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重生之如歌岁月/十二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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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cecuowu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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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重生之如歌岁月/十二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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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
zhucecuowu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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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格罗夫的野望 

  即便隔得比较远,格罗夫也能看出吴老爷子与楚明秋的关系不一般,看到方朴和楚明秋他们过来,他下意识的迎了两步。
  作为高级职业经理,他非常清楚,经济与政治是休戚相关的,所以,他才要求见中国领导人。
  见中国领导人,就是要看,中积电能不能得到政府的支持,也要看看楚明秋方朴他们与中国领导人的关系。
  这个答案现在有了。
  简单闲聊后,格罗夫让楚明秋三人稍等,过去和他的人说了几句,显然,他是在布置工作。
  格罗夫回来后,楚明秋问他想去那,格罗夫毫不犹豫的答道故宫。
  楚明秋建议他先去天坛,故宫太大了,一天时间压根不够,格罗夫表示听他的。
  杨满堂很快离开,方朴没有走,与楚明秋一块陪着格罗夫到天坛。
  到天坛,楚明秋自然又秀了把中国文化传统,从天坛的选址,建造样式,内外坛的区别功用,到祈年殿圜丘坛回音壁等。
  泰元门前,格罗夫有点傻,环顾四周,原以为天坛就象印第安人的祭坛似的,就一堆破石头,挂上几面招魂幡就这样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庞大宏伟的建筑群。
  三点半到这,两个半小时还没能走进内坛,在城门就待了大半个小时,神乐署内的各种乐器,就让他目不暇给,楚明秋的解说把正在署内参观的几个深目高鼻的西方人都吸引过来。
  楚明秋很得瑟的告诉格罗夫,他有一套编钟,是二十三件的,考证下是东汉时期之物。
  方朴大为奇怪,问他从那来的,楚明秋告诉他是他父亲收的,大概是1926年,当年国家鼓励献宝,他父亲留了几件宝贝,其中便有那套编钟。
  方朴闻言不由苦笑,他还不知道楚家的秘密地库,只知道那个新库房,里面有众多还没鉴定的老物件。
  这家伙在十年中,不知道挖了多少墙角!  
  “格罗夫先生,天色已晚,先回去吃晚饭,明天再来,可以吗?”
  格罗夫点头,却又说:“再看一会,可以吗?”
  “当然,不过,公园在七点关门。”楚明秋抬手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六点零五分钟了。”
  格罗夫望着祈年殿的殿顶,金黄的顶尖,在晚霞下,散发中明亮夺目的光芒。
  整个祈年殿,在晚霞中,有种输不起说不清的莫名的庄严,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太美了!
  楚明秋与他并排而列,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的天坛,这么美的祈年殿!
  这是一种历史厚重的美,也有种宗教神秘的美。
  “真美!”
  “beautiful!”
  俩人扭头相视,忽然都露出淡淡的笑。
  良久,格罗夫才叹道:“仅凭这天坛,就足以证明,贵国文化底蕴。”
  “是啊,有时候,我都不明白,我们这个民族为何如此顽强,几千年,几次走到覆灭的边沿,最后又顽强的凤凰涅槃。
  世界公认的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古中国,到现在,只有中国还延续着文明,五千年里,我们的文明从未中断。
  这是个奇迹!”
  格罗夫默默的听着。
  “在过去数千年里,中国文明,创造了辉煌,几千年里,始终走在世界前列,可也因此背上了沉重的负担,患了大公司病,总以为自己是最优秀的,拒绝变化。
  在工业文明诞生后,我们拒绝变化,拒绝拥抱工业文明,所以,我们落后了。
  这一百年里,虽然战乱不断,我们还是在学习西方,从意识形态到社会管理方式,企业经营管理方式,都在学习。”
  格罗夫楞了半响,不相信的看着楚明秋。
  楚明秋冲他笑笑:“您可能觉着这像是天方夜谭,其实,我真没说错,就说,共产主义社会主义,是马克思恩格斯提出的,他是德国人。
  建国后,我们这个国家学的是苏联,苏联承袭俄罗斯,这也算是西方社会吧。
  现在,我们搞改革开放,也是要向西方学习,学习你们的管理方式。”
  格罗夫点头,从他收集到的资料看,中国正在进行的改革开放,就是要引进西方的资金技术,当然他们也在转变,西方对此非常欢迎。
  从战略上说,如果中国转向西方,那就等于在苏联的亚洲地区,压上了至少五百万军队,而且还是个掌握了核技术的政治大国。
  这对整个世界的力量平衡将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让西方在对付苏联和协约国的争霸中,占据上风。
  从七十年代开始,美苏之间的力量天平悄悄发生转变,向苏联方向有利的转变。
  尼克松访华后,有些美国人虽然还有抵触,可绝大多数美国人都欢迎这个和解,并形成了中国热,企业界也欣喜的欢迎这个变化,开辟中国市场,在七十年代便甚嚣尘上,中国人的表现也让美国人赶到欣喜,还有好奇。
  眼前这个中国人便是在美国名头最响亮的人,甚至超过很多美国明星,他用几首歌便征服了美国年青人,用一本书就征服了美国知识界和企业界,里根在竞选中便引用了大量他在书中的论断。
  里根在最新的国情咨询中,在经济方面便提出要加强美国的竞争力,要加大对新技术产业的投入,要维持美国在科技上的领先优势。
  据说,里根总统的办公桌上,就有那本《第三次工业革命》。
  硅谷总部,拉斯维加斯,两次与他交谈和谈判,再往前点,七五年,俩人还有谈判。
  这是个非常难缠,非常精明的谈判对手,绝对比那些老狐狸还难缠。
  中国人是那找出这么怪物!
  比他见过不少同年龄段的美国青年,远远不如。
  他很清楚中国人要什么,资金技术,无外乎这两样,英特尔公司在DRAM上积累了大量专利技术,还有CPU上也积累大量技术专利,这些都是英特尔投入了巨额资金研发的,中国人想要,那就得付出代价。
  他不着急,他有时间和这个年青人磨,看看这年青人倒底能什么时候才会失去耐心,露出破绽。
  第二天,上午,他们继续在天坛参观,中午,就在公园外的小饭店里吃了碗炸酱面。
  格罗夫丝毫没有待遇差了,这是他吃过最好的面条,什么意大利面,在这碗炸酱面前都是喳喳!
  格罗夫连吃两碗,还意犹未尽,要不是下午还要去大会堂,他还要吃两碗。
  格罗夫扭头打量这小饭店,饭店并不大,只有四张桌子,门口还摆了两张,其他几张桌都坐满了,八个人各吃各的,谁也不干涉谁,只有他们这桌有四个人,或许是看在他这张美国脸上。
  秘书也被这美味给征服了,问楚明秋,这是不是中国最好的面条。
  楚明秋哑然失笑,开始介绍中国的面食,从北到南,什么东北手擀面,酸汤面,山西刀削面,陕西油泼面臊子面,甘肃牛肉面羊肉面,四川的担担面凉面重庆小面,上海,广州,杭州......
  就算每天吃面,都够吃三个月,不带重样。  
  格罗夫目瞪口呆,彻底凌乱了。
  秘书和助手同样凌乱,一碗面就有这么多做法,都说天堂的厨师是中国人,此言不虚。
  楚明秋口若悬河,把各地美味面食如数家珍,不但美国人给震了,连旁边的中国人也同样给震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他问,他是不是都吃过。
  楚明秋摇头说大部分都吃过,当年红卫兵串联时,别人都去闹革命了,自己走了一圈,吃了一路美食,吹牛说,光杭州,他就吃了一周。
  众人哈哈大笑,一致“谴责”他挖社会主义墙角,手段恶劣,该揪出来好好“批斗”。
  不过,这话半真半假,当年,他们沿途是吃了不少美食,杭州的西湖醋鱼东坡肉,南京的鸭血粉丝...苏州的.....
  走一路吃一路,收一路的废品!
  那是快乐的,免费的!再也不会有的旅游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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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这次很准时,胡书记就到了,依旧是简单的寒暄,同样的座位方式。
  胡书记比吴老爷子爽直多了,说话声音也很大,他的语气很客气,除了简单的欢迎外,还鼓励格罗夫到中国来投资,中国政府大力发展集成电路产业,从五十年代就把半导体产业作为工业发展的重点。
  胡书记指着楚明秋说,小楚是这方面的行家,高科园就是他亲手发展起来的,中央非常信任他,希望格罗夫能与他合作。
  格罗夫同样提出了,希望与中国方面合作,英特尔公司也希望在中国投资,不过,对中国的投资环境有些担心。
  等等,一堆闲扯,胡书记告诉他,中国改革开放的决心不会动摇,现在经济是遇上点困难,但这没什么要紧的,革命事业没有一帆风顺的。
  格罗夫又提出希望和中国的高校合作,胡书记大手一挥,让秘书记下,让楚明秋联系教育部高教司,选几所学校。
  胡书记还是那样爽直,大手一挥,便将事给定了,楚明秋赶紧答应。
  格罗夫很满意,胡书记又向他介绍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形势,细数目前改革开放取得的发展。
  楚明秋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公开场合中,胡书记是党内仅次小平同志的二把手,是小平精心挑选的改革开放先锋。
  胡书记的作风一向如此,果断爽直,干净利落,而且,心直口快,不像是个从政的人。
  谈得兴起了,手上动作不断,不时挥手,气势很足。
  楚明秋不知道格罗夫的感觉怎么样,他倒想过,这胡书记能走到这个位置,真是个奇迹。
  接见的时间同样不长,算下来,也就五十分钟左右,在四十五分钟时,秘书便悄悄提醒,时间快到了。
  参加了两次会见,楚明秋有些明白了,这种接见,说白了,多数是闲聊,表明个态度。
  会见结束后,一行人走到大厅,临出大门前,胡书记把楚明秋叫到跟前。
  “在科技园怎么样?有什么困难?”
  楚明秋嘻嘻一笑:“呵呵,这困难,很多,要不您给我批十个亿,怎么样?”
  胡书记身后的秘书下巴掉了,眼珠子瞪圆的盯着楚明秋,你小子真敢伸手。
  “找燕京市委要去,他们有没有我管不着。”胡书记笑道:“你这臭小子,属猴子的,顺杆爬!”
  楚明秋叹口气:“困难是不少,不过,问题不大,能克服,克服不了的,您也没法子。”
  胡书记黝黑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看来,你还是清醒的,有困难,尽量自己解决,要钱,中央没有,估计燕京市也没有,没有钱,可以给政策。”
  又冲方朴招手,方朴推着轮椅过来,胡书记含笑问道:“怎么样?身体还扛得住?”
  方朴笑道:“还行,没问题。”
  “我看过你们的报告,中积电和中微软合资成功,开创了一个先例,如果这次与英特尔谈判成功,又将开创个先例。”
  “这老家伙狡猾着呢,心里憋着招呢。”楚明秋苦笑着低声说。
  “比你还狡猾?”
  方朴咧嘴无声的大乐,秘书在身后也乐了。  
  楚明秋很无奈:“老胡,我可是老实孩子,经常被人坑。”
  胡书记大笑着转身上车。
  楚明秋和方朴不约而同叹口气,随即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楚明秋眯眼看看天边,有些许黄色烟尘,燕京的污染已经有了,只是夜晚还能看到满天繁星。
  站了会才转身朝格罗夫走去,提议继续去把天坛逛完,今天该去内坛了。
  格罗夫显然已经给下属们安排了,他们是要去工作的,楚明秋和方朴又陪着格罗夫上天坛。
  方朴昨天听楚明秋介绍了天坛的礼仪来历,感觉就象上了堂传统文化礼仪课。
  格罗夫顿时兴趣来了,站在天坛上,就像感觉了穿过中国三千年历史,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让他兴奋不已。
  方朴犹豫下,参加这样的会,他觉着无聊,这领导人都是在画大饼,格罗夫这老东西现在该谈正事了吧。
  可这楚明秋好像跟他杠上了,也不提谈判的事,俩人就象在打哑谜,都是个中高手。
  格罗夫兴致勃勃的邀请方朴一块去,方朴眨巴下眼睛,这倒底谁是主人。
  这次楚明秋自己开车,带着方朴格罗夫到天坛,格罗夫的秘书和助手,还有方朴的秘书林丽丽则在另外两台车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天坛,楚明秋很自然的推着方朴,三人边走边聊,到了内坛,楚明秋沿途讲解,从丹陛桥到祈谷殿,每个布置的原因,有什么象征,为什么各代皇帝要步行进入内坛,圜丘坛上举行祭天大典的仪仗布置。
  方朴来过天坛不知道多少次,这些东西可以说都看腻了,书上说这皇帝祭天的场所,那就祭天吧,压根没深究过,这里面的内涵。
  方朴懒得问楚明秋是从那知道,这样作只会让那家伙得瑟,可格罗夫不知道,他很好奇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果然,那家伙很得瑟的告诉格罗夫,这些都记载在史书中。
  “中国文化是个非常注重记载的文化,从春秋战国,诸侯争霸,可每个诸侯都有史官,对史官的要求很严,必须如实记录皇帝的活动,记下皇帝的每个决定,那怕皇帝晚上睡了那个妃子都必须记下来。
  有些皇帝或执政的权臣不愿自己干的丑事被史官记来,便威胁史官,历史上著名的‘崔杼杀其君’的故事,便是这样发生的。”
  格罗夫追问这个故事的详情。
  楚明秋便解释了这个典故,崔杼杀了他的国君,但他又不愿落下个杀君的恶名,便要求史官把国君之死写为病死,史官不答应,坚持写下‘崔杼杀其君’,崔杼大怒,将史官杀死,那时的史官都是继承制,只有这个家族的人才能记录历史,史官家有四兄弟,老大死了,老二依旧坚持写下‘崔杼杀其君’,于是老二也被杀了,老三上来,依旧如此,崔杼连杀三人,以为史官家被吓住了,可老四来了,依旧坚持记下‘崔杼杀其君’,崔杼被吓着,没办法,只好放了老四,老四刚出门,邻国的一个史官就急匆匆赶来,老四问他来做什么,邻国史官就说,他听说崔杼杀了史官家三兄弟,他担心老四也会被杀,所以,他赶来是接替老四,要如实记录‘崔杼杀其君’。
  “我们这个民族有很多这样的人,为了信念不惜粉身碎骨,我们的历史书,记载了无数这样的人,他们无一不受到后世的崇敬。”
  格罗夫含笑道:“楚先生,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没有去作学者,而是....”
  “当了个商人或政府官员?”楚明秋笑道:“其实,这很好理解,因为我是个多面手,意思就是,我可以去学校教书,作一个学者,也可以进入商界,领导一个企业。”
  楚明秋看他一眼:“其实您也一样,我想如果您到斯坦福或哈佛,他们肯定会非常欢迎。”
  格罗夫很自信的笑道:“那是自然,我可以教物理,也可以教企业管理。”
  方朴点上根烟,笑道:“格罗夫先生,您这可就走眼了,这家伙能干的事多了。”
  楚明秋哈哈一笑:“格罗夫先生,咱们也安步当车,学学古代皇帝,走过去。”
  格罗夫看着前方的一个土丘,问道那是什么?也是皇帝祭天的建筑。
  楚明秋和方朴大为羞愧,经过几十年战乱,天坛现在显得有些破败,甚至连主体建筑的外墙都脱皮了,外围几个院子都快变成大杂院了。
  迟疑半响,楚明秋苦涩的解释,那是乱土堆,不属于天坛建筑。
  “在过去我们这个国家战乱不休,建国后,没有什么钱,这燕京城历史建筑很多,政府没多少钱,只能进行简单维护,等将来我们有钱了,这些极具文化象征的古建筑都会修复。”
  格罗夫不置可否,慢慢的向前走去,到了具服台,格罗夫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楚明秋。
  “这个也是那种乱土堆?”
  楚明秋摇头:“这个叫具服台,古代皇帝要进去祭天,这里要先搭建一个帐篷,这个又叫幄帐,皇帝到这里,要换成祭天礼服,才能走进去,明代有些皇帝为了表示诚意,还特地脱鞋,赤足走上祈谷坛。”
  “整个祭天大典有一整套繁复的程序和礼仪,我们的皇帝自称天子,意思就是老天的儿子,祭天就像是在向父母祖宗报告,这一年里,他都干了些什么,祈求上天和祖宗保佑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方朴观察着格罗夫,见他听得很专注,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来谈合作的,而是来旅游的。
  慢慢的走上祈谷坛,格罗夫忽然指着祈年殿殿顶,问为什么是蓝色的而不是象故宫那样金黄色的。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天是圆的,地是方的,中国最早的一本书《易经》上说道,天玄地黄,意思是,天是深蓝色,地是黄色的。”
  “为什么?”格罗夫好奇的追问。
  “为什么这样说,我也不太清楚,《易经》成书于什么时候,不可考,有人说,这本书是中华文化的起源,也是第一本系统描述中华文化的书。
  但也有人说,这本书是周朝时的伪作,主要是用于占卜,实际上,长期以来,江湖上那些算命的,用的都是《易经》。
  不过,我觉着这《易经》倒像本哲学书,里面有很多人生哲理。”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方朴纳闷的问,这本书他也看过,当年在楚家治病时,有一年多躺在床上,在楚明秋建议下,看了不少经典名著,其中便是有四书五经,其中便有《易经》,这些书,当时都是禁书,外面压根找不到。
  “那是你看书不仔细,”楚明秋说道:“比如易经的第一卦,乾卦,当头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还有,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潜之为言也,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些不是富含人生哲理的至理名言!”
  方朴微怔,不由苦笑,那些四书五经,还有史记,等等,看得他头晕,后来,楚明秋调整了他的读书范围,就看四书,深读,后来到了福利院,楚明秋也给他带书过来,读了几年书,已经让熟悉他的家人感到惊讶,他爹甚至深深惋惜,要不是残废了,这个儿子的前途无量,因此对当年逼得他跳楼的那些人更加痛恨,同时对楚明秋也更加感激。
  这种感激是埋在心里的,不会表现出来,甚至提都不会提。
  “其实,在社会管理和企业管理中,我们也遵循着古老的文化,”楚明秋没有与方朴纠缠:“就说经营企业吧,中国商人讲究以信为基础,以仁为本。
  巧取豪夺,谋求暴利,在商业行为中都是被鄙视的;在管理上,要求对下属员工要照顾,不能残酷剥削。因为这在中国文化中,是被公众接受的。”
  “过去在意识形态宣传中,把过去那个社会,描写得非常残酷,可其实绝大多数是为了宣传,不是真实社会现象。”
  方朴忍不住插话:“楚主任,这话就过了吧,难不成那些都是假的。”
  “九成是假的,举个例子吧,四川,刘文彩的收租院,这个你知道吧,还有,高玉宝,夜半鸡叫,这些其实都是假的,都是宣传的需要。”
  这可是石破天惊,方朴他们这一代都是在宣传下长大的,刘文彩周剥皮,都是名闻天下的反派。
  方朴有点凌乱,楚明秋也没继续阐述,带着格罗夫进入祈年殿,祈年殿内摆放的物品更多,楚明秋如数家珍,将每件物品都作了详细解释。
  从祈年殿出来,已经天边已经红云满天。
  格罗夫则透着一脸满足。
  方朴一脸疲惫,楚明秋还是那样,精神饱满,依旧还在炫耀。
  两个老外过来,询问能不能雇楚明秋当他们的导游,楚明秋一脸懵逼,
  自己看上去就那么象导游吗!
  林丽丽捂嘴直乐,格罗夫的秘书和助理也忍不住笑,格罗夫则促狭的看着楚明秋。
  “我的价格很高,一天的导游费是一千美元。”
  两个老外顿时满脑袋黑线。
  到了知青酒店,今天的接待工作算是完成了,楚明秋要送方朴回去,方朴却说不用,宋小芸在学校,准备毕业论文呢,家里没人。
  方朴住在科技园宿舍,科技园领导为了照顾他,给了他一套房子,他是唯一没有结婚便分了套房子的职工。
  楚明秋已经注意到,这个时期的干部队伍还是比较廉洁的,但比起十年前,已经差了些。
  十年文革中,虽然混乱,可干部在洁身自好上,还说得过去。
  至少,他们的子女下乡插队了,也没敢明目张胆的利用权力把子女调回城,相反,很多老干部在解放后,就肆无忌惮的把子女调回城或送去大学。
  除了这些,还没发现更恶劣的腐败行为。
  从那些方面来看,几十年后,就看经济,你丫穿了几千上万的衣服,戴着几万几十万的手表,住着别墅,那查经济,八九不离十要进去。
  可这个时期,至少到现在,楚明秋还没发现明显问题。
  怎么看呢?就看住房和子女。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那些造反干部,虽然路线错了,整了不少人,可绝大多数在经济上却罕见的清廉。
  不过,在燕京市内的干部群体中,科技园绝对是一景。
  在楚明秋重回科技园后,开始还没注意,后来发现,包括卢海风在内,大部分都是工作服,或者旧军装,整个穿着灰扑扑的,连顾三阳都不敢穿得太洋气。
  楚明秋在开会时提到这个问题,要求中积电和中微软员工上班穿工作服,管委会则不需要。
  他率先穿西装穿牛仔裤,并把这事上升到招商引资的高度,要求所有人都要注意服装穿着,但禁止穿喇叭裤。
  禁止穿喇叭裤,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就一个,他不喜欢,特别是男人穿喇叭裤。
  至于几十年后女生最爱的吊带裙,现在没一个女人的敢穿,还有JK什么的,也一样没人敢穿!连那些业余华侨也不敢。
  方朴问起殷红军,秦淑娴告诉他,这殷红军早走了,他可不是会加班的人。
  楚明秋笑道,这段时间,这头瞎熊和霍震霆正打得火热,与市委市政府谈判的事,进账怎么样了?
  秦淑娴说,她也不清楚,这段时间,她也在四下奔忙,旅行社也在扩张,今年最重要的两个点是南京和西安,南京又必须与上海杭州苏州联系在一起。
  中国的旅游资源太丰富了!
  秦淑娴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人手不足,朱明在广州发展也很顺利,去年赢利有三十多万,今年估计会更高。
  广州的旅游资源比不上南京杭州,秦淑娴和汪红梅想调朱明去上海主持上海分公司工作,可朱明不愿,原因很简单,他在广州谈了个女朋友,已经准备结婚了,不愿挪窝了。
  可这要换个人,秦淑娴和汪红梅都不放心。
  楚明秋不赞同,告诉俩人,不能只指望一个人,朱明开拓了广州市场,如果将来再开拓出江浙市场,这两个市场占了公司整个收入的五成左右,那结果就是尾大不掉,将来总公司怎么指挥各地分公司。
  每家公司分公司都有利益,作为公司负责人在领导公司发展时,要平衡好分公司利益,平衡利益最重要的分公司领导的利益。
  “其实,这事很简单,就是将心比心,朱明打开了广州市场,将广州市场发展得很好,每年,他有8%的分红,去年三十多万的利润,按照协议,他有两万六七的分红,这个利益很大,换了谁,都不愿意轻易放弃,除非有更大的利益。”
  “朱明虽然没说这个钱的问题,但不管怎么说,你们该考虑到这点。”
  楚明秋思索着说:“其实,这里面也有个发展问题,公司小,利润少时,哥们义气,朋友之情,人少,事情少,管理工作简单,可公司一旦发展了,人多了,利益大了,这管理就要上去,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利益一定要平衡好。”
  方朴若有所思的看着楚明秋,楚明秋不满的盯着他:“怎么?你有异议?你还别不相信,以你的背景,以后会有很多人围着你,给你灌各种迷魂汤,哥们义气,是经营管理大忌。
  小到一家企业,大到一个城市,一个国家,其实就是利益分配,利益分配得好,内部矛盾就少,企业发展就迅速。”
  “企业管理,就象一个军队,必须强硬,强硬的前提是梳理好企业内部的利益,只有这样,那怕你强硬,员工也愿意跟着你干。
  就说这格罗夫吧,这家伙在硅谷是有名的铁腕,管理作风极为强硬,硅谷中人说他是英特尔俾斯麦,就是德国那位铁血首相。”
  方朴皱眉思索着问道:“公公,你说,这格罗夫倒底在想什么?这都几天,合作的事,一个字都没提,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明秋沉凝着,这几天的画面在脑海里迅速闪过,半响,才开口道:“我觉着他在等,等他的考察小组对咱们作出全面评判。”
  方朴闻言,沉默了会,才轻轻叹口气,楚明秋却冲他摇头:“别这样沮丧,我感觉,他其实已经决定和我们合作了。”
  方朴目光闪亮:“真的?”
  楚明秋点头:“真的,否则,他压根用不着和我扯闲篇,他现在等报告的目的,嗯,应该有两个,一个是磨,他应该看出来了,我们是非常希望与他们合作,既然这样,他就想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利益。
  另一个呢,我猜测,他不但想与我们合作,还想和我们的大学合作,目的嘛,就是抢占市场。
  这个,你应该清楚,现在有多少架构,英特尔最值钱的就是X86架构,格罗夫想得很远,他要推广X86,让X86成为世界最流行,市场份额最大的架构。
  要实现这个目的,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大学,在大学普及X86,这也是他为何在中央领导面前反复提起要和我们的大学合作。”
  方朴微微摇头,叹口气:“这家伙看上去挺直的,没想到这么多心思。”
  “能混到他那个地位的,谁的心思简单了,你呀,别天真。”
  楚明秋一直觉着方朴有时候表现得太单纯,那怕经历了生死后,都还保留了一丝,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作为朋友,这是好事;可作为企业管理者,这可不是什么好特点。
  至少,他是这样判断的。
  “那你呢?准备对付这家伙。”秦淑娴听得一愣一愣的。
  楚明秋抓起个苹果,在手上抛来抛去,笑道:“还能怎么样,陪他玩呗,咱们现在没什么牌,只能见招拆招,看他出牌。”
  秦淑娴不由叹口气,楚明秋依旧神态轻松,方朴也样口气,他知道情况,楚明秋也确实没多少牌可打,唯一的牌,就是中国这个市场。
  “你们想吃点什么?我请客。”秦淑娴笑道。
  “成,你安排吧,不要酒。”
  秦淑娴答应着就去安排了,秦淑娴的收入很高,每月工资加奖金有一百多,但她有两个孩子,虽然这两个孩子都在内蒙,内蒙生活困难,她刚回城,没有工作,也没办法给孩子抚养费,现在有钱了,每月给孩子寄去六十元生活费,这笔钱在内蒙已经足够两个孩子生活了。
  秦淑娴还有个心思,她想把孩子接到燕京来,但这要取得她前夫的同意。
  这个心思,她给汪红梅说过,汪红梅觉着这样很好,给她前夫一笔钱。
  楚明秋知道后,反问她,她这个前夫怎么样?
  秦淑娴犹豫半响才说,她前夫其实是个朴实的好人,对她挺好,要说缺点呢,就是文化程度不高,连小学都没毕业,不爱卫生,除了骑马放牧,其他什么不会。
  楚明秋听后,建议把她前夫和孩子都接过来,如果可以,就复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至于前夫,可以安排工作,只要他会说普通话就行,以后再慢慢把户口转过来。
  楚明秋提醒她,这样作的风险在户口,孩子的户口可能好办点,前夫就要麻烦点。
  秦淑娴不知怎么想的,她没去内蒙,没把孩子接过来,可也没找男朋友,依旧每月寄钱。
  接下来,楚明秋继续给格罗夫当导游,天坛之后是地坛,地坛之后是日坛,然后是月坛,最后才走进紫禁城,中间还穿插了与市领导的见面,会谈内容也差不多,领导希望英特尔加强对中国投资,格罗夫也反复强调他本人和公司都非常看重中国市场,同时也提了些问题,包括中国市场的准入,法律和税收,等等。
  领导也解释了,有些事必须有个过程,关于外国投资的法律法规已经在制定过程中,现在通过的法律已经有合资法,这些暂时解决了外商投资的部分问题。
  中国目前对外国投资的法律只有一部,《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这部法律是七九年通过的,但这部法律是原则性的,没有具体的实施条例,中央正在抓紧时间制定一个实施条例的法律。
  除了这部合资法和正在制定的实施条例,另外还有部法律正在筹备中,就是《外资企业法》,这部法律将规范外商独资企业的行业和经营原则。
  这几部法律,中央非常重视,除了外资委牵头外,还特地从香港请了几个大律师作顾问。
  格罗夫也向楚明秋提出了这些问题,楚明秋也给他解释了,中国目前正处在转型期,法律法规制定落后经济发展需要,这其实是正常现象,目前我国还没有经验,随着经验增加,经济发展的需要,这个速度会加快。
  楚明秋非常遗憾的承认,中国还不是法制国家,或者说,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错误就是忽视了法制建设,这不仅仅在政治上失误,也导致经济建设上的失误,现在各级行政机构习惯了依赖行政命令执法。
  格罗夫随即提出了一个尖锐问题,既然如此,如何保证英特尔公司投资后的利益不会因此受损。
  楚明秋点头说,这完全不必有顾虑,只要公司签字了,就受到政府保护,中国政府在这方面信誉很好,这可以从过去三十年历史中,可以查证到。
  格罗夫反对,认为中国政府在过去的记录并不好,过去中国政府与西方签的协议,中国政府并不承认,还有过去西方在中国办的公司工厂,中国政府以各种手段收归国有,如何保证政府将来不会没收英特尔公司的财产。
  楚明秋楞了半响,才明白格罗夫的问题,他忍不住摇头。
  爱新觉罗家与西方列强签了不少合同,他家完蛋后,从袁世凯到光头,都接受并执行这些合同,但等到我党,还没取得全国胜利,就宣布不承认历届民国政府和前清政府与西方列强签署的所有合同,包括他们在海外发行的国债以及借款,这导致西方列强损失惨重。
  在新政权成立后,开始还是允许西方公司继续经营,可在渡过最初时期后,新政权开始逐步以各种手段逼着西方公司逐步将资产卖给政府,西方公司损失惨重,到五五年,西方公司基本上就全部撤出大陆。
  从此,中国大陆与海外资本基本绝缘!!!
  伟大的教员因此提出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楚明秋很坦率的承认格罗夫的顾虑有道理,他告诉格罗夫,新中国在成立之初,意识形态指导了经济,再说了,当时西方列强对新中国采取的是敌视态度,新政权自然不会对西方客气。
  随后,他又作了进一步阐述,指出在二战后,各殖民地争取独立后,西方的殖民总督虽然走了,可留下的公司依旧掌控殖民地的经济命脉,所以,各殖民地国家在争取到独立后,便陆续开始对西方公司下手,比如埃及纳赛尔将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伊朗利比亚叙利亚将石油收归国有,等等,这些都是前殖民地国家拜托西方控制采取的手段。
  格罗夫不以为然,特别是埃及纳赛尔,他认为纳赛尔将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目的是为了收集与以色列的战争经费。
  楚明秋摇头表示不赞同,反问格罗夫,这些事在其他各国都发生过,南美洲非洲亚洲都发生过,这些地区的国家该没和以色列有冲突吧,为什么也采取同样方式,这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格罗夫没有反驳,西方国家对这类事深恶痛绝,西方国家将这类事通通归结为苏联影响,西方情报机构为此策动了不少政变,包括几年前的伊朗伊斯兰革命。
  这次革命导致中东整个局面大变,霍梅尼回到伊朗,成为伊朗的宗教领袖。霍梅尼回国没多久便宣布美国和以色列为伊朗的头号敌人,随后不久,便爆发了伊朗美国大使馆事件,伊朗扣押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外交官,美伊冲突爆发。
  人质事件还没解决,伊拉克和伊朗两国发生边境冲突,伊拉克率先向伊朗发动进攻,这次进攻很自然受到美国及其西方盟友的支持,就像很多年后的乌克兰那样,他们向萨达姆提供了大量资金和武器。
  这些事件在中国没引起多大反响,七九年伊朗发生动乱时,全国人民正喜迎离家十年的孩子终于回来了,随后便开始操心孩子的工作和婚姻,绝大多数知青都没结婚,回城就是剩男剩女。
  楚明秋倒是小关心了下,不过,也没投入更多精力,他就觉着可乐,西方一边倒的支持萨达姆,殊不知,十年多年后,他们要为这个人头疼很长时间,还有一系列事件,追根溯源都要追到这次伊朗革命上。
  任何事物都是有联系的,楚明秋觉着美国佬就象土拨鼠,钻了这个坑又钻另一个,问题是,这些坑大部分是他们自己挖的。
  伊朗革命,原来以为是伊朗本国人发动的,可十多二十年后,发现这里面居然有中央情报局功劳,原想着是给巴列维找麻烦,谁让他把石油收归国有。
  这个坑挖得,让人无语。
  格罗夫显然知道更多,他暂时没在这个问题上与楚明秋讨论。
  在故宫里,楚明秋的解说就少多了,只是简单介绍每个大殿的特点和功用,皇帝在这作什么,朝会的礼仪等等。
  格罗夫觉着奇怪,随即明白了,就这样简单介绍,也足足用了两天,倒是去参观那两个展览馆,介绍很仔细。
  宋秀香看到他带人过来,本来准备免费的,楚明秋制止了,亲自去买票。
  找了个机会,楚明秋问了宋秀香,宋秀香满脸喜色,告诉楚明秋,现在生意更好了,好得让故宫员工都眼红,她犹豫片刻后,低声告诉楚明秋,听说要涨房租,而且不是小涨是大涨,据说一个月要涨两百多。
  楚明秋笑笑,安慰她,咱们有合同,按照合同,他可以租二十年,而且已经交了五年租金。
  当初这样拟定租约时,他便想到这点,所以,在合同里下套了,租金五年交一次,每年三千,五年就是一万五,中途毁约,不但要退回五年租金,还要支付罚款,罚款是五年总租金的三成,另外还要赔偿他的装修费用,那又是几千。
  所以,故宫要毁约,除了退回租金外,还要赔偿他的其他损失,算下来,也有七八千。
  这可是一笔巨款,故宫那些官们,恐怕谁都不敢担这个责任。更何况,他还有秦梓杰这个内应。
  宋秀香稍稍安心,犹豫片刻后,又告诉楚明秋一件事,最近有两个员工家里安排了招工,他们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
  楚明秋略微有点意外,随即明白了,便告诉宋秀香,这事让他们自己决定,要走,欢送;要留,也欢迎。
  他开的工资就是高收入,进工厂也不过是从临时工开始,收入最差也要少十倍,如果是放在几十年后,压根不用想,可放现在,那就不一定了,进工厂那就是端了铁饭碗,有编制,生老病死都有人管了。
  正式的国家工人,在外人面前提起,下巴都能抬高点,那象这里,收入虽然高,可在人前提起,人家的眼神里透的都瞧不起。
  这是个讲身份的时代,工人身份,含金量是很高的,个体户就算挣得再多,含金量也低,身份自然也低。
  楚明秋看看她,低声问是不是还有人也想走?
  宋秀香摇头,说是担心这俩人若走了,工作便不好安排了。
  楚明秋差点笑出声来,这燕京城待业青年有多少,招几个人还不容易,更何况,这工作需要很多技巧吗?卖票收票保安卫生,只要是正常人就能干,稍微复杂点便是印票,需要联络印刷工厂,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楚明秋干脆告诉她,如果他们真走了,他再去找,没事!
  格罗夫对瓷器兴趣不大,反倒对青铜器看得很仔细,楚明秋的介绍则很简单,每件展品的旁边都有详细精美的说明,这些说明都是楚明秋亲自写的,海报也是楚明秋亲自设计的。
  看过故宫,楚明秋决定带他去看长城,一行人驱车到八达岭长城。
  春天的长城,逶迤蜿蜒在起伏的山峦中,宛如一条巨龙游走在雄峻与陡峭中,满山翠绿又为它增添了几分俊秀。
  站在敌台上,极目四望,壮阔之感在胸间流动,双手撑在斑驳的垛口,冲着远方狂吼一声。
  这一声没把英灵给惊动了,倒把秘书和助理给吓了一跳,中邪了!  
  楚明秋则笑了,第一次来的都有这种冲动,当年,他们来时,比格罗夫更张狂,站在垛口上,冲着群山高叫!
  敞开怀,享受山风吹佛,雄壮之气,满满的!
  “鬼斧神工,他们是怎么建成的?”
  楚明秋摇头:“这个,谁也不知道,这段长城是明代,也就是1370左右开始,一直到1480多,历经三四代人才修建好。”
  格罗夫兴奋得像个孩子,在敌台上左右转悠,向四方张望,然后深深叹口气。
  楚明秋笑道:“不到长城非好汉,格罗夫先生,现在,您可以称好汉了!”
  “不到长城非好汉?什么意思?”格罗夫疑惑不解。
  “这是毛主席的诗,毛主席在长征途中写的,全文是,”楚明秋迟疑下,很遗憾的摇头:“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翻译这首诗,照字面翻译,就完全失去了这首诗词之美。”
  格罗夫摇头说:“没什么,我对中国古文化非常有兴趣,也对毛先生非常景仰,您就说说。”
  楚明秋点头,用中文朗诵道:“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然后用英文解释道:“要欣赏中国古诗词,首先要明白这首诗词的写作背景,今儿明白当时诗人的心情。
  这首诗写在1935年,1934年,国民党军对红军发动了第五次围攻,红军反围攻失败,被迫向西突围,经过一年的苦战,才冲入四川,与另外一路红军汇合,但两路红军的领导层对未来的战略发展方向产生分歧。
  当时,毛主席领导的红军被称为中央红军,另一路红军被称为第四方面军,这支部队的领导人是张国焘。
  当时,毛主席领导的一方面军经过近一年的征战,兵力下降极多,从江西出发时.......”
  楚明秋给格罗夫科普了一段中国革命史,格罗夫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对毛是怎么看的?我听说,现在贵国在否定毛的思想?”
  这个话再度证明,格罗夫了解的情况很多。
  在79年底,中央决定对建国以来发生系列问题进行一个结论式的总结,这个工作由方朴他爹和胡曜邦主持,方朴他爹把总,胡曜邦负责具体工作。
  这个工作进行了一年多,全党高级干部全部参加,对建国以来的所有重大事件进行讨论。
  这个讨论纠正了文革后党内出现的一些议论,这个议论最主要的是针对毛,认为毛在建国后犯了许多错误,从五七年反右到文革,毛犯下了严重错误,所以,他配不上伟大,也配不上导师,他的思想应该从党章中拿掉!
  对这些议论,吴老爷子就问过他,他自然坚决反对,当时的态度还有点激烈,把吴老爷子都惊了。
  燕山会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全面讨论,楚明秋也参加了,他就公开反对否定毛,与向卫红孟晓丹莫顾澹他们发生激烈争论。
  不过,这次表态,不是因为知道历史,而是源自他自己的情感分析。
  毛是犯了错,可他的错误不是因为私心,而是认识上的不足,伟人不是穿越者,是人,那怕前面加个伟字,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楚明秋只见过他一面,便被深深折服,那真是王霸之气,纳头就拜!
  燕山会在这个问题上是分裂的,分成了三派,站在楚明秋这一边的还有葛兴国单倥等人,反对派是孟晓丹向卫红,还加上了小八;站在中间的人数最多,其中便包括秦永丹。
  楚明秋瞧不上孟晓丹向卫红他们,不过,他还是和小八进行了认真讨论,虽然没说服他,但争取了不少中间派。
  这场讨论持续了一年多,据他所知,草案修改就有七八次。
  楚明秋很坚定的摇头:“不会,对毛主席,全国人民始终是崇敬的,您可能也看到了,每天到毛主席纪念堂去祭拜的人有多少。
  拉什莫尔山上有四位美国总统,他们没犯过错吗?美国人民有没有因此将那四个头像给砸了。”
  楚明秋有点挑衅的看着格罗夫,这可不惯他。
  没想到格罗夫却点头叹道:“您说得对,毛主席是个很伟大的人,他改变了中国,也改变了世界。”
  楚明秋微怔,叹口气:“我们现在处在转型期,各种思想都有,再加上,文革的伤害太大了,毛主席是有责任的。
  主席的思想超越了这个时代,或许,二十三十年后,我们才会理解他的思想。”
  格罗夫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发现,楚明秋对中国文化有强烈的信心,每当有不同异议时,总会遭到他的强硬反击。
  楚明秋也没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俩人并肩而立,望着远方。
  “这是了不起的建筑。”
  格罗夫也赞叹道:“是啊!真是个奇迹!”
  “可这也是个废物,没用。”
  格罗夫很意外,扭头看着他:“为什么?”
  “修建这个长城的目的是构筑一条防线,限制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以这条长城为线,南方是以农耕为主的汉民族,北方是以游牧为主的游牧民族的生活区。
  在我们记载的历史中,游牧民族经常纵马南下,从春秋战国时期,汉民族与游牧民族,便这附近展开过多次血战。”
  “所以,长城成了一个象征,国家安全防线的象征,我们的国歌中,有这么一句,用我们血肉筑成新的长城,这就是长城。”
  楚明秋叹口气,凝视着层峦叠嶂:“这个山隘,现在是如此美丽,如此让人神往,可殊不知,这块土地是用血浇灌出来的。
  就在南面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在1937年,我国军队与日军血战,而在西北方向,大约百多公里,有个关隘,叫喜峰口,1932年,我国军队与日军在那血战。
  进一步向前回溯,明,唐,汉,中原民族与塞外游牧民族,在这一带连番血战,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浸透了。”
  格罗夫理解的点头,楚明秋接着说:“长城是作为军事用途的,目的是提供安全保障,可问题是,长城并没有真正保证国家安全。
  这几千年里,塞外的游牧民族多次杀入长城,他们骑着马,挥动马刀,冲进来。
  修长城的两个朝代,秦代和明代,最后都灭亡了。
  为什么呢?因为修建长城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把国家给掏空了,人民深受其苦,国家因此线路动乱中,如此则进一步削弱了国家力量。”
  楚明秋说道:“所以,大规模修长城,不但不能带来国家安全,反倒国家陷入动乱中。
  再说了,最好的防御是进攻,防御打不赢战争。
  最好的例子便是法国的马奇诺防线,法国人投入巨资修建了马奇诺防线,以为从此可以沉迷安逸,丧失了警惕。”
  格罗夫点点头,他赞同的说:“说得对,这是个宏伟的建筑,可实际上用处不大。”
  “真正保证国家安全的做法是内聚民心,保持警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战争,看着热血沸腾,可实际上,战争是最消耗国力的,我想贵国深有体会。”
  格罗夫沉默以对,越南战争撕裂了美国,给美国人带来巨大伤痛,到现在依旧还没抚平。
  “苏联人正在走你们的老路,阿富汗将成为他们的越南。”
  格罗夫赞同的点头,79年底,苏联闪击阿富汗,很快占领阿富汗各大城市,全世界都认为战争会在很短时间里结束,可没想到,退到山区农村的阿富汗游击队坚持抵抗,到现在,战争打了一年多,越南化长期化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
  对这种情况,美国人和他的欧洲盟友是非常高兴的,国际上有很多观点,认为苏联人的战斗力也就这样,甚至拿越南战争与之相比,认为美国人在越南要困难得多。
  越南是中国的邻居,北越有中国和苏联的支持,各种物资源源不断送入越南,几乎是不要钱,美军则打得束手束脚,不敢越过三七度线,因为中国公开宣布,美军越过这条线,志愿军就会再度出现在越南。
  阿富汗则没有这个条件,这是个内陆国,没有港口,北方与苏联有满长的边境线,南方与巴基斯坦接壤,东方有个小口子与中国相接,西边则伊朗接境。
  中国与阿富汗接壤的地区,交通及其不便,连公路都没有,但巴阿边境极为漫长,美国及盟友便通过巴基斯坦向阿富汗提供军援。
  这个军援规模其实并不大,但阿富汗游击队依靠这点援助,将苏军拖入长期战争中。
  经过一年多的战争,苏阿战争越南化迹象越来越明显,美国及其盟友觉着被馅饼砸脸上了,只要能坑苏联人,他们便干,管你什么组织,只要肯跟苏联人作战,他们便支持,于是本拉登之流获得美国大量经费和军事支持。
  可美国人忘了,阿拉伯人同样仇恨他们,当苏联消失后,他们的枪口便冲美国人来了。
  911!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美国人自己挖的坑!
  今天不是周末,游客并不多,旅游在中国还是件比较奢侈的事!
  不过,外国游客还不少,下山途中,楚明秋遇见了方慧芸,她举着个小旗,带着几个高鼻梁,朝山上走去,边走还边招呼游客不要走散了。
  抬头看到楚明秋忍不住欢呼一声。
  “你怎么在这?”
  “你带团,我这不也是陪客户吗,这是欧洲团还是香港团?”
  “香港过来的,欧洲线,暂时还不开,主要还是卡在住宿上。”
  “中积电的那招待所还不够住的?”
  “那哪行,那招待所,硬件还是不上档次,人老外看不上,只能接待华侨团,咱中国人就是吃苦耐劳。”
  楚明秋知道这事,殷红军曾经提出花钱改造,可与秦碧华他们没谈下来,殷红军认为自己增加了投资,就应该占更多股份,可秦碧华他们认为,这招待所是国家财产,你个资本家增加了股份,不就是把国家财产给了私人,这怎么能行。
  要投资,可以;要股份,门都没有。
  殷红军差点吐血!老子不是来扶贫的!
  现在要与霍震霆合资建五星酒店,这个事就没有再提了。
  于是这个招待所就成香港团的首选,欧美日客户要么住知青酒店,要么住在新侨饭店或友谊宾馆,长城饭店燕京酒店,这些饭店还定不上。
  “毕业分配定了吗?”
  方慧芸点头:“准备留校。”
  “留校?没意思,今后,我们科技园的外事活动很多,需要不少翻译,怎么样,到我这来吧,大不了,把你家王少钦也一块调来。”
  方慧芸不满的瞪眼:“哟,口气越来越大了,倒底是大主任,瞧这气势。”
  王少钦的父亲解放后,在七五年离开北大荒去读书了,七八年考上研究生,现在是大连工学院学土木工程转业研究生。
  “嘿嘿,哥们现在就有这权力,方慧芸,留校没多大意思,熬个二十年,能评上教授就不错了,到我这来,中积电中微软科技园,随你挑,怎么样?”
  方慧芸还在犹豫,楚明秋又下了一道诱:“我可告诉你,殷柔柔已经定了,来我们科技园法律科,你没听她说。”
  方慧芸摇头:“这开学后,我们还没见面呢,前段时间忙死了,这段时间才清闲点,诺,这还是开学后,我带的第一个团。”
  这个团没有住知青酒店,酒店早就客满,所以,楚明秋才不知道她带团来这里。
  没有时间多聊,匆匆几句后,俩人分手,楚明秋带着格罗夫他们下山,格罗夫问起方慧芸,楚明秋告诉他,是他中学同学。
  上山不易,下山同样不容易,起伏的山势下,有时候很难分清是在上山还是在下山。
  楚明秋看出格罗夫的体力有点吃不消,便有意识放慢脚步,增加了休息闲聊的时间。
  这样磨蹭着,到了山脚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楚明秋在镇上找了家茶馆,要了个雅间。
  “怎么啦?”
  格罗夫看楚明秋冲他摇头,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您的体能看来不行啊,这才走多久,就累成这样,您得加强锻炼了。”楚明秋含笑调侃。
  “不,不,我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格罗夫不满的摇头:“楚,倒是你,身体太差了,这一路上,因为你,耽误了多少时间。”
  颠倒黑白,无耻没下限!
  楚明秋要了茶,又要了些点心和炸酱面,格罗夫在听后,马上加了一句,两碗。
  楚明秋心里暗笑,赶紧叫住服务员,让加面。
  服务员的态度很好,大概是看到这行人中一多半是高鼻子。
  今天来爬长城的,除了格罗夫和他的秘书助理外,还有七八个人。
  格罗夫好像疲惫了,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楚明秋则和其他老美扯闲篇,询问他们在燕京生活上还有那些需要,还想去那看看。
  态度友好亲切,笑容温和,言语贴心。
  春风拂面,暖人,暖心。
  表过关切后,他回到格罗夫身边,端起刚送来的茶喝了两口。
  “楚,你有些奇怪,好像一点不担心。”
  楚明秋微怔,随即笑笑:“不,我很关心,格罗夫先生,您是谈判高手,对集成电路,从工艺到设计,都很熟悉,我们的设备,有三台是从美国买的,剩下的几台,有两台是五十年代中期,从东德引进的,七台是我们自己制造的,这七台中,有两台是最新的,还是接触式的。”
  “你对你们的设备,了解非常清楚。”格罗夫说道。
  楚明秋苦笑摇头:“我也就这么点本事,其他就不行了。”
  “你一点不关心我是怎么想的吗?”
  已经在燕京待了十来天,有三个考察组已经完成考察,报告都交到他手上了。
  “我非常关心您的想法,”楚明秋正色道:“我很希望与贵公司合作,这十多天里,您想游山玩水,我就丢下科技园和公司那么多工作,陪您游山玩水,目的是什么,您难道还不明白。”
  格罗夫沉默良久,才点头:“现在我手上已经有三份报告,两份报告反对,一份支持。”
  楚明秋略微想想便含笑说道:“让我猜猜,两份反对的,一个是财务报告,一个是市场环境报告,支持的,则是市场报告,我猜对了吗?”
  格罗夫略微意外,半响,才点头。
  “我们对贵公司是真诚的,连最机密的财务都向贵公司敞开了。”
  格罗夫重重点头,当他听说可以让查看全部财务收入,都非常意外。
  “先说这个财务问题,”楚明秋说道:“中积电的前身是长城公司,长城公司的前身是无线电厂。
  七三年,上级要求我们建高科技产业园,就把无线电厂划过来了,当时,无线电厂只有一条晶圆生产线,三台光刻机,这还是五十年代末从东德引进的设备。
  设备落后,要重新引进晶圆生产线和光刻机,需要资金,可上面没钱。
  ......”
  楚明秋详细将当初定下的低技术养高技术的策略,所以,他们引进了彩电生产线,又自己开发了随身听生产线。
  七五年,在彩电和随身听上挣了很多钱,从美国引进了两条晶圆生产线,买了三台GCA光刻机。
  “坦率的说,中积电现在还没有实现收支平衡,还处在亏损状态。
  可,格罗夫先生,中积电亏损,我们依旧敢向您开放财务,您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没等格罗夫回答,楚明秋便解释道:“科技园是去年年底才成立的,长城公司是今年一月才转型为中积电的,可以这样说,中积电正处在转型期,而且,中积电的亏损主要来自研发。
  其次,中积电的产品全部在国内销售,国际市场没有打开。
  这主要是国际市场对我们产品的不信任,而且,国内市场正处在发展初期,我估计五年后,家电市场就会兴盛,我们部分家电会进入国际市场。”
  “其次,最主要的是,我们的主板已经进入国际市场,我估计未来三年,中积电的主板能卖出五百万个。”
  “至于市场环境,我承认,我们现在法律制定方面还不完善,不过.....”
  楚明秋迟疑下,苦笑摇头:“格罗夫先生,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中积电的问题,就像您曾经问过,如何保证贵公司的利益。
  法律不完善,并不是不能保证贵公司的利益,中积电的转型,要放在整个国家的大背景下看。
  我们整个国家在转型,改革开放,打开国门,我们坚定走向市场经济,但要建立市场经济,不是领导人一句就能成。
  我们一方面要转型,一方面要防止国家变得动荡。
  这种动荡是非常可能的。
  如果您了解中国历史,就会知道,在我国历史上,历朝历代都进行过改革,改革的结果各不相同,成功的是极少数,绝大多数都造成天下动荡,甚至是战乱不休。
  我国领导人采取的是小步快走的方式,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方式,每次迈步不要太大,这将给国民一个适应期,也给企业一个适应期,这可以有效防止因为不适应导致的社会动乱。”
  “我不清楚他们的报告内容,不过,我认为,投资环境,除了考察当下,更重要的是判断未来,这个地区,未来的投资环境是向好的方面转变,还是相反。
  我对我们的未来,非常有信心。”
  楚明秋的言辞并不激烈,语气平和,就像个学者在解释,而不是个及其希望获得投资的企业家。
  格罗夫平静如水,双腿重叠,架上二郎腿,抽出一根烟,还很善意的递给了楚明秋。
  楚明秋没有推辞客气,接过来,俩人并排吞云吐雾,现在没有什么公共场合不准抽烟的规定。
  轻柔的歌声传来,俩人都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几个穿喇叭裤花衬衫,扛着录音机的年青人正走过来,年青人很得瑟,戴着墨镜,随着节奏,扭动腰肢,旁若无人的走来。
  格罗夫饶有兴趣的看着,待年青人走过去后,才含笑道:“这里也允许穿喇叭裤。”
  这不是疑问句,只是一个有点感慨的简单陈述。
  “年青人嘛,什么稀奇追逐什么。”
  “那你们现在最流行的是什么?”
  “喏,那不是,他们都是在电影电视上学的。”
  “你们有很多好莱坞的电影电视吗?”
  “合法的很少,”楚明秋苦笑下,一点不回避:“南方沿海,走私猖獗,从服装盒带,到录音机录像机彩电,还有轿车,甚至,这个过滤嘴的,这个,叫什么,这玩意都在走私。”
  格罗夫非常惊讶,连忙追问:“贵国政府就不管?”
  “怎么会不管,可管不过来,而且,刑法处罚很低,缺少相应的法律。”
  “有没有可能走私芯片?”
  格罗夫刚说完便后悔了。
  楚明秋奇怪的看着他:“走私这玩意作什么,除了我们,谁要!”
  “你该不是打走私的主意吧。”
  格罗夫摇头:“我是守法公民,英特尔公司也是守法公司。”
  随后醒悟,这是调侃,是玩笑,他不由笑了。
  楚明秋的判断没错,三分报告,除了市场小组的报告外,其他两份都反对,特别是市场环境报告。
  市场环境其实就是考察法律法规,人文交通,甚至还包括犯罪率治安状况等等。
  这个报告对中国的法律法规进行严厉批评,对交通状况的评价也极低,在各项考察标准中,得分都很低。
  对比市场环境小组,财务评估小组虽然不赞成合作,但对中积电的财务批评倒没那么激烈,甚至还有几分乐观。
  市场部则认为应该合作,中国的市场很大,仅凭这个市场就可以养活中积电,而且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这个市场会进一步扩大,现在正是进入中国的最好时机。
  “楚,大概还有五天左右,我就要回去了。”格罗夫斟酌着说道:“就我本人的意愿,是非常希望与贵公司合作,不过,我需要说服董事会。”
  楚明秋沉默的点头,心说,总算来了。
  “中积电中微软还接受投资吗?”格罗夫问道。
  楚明秋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点头:“当然,我们希望在三到五年内,能去纳斯达克上市。”
  “我希望能投资中积电,但不直接投入资金,而是以技术代替。”
  楚明秋拧眉成团,低头不语。
  格罗夫也不催,悠闲的端起茶杯,他看看杯子,果然不一样,这是盖碗茶杯,不像功夫茶那小杯子,一口就没了。
  “什么技术?是全部吗?”
  刚喝一口,便听到楚明秋的问题。
  “当然不是,CPU技术不在其中,主要是存储器技术,还有生产工艺专利等,如果你同意,我们会提供一个详细清单。”
  楚明秋心里有点谱了,这家伙算盘打得好,打算用过时的,或者快过时的技术,来换中积电甚至还包括中微软的股权。
  这算盘珠子拨得,太平洋对岸都能听见!    
  “我必须要知道倒底是那些技术,是不是我们需要的,才能作出估值,才能计算股权。”
  这个要求很合理,格罗夫无法拒绝,楚明秋又追补道:“我觉着贵公司最好还是用资金来作投资,我没有别的意思,贵公司的股价已经下跌很多了,华尔街已经在传贵公司财务状况不佳,如果贵公司能在这个时候作出这样的投资,势必有对市场传闻作出澄清。”
  格罗夫没有开口,心里在默默盘算,英特尔公司股价前所未有的低,再跌下去就要进入个位数了。公司作了不少努力,才勉强维持在十一美元左右,股价的颓势依旧。
  楚明秋恰到好处的闭嘴,格罗夫这样的人,压根不用多说,精明着呢。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格罗夫再没提这个话题,而是和楚明秋聊起这里的建筑来。
  让格罗夫很惊讶,楚明秋依旧是侃侃而谈,向他解释明清建筑的特点和区别,那头头是道的样,就像受过转业教育。
  回到城里,已经六点多了,楚明秋没有在知青酒店多停留,直接开车回家。
  家里人已经吃过,而且还没给他留饭,左雁要给他下了碗面,他把左雁赶走,让她去看着孩子,现在孩子大了点,迈着小短腿不知疲倦的四下跑,白天妈和赵婶她们看着,晚上咱们自己就该多作点,让她们多休息休息。
  左雁没有与他争执,叮嘱几句就走了,本来小不老在家,她一个人就照顾得过来,她还有作业要改。
  左雁现在要教两个班的语文,她第一次教高中,小心又小心,战战兢兢的,唯恐出差错,误人子弟。
  刚毕业就能承担两个班,学校领导已经重视她了,给她的担子不小,也让她压力很大,批改作业十分认真。
  不过,说来有点好笑的是,家里文学休养最好的还是楚明秋,特别是古文,左雁弄不清的都来问他。
  吃过饭后,楚明秋便回到房间,分别给卢海风顾三阳杨满堂打去电话,给卢海风的电话是问管委会今儿有什么事没有,给顾三阳的电话是同样问题,不过,他告诉卢海风顾三阳,明天上午十点,在中积电召开主要负责人会议,格罗夫的意思,他已经摸到了。
  “这老小子在熬鹰,他知道我们希望合作,所以,今天,他放出个试探气球,准备以技术入股中积电,我没马上答应。”
  “.......”
  “他没敲实,我估计他是在等技术考察报告,然后才向我们开价。”
  “今儿,这老家伙大概是累着了,明儿上午休息,下午让我陪他喝茶。”
  放下电话,扭头看到左雁亮晶晶的眼睛,他不由笑问怎么啦?
  左雁叹口气,很为难的看着他,楚明秋皱下眉头:“怎么?有什么事吗?”
  “唉,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左雁为难的说:“咱们九中不是有个校办工厂吗,我记得还是你撺缀朱洪办的,据说前两年还挺好,从去年开始就开始亏损,据说,今年亏损更厉害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楚明秋当然清楚,这工厂从设备到销路都是他暗地里帮助的,可以这样说,没有他,就没有这家厂。
  这事知道的不多,除了楚家大院的人,九中也就朱洪林百顺韦兴财三人知道,其他人也就知道是勇子仗义相助。
  楚明秋还是一头雾水,左雁说这些历史,是什么意思?与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学校不让你教书了,要把这个工厂交给你来经营管理。”
  面对丈夫的调侃,左雁也习惯了,她也笑呵呵的:“交给我?领导没那么傻。”
  “呵呵,她还不傻!”楚明秋笑着摇头:“你们那宋校长,就是我的班主任,当年她对我可是又打又拉,要把我这狗崽子从资本家的黑窝里挽救出来,没成想,红八月时,她被她当年照顾重用的孟晓丹向卫红们给揪出来了,要不是朱洪林百顺他们,她恐怕不重新投胎,就得残了废了。”
  这也不是给朱洪贴金,朱洪夺权之后,便开始搞群众评议,大部分校领导和老师都解放了,除了少数几个有历史问题的还在监督劳动,而且还不准打骂,同时派人外调。
  后来,朱洪根据外调材料,宣布老兵强加在宋老师头上的叛徒特务是诬陷,根据新查获的证据,给宋老师平反。
  朱洪没有听楚明秋的,但实际上,他在九中还是办了不少好事,所以,在朱洪被拘后,外调人员来九中调查,九中老师对他的反映普遍比较好,而提起老兵来,则愤恨不已。
  “还有这事!”左雁恍然大悟:“难怪了,我每次见到宋校长时,总觉着有点不正常,原来还以为...,原来是这样。”
  左雁不住摇头,楚明秋笑道:“没事,当初,我也没得罪她,只是不想被她挽救,我对她是软对抗,毕竟是老师,天地君亲师,老师是有位置的....”
  左雁抿嘴直乐,她自然知道这软对抗是什么意思,脑补着宋校长被气得哭笑不得的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楚明秋则一脸黑线,不明白左雁为什么突然乐成这样。
  “我,我在想,那宋校长当时的样。”
  楚明秋也禁不住笑了,其实,他和宋老师因为典型的事彻底翻脸后,在宋老师眼中他便成了隐形人,虽然没有那么明显针对他,可也很少搭理他。可,宋老师不知道,这其实正是他要的,当时很高光的什么积极分子,入团,竞赛,等等,对那时的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压根就没想去争取,可能也正因为这样,宋老师对他毫无办法。
  “当时我也没怎么气她,她想让我当黑五类子女积极靠拢组织的典型,我不干,她便处处拿捏我,什么能获得好处的活动都不让我参加,什么费力不讨好的事,就让我去,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她看我没什么反应,干脆直接把我当透明人,其实,她不知道,那正是我想要的。”
  左雁坐起身子,笑道:“我可不信,就你,能给她好脸。”
  楚明秋摇头说:“当时我还处处给她脸,除了当典型,那玩意是不能干的,你看,秦淑娴和彭哲当了典型,结果什么样,我要当了典型,转头,她让我批判我妈,我能干吗!挖我家的资产阶级老根,一直挖到五百年前,我干得了吗!”
  左雁又没能忍住,笑得花枝乱颤。
  楚明秋叹口气:“其实,我和宋老师没有什么根本冲突,当时她们就是那样想的,她也很真诚的想洗清我的资产阶级思想,不过,在中考前,她就暗示我报考别的学校,后来,我准备考中专时,她也暗示我,通不过政审。”
  “那你还恨她吗?”左雁问道。
  楚明秋摇头:“恨她,说不上,那个时代,换那个老师都会这样走,刚毕业那会,心里还有几分埋怨,后来就没了,我这人,你不是不知道,没那么小肚鸡肠。”
  夫妻俩说了会过往,左雁想起正事来。
  她赶紧收敛笑容,说道:“今儿下午,宋校长找到我,让我问问你,咱们那校办工厂原来不是生产那工兵铲吗,就和勇子他们厂一样的。”
  “说重点。”
  “好,好,你别着急嘛,”左雁赶紧说道:“宋校长说,学校接到军区后勤部通知,以后不再要我们的工兵铲了,宋校长听说你在科技园当主任,想请你帮忙找几个产品。”
  楚明秋顿时明白了,看来裁军来得比预想的早。
  “看来中央是下决心了。”
  楚明秋起身拿起电话给勇子打去,勇子家没装电话,他等了会勇子才匆匆赶到。
  “你听说了吗?军区已经通知九中了,不再订购他们的工兵铲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勇子非常意外,声音异常沉重,他显然清楚此举意味着什么。
  勇子并没有代理九中校办工厂的销售,当年他协助九中和工业中学办起校办工厂来,这工业中学在七零年被解散了,这所声名狼藉的学校本就是大跃进时的产物,十来年里,这所学校的学生九成以上都是问题学生,给区教委的领导添了不少堵,在金刚事件后,区教委的领导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撤销这所学校。
  生产工兵铲和野战背包的校办工厂就剩下两家,这两家没有任何隶属,勇子不知道也很正常。
  “明天去拜访下,不过,我估计你们最多还能维持一年,你得想办法转型了。”
  “转型?怎么转?”勇子错愕反问,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你问我,我问谁!你丫是厂子负责人,早就提醒你,军费会下降,军区采购会停止,你就一点没作准备。”
  “我....”
  “别我了,现在还有点时间,明天赶紧去问问,还有,利润别再全额上缴了,留点家底。”
  “嗯,好,你怎么知道的?”
  “雁儿告诉我的,她们宋校长估计现在着急了,都找到我头上来了。”
  勇子沉默了会,才叹口气,承诺明天就上军区后勤部。
  放下电话,转身看到左雁担忧的神情,楚明秋冲她笑笑:“没事。”
  “秋,还是帮帮学校吧,”左雁叹口气:“咱们老师待遇本就不好,全靠这校办工厂才能发点奖金和补贴,这校办工厂要没了,以后可怎么好。”
  “帮,肯定帮,”楚明秋倒了杯水喝了两口,然后坐下说:“其实,九中这样的学校,要挣钱,实在太容易了。”
  “嗯。”左雁对老公有绝对信心,只是担心他对母校观感不佳,不愿出手帮忙。
  “回去,你给宋校长说吧,找个人,把校办工厂承包下来,每年向学校上缴多少承包费,这笔钱现在可不能太高,否则没人愿干,等工厂发展起来了,再增加也行,记住,不要超过工厂利润的两成。”
  左雁赶紧拿笔记下。
  “第二个,我记得九中侧门外是一条胡同,这条胡同还比较宽,告诉宋校长,把侧门的围墙给拆了,向后退五到十米,然后修建一排简易商铺,租出去,收租金。”
  “第三个,就从学校本身上赚钱,办议价班,九中是什么学校,老牌重点学校,进了九中,几乎就等于跨入大学校门,从初中开始,到高中,每个年级增加两个班的议价生,两个班就等于自费上学,当然,也有条件,比如,必须是燕京户口,外地户口不收,这些学校可以商议。”
  前世多少家长挥舞钞票要把孩子送进重点中学,只要学校肯收钱,多少钱都可以,一个破国际学校,每年学费几十万,那些明星富豪争着抢着送孩子去。
  教育缺钱,那是山区农村,燕京的学校,压根就不缺,富得流油!在培训没被禁止前,一个一级老师一年挣个三五十万压根不是问题,高级和特级就更多了。
  左雁却面露难色:“这,这也能行!”
  “怎么说起挣钱,你这小知识分子思想就开始作怪了,拉不下脸了。”
  “去你的!”左雁不满的冲他作势,楚明秋则笑笑:“你知道美国吗?美国大学的教授除了研究工作和教学外,还有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找钱,没有钱,他们的研究经费就不足,没有钱,他们就买不起先进设备,没有钱,他们就无法飞到世界各地参加学术研讨会。
  雁儿,你不要觉着挣钱是下作的事,你丈夫我,现在每天都在为钱发愁,每天给那些美国佬陪笑,这天上要掉下几百上千亿,我就敢给格罗夫摆张臭脸,叫你丫端着,小样!收拾不了你!”
  左雁笑着摇头,可随即又问:“这样干,上级会批吗?我看宋校长恐怕不敢吧。”
  楚明秋点头:“这个其实也简单,叫宋校长到市教育局哭穷,要钱,他们要不给,就得给政策。”
  说到这里,他不由笑了:“我告诉你,不但九中缺钱,其他学校一样缺钱,你看啊,现在很多高考失利的学生想要复读,你们学校完全可以在校外办几个复读班,收费,这钱不就来了。”
  “这个主意好,上级应该能批。”左雁眼前一亮,连声赞同。
  看着她欢喜的模样,楚明秋忍不住摇头,现在教育行业及其缺人,十年没有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十年中九中就补充了两个工农兵学员,能勉强教教初中,高中老师严重青黄不接,左雁说她刚到学校,走进办公室时,把她吓了一跳,一眼望去,全是白发苍苍,她居然是全教研组最年青的,可她也三十多了。
  青黄不接,严重缺人,为此,教育部给师范院校下令,所有师范毕业生,不管是研究生本科生还是中专生,都必须留在教育行业,不准分出教育行业。
  “以后家长越来越重视教育,国家又没钱,对教育投入不足,燕京还算好的,下面恐怕更困难,乡县一级,老师的工资恐怕都发不出来。”
  “啊,这么严重。”左雁有几分意外,毕竟她去过最穷的地方就是小李村,她的语气依旧不是疑问。
  楚明秋叹口气,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出这几个主意,教育产业化最终导致教育越来越贵,家庭的直接间接费用越来越高,家长们直呼受不了。
  “得了,就这样吧,这几条就算不能全部落实,落实一两条,也够给你们发奖金和补贴的了。”
  左雁点头:“差不多吧,嘿嘿,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这算什么,小意思,”楚明秋懒洋洋的,得瑟的说道:“我要是你们校长,十年内,我能让你们学校每个老师都成十万元户。”
  左雁嫣然一笑,起身过来,从后面抱住他,孩子们现在都现在岳秀秀那。
  “我知道,你很厉害。”
  楚明秋抚摸着她的手,她手小巧玲珑,柔软光滑,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手。
  “这教育其实也是个产业,在欧美,在初中级教育是义务和福利,但进入高级教育,那就不是福利性的了。
  我们国家呢,大学都是福利性的,大学生的学费,一学期也就是二三十块,这里面还包括住宿和课本,教育上的投入几乎是净投入。
  在欧美有种教育培训产业,学生对自己差的科目在校外补课,英语差的补英语,数学差的补数学,当然,这不是免费的。
  我建议你们搞产业,成立一个类似服务公司的机构,类似于分公司,这个分公司就搞教育培训。”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左雁松开他,给端来杯水,柔声问道:“怎么啦?”
  “唉,教育这事,说实话,是个很难处理的问题,收费高了,会挨骂,收费低了,教育经费又不足,唉,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太穷!可问题是,越穷越要投资教育,教育是长期投资,从国家整体来看,也是收益最高的投资。”
  楚明秋叹口气,左雁贴着他,吐气如兰的说道:“得,你也别忧国忧民了,不是说不操海里的心了。”
  楚明秋笑了,靠在左雁肩上,深深的叹口气。
  “那勇子他们怎么办?他们也这样?勇子呢?”左雁忽然担忧起来。
  “不管他。”
  这无情冷血的话,让左雁楞住了,不敢相信是楚明秋说出来的。
  “真不管?!!!”
  “真的,他只要还待在那破校办工厂,我就不管。”
  左雁绕到他正面,秀眉紧蹙,白皙秀丽的脸上满是问号。
  不管勇子!不管谁也不会不管勇子!
  楚明秋高深莫测的笑笑:“勇子他们最多还有一年好日子,裁军,削减军费,乃大势所趋,九中只是开始,接下来,勇子他们这些游兵散勇。
  我们的兵工厂太多,从一机部到八机部,下属多少工厂,这七八个机部,全是兵工厂,覆盖了军队装备的所有范围,下属工厂少了也十万家,工人加上家属,有上千万人,你说,这么多人,国家要花多少钱。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国装备大部分都落后了,美国人在越南,苏联人在阿富汗,拿出来的军事装备表明,我们与他们的差距拉大了。
  毛主席说,落后就要挨打,咱们落后,满清拿着大刀长矛对抗英法的机枪大炮,这要不奋起直追,将来咱们可能要拿着步枪对抗他们的直升机和火箭原子弹。”  “大势所趋!没有办法。”
  左雁深深叹口气,楚明秋却又笑道:“这事呢,你别给大丫说,也别给苏子青叶冰雪她们说,咱们俩知道就行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要说,包括妈和穗儿姐。”
  左雁点点头,她放心,楚明秋不是不管勇子。
  只是另有打算。
  她起身笑道:“我看啊,干脆把他调到科技园去,有他在你身边帮你,你也轻松点。”
  楚明秋却摇头:“勇子不适合走仕途,他的性子太耿直,为人讲义气,心里藏不住事,这些都是仕途大忌,在仕途这条道上,有时候要心怀慈悲,手段霹雳,否则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成革命对象了。”
  “心怀慈悲,手段霹雳!你忽悠吧。”
  “雁儿,你的问题是,或者说,你打小就生活在光明里,心底善良,所以,即便经历了黑暗,你看世界的目光依旧是纯粹的,干净的。”
  左雁楞了,片刻后,才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秋,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如果实在不好,咱就不干了。”
  “说什么,好好干你的活,明天还有课,我这不过是有感而发。”楚明秋笑着摇头:“在咱们这帮发小中,适合走仕途的,其实就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小狐狸,她要是一心走仕途,比葛兴国要强。”
  提起殷柔柔,左雁忍不住笑了:“嗯,这个我赞同,那你还把她拉到你们科技园。”
  “到我们科技园也干不了多久,葛兴国要进部委或燕京市委,有了基础后,他肯定要下到县里,殷柔柔不得跟他一块去。”
  左雁点点头,在她看来,夫唱妇随,是应该的。
  “还有一个从政,我也看好,老虎,”楚明秋随口说道:“老虎这人,看上去大咧咧的,实际上,心思挺细,胆子也大,作事有条理,这就具备了从政的基础。”
  左雁笑了:“老虎还心思细密,你看错了吧,就她那性格,敢提刀砍人的主。”
  “谁没年少张狂过,压根不是事。”
  “那小八和虎子呢?”左雁追问道。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他们俩人干什么都成,小八的组织能力,虎子的隐忍力,都超过普通人,干什么都成。
  不过,我最担心的是小八,他现在和炮姐向卫红她们混在一起谈什么民主自由,这条路在中国是走不通的,我担心他甩跟头。”
  左雁不懂这些,不过,她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即便在红八月,她也是逍遥派,现在,楚明秋既然反对,她自然紧跟。
  “唉,这小八也是,十年还没忙活够,还在忙活,有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搞运动就活不下去似的。”
  左雁的神情变得有些生气,历史上对《苦恋》的批判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可对靡靡之音的批判却升温了,毒害青少年的言论,楚明秋又被提溜出来,除了没有点名外,能干的都干了。
  楚明秋没有觉察,只是笑着宽慰:“嗯,有道理,你也该理解他们,人家运动了一辈子,没有运动,让人家怎么活,还是善良点吧,咱们不能把人给逼死了,对吧。”
  言辞一如既往的犀利,左雁忍不住又掩口大笑,楚明秋也笑着摇头。
  报上的消息,他也看到了,可没往心里去,《音乐报》第一篇报道出来,就有人告诉他了,他没在意,这和几十年后蹭热度一样,越回应,人家越上赶着。    第二天上午十点,中积电办公大楼,会议室内,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楚明秋带着大半个管委会成员参加了会议,会议开始后,楚明秋便讲了这几天陪着格罗夫旅游的情况,昨天格罗夫透露出的意向,随后作出自己的判断。
  他认为格罗夫本人还是非常想合作,但公司内反对声音不小,所以,困难不小。
  从目前他拿到的报告看,两份反对一份支持,美国人的考察已经过半,最多还有三四天就结束,到时候,格罗夫就会拿出他的条件。
  目前格罗夫等的是技术报告,技术报告将决定他的出价,现在他的目的是想拿过时技术换中积电股份,可那些技术已经面临淘汰,那些技术有发展前景,那些技术对我们至关重要。
  技术部门要成立个小组,从目前掌握的资料中,分析这格罗夫能拿出那些技术,我们又需要那些技术。
  “这个格罗夫是很狡猾的,他看出我们希望合作,所以,迟迟不肯开出条件来,先把他的难处摆出来,作出一份无可奈何的样,而且,时间,大家看,时间卡得恰到好处。
  他们还有四五天就考察结束了,你不能说他不讲武德,搞突然袭击吧,可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呢?也就两三天时间,这点时间,够吗!
  人家在硅谷混了几十年,不是白混的,老奸巨猾,怎么样,厉害吧。”
  众人大笑,楚明秋深吸口气:“他们出题了,咱们就得破题,破不了,要么接受人家的条件,要么谈判破裂,合作无望。
  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我们需要的,我们希望能达成合作协议,更希望以我们的条件达成合作协议。
  可同志们,要达成这个目的,就需要我们付出更多努力,更多汗水,我要求大家,每个部门,都要精准掌握本部门的情况,技术部,要盯着那些考察人员,记下他们每个举动,他们提出的每个问题,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要盯着他们,记下他们的每个动作。
  每个部门都要了解本部门的过去,也要规划未来,财务部,要拿出未来三年的规划,包括收入支出,生产部,市场部,研发部,每个部门,都要拿出未来三年的规划,有信心吗!”
  “有!”
  周传德看着群情激昂的各部门经理,不得不佩服,他其实已经发现,楚明秋非常擅长煽动,总能不动声色的把人们的情绪调动起来。
  随后,楚明秋让各部门经理挨个上报部门计划,从财务部开始,经理总监,挨个表态。
  卢海风和周传德立刻发现,楚明秋对每个部门的情况都很清楚,财务部过去几年的支出明细,他都很清楚,每个数字张口就来,甚至比财务经理还清楚。
  同样对市场部也一样,最近签了那些合同,合同利润有多少,以前签的合同,发了多少货,到账资金多少,他都说得很清楚。
  反倒是技术部和研发部,他就不是很清楚了,而是让部门经理讲,每个工厂还存在那些问题,那些技术问题没有解决,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解决。
  研发部呢,楚明秋没有让研发部经理郑明润现场报告,而是让他在三天内拿个报告,把每个项目的进度,与国际先进技术的差距,还有技术未来发展方向等,全部写上。
  这郑明润是当年他从长春光机所挖来的,当年光机所抓特务,这郑明润就在名单上,光机所来外调,楚明秋听说后,把特务们全调来,光机所的造反派气得向中央告状,可被方朴他爹和吴副总理联手给压下来。
  这样的例子很多,当初的那批技术专家大部分都是这样,要么在干清洁工,要么在五七干校劳动改造。
  可以这样说,楚明秋将他们从艰难困苦中给挽救出来,在文革结束后,一小部分回了学校,而原来从研究所和工厂调来的,全部留下了,经过七年努力,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中积电的技术中坚!    
  这个会从上午十点开始,一致到晚上七点才结束,足足开了一整天,楚明秋的笔记本上就整整记了近二十页。
  待走出大楼时,已经是彩霞满天,披着红彤彤的晚霞,带着强烈的使命感。
  楚明秋和卢海风没走,俩人把方楠叫到办公室谈话。
  楚明秋告诉方楠,他决定让方楠出任公司技术总监,工作职责为协调光刻机和生产工艺。
  “你要组建一个团队,这个团队主要是负责提高生产工艺,进一步提升我们自己的光刻机性能。”
  方楠没有高兴,反倒为难起来了。
  卢海风见状就笑道:“怎么?有什么顾虑?说出来,我们商量商量。”
  方楠深吸口气,苦笑道:“楚主任,卢书记,上级领导要提升我,我很感激,可光刻机项目已经到关键时刻了,眼瞅着就...,这个时候,调我走,我....。”
  方楠没有当场发火,这已经是给楚明秋面子了,要是卢海风单独来,恐怕就没这么客气了。
  “别生气,也别着急。”楚明秋笑道:“光刻机项目还是你负责,方经理,从七四年,我们引进晶圆生产线和光刻机,你就在光刻机项目组,可以说,中国没几个人比你更熟悉光刻机了,你说说,现在中积电还有几个人比你更熟悉光刻机。”
  当然不是没有,方楠虽然是光刻机项目的经理,可当初她出任这个经理,是为了保住这个项目,项目的实际负责人是徐锻仪,徐锻仪是华清大学精密仪器系的讲师,文革时期被下放到江西五七干校劳动,被楚明秋调回来,承担第一任光刻机研究任务,而且是直接上投影式光刻机。
  “徐老师,比我更有资格。”方楠犹豫下说道,中国第一台投影式光刻机的荣誉,就算方楠也很难拒绝。
  七年前,中国人第一次接触投影式光刻机,从全国抽调科研人员,进行逆向工程,同时展开自己的光刻机研究。
  方楠自己心里清楚,她虽然是燕大毕业,可真论起来,她是文革前两年进入燕大的,三年级后就基本没上课,满打满算也就接受了两年的高等教育。
  虽然进入光刻机小组后,她很努力,可基础比较差,好在项目小组专家众多,对她的成长有很大帮助。
  楚明秋摇头:“徐老师在专业上可能比你强,但统筹全局,她比如你。”
  “方姐,这事你得帮我们,你不干谁干,王总师年龄大了,还要组建研究院,再把这担子压在他肩上,快七十的年龄了,您忍心。”
  方楠苦笑摇头,叹口气:“难怪我哥说你是个痞子,实不相瞒,我准备在光刻机项目完成了,调去科委。”
  楚明秋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怎么?有区别吗?”
  “有没有区别都没意思,如果你想脱离科研一线,分一些时间给家里,这我理解,可要脱离一线,也可以在科技园干,这英特尔IBM考察结束后,科技园的改革就要开始,科技园将增设两个科,一个科技科,一个法律科,科技科目的是促进科研成果转化,追踪国际科技发展趋势;法律科就不说了,没你什么事,科技科挺适合你的。”
  方楠奇怪的看着他,楚明秋笑道:“方姐,这事呢,这事,还是听我的,先在中积电干总监,这个职位呢,没级别,但内部级别有,副处级,高级工程师,怎么样,比你跑科委坐办公室有意思多了。”
  方楠叹口气:“成吧,这工作我接了。”
  楚明秋松口气,连连拱手道谢,卢海风也笑逐颜开的样子,心里也松口气,这方家人不好打交道,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好像都要得罪人。
  看着楚明秋轻松自如的样,卢海风忍不住都妒忌起来,这几个月下来,他也算比较了解楚明秋,这家伙是个工作狂,每天工作到晚上十点,八点下班是提前下班。
  关键是,楚明秋制定的规章制度,强度和精细,都远超以往,卢海风看到时,以为下面会群起反对,让他惊掉下巴的是,风平浪静,没有丝毫波澜,就这样接受了。
  楚明秋很高兴,决定今天不加班了,给自己放个假,他先送卢海风他们回家,卢海风现在也住在高科园小区,不过,他是处级干部楼。
  几人一路闲聊,卢海风比较悲观,觉着就算合作了,国家势必失去中积电的控股权,这样值得吗?
  周传德认为还是要争取合作,现在启星公司已经剥离,启星的利润已经不能用来补贴中积电,要靠中积电自己造血,代工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卢海风这下没有反驳,中积电没有直接面向消费者的产品,全是都是中间产品,主板已经划给了联想,海外来的几万个订单全是联想的。
  周传德问顾三阳,他怎么看的。
  顾三阳早就思索好了,他认为必须合作,而合作需要拿出多少股份,可以通过谈判决定,而且,通过全员持股计划,所有员工都会有股份,这部分有5.6%,远望基金占20%的股份,我们还占74.4%的股份,就算格罗夫要股份,给30%给他,加上远望基金和职工股,咱们依旧控股。
  楚明秋开口说,超过51%几乎就可以说是绝对控股,绝对控股对大股东来说有利,对小股东不利,中积电中微软将来要去美国上市,所以,失去绝对控股是迟早的事,我们要作的是尽量拖延这个时间。
  让英特尔进入中积电,总体来说,对咱们是有利的,其实,我想的是,让英特尔牵头,硅谷风险投资对中积电第二轮融资,这一轮投资,我希望包括英特尔AMD、IBM,还有GCA这些大牌公司,我希望和他们结成利益共同体,这对我们进入海外市场极为有利。
  如何防止我们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我们可以用制度设计来保证我们控制中积电和中微软。
  顾三阳插话问道,是不是合伙人计划。
  楚明秋称是,他设计这个合伙人计划就是为控制公司不会因为失去控股,而受到影响。
  顾三阳担忧的问,格罗夫他们会接受吗?
  楚明秋没有回答,显然他也在担心。
  在小区门口把三人放下,楚明秋往家里赶,天色已经黑下来,路上的行人依旧很多,路过黄庄时,一些年青男女已经迫不及待的摆开了舞场。
  交谊舞,官方虽然没反对,可也没公开支持,官方的媒体上依旧把这视为资产阶级自由化对青年的腐蚀,希望青年自觉抵制这些玩意。
  可这说了等于没说,起到反效果,每个大学到周末都举办舞会,学校想管,可一句毛主席以前也跳交谊舞,便把学校给堵回去了,最主要的是,校长们压根不认为交谊舞算什么腐蚀。
  学生有地去,社会上的青年就没这么好运了,舞厅什么的,压根没有,所以,想要跳舞要么找个大点的家庭,要么就在胡同里或大街上,找个空地,自己玩自己的。
  街道两边有烟火小贩,附近的农民在这做点小生意,这夜生活开始有了。
  一路驶过,刚进胡同,从旁边传来叫声。
  “小少爷!”
  楚明秋一脚刹车,待车停稳后,伸头出去。
  “老爷子,有啥事!”
  “小少爷,你管管你家静蕾,这丫头不知道在弄什么,弄了帮人,整天敲敲打打的,吵得人心慌慌的。”
  楚明秋愣住了,小静蕾说要把乐队弄来,可也没见有动静,以为她又开始晒网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悄没声的把人给弄来了。
  “袁叔,您别着急,我回去看看,前些日子,这丫头倒是说过,和朋友组了个乐队,我答应了,这些天没见她动作,以为就过去了。”
  “这丫头,整个一混世魔王,打小就闹腾,八岁那年,她就把孙家那小子给打得头破血流,啊,这丫头,一出出的,从小到大,....”
  袁师傅絮叨着,把小静蕾从小到大干的恶事,一桩桩的数落一遍,以此证明,这丫头就是个小恶魔,缺德冒烟!
  楚明秋哭笑不得,还不能发火,只能扶着他,再三保证,回去后,一定好好说说她。
  回到家里,灶上留了饭,楚明秋要回来吃饭,都要提前给家里电话,否则家里不会留饭。
  吃着饭便问小静蕾在吗?左雁说晚饭时在,现在不知道跑那去了。
  “这段时间,她整天往家跑,不上课了?”左雁想起来,很是疑惑。
  “她没去学校?”楚明秋很意外的反问,神情不悦。
  左雁摇头,不确定的说:“我也不清楚,大学本来课程就不重,他们学表演的恐怕就更轻了。”
  “才二年级,课程还是比较重,就算比不上理工科,与你们文科也差不离。”
  以楚明秋的经验,进入大学进入三年级后,开始教专业课,从这以后,一年比一年轻松,电影学院规定,三年级就可以开始接拍电影,特殊情况下,二年级也可以。
  吃过饭,楚明秋便来前院,前院很安静,现在就大柱苏子青两口子还在,本来大武想搬进来,可还没等他搬,他们单位便分给他一套房子,大武喜滋滋的搬进了新房。
  大柱和苏子青都不在,楚明秋转悠一圈后,去了西院,西院同样非常安静,只有两家还亮灯,这几年里,楚家大院的租客们逐渐搬出去了。
  西院还剩下两家,这两家不是老人,是在七六年才搬进来的一对年青夫妻,楚明秋对他们也不熟悉,没时间去了解他们。
  西院空了一排房子,靠后院的墙,当初应急建的棚屋还在,他开门进去,棚屋内没拉电线,空荡荡的也黑漆漆的。
  转悠到东院,东院的灯光多了些,前头的还是楚家药房老人,这些老人也不多了,有的死了,有的随孩子搬出去了,现在剩下的也就三户,他们在这住熟了,不愿搬走了,结伴养老。
  东院多了两盏灯,楚明秋走过去,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话声。
  他稍微迟疑摆下,正要推门进去,房间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人背对灯光,他没看清这人的相貌,于是他后退两步。
  “你谁呀!吓我一跳。”
  那人开口埋怨,声音略微有些嘶哑,楚明秋依旧没看清相貌,只隐约看到这人留了头长发,穿着牛仔衣,感觉很是不羁。
  “你是谁?我叫楚明秋,这是我的房子。”
  那人往外跨出一步:“原来是房老板,钉子,房东来了,你先招呼着。”
  说完那人加快脚步,向厕所方向奔去。
  这是老房子,也是四合院最不方便的地方,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内急只能跑公共厕所,晚上呢,只能拉在便桶里,第二天提出去倒了。
  摇滚大神窦唯就住在大杂院里,追他的王菲也陪着,每天早晨照样提着便桶出去倒。
  “楚同志,进来坐,进来坐。”
  从屋里窜出来个同样长发的年青人,楚明秋大模大样的进去。
  屋里除了这个叫钉子的长发青年,边上还坐着个同样年青的小伙子,这小伙子更加不羁,剃了个莫西干发型,穿了海军衫,他靠在椅子上,抱着把吉他,楚明秋进来,只是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便垂下了。
  楚明秋四下看看,房间里没什么东西,桌上摆着水瓶茶壶茶杯,估计这些都是小静蕾从家里搬来的。
  “吴静蕾呢?”
  “她回学校了。”钉子还懂点人情世故,赶紧给他倒上水。
  “钉子,大名叫啥。”
  “丁园,大家伙都叫我钉子,您就是静蕾的舅舅。”
  楚明秋点头:“静蕾说你们要过来,我工作比较忙,今天才知道你们已经过来了。”
  楚明秋说着扭头看着那海军衫,丁圆赶紧介绍:“这是老五,大名刘少华,刚才出去的叫李乐,我们另外还有四个,杨博,周秀利,文晓明,崔健他们四个没住在这。”
  楚明秋心里一笑,其他几人,他不知道,这尊大神还是听说过的,提起中国摇滚,必然提到他。
  不过,这个时候,大神还青涩着呢,属于小妖级,还没成神呢。
  “听静蕾说,你们组了个乐队,打算玩什么?”楚明秋不动声色的问道,他见识过那些玩摇滚的,前世他很佩服,觉着这帮家伙帅爆了,屁颠屁颠的跟学摇滚,有个哥们就告诉他,摇滚要叛逆,摇滚的核心就是叛逆!
  今生再回想,他完全不赞同这点,摇滚更主要的是自由,是思考,是启蒙!
  可以是不羁的风!也可以是风暴!
  “楚同志写过很多歌,在音乐上已经有很高建树,我们在这叨扰,楚同志得空指点指点。”丁园姿态摆得挺低,那刘少华眉头微皱,似乎对他的低姿态不满。
  “摇滚,你懂吗?”刘少华说道。
  楚明秋看着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懂一些。”
  不等刘少华开口,便继续说道:“你们玩摇滚,这吉他不对啊,摇滚用的吉他,是电吉他,你这吉他,可以唱唱乡村音乐。”
  刘少华终于抬头正眼看楚明秋了,楚明秋心里苦笑,这帮小子嘛还不懂呢,先那架势给学了个十足。
  “我们找了,可没找到,国内好像没电吉他卖。”
  楚明秋微微点头:“你们是一个单位吗?”
  “蕾子没给您说,除了蕾子,我们都是燕京歌舞团的。”
  “主唱是谁?”楚明秋故意问道,他当然知道,除了大神外,不会有其他人。
  “崔健。”丁园答道:“我是贝司,兼作词,他负责吉他,老崔负责作曲,也兼作词。”
  从进门到现在,丁园的姿态比较低,对楚明秋很尊敬,倒是年龄要小些的刘少华一直比较高傲,好像看不起楚明秋似的。
  这个态度可很罕见,要知道,他可是楚明秋,满大街都在唱他的歌,拿了两次格莱美,还拿过德国唱片协会大奖,才三十多岁,便创作了几十首歌,报上一再点名批判,在这样的人面前摆出倨傲的神情,这小子够狂的!
  “静蕾说,你们打算在老外的场子表演,是吗?”
  丁园点头:“对,我们已经联系了新侨饭店和友谊宾馆,每周周末晚上去表演。”
  楚明秋点头,略微沉凝,说道:“今儿咱们算认识了,我过来有两件事,第一,你们排练时,注意点,不要太闹腾,这院老人多,老人喜静,在中午和晚上,绝对不准排练,特别是架子鼓,那玩意太闹。”
  “好,好,静蕾说过了。”
  “第二个呢,对摇滚,我还是了解些的,我希望你们在这就弄音乐,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别干。”
  丁园楞了,一脸懵,刘少华不服气,呛声道:“你说清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楚明秋笑笑,起身说:“这事,我说在前面,这也是为你们好,玩音乐就玩音乐,别玩其他。”
  刘少华正要继续质问,丁园赶紧打圆场:“楚同志,我们就是找个排练的地方,也没其他事。”
  楚明秋点头,看了刘少华眼,转身要走,又转身对他说道:“我希望你能表现出与你的傲慢相符的才华。”
  刘少华微怔,楚明秋却没给他反击的机会,年青人总是在张狂中摔跟头,摇滚人九成都张狂,有些都狂得没边了。
  “德性!”
  刘少华在丁园回来后,忍不住骂了句,丁园冲他没好气的说:“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丫在别人面前狂还行,在他面前,你丫有狂的资本吗!”
  “他不就是写了几首歌吗,软绵绵的,懂摇滚吗!不过,一老朽!”
  “你丫太狂了吧。”丁园很无奈,摇头说:“你丫看得上谁!谁都看不上眼!这全中国就你丫牛!”
  “怎么啦?怎么啦!华子又得罪谁了!”李乐冲进来,四下看看:“吴静蕾她舅走了?怎么这么快,我可听说了,他可是大拿,正想向他请教请教。”
  “人家才看不上咱们呢,”刘少华冷笑道:“再说了,他懂摇滚吗!”
  “你丫就看过两次录像,去过一次香港,就懂摇滚了!”丁园没好气的揭了他的底。
  刘少华脸色一沉,李乐赶紧插话:“得,得,你们俩就别掐了,两天不掐,浑身不得劲是吧。”
  刘少华没言声,又坐下来,抱起吉他,轻轻拨了下,丁园也不再说什么,李乐又问:“吴静蕾舅舅呢?我早就知道他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听出其中仰慕之意,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
  丁园没好气的说:“今儿人家是来提醒我们的,不要太闹腾,这院子老人多,第二呢,让咱们别搞乱七八糟的事。”
  “乱七八糟的事?什么事?”李乐很好奇,也很迷惑。
  刘少华冷冷的补充:“这还不明白,咱们团什么事最乱,你们不知道。”
  李乐和丁园顿时哑然!
  “蕾子这舅舅,有意思。”李乐挂着黑线,摇头笑道。
  “蕾子也说过,这院子的老人,一个都不能得罪,特别是后院的那几个老家伙,蕾子都不敢得罪。”丁园说道。
  “这次是那个老东西去告状了?”
  “不一定,说不定是听说咱们搬进来了,特意来提醒咱们的。”
  这个乐队应该说是他们的业余爱好,他们正职是歌舞团的演员,只是都不是什么角,就像李乐,在歌舞团,他是长笛手,可是第四长笛手,团里演出,一般就一个,他排第四,要想上台吹笛子,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蕾子说,他舅舅的歌要卖十万,我还想跟他学学如何作曲呢。”李乐有点惋惜的说。
  “蕾子说她舅舅挺好说话,就是忙,这段时间,正与美国人较劲呢。”
  丁园看着刘少华:“华子,不是我说你,你丫狂也得分下对象吧,那是谁,楚明秋,你丫在他面前狂,你丫....”
  丁园很无奈的冲他竖起大拇指,李乐满脸黑线,很无语看着刘少华,刘少华满不在乎。
  楚明秋才不管这帮家伙,从经济角度看,玩摇滚是很亏钱的,前世那帮摇滚先驱,年青时义气风发,中年油腻后潦倒不堪,前世他曾经在酒吧看到过几个大神,要不是旁人介绍,他压根不相信,那几个家伙是九十年代的大神。
  国内摇滚始终没法成为流行,别说现在了,就算再过几十年,摇滚也没被主流接受,别看汪峰举办了几场音乐会,可汪峰是轻摇滚,最主要的是,他的歌还没那么叛逆。
  在楚明秋看来,看看他的歌就知道了,现在不是搞娱乐的时间,市场还没成型呢,再等十年还差不多。
  不过,这帮家伙在这玩,他倒是挺欢迎的,可以提点他们下,帮助下中国娱乐产业的发展。
  根据他的观察,随身听和录音机的销售还不错,去年的销售额都有几十万台,也就是说,出一盒磁带定格市场有百万左右。
  问题的关键,应该是在公司和销售渠道上,现在没有音像店,盒带销售都在新华书店。
  除了新华书店这个官方渠道,就没有其他渠道,后世强大的盗版产业,同样没有起步,不过,走私磁带在南方已经有了,但规模还不大。
  盗版,计算机人热情的拥抱他,可以说,没有盗版,中国计算机产业发展还慢上十年,可这东西对娱乐产业和文化产业,就是一场灾难,差点杀死整个行业的怪兽。
  楚明秋让猴子和小八分别作了几本“合法”盗版书,但在盒带上,他还没去想,只是这玩意绝对挣钱。
  这几个摇滚青年不过是小插曲,他没把乱七八糟说明白,娱乐圈那些糟践事,太多,在这个时期,同样有。
  放在二三十年后,这些事,可能是批评教育,这个时期,恐怕就是到局子里改造了。
  两年前,评出的一个全国优秀青年演员,就是睡了几个,过两年就要进局子改造了。
  这事在几十年后的网上挖得挺清楚,他作的事,放互联网时代,压根不是事,连批评教育都轮不上,可在这个时期,就是流氓罪。冤得不行,他这要是罪,那些大腕导演,什么张大导演,冯大导演,顾大导演,什么的,估计都得进去。
  楚明秋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那天,一帮警察上门,把楚家大院的名声给弄坏了,也把小静蕾给毁了。
  见他们几个,放下两条要求,一个是提醒,一个是警告。
  若他们真不听,就别怪他下手了。
  小静蕾知道后,大为不满,找到岳秀秀告状,岳秀秀却把这当回事,只是告诉她,有事告诉她,她给做主。
  小静蕾这才稍微高兴,可小不老却说,他们在东院吓闹,说什么摇滚,其实压根不懂摇滚,还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就不该让他们到院里来。
  小静蕾大为生气,嘲讽不老,问她什么是摇滚,好像她懂似的。
  小不老嘲讽道,看他们那样,留个稀奇古怪的发型,穿条喇叭裤,就是摇滚了!
  “哥说过,摇滚是反思,是启发,是最理想的追求,只有叛逆,那不过是形式,是表象,哼,就他们那伙人,我看连摇滚的皮毛都摸到。”
  “哥说,哥说,你就是舅的跟屁虫!”小静蕾讥讽道:“啥时候有你自己的了,再来和我说。”
  不老嗤之以鼻,逗着小丫头,小志远在边上自顾自的玩,偶尔发出两声妒忌的不满。
  “小心肝,姑姑教你个词,夜郎自大,知道什么意思吗,这从前,有个夜郎国....”
  小静蕾脑门冒火,怒目圆睁,岳秀秀眯眼笑道:“你们俩啊,就别掐了,不就是唱唱歌,跳跳舞,有多大点事。”
  小静蕾跑到岳秀秀身后,殷勤的给她拿捏肩膀,撒娇道:“奶奶,您是不知道,咱们玩的是摇滚,是国外的一种先进音乐,不老,她压根不懂,听舅舅说了几句,就好像懂了似的,装模作样。”
  岳秀秀笑眯眯的,她心里门清,这两丫头斗了好几年,小不老仗着楚明秋宠着,不把小静蕾放在眼里,小静蕾觉着楚明秋偏心,非要弄出点事来,好证明自己比小不老强。
  “哼,谁不懂,我那就有摇滚,披头士,甲壳虫,lynyrd skynyrd,你知道吗!听过吗!”
  披头士,小静蕾还听说过,甲壳虫和lynyrd skynyrd,压根没听说过,至于演出,更没听过。
  “你,你听过!”小静蕾掘犟反击。
  小不老将小丫头抱起来,笑眯眯的:“又重了,再过两年,姑姑就抱不动了。”
  小静蕾哼了声,小丫头叫着姑姑,亲热的扒在小不老的肩上,小志远迈动小短腿,跑过来,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小不老。
  小不老没在意,岳秀秀叫他过去,小志远站在那没动,小静蕾见状过去将小志远抱起来。
  “你这大姑,也是个偏心鬼,小姑疼你。”
  “少挑拨离间,我这不抱着丫头吗!”小不老不承认,坚定反驳。
  小静蕾哼了声,全院谁不知道小不老偏心,小狗剩小丫头是她心头宝,小志远就差那么点意思。
  小不老随后又得瑟的说:“披头士甲壳虫,我那都有,还是美国的,效果特好。”
  小静蕾略微想想,顿时炸毛,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这臭舅舅,真偏心眼!”
  小志远鹦鹉学舌:“偏心眼!偏心眼!”
  小丫头也跟着:“偏心眼!偏心眼!”
  小不老笑着捏了她的小脸蛋:“傻丫头,谁偏心眼,是她不知道,唱片就在排练厅,哎,你说,你有多长时间没去排练厅了。”
  “哥说让我多接触些音乐风格,摇滚已经是西方一个大的主流音乐流派,表现形式与传统音乐不一样,让我多琢磨琢磨。”
  居然瞒着我,小静蕾忍不住又哼了声。
  “我去听听。”
  “听听可以,不准拿出排练厅。”小不老反应敏捷,她很清楚,小静蕾多半要拿去给那帮人听,马上作出规定,在她狭隘的潜意识中,这些是后院的才能享受的,外面那些人,谁搭理!
  小静蕾不屑的蹦出个切,小不老眉头微皱,赵婶在边上责备道:“静蕾,不许说脏话!你舅给你说了多少次!”
  小静蕾没敢反驳,咧嘴作个鬼脸,在小志远脸上狠狠亲了口。
  小志远还没反应,小丫头先学上了,在小不老脸上亲了下,把小不老乐得。
  两丫头抱着两小的出去了,岳秀秀才叹口气,赵婶看看她,不解的问:“怎么啦?”
  “不老今年该二十五了吧。”
  赵婶明白了,也叹口气:“这丫头,也是大姑娘了,换我们那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咱姑娘也不差啊,怎么就没小伙子追呢?”
  “恐怕不是没小伙子追。”岳秀秀眼神中有深深的担忧,这么多年,她有点看明白了,小不老对楚明秋的依恋很深,这大概是她婚事的最大障碍。
  “又得小秋去忙活。”赵婶叹口气。
  “忙吧,谁不忙活呢。”
  赵婶深深叹口气,这要换以前,再娶一个就是,有什么大不了,想必小不老也愿意。
  当然这是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嘀咕几句。
  “太太,这宽元,结婚了,也不见他透个信,庄老师这样的人,就这样委屈她!这宽元也真是的。”
  “他们是新派人物,宽元还是省长,这换以前也是一方诸侯了,这庄老师也不是凡品,他们做事,不一样。”  
  岳秀秀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宽元和庄静怡结婚的消息还是楚明秋回来告诉他们的,后院的老人们都很高兴,可随即又不满起来,是不是叨咕几句,自然埋怨,这么大的事,都不给家里说声,就把事办了。
  最高兴的当然是常欣岚,对她来说,娶了庄静怡,是件大好事,彻底甩了夏燕,是一件更大的好事。
  家里其实很平静,不是没事,而是没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唯一的担心是这些老人的身体,尽管楚明秋已经很小心了,半年检查一次身体,家里自配的保健药不断,加上密戏,几个老的的倒没出啥大问题,倒是包老爷子去了几次医院。
  岳秀秀和赵婶出来,走进下午的阳光中,看着在草坪上玩闹的小不老和两个小东西,小静蕾却不见了踪迹。
  这丫头上那去了,就这一会功夫,就不见了,岳秀秀问小不老,小不老说她好像有事,跑了。
  小不老忽然醒悟了,忍不住跺脚,对岳秀秀叫道:“她又把我东西拿走了。”
  岳秀秀也醒悟过来,摇头笑道:“算了,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姐姐该让妹妹。”
  小不老还是象多年前那个小丫头似的,撅起嘴,不满的报怨:“我给她说了的,不准拿出排练厅,她也答应了的,这才几分钟,我,我再也不相信她了!”
  岳秀秀笑了,走过来,搂住她说:“算了,那赖皮,和她计较,闲的。”
  小不老生了会闷气,最后还是孩子们的嬉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把生气又扔到九霄云外。
  小静蕾鬼鬼祟祟的抱着唱机和七八张唱片,小心的四下张望,看四周无人,便快速跑过小径,从边门出来,跑到东院。
  “蕾子,你抱台唱机来作啥!”
  “好东西!”小静蕾抱着唱机就进去,把唱机放在桌上,随即拿起唱片,冲丁园得瑟的扬扬:“看见没,这可是甲壳虫的,这是皇后乐队的,这是,嗯,披头士的,这是....”
  丁园拿起这张,放下那张,小心又小心,如同朝拜似的,小静蕾很得瑟。
  “我都没想到,我舅居然买了这么多唱片,你们有福了,这些,在国内可没地买去。”
  “你舅有眼光啊,这是.....”
  “印度音乐!”小静蕾看看封面的介绍,全英文的:“舅买这玩意作什么。”
  “这是迈克尔杰克逊的,四张,你舅舅可以啊!识货!”
  他们自然不知道,楚明秋可是这位巨星的小迷弟,年少时就收集了他的很多盒带,要不是家里没唱机,就收集唱片了,他的大部分歌都会唱。
  披头士,甲壳虫,皇后乐队,都是风靡世界的摇滚乐队,他们的唱片,自然在收集之列。
  丁园象老鼠掉进米缸,拿起这张,又盯上那张,左挑右选,将《The Beatles》放进唱机。
  小静蕾坐在椅子上,拿起唱片封皮,翻看着:“约翰列侬就这模样,也不怎么样呀。”
  “你知道吗,他买过我舅的歌。”
  “买你舅的歌!”丁园不相信。
  “真的,”小静蕾在唱片堆里翻看,找出张唱片:“诺,就这首,还有这首,这首歌,还得过奖,格莱美,对,就是这个奖。”
  丁园呆呆的,木木的,好像在听天方夜谭。
  楚明秋两次获得格莱美奖的事,国内压根没报道,第一次是文革时期,那时别说大肆宣传,公安局还来调查了一番,第二次,就更悄无声息,海外华人圈很兴奋,可国内依旧静悄悄的没有报纸报道,连专业的音乐报都没报道,只是没有公安上门调查了。
  “这算什么,听我舅说,他好像得了两次,都是那个林晚去替他领的奖。”
  “林晚?林晚是谁?”
  “我舅的前女友,”小静蕾随意的说:“71年还是72年去了美国,我舅给她写了好多歌,临走前还录了两张唱片,你不是挺喜欢那追梦人吗,就是我舅写给她的。”
  丁园都听傻了,约翰列侬的歌声从唱机里传出,他的声音有点沧桑,带着些许勾人的愁绪,这样的混搭,形成一种强烈的魅力!
  丁园却走心了,他愣愣的盯着唱机。
  “哎,他们怎么还没到?”
  小静蕾的注意力好像不在听歌上,而是显摆上。
  她并不是这个初创乐队的正式成员,最主要的因素是,乐队已经满员了。
  没听到丁园的回答,她扭头看着丁园:“哎,你怎么啦?这唱机是我偷摸出来的,顶破天给你们听一晚上,明儿必须搬回去,唱片可以留下,但必须保存完整,别弄丢了,这国内可买不到。”
  丁园醒过来,没有搭理小静蕾,专心听歌。
  一曲还没完,从门外匆匆冲进来两道人影。
  俩人进来后,没有开口,也没坐下,一左一右,靠在门框上。
  时间在下午的阳光下,欢快的跳走。
  ........
  “得,今儿,你们也别排练了,”小静蕾看看时间,天色已经黑下来,便将唱片取下来:“唱机我拿回去了,这些唱片,唉,不是我的,你们别弄丢了。”
  “蕾子,蕾子,别驾,别驾,你这不是让我们心急吗!”丁园连忙阻拦。
  “没法子,唱机是我姐的,这样,明儿,你们去买一个,不行吗。”
  丁园几人面面相觑,小静蕾眨巴下眼睛,微微摇头,摸摸兜里,然后说:“得,这事,包我身上。”
  “别驾,别驾,你这不是让我们着急吗,这样,放我们这一晚,就一晚上。”
  “对,对,蕾子,这都拿来了,放一晚,就给你舅说说,明儿咱们就去买个唱机。”
  “买唱机,你丫有钱吗!我在旧货市场看到过,好的唱机少说要两百,差的也要百八十块。”
  “凑一下,大家伙凑凑,我这有,十二,留下两块。”
  小静蕾忍不住摇头,这帮家伙看上去玩得挺开,可实际上都是靠工资吃饭,年纪轻轻的,工资也就二三十块,最少的,也就十九块半,勉强够吃饭,还没小静蕾每月零用钱多。
  “得,得,也别凑了,我去弄。”
  小静蕾迟疑下,还是放下唱机:“就一晚啊,不老还不知怎么告状呢,走了。”
  出门两步,转身又说:“我舅既然开口了,你们可别不当回事,我舅可不会惯你们,他可是玩真的。”
  小静蕾刚回到后院就被小不老拦住了,问把她的唱机搬哪去了。
  “姐,咱们俩谁跟谁,我朋友想听听唱片,就一晚,一晚,明儿就搬回来。”
  “又是你那些狐朋狗友,静蕾,你不小了,能不能让哥省点心,一天到晚,有一出是一出。”小不老很无奈,这还是年龄大了,撂十年前,今儿这唱机立马就得搬回来。
  小静蕾嬉皮笑脸的,这些年下来,她也琢磨出怎么对付小不老了,吃软不吃硬的主。
  “姐,那些都是朋友,都是好朋友,有正式工作的,姐,借我点钱,我有急用。”
  小不老警惕的看着她:“急用?作什么?豆蔻姐和牛黄叔,都挺好的,没病没灾的,树林哥在学校,也没啥事,你要钱做啥,说。”
  “嘻,姐,真有急用。”
  “你不说实话,那,没钱。”小不老不惯她,一点不客气。
  小静蕾打小就是胡同里的大姐大,打架斗殴,无恶不作,恶行随便一个胡同老人都能说出一大堆,从上小学起,家长上门,学校请家长,都是常事。
  维持大姐大的地位,除了武力,还需要钱,她的零用钱不少,豆蔻牛黄给得不多,钱花光了,她要么找国荣,要么找树林,实在熬不过去了,就找楚明秋或岳秀秀打秋风,反正脸皮厚。
  “姐,真有大用,要不这样,我给你打欠条,将来我有钱了,还你。”
  “打小你就坑蒙拐骗,啥时候见你还过钱。”小不老压根不信,再说了,小静蕾在这方面,信誉也实在差。
  “那时候我不是不能挣钱吗,姐,最近有导演到我们学校挑演员,我们系主任推荐了我,拍一部电影,少说可以拿一两百呢。”
  小不老不置可否:“一两百,还不够你自己花,你呀,就别给我画饼了。”
  拍部电影才挣一两百,听着象是天方夜谭,可这已经是放开后,还不能以片酬的方式给,而是给生活补贴,要么就是夜班费。
  小静蕾还是学生,没有工资,剧组便只能以补助的方式给她点钱,一部电影下来,看她演的角色,估计也就百八十块吧,两百块,那是不可能的!
  百八十块钱,在小静蕾眼里,压根算不上钱,现在她每月的零用钱加上生活费就是五十块,再打点秋风,就到八十上下了,这百八十的,压根就进不了她的眼。
  这五十块,其中三十是豆蔻牛黄给的,十块是大哥水生给的,岳秀秀再给十块,打秋风的对象是岳秀秀楚明秋小八牛黄小不老等人,但她从没向赵叔赵婶伸手。
  水生成亲了,媳妇是回城知青,水生通过自己的关系把她安排在新侨饭店作服务员,楚明秋知道后,劝他让媳妇去办个执照,然后办个小饭店,绝对比去饭店作服务员挣得多。
  水生和媳妇,还有牛黄豆蔻商议,可没想到,老两口都觉着楚明秋说得有道理,于是水生媳妇便办了个执照,楚明秋给了两千块钱,一个叫味香园的饭店就办起来了,水生找了几个曾经的师弟师兄来掌勺,楚明秋又给设计了饭店管理制度,给主厨和大堂经理各百分之五的股份,这是为将来开连锁饭店作准备。
  水生结婚后,他们饭店给了套房子,还是大杂院,不过,两口子还是欢天喜地的搬进去了,把原来楚明秋借给他们的房子还回来了。
  “你干嘛不找你哥要。”小不老故意问道。
  “唉,你可别说了,他那小饭店刚有了点进项,一堆苛捐杂税就来了,我嫂子差点当场晕倒。”
  小静蕾报怨着,她前两天上哥的饭店请客,和嫂子一聊,才知道,饭店上个月收到各种税费清单有二十多种,把她都听傻了。
  小不老对这些不上心,听听就过去了,小静蕾喋喋不休诉说嫂子的辛苦。
  “姐,我就借一百块,你就当支持妹妹的事业了,好不好。”
  “一百块!怎么要这么多!”小不老很意外,以往不过是两三块,最多也就二三十,这一百块是很大一笔钱,是一个大学毕业生两三个月的工资。
  “一百块还不一定够,唉,给你说了吧,我想买台唱机,姐,您都有唱机了,我还没有,你是小富婆,支援一两百块,没问题。”
  不老是有钱的,国家队的工资并不高,她在冬奥获得铜牌后,国家奖励了一台彩电,并没有其他奖励,她把彩电抱回来就给了岳秀秀,岳秀秀已经有了,她就把那台老的抱到尹秋莹的房间,自己这台新的放在岳秀秀那了,尹秋莹和岳秀秀都很无奈。
  不老的钱主要来自自己的节省,另外还有出国补贴,最后一部分来自尹秋莹,尹秋莹拿到几万抚恤和补发工资,尹秋莹便给两个孩子一人五千,这是一笔巨款,楚明秋知道后,坚决将小平安的钱给收缴了,让尹秋莹负责保管,小平安气得差点跳脚,也幸亏被收缴了,要不然今儿小静蕾就找他去了。
  小静蕾嬉皮笑脸的搂着不老,不老挣扎两下就放弃了,很无奈的样子。
  “怎么啦?”左雁看到两丫头的样子,忍不住微微摇头,这小静蕾又在闹腾啥。
  “舅妈,我们正商量事呢,没胡闹。”小静蕾还是不松开不老,生怕她跑了。
  “说吧,什么事?”左雁心里清楚,这小静蕾又在搞幺蛾子了。
  “没事,没事,我们没事,”小静蕾眼珠一转,松开不老,冲到蹒跚过来的小丫头面前,将她抱到小不老面前,小丫头明显更喜欢不老,朝不老伸出小手,不老笑逐颜开的抱过来。  
  小静蕾转身又把小志远抱起来,另一支手则拉过辆婴儿车,塞到小不老手里,然后又拉过另一辆婴儿车。
  半拉半推的扯着小不老向里面走,小不老很无奈,被这丫头缠上是很难摆脱的。
  “你们上那去?这就要吃饭了。”
  “还有会呢,我们溜达溜达,对吧,小志远。”
  晚风带来孩子咯咯的笑声,左雁很无奈的摇头。
  “你想买个唱机,问过价格吗?”
  “听说百八十块,我觉着一百块应该够了。”
  “最好自己先去看看,好唱机恐怕不够,当年哥买这个唱机时,就花了八十多,现在应该更贵了。”
  小静蕾嘻嘻一笑:“那,我就借两百,姐,你可得帮我。”     
  小不老想了想:“成吧,不过,得明天,上银行取去。”
  小静蕾点头,小不老说:“我妈给了我点钱,这钱呢,我给哥了四千,折子上就剩下一千多点。”
  “你给我舅作啥,他还缺钱!”
  “哥说这钱不能全存银行,钱迟早会贬值,以我这个年龄,可以将大部分资产用来投资,小部分用来生活。”
  “那就没错,舅在这方面,狡猾狡猾的!听他的没错。”小静蕾点点头:“他给你买什么了?”
  “也没买什么,就几幅画,明代和清初的有四五幅,还有几幅现代画。”
  小不老神情有几分落寂,这次休假的时间比较长,上面给了接近两个月的假期,今年没有出国比赛任务,不过,明年就要开始备战84年的冬奥会,期间还要去欧洲参加比赛作为练兵。
  可这么长时间休假,楚明秋却没多少时间在家,这让她有很失落,说好的指导她画画,也没落实。     小静蕾没察觉,高兴的说:“那咱们说好了,明儿我上西单天桥看看去,你去取钱,.....”
  正说着,一阵鼓声传来,金属的撞击声异常清楚。
  小静蕾脸色微变,随即就平静下来,心里暗骂这帮家伙怎么不听劝。
  果然,小不老担忧的朝东院望望:“你那些朋友怎么这会还在练!”             
  “待会我说他们去。”小静蕾叹口气:“没事,这会都吃饭呢,还没到休息时间。”
  小不老看看天色,晚霞在天边拉出一道华丽的痕迹,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层次分明,美得让人心惊。
  小静蕾看她不说话,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这幅画卷,她却没往心里去。
  “看什么呢?”
  “你不觉着很美吗。”
  “切,不就是晚霞吗,那年没十回八回的,姐,我看你该去当作家,接你妈的班,哎,我说,你爸妈都是文人,你爸是编剧,你妈是编辑,压根就没体育细胞,你和平安的体育细胞怎么就这样发达!”
  小不老哭笑不得,小静蕾思索说:“我看就是变异,你和平安的基因发生了变异。”
  “去你的!”小不老忍不住给她一拳。
  “姐,你们队都放假了,平安他们怎么就没见着放假。”
  “他们八月好像有比赛,叫,亚洲青年锦标赛,好像还挺重要的,拿到前两名,可以参加世界青年锦标赛。”
  “一天到晚,老是比赛,这家伙肯定高兴坏了。”小静蕾不满报怨着,将小志远放进婴儿车,小东西马上从车上翻下来,迈着小短腿向前跑,小丫头看到也挣扎着下来,跟在屁股后追去。
  小不老赶紧跟上去,小心的呵护着,小静蕾则不以为然,小孩子那有不摔跟头的。
  小静蕾的跟在后面,眼珠子转悠,又有了想法。
  晚饭后,她没有回校,而是跑到东院和乐队成员们一起欣赏皇后乐队专辑,顺便问清楚那有唱机卖。
  李乐有点意外,赶紧问是不是有钱了。
  小静蕾大咧咧的,满不在乎的告诉他,弄到钱,分分钟的事,你们还有缺什么,一块说了,我一次就办了。
  李乐大喜,马上叫电吉他,两把,电子琴,就这样几样。
  小静蕾眨巴下眼睛,问这几样要多少钱,五百够不够。
  豪气!
  几个大男人顿时无语!羞愧万分!欣喜万分!
  小静蕾拍拍高耸的胸部,毫不客气的把经费问题给解决了,然后问那有卖的。
  丁园则把这事给包下来,友谊商店有买,还有乐器行也可能有,如果,都没有,就到上海去买,他在上海有朋友。
  小静蕾摆手,要这么麻烦,就让她舅去搞,不过,她舅狡猾狡猾的,多半不肯平白出这笔钱,最好还是燕京就买了,省得麻烦。
  李乐问能不能见见楚明秋,他还是学生时就听他的歌,当年正是他的歌,引领他走上音乐这条路,原来歌还能这样迷人,还能这样写。
  请教之意很明显,刘少华没有开口,眼中也流露出期待之意,此时他的神情中再无倨傲。
  被打脸了,啪啪直响!难怪能写出这么多风格各异的歌曲!
  小静蕾想了下,摇摇头,众人正失望中,她又开口说,这段时间恐怕不行,这段时间,他太忙,今天估计又要加班了,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
  众人哑然!这楚明秋居然这样拼,比他们还拼!
  小静蕾估计楚明秋要十点后才能到家,她决定等,不管多晚都要等。
  果然,快十一点了,楚明秋的身影才出现在百草园,先去了岳秀秀的院子,没有进屋,在院子里看了看,又听了听房间里的动静,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进门就看到小静蕾坐在花架下,左雁和小不老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说话。
  看到楚明秋进来,左雁长出口气,起身迎过来,她已经有些困了,可小静蕾还赖着不走,拉着她说话。
  小不老也过来,从左雁手里接过包,转身进屋,一会就端了杯水出来。
  小静蕾亲热的拉着楚明秋到花架下坐下,还殷勤的拂了拂凳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楚明秋老神在在享受着小静蕾的殷勤,喝了口水后,才笑着问小静蕾:“说吧,有什么大事,非要等到现在。”
  小静蕾笑嘻嘻的:“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咱不是组了个乐队吗,这乐队需要资金支持,不老姐姐都赞助了两百,舅,你也赞助点,好不好!”
  “主意都打到你不老姐姐身上了,你可真行,你不老姐姐每月工资才四十二块,你就好意思向她要两百。”
  月色下,不老目光明亮,喜色一闪而过,看着小静蕾抿嘴直乐。
  小不老现在每月四十二块钱的工资,以她年龄来说,已经破格了,象丁园与她差不多大,工资只有三十二块半,小不老能拿到四十二块工资,还是她在冬奥上拿了铜牌,国家给的奖励,除了那台彩电外,还给了两级工资,再加上,她以前获得金牌,国家还奖励过一次,而且从七七年开始,队里涨工资,她也调了一次,所以,这几年,她的工资涨得挺快,从二十多涨到四十二。
  小不老对这个还真没上过心,从小到大,除了带着弟弟要饭那几天,她就没缺过钱,楚明秋对她从不限制,只要开口,要多少给多少,她在队里的条件也是最好的,除了吃,必须是在队里的食堂,其他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我不是没工作吗,这不病急乱投医了,”小静蕾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胳膊:“舅,你看我们现在什么都缺,电吉他,电唱机,还有键盘,什么都缺,我不找你找谁?”
  “舅,你就帮帮我吧。”小静蕾央求道,很可怜。
  楚明秋却问道:“帮你倒没有问题,不过,小静蕾,你这学的表演,怎么就搞上了乐队了。”
  “这有什么,香港,好莱坞,那些女星,谁不是拍电影,唱歌,都来,哥,你不知道,演《小花》的那,那,刘晓庆,人家就能唱歌能演电影。”
  “哥,你说,我上好莱坞,能行吗?”
  “好莱坞,”楚明秋知道这小静蕾开启胡搅蛮缠大法,这丫头也不知上那学的,提了要求后,然后开始东拉西扯,把你绕晕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对啊,你不知道,《小花》那陈冲,就跑美国留学了,瞧人家走得多潇洒,丢下一句,要打入好莱坞,要成为国际巨星。”
  楚明秋哑然失笑,左雁端了两个面包和一杯牛奶过来,放在他面前。
  楚明秋还真有点饿了,拿起面包就狼吞虎咽起来。
  “哥,我给你下碗面吧。”小不老见他的样,有些心疼的起身就要去厨房。
  “算了算了,两个面包已经够了,”楚明秋赶紧叫住她,左雁把她拉回来。
  “从养生的角度上看,晚饭最好七分饱,别吃太多。”
  “那怎么饿成这样。”
  “今天事多,晚饭就吃了一碗面,没吃饱。”楚明秋笑着解释道,然后几下将面包牛奶吃干净,左雁拿起盘子和杯子去洗。
  “我就给你说说这什么好莱坞,冲向世界,”楚明秋对小静蕾说:“有些东西可以去美国,可以冲向世界,但你们这行,却一定要立足中国,那个陈冲,我现在就可以断言,她去了美国,绝对一事无成。”
  “为什么?”小静蕾非常不解,两年前,电影《小花》上映,陈冲立刻红遍全国,刘晓庆还没她红,可她却在最红火的时候跑美国去了。
  在楚明秋看来,这女人是傻了,这是在玩自杀!这一去三五年,真以为自己是圣母娘娘,观众随时膜拜上香。
  “很简单,这里面有文化和种族问题,好莱坞流行的是西方文化,人家吃的是汉堡牛排,拜的是上帝,咱们呢,吃的大米馒头,拜的祖宗牌位,人家是高鼻子白皮肤,咱们呢,是黑头发黄皮肤。
  乱世佳人,郝思嘉,用个黄皮肤来演,观众接受吗?显然不能接受,这个问题,其实是亚洲演员难以登陆好莱坞的最大原因。
  静蕾,其他行业,不老,可以去欧洲美国参加比赛,因为对她们进行评判的是裁判是专业人士,可你是演电影,面对的是普罗大众,他们是无知盲从的。
  其次,静蕾,记住一句话,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只有立足本民族文化,才能走向世界,至于去不去好莱坞,压根不重要。”
  小静蕾沉重的点头:“舅舅,说得对,这陈冲就是傻瓜。”
  “她干嘛要去美国?”左雁不解的插话问道。
  “这个我哪知道,得问她去,”楚明秋笑道:“静蕾,你现在大二了,马上就要大三了,有没有人找你拍电影。”
  “暂时还没有,”小静蕾说道:“不过,最近有导演来学校选演员,我们老师推荐了我。”
  看着她颇为得意的神情,楚明秋便笑问:“好啊,知道什么影片吗?”
  “现在还没说,只是说是一部关于文革武斗的电影。”
  楚明秋有些无语,摇头说:“现在这个题材还是禁区,剧本能过审吗!”
  小静蕾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别再想,找机会,舅舅写个剧本,给你演。”
  “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了。”
  “那也得等有时间再说。”
  “原来是给我画饼,舅,你又忽悠我。”
  左雁笑了,不老马上说道:“静蕾,哥最近多忙,那有时间给你写剧本。”
  “又不是我说的,把人勾起来,又不管了。”小静蕾不高兴嘀咕道。
  “得了,你也别生气了,你也才大二,有的是时间,大概到八月,我就没这么忙了。”
  小静蕾神情稍缓,楚明秋又说:“这段时间,你好好磨炼下演技,演员最终还是要靠演技说话的。”
  小静蕾再度点头。
  “得了,你的目的达到了,需要多少钱,不老那两百,不准要。”
  小静蕾顿时大喜,随即有些为难的说:“我其实也不知道需要多少钱,两把电吉他,一台电子琴,我也不知道多少钱。”
  楚明秋想想:“这样吧,你先去考察下价格,别太便宜了,人不识货,钱识货,把价格弄清楚了,找你舅妈,家里的钱,都在她手上呢。”
  自从将地库的秘密告诉左雁后,楚家的内宅大权便逐步转到左雁手中,这个转移速度由岳秀秀决定,是在潜移默化中完成的。
  大家族的传承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完事的。
  “舅妈还不是听你的。”小静蕾撅起嘴,不满的报怨道。
  楚明秋摇头笑道:“家里的事,归你舅妈打理,你问问你舅妈,我问过这些事吗。”
  左雁笑眯眯:“你呀,脑子怎么想的,弄个乐队在东院,赵叔他们还没报怨,胡同里的老街坊他们都找我说了几次。”
  “啊,是不是袁老爷子。”小静蕾怒目圆睁,粉拳握得紧紧的。
  “怎么?瞧你那样,跟炸毛的花猫似的。”楚明秋嘲讽道:“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咱们老燕京人,重的是情谊,没听谁说过,冲街坊四邻耍威风的,袁师傅从我爷爷那辈就在楚家胡同理发,从我爷爷到我爹,再到我,我们一家三代都在他那打理头发,怎么说,你想去拆了他的老骨头。”
  小静蕾不服气:“咱们自己家人还没说什么呢,他凭什么管!闲吃萝卜淡操心。”
  “我不许你这样说袁师傅,”楚明秋拉下脸来,郑重的盯着她:“静蕾,以前,我就给你说过,人,什么最重要,不是钱财,不是官位,是名声,有了好名声,干什么都顺,好名声从那来,是从寻常小事中来,是从街坊邻居的风评中来。”
  “可,可,我们没惹他们啊,就在自己家敲敲鼓,那招惹他们了。”小静蕾依旧不服气,这些老东西也太登鼻子上脸了。
  “克己复礼,打小让你读书,你就不肯认真读,”楚明秋摇头说:“这克己复礼,首先是克己,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约束,复礼呢,就是在约束自己的情况下,与对方讲道理。
  静蕾,你将来要作演员的,演员是什么?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受到公众关注,你的任何行动,都会被人拿到放大镜下看,记住,是任何一个举动,包括说话,任何一句小话,办事,包括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拿到放大镜下看。”
  “靠!”小静蕾忍不住叫出声来:“舅,你别吓我,这不比坐牢还惨!”
  左雁和小不老都忍不住笑了,楚明秋却点头:“对,几乎就是这样,咱们国内还好,在香港,象徐小凤许冠杰,他们连谈恋爱都要躲躲藏藏,他们在公开场合说话,一定是三思而行,他们谈恋爱都得秘密进行,在公开场合,与任何人接触,都要小心翼翼,不敢被记者抓住,否则就是连篇累牍的绯闻。”
  小静蕾张嘴结舌,半响才弱弱的问道:“舅,你该不是在忽悠我吧。”
  楚明秋见状,忍不住乐了:“舅还真没忽悠你,不过,现在呢,国内娱乐市场还不发达,没什么小报,就算有报道,多半是得罪了记者或主编什么的。”
  “静蕾,你这性子,以后得改改,你也不小了,不能老让你哥你舅他们给兜着。”左雁说道。
  “那有,舅妈,我现在可听话了。”小静蕾赶紧给自己抹粉:“舅说的那克己复礼,我就是在克己复礼。”
  她忽然想起来了,叫道:“舅,你又忽悠我,我们不是在说....”
  她有点短路了,一时想不起在说什么了。
  楚明秋又对小不老说:“不老,你呢,生性安静,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优点是安静可以专注,所以你的成绩提高很快,可这也是缺点,缺点就是太孤单,所以,你在艺术表现力上,始终差了点火候。
  历来大艺术家,从唐伯虎文征明到石涛李白杜甫,那个不是深入生活,李白斗酒诗百篇,苏轼把酒问青天,不老,你可有把酒问青天的孤独?”
  不老嘻嘻一笑:“我有哥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还得有朋友,呼朋唤友且为乐,还有孤芳不自赏,不老,哥就担心你成了悬崖上的花,看上挺有诗意,可高处不胜寒。”
  不老撅起嘴,不高兴的报怨:“哥.....!说什么呢,你让我跟她似的,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我才不干呢。”
  “谁不三不四了!你说清楚!”小静蕾立刻炸毛,脖子窝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哼,你看你那些朋友,个个奇装异服,那个什么人,中间就留这么一条缝,跟小鬼子似的,穿条牛仔裤,还故意在腿上留个洞,什么意思,干嘛不在屁股上留个洞。”
  “你懂什么!那是个性!个性!明白吗!”
  “留个鬼子头!就是个性!裤子上剪个洞,也是个性!拉倒吧。”
  两个丫头又要吵起来,楚明秋和左雁相视摇头,俩人也不劝,起身准备回屋。
  “哥!”    
  “舅!”
  “你们俩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管不了!”
  楚明秋拉着左雁回屋,关上门前,冲她们说道:“天不早了,早点休息,静蕾,明儿还要上学,不老,明早还要跑步,早点歇着。”
  “不老,休假归休假,可不能马放南山,该有的基础训练还是要坚持!”  
  房门关上了,小静蕾和小不老,俩人互相看了眼,忽然同时哼了声,又同时转身,谁也不理谁!
  房间里,左雁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这两丫头。”
  “吵架好,不吵不闹,成不了朋友,哎,你说,不老这丫头除了静蕾还能与她吵吵,还能找出谁。”
  左雁想了想,忍不住摇头:“还真是。”
  “不老的生活圈子太窄,可她却乐在其中,这不正常。”楚明秋叹口气说:“她今年二十四岁了,正是青春无敌的时候。
  青春是什么,是人生最美好的时期,是鲜花怒放的时候,是鲜衣怒马,走马章台,是飞扬跋扈,是好高骛远的时候,是十二点吃饭,十三点喊饿的时候。
  可她呢,正浪费自己的青春,唉,真是愁死人了!”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左雁给他倒上水,将毛巾拧干的递给他。
  “你也别着急,她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左雁说道:“要不这样,五一,我带上孩子,加上她,我们一块去动物园。”
  “呵呵,我要是你,我就去植物园,鸟语花香的,比动物园那臭烘烘的,要强多了。”楚明秋擦完脸,将毛巾洗漱下,拧干挂上。
  左雁已经将洗脚水倒好,他脱下鞋,左雁过来帮他把袜子脱下来。
  “那就去植物园,你去吗?”
  楚明秋叹口气:“我倒是想去,没办法,这格罗夫还没走,今儿收到IBM传真,他们四月二十六号来考察,五月三号,镁光公司也要来,唉,我现在就想睡觉,太他妈的太累了。”
  左雁忍不住大笑,刚笑两声,赶紧捂住嘴,扭头看看已经睡着的孩子,还好,两孩子睡得很熟,没有被惊动。
  楚明秋现在也就俩人独处时发牢骚才爆几句粗口,看着铁人样的楚明秋都流露出疲倦的神情,左雁也忍不住心疼。
  “唉,你也别这样拼了,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左雁起身走到他身后,给他拿捏肩膀,楚明秋拍拍她的手:“话是是这样,可没办法,这格罗夫,IBM,镁光都是行业大佬,要是能拿到他们的订单,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不是普通重要,是关系到生死的问题,格罗夫的开价肯定很高,IBM,我估计开价也不会低,镁光倒还好说,只要能拿下英特尔和IBM,镁光应该没多大问题,顶破天,到时候给他们多点折扣。”
  左雁用力揉着他的肩颈,长期锻炼,楚明秋的身体很强壮,穿上衣服不显,脱衣就是肌肉,腹部八块肌肉,那不过是小意思,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赘肉,线条流畅,力量感十足。
  左雁其实对他的工作了解并不多,楚明秋一般不会告诉她,偶尔说说,也只是宣泄下压力。
  “这格罗夫,老奸巨猾,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家伙,他想空手套白狼,这家伙...”
  楚明秋不住摇头,左雁笑着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呀,就你着急,格罗夫不着急吗?”
  “问题是,我们面临的困难比他多,英特尔公司现在是很困难,可他的困难比我们小,...”
  “困难小,也不是没困难,你不是常说,只要抓住对方的弱点,就能一击而溃,那格罗夫的困难在哪?你想过没有?”
  “这格罗夫....”楚明秋靠在椅子上:“他的弱点在哪呢?”
  楚明秋最大的困难还是对英特尔的了解太少,对格罗夫的了解太少,手上的资料就这么多。
  格罗夫的性格,英特尔公司的现状,....,躺在床上,楚明秋翻来覆去,罕见的失眠了。
  格罗夫已经出手了,可这是投石问路还是真的是底牌,不对,应该不是底牌,还是得等他再出招。
  连续两天,格罗夫都在酒店休息,楚明秋去照个面就离开,根据中积电的反映,英特尔公司技术评估小组已经结束工作,明天就应该有评估报告交到格罗夫手里。
  二十六人的考察团,有十五人是技术小组成员,几乎每道工序都经过他们的检验。
  全面评估了中积电的生产工艺,楚明秋很想知道,对方的评估报告,在他主持高科园期间,就定了研究生产工艺的策略,并在这上面投入了很多人力和资金,在他离开后,郁解放基本没改他的策略,可在四机部时期,研发经费被大幅度削减,人手也调离了不少,导致生产工艺研究陷入停滞,楚明秋重新回来后,时间太短,采取的措施还没见效。
  楚明秋对生产工艺并不熟悉,也不懂,所以,他心里有些茫然不安,不知道英特尔的工程师们是如何评价的,他很想看看那份评估报告。
  不知不觉中,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没睡多久就被左雁的动作惊醒了。
  睁眼看,天色已经蒙蒙亮,他赶紧起身,左雁让他多睡会,他说不用,简单洗漱后,便陪儿子跑步去了。
  儿子现在已经增加到五里,他还是跑十里,胡同里的街坊们都习惯了父子俩的晨练,半道上,勇子也陪着女儿过来,随后咸鱼干也来了,陆续兄弟们都来了,其中不乏陪着儿子过来的,也只有勇子家的是女儿,小丫头颇有众星捧月之感。
  到五里时,楚明秋和勇子咸鱼干他们继续向前跑,孩子们则由吴锋盯着往回跑,吴锋则是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他看着这帮已经不算年青人的年青人,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意。
  往回跑,跑了一多半,看到楚家胡同的影子后,楚明秋停下脚步,开始慢慢走。
  勇子和他并排而行,咸鱼干和瘦猴的弟弟跟在他们身后。
  “勇哥,怎么样?”
  勇子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神情落寂的答道:“唉,裁军是大势所趋,军费肯定削减,后勤部的老庄说,他们给我们争取了一年时间,在校办工厂和乡镇企业中,就保留我们一家,老庄告诉我,真没其他办法了。”
  楚明秋点下头:“那你就好好想想,一年后,你打算生产什么?”
  勇子还没答话,咸鱼干从身后撺过来:“你们猜,前两天我淘到了啥,公公,你肯定喜欢。”
  “啥?呵呵,你丫能淘到啥宝贝。”瘦猴弟弟笑骂道,瘦猴死后,他的弟弟妹妹都是在勇子小八楚明秋他们呵护下成长起来的,特别是勇子,几乎将他们当自己的弟弟妹妹那样照顾。
  “你还别说,绝对是好东西,石涛的画,怎么样,牛吧!”
  楚明秋脚步顿时停下,后面的瘦猴弟弟差点撞上,在他身上扶了下才站稳。
  “你没看错?可别打眼了!”楚明秋看着得瑟的咸鱼干,警惕的问道。
  “我也怕,请了我师傅掌眼,石涛的《青溪行》画册,有高士奇,还有徐可行的题跋,对了,还有李可染的题跋,传承非常清楚。”
  楚明秋顿时不淡定了,咸鱼干的师傅可是琉璃厂大拿,在古玩这行混了一辈子,而且,他最擅长的就书画,能让他打眼的真没听说。
  “多少收的?”
  “两万。”咸鱼干竖起两根手指,这个时期已经是巨款了,咸鱼干是把家底都掏空了,才拿下这套画册。
  “才两万!”楚明秋几乎是惊叫出声,太便宜了:“你丫捡漏了,两万,你知道我老师当年要买一幅石涛的画,花了多少钱?七万大洋,老师是卖房卖地,还借了些钱,才拿下,你丫两万!..,太便宜了!简直太便宜了!”
  瘦猴弟弟和勇子都很无奈,两万啊!这得存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以他们的工资,就算二十年也存不到两万。
  这家伙居然连呼便宜!
  咸鱼干傻乎乎的直乐,瘦猴弟弟冲他一拳:“你丫行啊,拿得出两万了,在那挣的,指点下小弟。”
  “拉倒吧,我自己就拿了一万多,五千是马儿的,剩下还向花豹借了三千,向八哥借了两千。”
  “这马儿是顺的他家老爷子的,他家老爷子补发的工资,被他顺出来了。”
  咸鱼干叹口气:“公公,你要不要,切,你还有不要的,我就给你。”
  楚明秋略微想想便问:“你是不是和马向东一块合作拿下的?”
  咸鱼干点头,楚明秋却摇头说:“我当然想要,不过,我不能开价,石涛的画,在我看来是无价之宝,不管我怎么开价,将来都可能引起纠纷,....。”
  “怎么会!”咸鱼干叫道。
  楚明秋制止他说:“可要让给别人,我也不甘心,这样,你叫上马向东,你们一块去找你师傅,让你师傅出价,我不还价。”
  “犯不着这样。”咸鱼干嘀咕道,他有点委屈。
  “其他的东西也就罢了,这石涛的画,能出现在市场上,及其罕见,这东西是可以传给子孙的,将来只会越来越值钱,两万,后面加四个零,还不一定能拿下。”
  “将来的事,谁能说清楚,这行的规矩是,现在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将来谁能说明白。”
  “这要只有你,没什么问题,可这里面还有马向东的份子,咱们关系好,多点少点,无所谓,可加上马向东就不一样了,明白吗!”
  咸鱼干不服气的说:“是带他挣钱,这货....”
  “这事不能这样,咱们做事要公平,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咸鱼干,做人做事,都要讲究,别落人口实,如果,这画册,马向东要,你就让给他,当然,价格还是你师傅定。”
  “让你挣钱,怎么,还不乐意了。”勇子笑骂道:“这事,就按公公说的办,你还不懂他,他一向如此,不让兄弟吃亏。”
  咸鱼干只好点头,楚明秋拍拍他肩膀:“人啊,不能被钱给迷了眼,在任何事上,信誉都是最重要的。”
  咸鱼干点头,楚明秋又问:“对了,弄钱时,没去逼你妈吧?”
  “我妈,整个一守财奴,钱进了她的手,再想拿出来,门都没有。”咸鱼干喋喋不休的报怨着,他每月都要将收入的一成交给他妈,他妈廖八婆拿到后就给他存起来,这次他缺钱,想到以前存的,就想向他妈支应点,以后再还上,可他妈死活不干,还拿出楚明秋来威胁他,让他无可奈何。
  缺钱本来可以找楚明秋借,可这段时间,楚明秋太忙,压根找不着人,他又不愿找左雁,便四下里借钱,心里想打的主意是,实在借不到钱,再来找楚明秋。
  到了小饭店门口,闻着香气扑鼻的包子,楚明秋有些食欲,便叫几个人在这吃饭。
  “勇哥,你也别着急,那工兵铲,军队不要了,你们可以直接在市场上卖,军工技术,对越自卫还击解放军最爱,绝对一大卖点。”
  四盘包子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咬一口,汁液顺着嘴边就淌下,这个店现在也承包了,承包人是个叫张民成的年青人,比他们要小快一轮,高中毕业后一直待业,街道把小饭店拿出来搞承包时,他大着胆子承包下来。他哥哥是楚明秋的小兄弟,当年参加过四十五中校卫队,也参加数次对老兵的行动。
  秦老经理看到被承包的小饭店,发过几次牢骚,当年被公私合营,现在又成了私人的,那还搞什么公私合营。
  在这点上,老对头袁师傅很赞同,因为他的理发铺也被承包了,承包人是他的小徒弟金猴子,金猴子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还大着胆子承包,楚明秋知道后,对他刮目相看。
  “直接到市场?这行吗?”勇子有些拿捏不准。
  “怎么不行,说到底,不就一把铲子!又不是飞机大炮,怎么不行。”咸鱼干叫道。
  勇子眉头紧拧,楚明秋插话说:“咸鱼干没说错,这工兵铲就是功能多几个,其他与普通铲子没多大区别,不过,勇子,要在市场上卖,那个砍刀功能要弱化,干脆取消,不要开刃,不要有指南针,反正军用功能,那种肉搏拼杀的,都要取消或大幅度弱化。”
  勇子这下放心了,倒底是受了长期教育,对这些东西异常敏感,时刻警惕着!
  “你也别觉着简单,我可告诉你,这事,没那么简单。”楚明秋提醒道。
  “还有什么?”咸鱼干抢在前面替勇子问道。
  “还有什么!”楚明秋摇头笑道:“如果,这工兵铲销量可观,那么仿冒产品很快便出现,你压根没办法。”
  “那有什么,我们才正品,真正的,解放军用的。”勇子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楚明秋没有坚持,这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而且,他对勇子还有另外的想法。
  他们是朋友,是生死兄弟,除了老婆不能共享,其他都能分享的兄弟!
  他们彼此都十分了解,所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等机会到了再说不迟!
  机会,其实已经不远了!
  到办公室,刚看了几页谢志华的考察报告,他总算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有八份考察报告,这说明,他已经考察了八家工厂。
  电话铃就响了,林丽丽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告诉楚明秋,格罗夫让她通知他,两天后举行谈判,时间地点都由他定。
  放下电话,楚明秋心里居然有几分激动!
  序曲已经结束,主题就要唱响!  
  经过漫长的折磨,图穷匕见!
  所有结果,两天后,就知道了!
  这种等待,真不好受!
        
  题外话:
  祝贺阿根廷夺冠!祝贺梅西夺冠!
  我是阿根廷球迷,是梅西的球迷,一直都是!  
  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以上都是收到的内容
uu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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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十二月一更

帖子 uu5 »

多谢楼主, 圣诞快乐。
alex1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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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十二月一更

帖子 alex1688 »

感谢分享!节日快乐!
c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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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十二月一更

帖子 cng »

多谢分享! Happy Holidays!
zzhw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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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十二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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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分享,节日快乐🎉
eagleha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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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十二月一更

帖子 eaglehawl »

太好了,多谢分享!
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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