  送走罗老等人,纪思平等人正往回走,就看见一个年青人兴匆匆的进来,甚至没注意到他们,便驶过去。
  “小陈,陈宏恩!”
  那年青人扭头看,才一个急停,转身骑到他们面前,跳下车来。
  “你这急冲冲的,怎么啦?!”
  “嘿!今儿拿到个大单,有家公司愿意拿十万打广告!”陈宏恩嘴都咧到腮边了,跃跃欲试的样。
  “十万!”纪思平很意外也很惊讶,连忙问道:“那家公司?作什么的?这钱来路正常吗?”
  “正常!绝对正常,是一家叫楚氏药业的药品公司,他们愿意出十万,在《新闻联播》栏目,播放前的十秒,一年!”
  “新闻联播,不是经济论坛!”戴副台长有些失望,这陈宏恩是经济论坛的广告销售,不给经济论坛拉广告,怎么烧起别人的锅来了。
  “没办法,若是《经济论坛》,人家只肯出三万,”陈宏恩解释道:“人家说了,这《经济论坛》每周才播一次,十万划不来,而且收视率也赶不上《新闻联播》。”
  纪思平忍不住笑了,不用问,就是楚家的公司,便问:“楚氏药业,楚家的公司,这个企业我知道,他们的产品不少,打广告的是那个产品?”
  “创可贴,云南白药创可贴,十秒!”陈宏恩赶紧从兜里拿出一版创可贴,这一版只有五张创可贴,纪思平没伸手,戴副台长接过去,看了看,点头笑道:“我用过,还不错,止血消毒。”
  “这楚家能耐大呀,云南白药,这配方,他们怎么搞到的?是真的吗!”方副台长同样在翻来覆去的看,上面有卫生部的批号,说明这是真的,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上面有卫生部批号,应该是真的,再说了,管那么多干嘛!”陈宏恩颇不以为然。
  纪思平摇头:“老郑,定个原则,我们不给假冒伪劣打广告,我们是央视,是海里的喉舌,如果我们打的广告,产品虚假,会损害我们央视的声誉!”
  郑积军,新成立的广告部经理,央视所有广告销售人员都归他管,每个栏目的广告定价,也归他定。
  央视搞广告,也是新手,还在新手村试练呢,怎么销售,怎么管理,怎么报价,都不知道,摸着石头过河吧。
  楚宽远这次下决心在央视打广告也是迫于无奈,打上合资的标签,解决了原材料问题,可销路依旧是个问题。
  楚宽远的目的是把产品打入各大医院,可医院没有药品采购权,药品采购只能由市卫生局直接采购,军队呢,则是由后勤部门采购,然后分配给各医院。
  这类似几十年后的集中采购,医院的药价很亲民,与出厂价相差无几,老百姓买药用不了几个钱,那怕作个手术也就是几十块,回厂一报销,几乎不花钱。
  而药店的也差不多,主要是医药公司采购再分到各药店,医药公司则主要是向各国营药厂采购。
  整个医药市场可以说就这两条线,楚宽远为了打入这两条线,可以说使出浑身解数,可依旧没办法,医药公司勉强买了部分,这还是市委打招呼的情况下。
  楚宽远只好自己想办法,他在西单和琉璃厂开了两家直营药店,可这不是办法,还是必须要打入这两个采购单位。
  左思右想,便想起打广告来,正好陈宏恩来拉广告,楚宽远便顺水推舟答应投广告,不过,他起了心眼,给楚明秋打去电话,楚明秋告诉他,别投其他栏目,就投新闻联播,而且投入一年。
  十万,看上去很高,可要想到,这是一年的播放时间,那真不高,这可是央视,还是《新闻联播》,除了春晚,这大概是央视收视率最高的栏目,黄金时间段!太值了!
  楚宽远其实也不太懂,陈宏恩报出这个数字后,他也比较为难,十万,这可是天价,他也拿不出来,真要有十万,他还是愿意进几台设备。
  可楚明秋告诉他,十万太便宜了!这个钱,他来出!
  楚明秋知道楚宽远手上并不宽裕,这一年多,公司是赚了些钱,这些利润准备全部投入购买设备中。
  可究竟买那家设备好,楚宽远也拿不准,便向楚宽明求教,楚宽明给他寄来一堆资料,德国的日本的美国的法国的,全套齐全。
  楚宽远每天研究这些资料,希望花最少的钱,买到性能最好的设备。可看了很多天,他也没看明白,不知道该那家的。
  想要问楚明秋,楚明秋却带了个小组去上海了,然后还要去广州和香港,这一圈,没有一个月回不来,别说他这了,央视的录制都全部放弃。
  左雁把楚宽远找他的事告诉了他,楚明秋第二天从上海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告诉他,让他去请教医药设计院的老师,在职的若不行,就去找退休的,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于是楚宽远上门找医药设计院,很自然的吃了闭门羹,没办法,只好去找退休的老工程师,好容易找到退休的老工程师张醒民。
  张醒民是医药设计院的副总工程师,已经退休三年了,退休综合征末期患者,对每天无所事事的生活感到厌烦,老伴和子女对他也没办法,女儿建议他学学钓鱼,他觉着钓鱼就是整天坐在那消费生命,还不如到大街上当个志愿交通员。
  可楚宽远上门求教,他却没答应,他认为给这些资本家工作,丢了他这个老党员的脸,楚宽远砸下大价钱,拿出一万劳务费,结果就被赶出门了。
  楚宽远没气馁,三顾茅庐,诚心诚意的请张醒民帮忙,他告诉张醒民,自己这个公司是合资公司,公司现在还是作坊似的,可他的梦想是建成一家现代化企业,现在手里有点钱,他想扩大生产规模,而且,由于现在的厂房都是借的,人家随时可以收回去,他找到区委,区委答应在万家庄给他块地建厂。
  这块地当然不是免费的,每亩地十二万,在楚明秋看来简直不要太便宜,可在这个时期,价格也不算低,而且这是工业用地,再加上有点优惠,这才只要了十二万,附加了一个条件,要招收一百待业青年。
  楚宽远买了二十亩地,有了地就要建厂,施工队也找好了,满仓建筑队。
  鲁满仓离开原来那个满仓建筑队后,跑到深圳去考察了一番,回来后就兴奋的四下拉人成立了一个新建筑队,原来那个满仓建筑公司,在他离开后,就改名了,把满仓两个字换了,毕竟满仓已经走了。
  办建筑公司,手续挺多,不过现在没有什么资质要求,也没什么标准,鲁满仓又多了个心眼,跑科技园来注册,一周就把手续办好,其中注册资金只有五万,其中一万还是找楚明秋借的。
  由于国家不准私人办,鲁满仓将公司挂在小李村名下,双方签了个协议,每年向小李村上交三万管理费,但小李村不占公司的任何股份,只是公司只是挂靠在小李村名下,不是小李村没有产权,只有管理权。
  俩人达成协议,而且为了保证协议的合法性,还找了三个证人,楚明秋就是其中之一。
  张醒民答应后,楚宽远就把建厂的事交给他了,他立刻开始行动,就在家属院中就找了十来人,搭建起了设计团队。
  楚宽远的全部资金有两百多万,这钱是这一年多的利润,这钱看上去挺多,不过扣除土地的费用,就剩下六十多万了,这笔钱除了建厂,还要购买设备,那就不够了,资金缺口在五十万到一百万。
  要补上这笔资金,只能找银行贷款,楚宽远开始跑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中国银行,都跑了个遍。
  结果让他很失望,这几家银行都拒绝贷款,农业银行城西分行信贷科科长告诉他,现在对乡镇企业和合资企业的贷款限制很严,必须经过市总行批准,从去年四季度到现在,总行批准的贷款,最大一笔也就五万,现在他要五十万,压根不可能。
  楚宽远非常失望,不是听楚明秋说了,现在海里的政策有变,会加强对私营企业和合资企业的扶持吗!
  地已经买了,张醒民团队已经组建起来,在工地上扛着仪器测量的也是几个老头,楚宽远看到后,只觉着心惊胆颤,生怕几个老头出事。
  晚上回到家里,楚宽远很疲倦的将自己扔在沙发上,家里没人,杨柳还没回来,他也没报怨,知道杨柳每天下班后,就跑楚诚志那去了,俩人正合谋着把健美裤弄出来。
  现在虽然还比较冷,可进入三月,燕京的气候就会转暖,有些迫不及待的姑娘就会换上春夏季服装,健身裤就可以上市了。
  歇息会,他起身开始做饭,俩人工作都忙,谁先回家谁做饭,饭刚端上灶头,正开始摘菜,杨柳回来了。
  俩人的生活比较简单,平时也没几个朋友过来,他的辈分太高,不够资格的压根进不了这门。
  杨柳重新出来时,已经换了衣服,挂上了围裙,把楚宽远赶回屋里,自己开始切菜炒菜,她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端出两菜一汤。
  楚宽远看着电视,电视上,正播放一部电视剧,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电视剧,甚至不知道播的什么。
  “吃饭了!”
  楚宽远起身到饭桌前,杨柳给他舀了碗汤。
  “银行有着落了吗?”
  楚宽远摇头,没有开口,杨柳微微皱眉:“小叔不是说政策要变了吗?”
  “政策变化有个过程,再说了,我们不是合资企业吗,这资金不是要先保国企吗!”
  “还是老样子。”杨柳不满的嘟囔了句,灯光下,她的面容白皙细腻,脖颈修长,锁骨左侧有颗黑色的小小的胎记。
  杨柳在节后向公司提出辞职,原以为公司会很爽快的同意,然后把档案退回学校,可没成想,公司党委书记亲自找她谈话,态度非常诚恳的希望她留下。
  除了书记亲自出面外,还把工作做到家里,她父母坚决反对她辞职,她父亲甚至找到楚宽远,让他劝劝她,不要辞职,走资本主义道路,是行不通的!
  楚宽远哭笑不得,只好答应老丈人,老丈人本来就对他们未婚同居不满,觉着有辱家门,楚宽远就算支持杨柳,也不得不退一步,换取老丈人的同意。
  楚宽远摇头:“小叔的消息灵通,还有方朴,应该不会错,可能这政策落实还有个过程。”
  杨柳想了想,默默的吃着,她心里清楚,楚明秋的谋划基本不会错。
  “真不能向小叔开口?”杨柳试探的问道。
  楚宽远叹口气:“开口也不是不可以,可,我算了下,小叔现在恐怕也拿不出百万来。
  你看啊,去年,我们没有分红,反倒增加了投资。殷红军也在扩张,同时上马两个酒店,投资也不少,也没分红,瓷器公司,梁宗达自从在意大利拿到金奖后,产品一下就畅销了,西单王府井,都打进去了,连香港日本都跑来订货,他也在想办法扩大规模,估计资金也缺!”
  楚宽远叹口气:“估计就故宫里的展览馆,能提供些资金,可以小叔的性子,看着大家伙都要钱,他能不伸手,还有,你和小志的优衣库,也需要投钱,你们的资金,恐怕连买原材料都不够。”
  杨柳无声的笑了,她和楚诚志的服装公司,取名就叫优衣库,也不知楚明秋什么想出这么个名字。
  “唉,这小叔也不知怎么想的,要求在一年后,要达到每个季度每个人出十种服装设计图,从老人到小孩,每个年龄段至少要有十种服装选择。”
  “小叔的想法总是走在前面,他的目的估计是要你们加快发展,对了,生产可以交给小志,销路呢?打算怎么销售?”
  “小志....”
  楚宽远的手忽然停下了,筷子就点在菜上,杨柳微怔,随即问道:“怎么啦?想到什么了?”
  楚宽远苦笑着摇头:“这小叔,鬼点子真多,你不是在服装公司吗?你们服装公司有多少怀才不遇的?他恐怕打的是他们的主意。”
  杨柳恍然大悟,现在要在市场上找到科班或正规的服装设计师,压根不可能,这些人都在国营企业,或服装研究所,或者学校中,压根不可能出现在市场上,就是想花高薪,也请不到人。
  可在服装公司,在设计院,在学校,却堆积了很多设计人员,这些人大多无所事事,就像杨柳一样,每天在公司喝茶看报当咸鱼,半年实习期交出了五份设计图,全部被否定,还被总设计师教育要脚踏实地,要思想正确。
  现在,她每天都在看报,每天都在学习,楚宽远托人从香港买来不少资料,她自然如获至宝,每天上班都看书。
  公司里象她这样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年青人,另外还有部分中年人,这些人都可以算是怀才不遇。
  “那怎么给他们开工资?”
  “开什么工资,你呀,他们就拿提成!”
  杨柳一下就明白了,当初楚明秋给她的就是拿提成,卖出一件拿一毛到两毛,能挣多少钱,就看你的设计能卖出多少!卖出十万件,就能拿1-2万,这个数字,在这个时候已经算得上富裕了,现在万元户就是富人的称号。
  “要不,让大哥给打个招呼。”
  杨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和楚宽远这么久,今年春节,她就以媳妇的身份去楚家大院见了家长,岳秀秀很喜欢,当场给了她一个手镯和一副耳环,那耳环居然红色的,手镯也绿油油的,看着就知道不便宜。
  可杨柳也知道,楚宽远兄弟的关系不好,楚宽元数次示好,可楚宽远都没相应的回应,两兄弟坐在一起说话聊天,看着好像还正常,可总觉着那怪怪的,不象是兄弟,朋友都不象,好像两个陌生人,有礼貌的那种,在闲聊。
  杨柳慢慢明白了这两兄弟的关系,可她还是不明白的是,楚宽远对楚宽光的儿子都可以接受,对楚诚志楚箐也能接受,怎么就和楚宽元这样僵!
  半响,楚宽远幽幽的说:“要打招呼,小叔就够了,大哥那人,大事,他帮不上忙,小事用不着他。”
  杨柳想了想,觉着很对,便微微点头,然后又轻轻叹口气,没成想,楚宽远抬头看着她,有些意外。
  “怎么啦?有什么好遗憾的。”
  杨柳摇摇头,楚宽远放下筷子,深深叹口气:“我和大哥,大哥这人吧,其他都好说,就,太包公了,当年,他稍微说一句,爸就不会去支农,就不会心脏病发作,就不会走的那样早;可他呢,就那样看着,看着爸爸去冒险,事后还好意思说没想到。”
  这才是楚宽远心里过不去的坎!
  父亲楚明书,在别人眼中,吃喝嫖赌,贪财软弱,担不起半点责任,可在他眼中,那是个爱自己的好父亲!他的死,让他痛彻心扉! 
  “柳,你记住,大哥这样的人,大事,他不会伸手,那什么狗屁官帽子比什么父亲儿子都重要,小事,压根用不着他,明白吗!”
  杨柳点点头:“明白,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找他。”
  楚宽远点点头。
  房间里多了几分凝重。
  “既然资金不足,为什么现在要花十万去打广告!”杨柳问道。
  “十万可不够,”楚宽远苦笑摇头:“这是小叔的想法,他认为,现在最好时机,他甚至还想成立一家广告公司,只是缺少合适的人选。”
  楚明秋的原话是,中国现在缺少广告人才,现在拍出来的广告,就是一堆臭狗屎!惨不忍睹!
  “十万是广告播放费用,还有拍摄费用,估计也要四五万!”
  “这不又多一笔开支吗,小叔干嘛在这个时候非要去打这个广告!”
  楚宽远沉凝片刻,才说道:“小叔不说,应该是让我自己悟。。。”
  “那你悟到什么?”
  “可能有这样几点,”楚宽远缓缓说道:“我们楚氏药业,虽然脱胎楚家药房,可很多人都不知道,小叔不愿继续用楚家药房的原因。
  我猜测,楚家药房虽然传承了几百年,可原来的楚家药房在五五年已经没了,现在的楚氏药业算是重新创业,而且,他就是想通过这个,告诉家里的人,楚家要走新路,这是其一。
  小叔说过一句话,说最容易赚钱的时期,是国家崩溃时,其次呢,是国家重建时。
  他说这句话是《乱世佳人》里白瑞德说的,我还特地去查过,还真是。
  我在牢里思索过这句话,国家崩溃时,那就是乱世,乱世乱劈柴,贪污腐败,强取豪夺,反正崩溃了,明天是什么太阳,谁知道!就像国民党政权崩溃时,你要把银行给抢了,等解放军一来,谁还管前朝事。
  可这与我们现在不符,我们现在算什么呢?就是国家重建时。
  过去三十年,都在搞计划经济,现在要搞市场经济,等于是推倒重来,现在全国上下,没几个懂市场经济,没几个懂得在市场条件下怎么发展企业,大家都蒙着眼睛瞎闯!
  用小叔的话来讲,现在咱们是蛮荒时代,上到海里,下到乡村,用一个字来形容,就一个,乱!”
  “咱们办的药厂,药,要进医院,进药店,可现在咱们进不去,这打广告呢,就是正名,中央电视台都播了咱们的产品,你医院药店,还有什么疑问。”
  杨柳眼光发亮,禁不住叫道:“对呀,这中央电视台都播了,咱们的产品进医院应该没问题!”
  现在的人就这样简单,这样天真,在经历了很多日子后,才知道,他们才知道............
  广告是会骗人的!
  “现在不是国家重建,是经济体系重建,在这个时候,咱们要抢占先机,这也是小叔为什么要逼着我们尽快扩大生产规模。
  你不知道,小叔的心思有多大,咱们现在才生产几种药,他还计划生产片仔癀,生产维生素C,还有,保健品,老年的,婴幼儿的,还有化妆品,中药面膜,中药护肤品,还有,中药洗发水,中药化妆品。”
  杨柳忍不住摇头:“这小叔,够野心的!”
  “这才那到那,小叔的计划是,在九十年代初期,我们要开始医药设备研究,九十年代中期,我们要出海,走向全世界,同时展开新药研究,也就是说,到九十年代中期,我们楚氏药业要走出中药范畴,要进入西药领域,同时,我们还要展开对某些疾病的新药研究,还要对前沿生物领域进行研究!”
  杨柳都听傻了,小嘴红润润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就凭楚宽远口里吐出的信息,就足以在她心中掀起巨大波澜!
  “小叔给我讲这个规划时,给我定了阶段性计划,国家是五年计划,我们是三年规划,每三年,我们的产量利润,都要翻十倍,去年,我们产值是两千七百万,利润是三百二十万,利润率是百分之十一多点,今年,咱们的产值要达到一个亿,明年要达到三亿。”
  杨柳忍不住苦笑,楚宽远也苦笑:“可就算这样,小说还是不满意,他认为,三年应该达到十亿。”
  “这,可能吗?”
  楚宽远苦笑下,摇头叹道:“所以,我的压力山大,每个创可贴,我们就赚五毛钱,这是我们最赚钱的产品,去年的产值有六成来自创可贴,十亿,我也没多少信心!”
  准夫妻俩相对摇头,十亿,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其实,如果能进入医院,还有,药店,应该能行吧。”
  楚宽远还是摇头:“主要是产量问题,我猜测,小叔还是想走国际道路,他的目标是海外市场,小叔一向走海外市场道路,以前在高科园,现在科技园,他都走的是海外市场。
  可,我们是药品,那怕是创可贴六神花露水这样的外用药,也需要首先通过外国药品管理局的检验,这个过程,估计就要一两年。”
  “香港,东南亚呢?”
  “香港,东南亚.....”楚宽远有点后悔,去年就该把六神花露水和创可贴拿到香港去,这样速度可以快点。
  他抓挠了几下头发,半响才苦笑着说道:“唉,我现在才知道,管理一个企业,有多难,原来咱们搞的那个地下小工厂,小作坊,算不上工厂,完全不是一回事,按照小叔的计划,要实现十亿产值,需要多少设备,多少员工,这些员工怎么管理,市场,法律,不单是国内法律,还有国外法律,我们要聘请专业的律师团队,....”
  楚宽远摇摇头:“咱们现在连厂房,自己的厂房都没有,就想着要完成十亿产值......”
  杨柳看着楚宽远瘦削的面容,粗壮的胡须,神色中无法掩饰的沧桑,忍不住心疼!
  她崇拜他!
  当年的城北大哥,她崇拜他!
  现在的出狱的中年大叔,她还是崇拜他!更爱他!
  看着他的沧桑,她的心都在颤抖!
  “小叔...”
  杨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铃叮咚响起。
  她整理下心情,就要起身开门,楚宽远已经起身。
  “谁呀!来了!来了!”
  打开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张堆满笑容的脸。
  “楚哥,是我!”
  楚宽远稍稍迟疑,才认出他来,这人是楚明秋介绍的,说是他的老朋友,要拍广告的话,可以找他。
  拍广告,楚宽远不懂,也不认识圈内人,只好求助楚明秋,反正他和央视熟,楚明秋便向他推荐郑泽民。
  郑泽民很愉快的接了这单私活,私活,这是肯定的,楚宽远开出的价格是五千。
  五千,这是劳务费,拍摄的费用另算。
  郑泽民找人写了脚本,楚宽远看后,不懂,只能又去找楚明秋,楚明秋看后,就说不行。
  楚宽远便告诉了郑泽民,郑泽民今儿下班就赶过来了。
  “这位是?”
  楚宽远看着郑泽民身后的一个看上去有些沧桑的瘦削男子,那男子看上去年龄比他还大。
  “这是我哥们,也是干摄像的,张易谋,你叫他谋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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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j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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