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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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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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迟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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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cecuowu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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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逼婚

  逼婚!
  又见逼婚!
  前世他亲眼目睹的就有好几次,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今生,还是第一次。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俩人。    
  熊眼瞪得溜圆,不知所措,有些慌乱。
  汪红梅则神情平静,死盯着他。
  熊,好可怜!
  楚明秋眼珠转动,起身拍拍厚实的熊肩,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埋得够深的。”
  熊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在愣神,委员也笑道:“就是,瞎熊,你丫行啊,悄没声的就把咱们班长给嗅了。”
  熊脸微红,扭动下肩膀:“去,去,去,有你什么事!边凉快去。”
  委员笑道:“这可不行,汪红梅可是我们班长,能看上你,是你丫的福气,还磨叽啥,还不赶紧的,把结婚证扯了。”
  黑乎乎的脸上有些紫涨,没等他反应,楚明秋又在他肩上拍了巴掌。
  “男子汉大丈夫,还要女生求婚,瞎熊,你丫这就不地道了。”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可格日琴已经死了,你还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楚明秋和委员都楞了,格日琴,什么意思?连忙细问。
  汪红梅便给俩人解释。
  汪红梅和殷红军悄悄交往几个月了,而且还是汪红梅主动的,几个月下来,汪红梅有点等不及了,便想挑明了,明确俩人关系,然后尽快结婚,毕竟俩人都不年青了。
  汪红梅心里纳闷,便找到殷红军的知青战友打听,开始他们还不说,后来在她逼迫下才说出来。
  殷红军在内蒙插队时,与当地的一个蒙古女孩好上了,可那蒙古女孩与当地的另一个蒙古男孩有定亲,这个定亲是双方老人定下的,不是女孩自己的意思。
  熊,正直,豪爽,仗义,举手投足,男子汉气十足。
  这是非常吸引草原姑娘的,格日琴疯狂的爱上他,不惜打破蒙古族的规矩,不顾家里和未婚夫的劝阻,坚决要退婚。
  殷红军是不会追姑娘的,在这方面反应奇慢,很长时间里都懵懵懂懂的,与格日琴骑马赶羊,没有丝毫忌讳。
  格日琴的未婚夫不愿意了,劝阻无效后,找到公社,公社大为光火,这里面涉及知青政策,涉及民族政策,......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殷红军被调走了,调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另一个牧场。
  可这时候,殷红军觉醒了,要死要活的非要和格日琴在一起,每个月跑一百多公里去看格日琴。
  格日琴未婚夫实在忍不了,要与他决斗。
  殷红军那怕这个,当场就接受了,可格日琴阻止了他们,这可不是摔跤拳击,而是刀剑,要见血,要人命。
  蒙古武士的荣誉,燕京汉子的骄傲,都臣服在草原姑娘的侠气中。
  格日琴拗不过家里和公社,最后被迫嫁给了未婚夫,第二年,死于难产。
  格日琴结婚那天,殷红军策马狂奔上百里,想要去阻止,但没能进入婚礼现场,被格日琴丈夫的族人拦在婚礼现场外,他被七八条大汉也死死压在地上,最后还被派出所给关了三天,差点被扣上破坏民族政策的帽子。
  那天,殷红军差点把马跑死,从那以后,殷红军就绝口不谈男女之事。
  格日琴死后,他消失了三天,最后在格日琴的坟前找到醉倒的他。
  楚明秋和委员都呆住了,没想到大咧咧,从内到外,都是钢铁直男的熊,居然还有如此深情,如此荡气回肠的爱情。
  楚明秋叹口气,轻轻拍拍熊肩:“逝者已也,红军,生活还要继续,人不能活在过去,要向前看。”
  殷红军双目微红,铁汉柔情,端得令人心疼。
  汪红梅轻轻叹口气,不顾楚明秋和委员在场,上前搂住殷红军的头,低声说:“其实你的事,我以前就知道,这些事,就藏在心里吧,公公说得对,生活还要继续,明儿,咱们去把结婚证领了。”
  又是个女汉子,这爽快劲,赶得上苏子青了,不,是超过苏子青了。
  楚明秋对汪红梅刮目相看!原来怎么没注意到,大班长还有这一手。
  刚想称赞几句,汪红梅拧起熊耳,很温柔的叮嘱道:“记住,明天把户口本带上,听清楚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熊借不耐掩饰心情,虎着脸色喝道:“干你的活去,在这唧唧歪歪的!小心爷收拾你!”
  汪红梅笑笑,看了楚明秋眼,楚明秋会意的点头,笑道:“先声明啊,国庆,虎子和楚箐要举行婚礼,你们要撞车了,我就分身无术了。”
  “呵,是吗!那可要好好闹闹!”熊喜笑颜开,立刻嚷嚷起来。
  楚明秋摇头说:“我这是预作提醒,他们俩想旅行结婚,可家里又想热闹一下,现在还没定,不过,如果要办,那肯定是国庆。”
  “旅行结婚?好啊,这主意好。”汪红梅眼前一亮,兴奋的点头。
  “你们要旅行结婚的话,我建议你们去国外,也别走远了,香港,泰国,日本,新加坡,走一圈,花费也不多,顶破天五万。”  
  汪红梅点点头,五万,对普通家庭来说,是笔天文数字,可对殷红军和汪红梅来说,压根不是问题,俩人去年的总收入,具体多少,楚明秋不清楚,可随便估算下,也应该有十多万。
  十多万,这同样是笔天文数字,就算瞎熊挥霍了部分,也超不过一万,现在物价很低,在老莫请客吃饭,请十来人吃大餐,也不过四五十块钱,在燕京买个四合院,也不过万把块钱。
  “还有件事,房子,以现在住房分配方式,你们几乎不可能得到好点的住房,就算上房管所排队,也很难得到满意的房子,我建议你们留心下民房,看看有没有人卖,如果有,尽早买下来。”
  汪红梅点头,殷红军却随意的说:“买什么房子,家里有。”
  “和你爸妈住一块。”
  殷红军正要反驳,忽然想到什么,态度马上转变,点头说:“嗯,是该买个房子。”
  “这事,我来操办,我可警告你,别以为不和爸妈住一块,就没人管得了你!”汪红梅立时看破他的心思,很汉子的呵斥道。
  看来内蒙真的很锻炼人,楚明秋和委员挤眉弄眼的,殷红军很恼火,可有发不了火。
  在酒店开张之初,殷红军跑楚家大院来住,楚明秋没让他住后院,而是在前院,他家原来住的地方,可在殷顾问来酒店后,强行把他揪回家,规定了每天什么时候回家,他几次潇洒后,殷顾问又强令他将每年分红上交,每个月工资奖金还是留给他,怎么花不管,但每个月要上报余额。
  对此,殷红军很不爽,可又没办法,只能憋在肚子里,好在每月工资奖金不少,还够支应花销。
  结婚,买房,搬出来自己住,老头子再也管不着自己了,想想今后的幸福生活,熊嘴就差咧到后脑勺了,汪红梅的话,压根就没进他心里,熊永远自信!
  还没等他把嘴收回来,门开了,殷顾问拄着拐杖进来,面沉似水,鹰一般的目光就盯着熊。
  熊心知不妙,呆若木鸡,傻了!
  “殷叔,恭喜!恭喜!”
  楚明秋赶紧上前道喜,殷顾问眉头紧皱,不悦的说:“喜什么喜!这小子有什么喜!”
  “呵呵,瞧您!不就是一顿喜酒,红军和红梅已经商量好了,明儿就领结婚证,这匹野马总算拴上笼头了,明年,您就该抱孙子了。”
  殷顾问显然有点意外,看着汪红梅:“丫头,真的!”
  楚明秋顿时明白,汪红梅今儿是破釜沉舟,还准备了后招,自己搞不定,殷顾问就会出马!
  也幸亏熊没有反抗,否则这顿拐杖是跑不了。
  殷顾问老年顿时绽开了,两只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嘴也咧了,这个大儿子就是他的一块心病,心地善良,性格又大咧咧的,极其不成熟,这要在战争年代,早被人阴死了。 
  儿子现在最大最着急的就是找老婆,都三十五了,还是孑然一身,身边连女性朋友都没有。
  更麻烦的是,殷顾问认为,普通姑娘不适合自己的儿子,原因不在姑娘而在自己的儿子。
  殷顾问希望找个能管住儿子的媳妇,左顾右盼,观察又观察,正知道找谁好,殷柔柔问他汪红梅怎么样。
  经过这一提醒,他便观察了段时间,顿时觉着自己太傻,七步之类有芳草,汪红梅就是儿子的良配。
  在内蒙插队过,与儿子有类似的经历,身家清白,也是干部子弟,与殷柔柔还是同校同学,性格刚柔相济,管住儿子,没问题。
  于是殷顾问开始撮合儿子和汪红梅,正好,楚明秋也说动了殷红军,殷红军答应接触下试试,不过,他的态度敷衍成分更多,没采取多少行动。
  至于汪红梅,她在内蒙便知道殷红军之事,殷红军的事在知青中早就传开了,男人觉着殷红军窝囊,早就该和格日琴私奔,这么大个草原,那还藏不了俩人,就算草原藏不了,全国这么大,还有藏不了的。      但女知青就不一样,绝大部分听说后,都是一脸花痴样,殷红军的形象从钢铁直男秒边贾宝玉。
  殷红军的不冷不热相反,汪红梅从开始便很热情,殷顾问在边上协助,秦淑娴他们也帮忙,殷红军总算了有点谈恋爱的样,可领到商议结婚,他又退缩了,于是才发生了今天汪红梅逼婚的场面。
  殷顾问听后,这才满意的点头,对汪红梅说:“明儿他要不去,我拎着他耳朵去,丫头,放心吧。”
  汪红梅终于红了脸,低声说:“爸,不用,我们能行。”
  说完便快步离开,殷顾问老怀欢畅,看着殷红军,又看看楚明秋委员。
  “你们今儿有什么事吗?下午不上班?”
  “上午在酒仙桥办事,中午就过来看看,和霍家合作的项目,另外,还有件要事和红军商议,也要请殷叔指点。”
  殷顾问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什么事。
  楚明秋解释说:“市政府准备启动琉璃厂项目,去年,我二哥来燕京时,上面就和我二哥谈过,二哥流露出要加入的意向,所以,这次上面有意邀请我哥来燕京谈谈,看能不能合作。
  但从去年下半年起,我二哥已经退休了,他现在也有七十多了,家里的生意交给了我侄儿楚宽明,昨天,我和他谈了,他很有兴趣,准备在今明两天来燕京。”
  楚明秋看着顾问,笑了笑说:“我知道二哥的实力,感觉单凭他,不可能吃下这么大一块蛋糕,我觉着我们可以参一股。”
  殷红军想都没想就摇头:“拉倒吧,我说公公,你小子也太贪了,现在那酒店,已经把咱们的老底给陶干净了,还不够,还是霍大公子给垫了部分资,现在又盯上琉璃厂,这钱,上那找去!”
  楚明秋微微点头:“我知道,可这么大个蛋糕,我那侄儿想一个人吞下,未免太便宜他了。”
  委员微微摇头,笑道:“公公,那可是你侄儿,你丫以后到香港,怎么见你二哥。”
  楚明秋笑道:“生意归生意,生意面前不讲究叔侄。”
  “你丫够无情的。”熊鄙夷之极。
  殷顾问眉头微皱,颇为不悦:“市委怎么能这样干,琉璃厂是燕京著名的商业区,怎么能这样轻易给私人!”
  楚明秋却摇头:“老爷子,您这话,我可不赞同,琉璃厂从前清就有了,荣宝斋古艺斋,都是上百年的老店,可从前清到现在,也就五十年代进行了简单修缮,现在好多店铺都可以算危房了,除了荣宝斋中华书局等老字号,还得是著名的,可其他,八成店铺都没得到很好的保护。”
  “琉璃厂要发展,就必须进行全面修缮,这个修缮不是简单的修缮,一方面要保护古建筑,另一方面要借修缮,发展琉璃厂。”
  “去年,市里就想修缮琉璃厂,可市里没钱,今年,资金更加紧张,不得已才要引进外资。”
  殷顾问对这些情况还是了解些,可,琉璃厂都找外资合作,......,感情上难以接受。
  “老爷子,上级领导的决策是正确的,至少从经济角度看是正确的。
  发展经济要因势利导,咱们燕京是什么地方,五朝古都,三步一处古迹,五步一个民俗,满人文化,蒙古文化,汉族文化,在这里交汇融合。
  燕京有全国最多的科研人员,最好的大学,这里文人荟萃,是全国的文化中心和政治中心。
  琉璃厂,从前清开始,都是燕京的文人最多的地方,很多人觉着这里是古玩市场,其实这里更是文化市场。
  所以,琉璃厂的修缮,或者说改造,要立足文化上,要把这个地区建成文化中心,文化市场。
  殷叔,您可千万别认为卖点笔砚,卖点剪纸,卖点宣纸,卖点乐器,是小生意。
  其实,这些都是大生意,这些生意可以带动周边产品,书画买卖,瓷器买卖,加上茶叶茶楼,这些都要恢复。
  现在,还不清楚上级把琉璃厂的范围画得多大,如果再包括厂甸火神庙土地庙都包括进去,这是一个很大的范围。
  我曾经向段书记建议,如果要修缮琉璃厂,就建成文化街,步行街,车辆一律不准进,店铺,一律建成仿古建筑,再增加一些文化特色的点缀,这样一条文化街,肯定能吸引游客。”
  楚明秋说得头头是道,殷顾问神情稍缓,殷红军却压根不信:“看你那样,眼都冒钱花了,我说公公,你心够大,可咱们没钱,你上那搞钱去?”
  楚明秋点头:“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找钱。”
  “上那找去?又让霍大公子垫支,你想什么呢?这可不是几十万,是几百万,上千万,霍大公子可不是来搞慈善的。”
  “唉,你这同志,怎么就一根肠子通到底,就这么容易放弃,我说了找霍兄吗,咱们的问题是资金,我想到个招。
  你看,我们缺钱,没办法分到一半蛋糕,如果找到资金,我们可以分一小块蛋糕,如果还是不行,那么分一勺蛋糕,行不行?”
  熊略微迟疑,随即反驳:“可我们账上现在就五六万,我们上那找钱,别说银行啊,那帮大爷,我伺候不起。”
  楚明秋笑笑,摇头说:“银行,我估计没戏,我问过财主和长毛,他们都说没戏,现在银根很紧,十万以上的贷款都要行长批。”
  韦兴财和长毛都进了建设银行,俩人都没参加高考,现在都混到科级干部了,韦兴财是信贷科科长,长毛则是储蓄所所长。
  “不上银行贷款,你打算找谁?”殷顾问纳闷的问道。
  委员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听着。
  楚明秋说:“琉璃厂有个旅馆,国营小旅馆,属于琉璃厂街道管辖,我的想法是把这个旅馆接过来,咱们投入几十万,改造为文化酒店,搞个复古的,你觉着怎么样?”
  “行倒是行,可现在旅馆都是一间难求,人家肯?”殷红军反问道:“还有,那怕就是几十万,咱们也没有。”
  “我知道,我想让杰森投资。”楚明秋说道。
  殷红军楞了下,半响才不相信的喃喃道:“杰森?让他投资?这小子愿意?”
  楚明秋嘿嘿笑道:“这就得看咱们怎么和他谈了。”
  殷红军更加纳闷,夸张的上下打量,仔细端详,伸手端正楚明秋的脑袋,楚明秋一脸懵。
  “你这脸挺大啊!杰森凭什么投资?我们这酒店有什么?这房子,租你的!这些家具,值几个钱!”
  楚明秋一把挡开他的手,皱眉嘲笑道:“我说瞎熊,你丫什么时候这样自卑了。”
  熊不服的冷笑,楚明秋摇头叹道:“咱们别轻贱自己,酒店业是个重要行业,美国有个希尔顿酒店,在全世界有几百家酒店,照样在纽交所上市,同样的,美国也有旅行社上市。
  咱们呢,上市,先不想,可以先看看,咱们的条件,能不能吸引杰森投资。”
  “咱们有什么条件呢?咱们的酒店效益很好,是少数几个可以接待外宾的酒店,其次,咱们的酒店的管理和服务,在这四九城绝对独树一帜,绝对比什么燕京饭店友谊宾馆要好,经过两年的营业,我们已经证明了,我们的酒店是燕京最好的酒店,值得投资。
  瞎熊,我们的酒店现在发展很好,可你也要注意到,还有至少七个酒店在新建,这些都是合资酒店,涉外酒店,他们的投资比我们大,规模比我们大,有三家酒店已经进入装修阶段,他们已经开始招聘培训服务员,最迟明年现在,这三家酒店就能投入运营,三家酒店的总床位是两千一百二十个。”
  “另外四家,这四家最迟两年后,也就是83年,还有四家酒店开业,此外,按照市政府的计划,五年内还有至少九家酒店要开始建,十年内,全市的酒店接待能力要达到十万人。
  居然思危,瞎熊,咱们如果不抓住机会发展,迟早会被别人给挤死,发展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靠自己积累,一种是拉来投资,完全靠自己积累发展,步子缓慢,咱们必须找投资。
  除了在燕京,咱们的眼光必须投放到全国,上海,我们国家最重要的城市,还有深圳,改革开放的试验田和窗口,西安,十三朝古都,世界七大奇迹,兵马俑。
  这些城市,都是需要我们布局的城市,熊啊,咱们要有个十年规划,十年后,咱们这知青酒店该是什么样,心里得有数。”
  殷红军被楚明秋的激动给震住了,半响才皱眉叫道:“你说得挺好,可杰森愿意投资吗?他要愿意投资当然好,我也愿意,有钱还不好。”
  楚明秋笑道:“那就好,找时间,去和杰森谈谈,告诉他,知青酒店和旅行社,看他愿意投资那个?还是两个都愿意投?”
  熊眼疑惑:“怎么?你不去?”
  “我只是股东,你才是董事长经理,你不去,让我这不担任任何职务的股东去?美国人很看重这个的,你董事长兼总经理不出面,他会认为,咱们根本不重视这个事,没有诚意,所以,谈判还没开始,他心里已经作了否定。”
  殷红军似懂非懂,点头说:“行,那明儿就去,杰森家伙就在新侨饭店。”
  “你丫说什么呢?明儿你小子滚去民政局,把结婚证拿了,后天去也行,后天没时间,下周去也行!”
  委员也笑道:“就是,你小子有时候动作快,有时候慢得真象头熊。”
  楚明秋也笑道:“这事,你还要和董事会成员,管理层成员商议,要拿出方案来,你当商业谈判就是去王府井买东西,想起来就去,没准备,你拿什么跟人家谈。”
  殷顾问皱眉批评道:“听听,小楚能在这么多谈判中获得胜利,不是偶然的,上战场前,不了解敌情,不作作战计划,就想取得胜利?多动脑子!”
  在顾问眼中,自己这儿子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什么都得自己操心。
  对顾问的批评,殷红军只是嘿嘿笑了笑,楚明秋又捅上一刀:“殷叔说得好,瞎熊,商场如战场,商场上同样要有侦查,要了解对手,要制定谈判方略,有时候,商场比战场更残酷,要求更高。
  熊啊,就算今后开马场,你也要注意,马场也是生意,不只是爱好,不能赚钱,压根就维持不下去。”
  “得,得,得,按你说的办好了。多大点事,这事就交给我,好像缺你就不行似的。”
  熊又豪气万丈,睥睨一切!
  殷顾问气不打一处来,又要发火,楚明秋赶紧原场:“那就好,这事交给你了,你先和董事会管理层讨论,然后定个谈判方略,交给殷顾问审核。”
  熊顿时不满起来,可当着殷顾问的面,又不敢放肆,只好用眼神发泄愤怒,那目光喷洒的如火,似乎要烧死楚明秋。
  楚明秋依旧若无其事的吃饭,熊感觉被轻视了,走过来嚷嚷道:“吃,吃,跟个猪似的,就知道吃。”
  委员赶紧低头快速扒饭,楚明秋笑呵呵的,还是不紧不慢的吃着,有殷顾问在场,熊瞎子再张狂,也不敢怎么地。
  殷顾问咳嗽两声,滔天熊焰顿时消散。
  “还这做啥,明儿就要领证了,你不领红梅去置办几身衣服,卖点东西!还在这傻站着啥!还不快去!”
  殷红军不满的嘟囔着,身体却很自觉的向外走,走了两步,才大步流星,熊气十足的开门出去。
  “唉!”殷顾问深深叹口气。
  楚明秋却笑了:“殷叔,叹啥气,红军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您也别太着急,他在内蒙摔打了十年,很多事,他都明白。”
  “这孩子,...,唉,我是担心啊!”殷顾问叹口气,气势一散,变成个疲惫的退休老头。
  “您是多心了,红军的朋友很多,您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很简单,因为红军是个善良的人,简单的人,我们大家都看明白了,所以我们都愿意和他交往,愿意作他的朋友。
  红军其实也很会选朋友,他不喜欢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您看看他经常来往的人,有几个是那种利用朋友,心怀叵测的人。
  他对生活的要求不高,之所以要求不高,是因为,他看透了些东西,人间的尔虞我诈,他都看得明明白白,他不想参与,也无法改变,所以,他选择了远离,离那些东西远远的。
  老爷子,您就放心吧,红军心里有数,他不会出大事,只是,有些东西,他不愿多想,只要他愿意,他会干得比所有人都好。”
  殷顾问没想到楚明秋居然如此欣赏自己儿子,看着还真诚,心里苦笑下,几年下来,他也看出来了,楚明秋和儿子的交往里面有利益,但更多是情义,是个值得托付的朋友。
  三人沉默了会,殷顾问拿起报纸看起来,楚明秋和委员迅速吃完饭,委员把碗筷收拾到一边放下,等会有服务员过来收拾,然后他倒上茶坐在边上。
  楚明秋吃过后,也同样倒了杯茶,然后便开始再次研究起上半年的财务报表,财务报表有两份,一个是酒店的,一个是旅行社的。
  酒店现在有总店和分店,旅行社也一样,燕京总社广州分社,各有一本账。
  楚明秋边看边在笔记本上记录,殷顾问有些好奇,想看看他都记了些什么,便走过来看。
  楚明秋也没回避,继续看,偶尔还停下笔来想想,在几个数字上标上问号。
  委员闲得无聊,也凑过来,问他这些能看出什么?
  “不管是经商还是从政,都要会看财务报表,财务报表能看出很多东西,钱都花到那去了,是用在消费上,还是用在投资上了,固定资产增长幅度,流动资金多少,资金周转率,人工开支,办公开支,负债率是多少。
  你看看这份报表,我们基本上没有负债,资金周转率很高,十二天一个循环,现金流也很高,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就是我们没什么负担,企业经营良好,坏事就是,资金利用率不高,还有这个,固定资产增幅,很低,看到没有,基本没有。说明,过去几年,我们在固定资产上,投资很少。
  ........”
  楚明秋一项一项的给委员解释,同时也借此机会告诉殷顾问,知青酒店目前的短板在那,如何破局获得发展机会。
  “所以,从财务报表上,我们可以看出,目前酒店和旅行社的潜力开发得差不多,很难有上升空间。”
  楚明秋思索着说:“现在,我们的情况还不错,困难可能会在几年后到来,除了涉外酒店会越来越多,其实,这涉外规定是不合理的,违反市场经济原则。
  改革开放会进一步深入,涉外这个规定就会取消,到时候,所有酒店招待所,都可以接待外国人,就算不取消,也会大幅度下降条件。
  现在咱们能取得这样的效益,其实一部分原因是国家政策,现在全燕京能接待老外的酒店还不到十家。”
  楚明秋目光沉凝,思索着说:“咱们燕京是旅游大市,游客每年都在增长,我的意思是,就算国家开放了涉外条件,我们的酒店也不会亏损,只要我们的管理水平,接待水平,能保持不变,效益就不会降低。
  可,要想发展,就不可能了,还想过现在的日子,恐怕就没可能了。
  经商如黑夜中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如果不抓住机会,机会就会给别人,别人做大后,就会反过来挤兑我们,说个最简单的吧,降价促销,我们现在能给导游的,别人也能给,别人可以给一块五两块,我们要不要跟,我们在一个人是三十美元,别人可以给二十美元,我们跟还是不跟。”
  楚明秋叹口气:“只是守着这个酒店,能吃饱,甚至还可以喝点小酒,可要小康,压根不可能。”
  殷顾问默默点头,委员眼珠转悠几下,笑道:“那杰森愿意投资吗?”
  “怎么会不愿意,酒店行业是很赚钱的行业,特别是咱们中国,旅游资源丰富,对那些喜欢体验不同文化的人来说,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地方。”
  楚明秋看着他,教训道:“教你这些,是让你好好学学,别想着当个办公室主任就心满意足了,三年,三年内拿个大专文凭,科技园以后提拔干部,至少要有中专文凭,没有文凭的,一律不提拔。”
  委员嘿嘿干笑不已,殷顾问却点头:“中央提出干部年青化,知识化,革命化,专业化,这个干部政策是正确的,不能再干让外行领导内行的事。对了,小楚,你转正了吧?代理主任一年了,这代理拿掉没有?”
  干部年青化知识化专业化革命化,这四化已经数次提及,就剩下中央通过正式决议。
  对楚明秋来说,他头上的代字还没摘掉,他现在已经转正,这个代理主任中的代理应该拿下了,可不知为什么,上面却没人提,他也懒得问。  
  殷顾问知道后,只是嘿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委员一脸神秘,楚明秋给他个眼色,委员随即闭嘴。
  楚明秋起身拍拍肚子,冲殷顾问笑道:“吃饱了,也该走了,下午还要跑两个地方,老爷子,先走了。”
  殷顾问点点头,迟疑片刻才叮嘱道:“小楚,别着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认真工作,有些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楚明秋微怔,随即明白,笑道:“老爷子,放心吧,...,说句实话,不是我想当这主任,是上面要我当,其实,我更想象红军这样,自己干,不说别的,随便干点啥,都比这主任挣的多,还没这么累。”
  说完冲顾问拱手:“老爷子,放心吧,走了。”
  俩人推门走了,殷顾问待了半响,才无奈的摇头,他还需要担心,真是活见鬼了!
  楚明秋带着委员上故宫,今天下午,他专门腾出来打理自己的生意。
  到故宫先去梁宗达那,同样是看财务报表,梁宗达没有建新窑,所有资金都在放在旧窑改造上,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工程顺利结束,改造后烧出的瓷器,更加精美。
  梁宗达很兴奋,他告诉楚明秋,他正在试验一种新的烧瓷配方,这个配方是瓷器研究所范老师的研究成果。
  楚明秋心中大乐,虽然有了专利局,可专利理念压根没深入人们的思想,别说普通人了,就算很多高级知识分子也没这个概念。
  这个范老师也是梁家的老朋友,从事瓷器研究已经四十多年了,今年,梁宗达请他作公司顾问。
  楚明秋听后建议他帮范老师建立个瓷器研究室,并介绍说,欧美的大型陶瓷公司都有研究所,从生产工艺到瓷器配方,有全方位研究,产品的多样化也很丰富,现在公司的瓷器主要集中在花瓶茶杯碗盘等普通家用产品,其实瓷器还有很多用途,比如卫生洗浴用具,都可以是陶瓷的,甚至刹车片都可以是陶瓷的。
  梁宗达点头称是,不过,现在没钱,暂时还不能扩张到这些领域。
  楚明秋建议这次去欧洲参加展销,可以借机考察下他们的陶瓷生产设备,特别是西德,德国是首个将陶瓷生产工业化的国家,设备先进,工艺成熟,必要时,可以引进西德的陶瓷生产线。
  谈过公司后,楚明秋问起花豹和咸鱼干,梁宗达忍不住苦笑,花豹倒是老实,守福长街的店里,随时都能找到他。
  这咸鱼干就不靠谱了,把店扔给店员,自己每天不是在下乡,就是在下乡的路上,两天前告诉他,要去陕西,说有笔生意要谈。
  梁宗达忍不住摇头,楚明秋笑着告诉他,这种情况应该还好,这俩人不争权不争利,他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整个公司的发展都在他控制下,按照他的想法发展,对一个企业管理者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
  梁宗达叹口气,承认楚明秋说得不错,可看俩人的样,心里又有点不舒服,觉着这公司好像就他一个人在干活,这两个家伙就坐享其成。
  楚明秋看出他有想法,便直接问,梁宗达犹豫片刻后,还是报怨出来。
  楚明秋忍不住大笑,梁宗达知道他在笑什么,便把话挑开了,自己压根没想到这两人是这个痞赖样。
  楚明秋便指点他,让他不要对俩人寄什么希望,这俩人的作用不在这,咸鱼干可以让他处理与官方的麻烦,他们这种企业规模还接触不到高层,顶破天到区里,更多的是街道,咸鱼干从小在街道混,街道啊区里啊,这里面的道道很多,这小子门清,让他处理这些事,再适合不过了。
  花豹呢,让他处理与街面上的问题,谁来找麻烦,就让花豹出面处理。至于生产管理,现在这个规模,他自己管,也不费多大劲,可若生产规模上去,现在的管理模式就行不通了,所以,要从现在就开始培养。
  培养厂长,培养技术员,培养销售人员,培训工人,公司要做大,要脱离这种作坊式的生产方式。
  经过接近两年发展,楚明秋觉着几家企业都陷入发展瓶颈,而且处于一个尴尬的处境,要扩大规模却没资金,银行贷不了款,靠自己积累又太慢。
  到处都缺钱!
  几个小不点的企业,想要拿到贷款是做梦。
  只有向外,可目前进入中国的海外资本只有摩根士丹利,只有找杰森。
  可杰森会投吗?他不是来作慈善的,楚明秋很容易判断,梁宗达的瓷器公司肯定入不了他的眼,知青酒店倒还有可能,当然,另一个是楚氏药业,可楚氏药业是不是需要投资,他还拿不准。
  杰森的日子现在比较好过,楚明秋得到消息,摩根史丹利拿到了中国第一批海外发行国债的一半,20亿美元,另一半被日本人抢走了。
  这对杰森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胜利,让他对中国市场更有兴趣。
  可楚明秋知道,杰森很快便会失望,中国目前能投资的项目凤毛麟角。
  民营企业还处在襁褓中,而且没有高技术的,值得投资的项目,应该说全说国营企业,可要想投资国营企业,难上加难,更主要的是,目前国内没有证券市场,没有证券市场也就是没有退出机制。
  目前还不是资本进入中国的最好时机,杰森不过是拓荒者。
  回到家里,已经是天色还亮着,这段时间,他回家都比较早,让大家都有点不习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因为小宽容的缘故。
  左雁小心的问过,楚明秋的答案却是,现在科技园几乎走上正轨,按时下班,才是正常的,那种勤奋加班是不正常的。
  晚上,小家伙们跑步回来,小宽容小修文继续练掌,小宽容则在楚明秋指点下练琴。
  或许是爸爸亲自指点,小宽容的进步很快,楚明秋觉着自己这儿子还是有几分天赋,这些天,他练琴的时间不多,主要还是旅游,左雁苏子青带他去了故宫天坛地坛颐和园,楚明秋在周日带他去了八达岭看长城。
  小狗剩小修文他们也搭上他的便车,跟着吃喝玩乐,小宽容还邀请他们到香港去玩。
  时间一长,胡同里的邻居们也知道楚家来了个小孩,但还不知道这孩子是楚明秋的,只知道是香港来的,以为是楚家香港某人的孩子。
  当然,楚明秋也带小宽容去给林晚父母扫墓,小宽容规规矩矩的给姥姥姥爷磕头。
  这个墓,楚明秋在文革后,悄悄修缮了一次,前面是大理石碑,后面坟包砌了石砖,看上去很整洁,在修好后,楚明秋还拍了照片,经过香港时给了林晚。
  林晚父母的房子,现在依旧在林晚手上,楚明秋也带小宽容去看过,告诉他,这是他妈妈生活的房间,是他姥姥姥爷的房子,以后也是他的房子。
  小宽容流畅的弹奏着,琴声悠悠的,楚明秋微微皱眉,扭头看看外面,灯光下,拉长了两道身影,他没有理会,全院子的人都知道,他在琴房时,不能打扰,这俩人显然明白,所以没有进来。
  又弹奏了会,楚明秋看看时间,告诉小宽容,今儿就到这里,明天上午演奏一遍,另外,功课要记得念,让他看的书,一定要看。
  小宽容的暑期作业不多,也不难,林晚塞进他书包都带来了,以小宽容的聪明劲,用不了多少时间,楚明秋叮嘱的是他给小宽容规定的两本书,一本是《诗经》,一本是《楚辞》,要求他能背下来。
  小宽容兴冲冲的跑开了,小狗剩小修文还等着他玩呢,还有小球球,现在这三孩子形影不离,每天腻在一块,也吵过嘴,可没半个小时就和好了。
  楚明秋收拾好琴,外面等着的俩人进来,楚明秋看到前面的娟子,禁不住楞了会。
  “呵呵,是你,稀罕,你怎么想到回来了,这是,任兄,任老哥。”
  娟子笑盈盈的,毫不掩饰的说:“登门自然有事相求,公公,这院子可变样了。”
  “两年前,妈七十大寿前,重新修缮了下,这院子建也有七十多年了,比我年龄还大几十岁,破破败败的,找鲁叔帮忙重新修了下,倒是你,结婚了,就不知道回来看看,把我们这些老朋友丢南海去了吧。”
  娟子笑笑,没接这个话茬,看看琴房,想起当年自己在外听琴,在这练琴。
  任长海也在打量这房间,娟子说要来这找人,他便陪着过来了,他是大院子弟也是二代,父亲曾是海军高级将领。
  房间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就一台孤独的琴,墙面洁白如新,显然经常打扫,否则在这个多沙尘的地区,不会如此整洁。
  “那孩子是?”娟子试探的问道。
  “林晚的儿子,”楚明秋略微顿了下:“我和林晚的儿子。”
  娟子微怔,然后深深叹口气:“真是造化弄人,她现在在哪?”
  楚明秋含笑道:“得,咱们也别在这聊了,走上如意楼去。”
  娟子点头,任长海随着她出来,楚明秋关上门,在前面领路,娟子却跟上来,让老公跟在后面。
  “你还在海政?”
  “嗯。”
  就这声嗯,让任长海有种妹妹在哥哥面前的样,感觉这不是老朋友见面,而是妹妹见到哥哥,有几分眷恋,有几分舐犊。
  “顺子呢?”
  “还是那样,唉,我爸妈,太宠着了,前儿还背了个处分,家里给他张罗了个对象,现在处得还行。”
  楚明秋摇头,这顺子本性不坏,可他爸妈老改不了宠溺的毛病,在大院时,有自己压着,现在离开大院了,恐怕又该放飞自我了。
  “今年我去美国时,遇上了宽子,他现在念博士了,你姐现在怎样样了?”
  娟子再度叹口气:“宽子是个好人,他爸妈也还好,就算有点什么,面上还过得去,可他那大嫂不是个省油的灯,挑事呢,唉,我姐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每次撂下狠话,转头又忙活去了。”
  “他二哥还在贵州吗?”
  “调回来了,一家子都回来了,在三机部工作。”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然之事。
  俩人轻声细语的聊着彼此的近况,后面的任长海就感觉这不是普通朋友,也不是情侣,更像是家人,难怪她对楚家大院念念不忘。
  进入楚家大院,任长海就感觉不一样,娟子熟门熟路,到百草园就遇见左雁和穗儿,娟子很自然的和她们招呼,然后就进去见过岳秀秀,再出来,看到吴锋。
  所有人没有表现出很亲热很意外,招呼也是平静且随意,娟子没隐瞒来找楚明秋,左雁很自然的告诉她,楚明秋的位置,甚至没问找他作什么。
  这种平静随意,不是陌生,而是那种家人似的随意。
  到了如意楼,三人随意坐下,任长海还在惊讶如意楼的宏大,娟子已经提起茶壶给楚明秋倒上茶,然后给他倒上白开水,向楚明秋解释说,任长海晚上不能喝茶,否则睡不好。
  楚明秋微微点头,随即问她孩子多大了,娟子说才五个月。
  “公公,这次团里有任务,要参加国庆会演,中央电视台还要向全国转播,团里想上两首新歌。”
  楚明秋笑笑,什么话都没说,走进里面,不一会拿出两张谱子,交给娟子。
  “这是我前些日写的,原本想给香港的朋友,你看看,觉着合适,就拿走。”
  娟子看着谱子,任长海也凑过来,他不懂音乐,认识娟子是海政来慰问演出,他当时已经是猎潜艇艇长,也是娟子的歌迷,见到真人,那还不疯狂跪舔的。
  从南海追海南岛,从海南岛追到湛江,从湛江追到燕京,回去后,一封一封情书飞到文工团,最后干脆通过家里的关系调到海军总部,把他老子鼻子差点气歪。
  与娟子结婚后,他发现自己真捡到宝了,娟子不仅歌唱得好,为人处世落落大方,见识也颇为不凡,没用多久就征服了他父母,对这个儿媳非常满意。
  不过,任长海也发现了,娟子经常提起楚家大院,这本没什么,可他却察觉,娟子说起楚家大院时,神情中的异样,尽管她在掩饰,可他还是察觉了。
  那是一种向往,一种思念,还有一股遗憾,失落。
  他不是女人,而是被海水浇灌出的钢铁直男,不懂这种女儿家的心思。
  “《知否知否》是从李清照的词中演化而来,适合独唱,《天佑中华》适合合唱,只有合唱才能烘托出气势。”
  娟子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看着谱轻轻哼起来,手中还不断打着拍子。
  楚明秋没有打搅她,任长海看着他,俩人相视一笑。
  娟子抬头看看,熟门熟路的取下吉他,递给楚明秋。
  “唱一遍。”
  楚明秋无奈的摇头:“我可听说了,你在中央音乐学院拜了个老师的。”
  “听你唱一遍,我心里才有底。”
  “嗯,比以前有信心了。”
  娟子笑笑,没有反驳,任长海却有点意外,这是什么意思。
  “一朝花开傍柳,
  寻香误觅亭侯,
  纵饮朝霞半日晖,
  风雨着不透, 
  一任宫长骁瘦,
  台高冰泪难流,
  锦书送罢蓦回首,
  无余岁可偷,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
  ”
  任长海惊呆了,呆呆的看着楚明秋,还有这样好听缠绵的韵味,这样迷人的歌,这样难以忘怀的歌,这简直是杀死人的爱!
  难怪了,团里给她找了不少歌,她都不满意,难怪对楚家大院念念不忘,这楚明秋应该是她的音乐引路人啊!
  啪啪啪......
  任长海禁不住鼓掌:“楚同志,没想到,真没想到,难怪了,难怪娟就想要你的歌,你,你该去文工团啊!”
  娟子白他一眼,很自豪的抬头挺胸:“那当然,你不知道吧,他的歌,要卖给香港歌手,十万一首。”
  任长海吓了一跳,十万,这是什么概念,他父亲征战一生,也拿不出十万大洋。
  楚明秋笑笑,摇头说:“唉,这个事呢,我是作茧自缚吧,当初,霍大公子为朋友找我,我不想给,顺嘴报了个数字,没想到霍大公子财力雄厚,就答应了。
  你说,我给霍大公子十万,别人就不能低于这个数字,唉,这事,还圆不了,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娟子摇头,嫣然一笑:“心里美着呢,在这矫情。”
  楚明秋笑笑,任长海也笑道:“人家肯出这么多钱,说明值这么多,这霍大公子是不是香港霍家的。”
  楚明秋点头:“不是他,还能有谁,这霍大公子财大气粗,任性。”
  娟子扑哧笑了,任长海迷惑不解,娟子对他笑道:“这家伙也一样,挥金如土,那霍公子恐怕还不如他。”
  “娟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有造谣之嫌,我那有挥霍....”
  “拉倒吧,就你,呵呵,干得还少,几千几万的花....”
  “嘿嘿,我那是投资,你看当初我买的画,赚大发了,我给你说,当年我买的画,翻了十几倍了,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的,当年也就几百上千,知道现在多少了吗?徐悲鸿的都快到十万了,齐白石的也到七八万了,还有,我买的那几个有潜力的新人,方怡,你还记得吗,和庄老师一块从北大荒回来的,她的画当年只有三五十块,现在都过万了,还有,国风,我师兄的学生,现在一幅画要卖三四万,哥们赚大发了。”
  这些年这几个年青画家的画,楚明秋一直在收,方怡不讲信誉,说好他有优先权的,结果她没遵守,今年春季的画展上,她的画卖出一万八的价格,还是一个海外收藏家买下的,国风的画就更高了一幅长卷,卖出三万八的价格,轰动画坛,成为国画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瞧你那奸商样。”娟子摇头,冲丈夫笑笑。
  楚明秋依旧很得意,坐在椅子上:“你不得不佩服哥们眼光毒辣吧,当年告诉你买几幅买几幅,你就是不听,现在就只能看着哥们赚钱,对了,我在市场上看到你的盒带了,你录一个盒带多少钱?”
  任长海微微摇头,不以为然,觉着这家伙张嘴就是钱,为免太俗了。
  “没几个钱,中国唱片的人找到我们团领导,一通忽悠,我们团领导就傻不拉唧的答应了,苦的就是我,整整录了五天,才算完活,营养补助和加班费,总共给了七十块。”
  楚明秋微微抬头,轻轻啊了声:“亏大了。”
  “谁说不是。”娟子想起就觉着亏。
  任长海苦笑摇头,妻子的公子其实不低,她是海政的台柱子,现在是副师级干部,每月有一百六七的工资,出去演出还有补贴,所以,平均每月收入都过两百块了。
  平时娟子对钱的概念也不多,几乎不提钱,他们都是军人,平时穿军装,吃住都在大院,平时开销不多。
  在他的印象中,妻子不是个对钱计较的人,她弟弟顺子偶尔来打秋风,妻子也给了,不过,每次都告诉他了,对这个弟弟,妻子也没多少办法,每次都报怨父母溺爱,每次最后都带上一句,要是公公管就好了。
  “没必要吧,七十块已经不少了。”
  娟子笑笑,没反驳,楚明秋摇头叹道:“任哥,这个,你不懂。”
  任长海含笑看着他,楚明秋解释说:“在海外,这行呢,叫娱乐产业,好莱坞,你知道吧。”
  任长海点点头,依旧没有开口。
  “好莱坞每年产值数百亿美元,这些产值是谁创造的,歌手演员,按照好莱坞的商业规则是,一个歌手灌制唱片盒带,除了基本费用外,每销售一张唱片盒带,歌手还可以拿一笔钱,这相当于版权费。
  这笔费用呢,有多有少,主要看歌手的名气和唱片销量。
  这也是欧美歌手收入高的一个原因。
  娱乐行业中,演员和歌手的职业寿命,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都比较短,这样说吧,普通人的职业寿命是四十年,大多数歌手和演员的职业寿命很短,也就是五六年,较长的十来年,顶尖歌手的可能有二十年到三十年。
  为什么会这样?歌手好说,嗓子是一个方面,年龄大了,嗓子会逐渐发生变化。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无论歌手还是演员,都有歌迷影迷支持,可这些人并不是稳定的,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可能喜欢那个。
  所以,演员歌手一旦过气,参加演出和出唱片的机会就会减少,进而收入就减少。
  所以,演员歌手在红的那几年,一定要抓住机会挣钱,否则,等过气了,生活困难,想挣钱也不可能了。”
  任长海忍不住摇头,苦笑道:“这个我不懂,听说这欧美国家的歌星影星收入很高,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个缘故。”
  “另外,还有,磁带挣钱,关键在哪?在歌手,人家不是冲唱片公司买磁带的,人家是冲娟子去买盒带的。
  娟子灌制一张盒带才拿七十块,唱片公司卖她的磁带,可以赚几十万上百万,这种收入产出比,....。
  任哥,这不是剥削,是残酷剥削,对歌手的残酷剥削压榨。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这好比农民辛苦一年,产出的粮食九成九被拿走,绝对很多人都会愤怒,都会说不公平,可换成歌手演员,就没人说话了,好像觉着这是正常的。”
  任长海再度摇头苦笑,无力反驳,只能以苦笑作答。
  娟子笑眯眯的看着丈夫吃瘪,此刻才笑道:“得了,公公,你也....”
  正说着,传来敲门声,楚明秋叫进,左雁端着西瓜进来,娟子小姑娘似的欢呼声,过来接过来,先给左雁一块,然后给任长海一块,却没给楚明秋。
  “这瓜是井里浸的吗?雁子,还是你好,这公公就没想到。”
  左雁笑笑:“井已经封了,浸不了了,这是冰箱里冰的。”
  “干嘛封了。”
  “家里小孩多了,妈怕万一有个闪失,就让封了,改为压水式,你过来时没注意。”
  娟子摇头,他们夫妻吃东西都挺快,丝毫没有顾及,几下就啃完一块。
  两块下肚,娟子才对任长海说:“小时候,他们家每天在井里浸两个西瓜,我们就整天盼着。”
  任长海理解的笑着,妻子心里有个结,她从来没说过,现在他知道了,这个结就在楚家大院。
  这里,有她幸福的记忆!刻进骨子里的幸福!
  所以,她很珍惜,不敢轻易踏足这里,唯恐破坏了这份幸福。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西瓜吃完,左雁收拾瓜皮拿走,楚明秋问了孩子们,左雁说两个小的在岳秀秀那,小狗剩小宽容和小修文小维祺(勇子的女儿,陈维祺,比小狗剩小一岁,却比小狗剩强悍,小狗剩在她面前,经常溃不成军)小薇(小八的女儿,周薇,比狗剩大一岁,性格温和恬静)都在院子里玩。
  楚明秋笑着让她赶紧去,别让维祺欺负了儿子,随后给娟子解释说,这小维祺继承了勇子的脾气,一言不合拳头就上来了,现在是胡同里的大姐大,一群小东西帮着她扛事。
  “咱们这胡同,原来是勇子,后来是狗子,再后来是国荣,小静蕾,现在的大姐大是小维祺,这可是风水轮流转。”
  娟子哈哈大笑:“好像错了吧,勇子狗子什么时候成胡同里的小霸王了,都是你,好不好。”
  楚明秋嘿嘿笑着,任长海也笑着,娟子继续揭楚明秋的老底。
  “这家伙看着老实,却是满肚子坏水,当年他就躲在阴暗的角落,指使勇子虎子,还有瘦...,明子狗子他们在前面冲锋,他平时不打架,都是虎子勇子帮他打,他才是街面上真正的大哥。”
  楚明秋笑着摇头:“我有几个朋友打算开个音像工作室,我帮他们联系了猴子,你还记得吗?”
  “知道,猴子,城东的,也是街面上的大哥,他不是在燕大读研究生吗?”
  “毕业了,分到我们科技园,我让他去办报,《计算机报》,这是个科普类报纸,目的是普及计算机技术,当然,这办下了音像制品批文,我这几个朋友呢,打算挂靠在《计算机报》下面,他们想找几个歌手,发行盒带,他们的发行方式采取好莱坞方式,歌手录歌的费用不多,但每卖出一盒带,歌手拿到提成,具体多少,要具体谈。”
  娟子想都没想摇头说:“算了,我要发盒带,必须得到团领导批准,收入还得上交两成,上次说拿了七十,其实只有五十六,剩下的两成,十四块,还得上交团里。” 
  楚明秋差点晕倒:“你们团穷疯了,就这还刮块皮!”
  “这是规定。”娟子也苦笑道,其实她还算好的,还能出去干活,别人想要去,团里一般还不批。
  楚明秋笑道:“这就对了,这个运行体制有问题,咱们现在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这个体制应该改革,娟子,你是圈内人,还是成名歌唱家,就应该为这个变革出力。”
  任长海忍不住笑了,他看出来了,这楚明秋有意思,劝着娟子挣钱。
  “我看行,娟子,先试试看,团里,我去和赵团长说说。”
  娟子眉头微皱,叹口气说:“你还是不要出面,我先和...,公公,你那朋友有批文吧,没批文可不行。”
  楚明秋点头:“他们是挂靠在《计算机报》下的,《计算机报》是科技园下属的出版社,有音像出版权,也有图书出版权。”
  娟子沉默下,点头:“好,明天,你约一下你那朋友,我们见面谈谈。”
  楚明秋点头笑道:“他们在筹建录音棚,我出的钱,他们打的借条,总共六十万,所有音像设备全部要进口的,国内的还不行。”
  娟子看着任长海,说道:“知道什么是公子哥了吗?这家伙打小就这样,高兴了,几百上千的往外扔,压根不拿钱当钱。”
  任长海也吓了跳,六十万,一个录音棚就要六十万,要这么多!
  他见过录音棚的,看上去没多少设备,怎么就要这么多钱。
  “录音棚这个东西,是个吞金怪,多少钱都可以,两三万可以建一个,百多万也不多,国外最好的录音棚要百多万美元,这里面可不仅仅是录音,还有混响,合成,等等,所有这些下来,六十万还紧巴巴的。”
  楚明秋心里有些无奈,娟子皱眉问道:“你干嘛出这个钱,谁招来的?”
  “还能有谁,咱们院,能招来这事的,还有谁!”
  楚明秋没好气的报怨,一副冤大头样,娟子略微想想就忍不住摇头。
  “你呀,活该。”
  任长海没有追问,只是看着楚明秋。
  楚明秋叹口气:“没办法,打小就这样,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好容易考上电影学院,结果又和一帮玩摇滚的混一块了,那帮家伙撺缀她,先是买设备,现在又和一帮玩摇滚的弄到一起,借口说学校规定只能三年级才能接戏,今年就有两个剧组到学校挑演员,她不是嫌弃剧本不好,就是嫌角色不好,反正左右不去,她还以为我不知道。”
  娟子笑了,而且越笑越欢,再度点头:“活该,谁让你从小宠着,当年你对狗子国荣,还有我弟,都下得了重手收拾,对她怎么就不行呢。”
  “当年,她不是小嘛,而且,我也教育了,可就不知道,唉,她处处和小不老比,可就是缺了不老那股子韧劲,还有纯粹。”
  娟子想了想点头,楚明秋又说道:“不过,以她这个性格,在其他行业可能会吃大亏,可在娱乐圈这个行业,可能还不错。”
  “玩摇滚也行?”
  “摇滚也是一种音乐形式,更自在,你是在传统音乐里混久了,浑身的细胞都浸透了传统音乐养分,这辈子都改不,不过,你可别小看摇滚,今后的年青人都会喜欢上它。”
  “照你这样说,传统音乐就没市场了?”娟子很不服气。
  楚明秋再度摇头:“摇滚在中国,始终是小众,中国人骨子里是传统的,对那种太张扬的表现形式,不管是音乐还是舞台剧,以现在年青人对西方的膜拜,这种音乐形式迟早会流行起来。”
  娟子没有反驳,其实,她不是不知道摇滚,也听过披头士的唱片,只是她英文不好,很多都听不懂,只是觉着那种音乐,节奏感很好。
  “你这话说得对,现在的年青人对西方挺膜拜的,好像觉着西方什么都好,我们大院的一帮小子,以前说起参军入伍,人人羡慕,现在却说什么,穿军装傻帽!有时候听着,就想抽这帮混蛋。”
  任长海很有共鸣,忍不住报怨起来。
  娟子也叹口气,现在年青人不像以前那样了,以前说起参军,年青人踊跃报名,现在呢,除非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去参军,有些还是父母逼迫。
  “任哥,这种现象很正常,犯不着报怨,富裕对贫穷有天然吸引力,先进对落后,也有天然吸引力,现在,西方比我们富裕太多,美国人工作一个月,相当于我们三年,人家家都有小汽车,冰箱彩电空调都是标配,相比我们,...,呵呵,就不说了吧。
  任哥,这事呢,除了发展外,没有其他办法,所以,中央决策,把全党工作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来,如果我们再不加快经济建设,十年后,差距就更大了。”
  任长海沉默会才点点头:“是啊,差距太大了,这些年,我们就忙着搞运动了,唉。”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么多运动,以后再想搞,就没门了,大家专心致意的挣钱,省的麻烦。”
  娟子摇头笑道:“去你的。”
  楚明秋看看时间:“不早了,就不留你们了。”
  娟子也看看时间,笑道:“每天晚上还要巡院。”
  楚明秋点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安全不能松懈。”
  娟子微微摇头,没有揭穿他,楚明秋将两口子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车。
  驶出胡同后,任长海才问巡院是什么意思,娟子就解释说,他家每天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期间要绕着院子走一圈,每个小院都要走到。
  不过,娟子认为,楚明秋还在坚持,其实是因为家里的宝贝太多,不走一圈不放心。
  随后不等丈夫问起,娟子便说起楚明秋收破烂的事,不但在燕京收,串联时还在上海杭州苏州收,家里的古玩堆积如山。
  任长海问她是不是真要去录盒带,娟子点头,既然答应了就得去,否则就干脆不答应,这里面没有关系。
  任长海从小就大院里长大,对大院接触很少,他在文革前便考上海军学院,毕业就到南海舰队去了,从普通军官开始干,一路升到舰长。
  对胡同,他也有大院子弟的优越感,瞧不上胡同子弟,认为他们大部分都是街面混混,少部分也庸庸碌碌,只知道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可自从认识娟子后,他对胡同子弟的观感发生彻底转变,他被这个女孩甜美的声音所吸引,可接触下来,才发现,她不仅仅声音甜美,对生活的态度,对社会的看法,都深深的吸引了他。
  可在接触的时间里,他发现她居然订了《经济研究》这样与她专业压根不搭边的刊物,可实际上,她看得不多,有些甚至就是看看目录就扔到一边去了。
  满满的他明白了,她并不是关心经济,而是关心在上面发表文章的人。
  他很小心的没有去碰,没有询问那个人是谁,直到刚才......
  “你....,是不是....”
  娟子沉默着,任长海瞟了她一眼,没有再问,吉普车在大街上飞驰,良久,才听到一声幽幽长叹。
  “我曾经爱过他,为他,我可以舍弃一切,可...,他从来没爱过我,或者说,......,其实,他只爱一个女人。”
  “林晚,他从小学就开始喜欢她,可惜,他们有缘无份,林晚在七三年出国了,去了美国。
  其实.....,他对左雁也不是爱情,更多的是怜惜,左雁父亲重男轻女,她在家的日子不好过,曾经被她哥哥给打得逃出家里,躲到楚家大院来。”
  车里又是沉默,华灯闪过,娟子的神情平静,眼中闪烁温柔。
  “他对我,现在想来,更多的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他教我弹琴,教我唱歌,教我识谱,甚至还教过我舞蹈作曲,可我怎么也学不了他的大气和细腻,在他面前,我始终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
  任长海伸手握住她的手,心里一直疼,却笑道:“这说明,他也没那么高明,这么好的姑娘,居然错过了,白白便宜了我!你说他蠢不蠢。”
  面对丈夫的调侃,娟子也就笑笑,握住他的手,半响,舒口气,心里那块石头搬过去了,丈夫对自己很好,公公婆婆对自己也很好,还要什么呢?人不能太贪心了。
  吉普车载着温馨温柔,飞驰在灯光通明的长安街上。

  第七十章 待岗职工的解决办法

  阳光早早的便烫烤在大地,绿叶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楚明秋一大早就到了酒仙桥,方楠和谢志华王守文唐老杨满堂也早早到了公司。
  楚明秋和他们简单寒暄后,便问起研究所筹备状况,王守文苦笑下,说进展缓慢,问题还是那些,缺人。
  不过,王守文提出个新思路,有条件的先成立,先展开工艺研究,至于材料和仪器,先与中科院合作,只是中科院的条件苛刻,要价很高。
  楚明秋觉着这个法子可行,便让王守文起草个报告,把目前可以自行展开研究的项目全列出来,把目前和中科院谈的项目以及中科院的条件都列出来,并且把目前国际上光刻技术发展资料,都给他一份。
  若是换个人,特别是最后一条,可能很多人都会感到意外,可楚明秋提出这样的要求,没人感到意外。
  楚明秋在公开场所一再说自己不懂光刻技术,软件懂点皮毛,可中积电和中微软的几个关键决定,都是他作的,企业随即获得重大发展。
  放弃大型计算机操作系统,发展通用操作系统,应用软件层面,优先发展办公处理系统,是他力排众议作出的决策。
  上马投影式光刻机研究,研发60mm晶圆技术,也是他的决策,光刻光源上,采用激光光源,放弃汞灯光源,还是他的决策,对光刻工艺进行研究,依旧是他的决策。
  所有这些决策在经过几年的发展后,全都证明是正确的。
  听了汇报后,楚明秋又问方楠,IBM的人什么时候来?
  这事是方楠在负责,方楠说八月中旬过来,随新光刻机安装团队过来。
  方楠在美国买了二十台光刻机,那边的合同刚签上,这边就开始动手建无尘车间,这事从中央到燕京市委都支持,一路绿灯,土地供水供电,全部特事特办。
  楚明秋压根不等手续走完就开工了,新工厂还是建在酒仙桥,承建的是市第一建筑公司,现在没人再敢磨磨蹭蹭的了,全部按照计划施工。
  除了这个,楚明秋还强制性要求,无尘车间的设备,如果能采用国产设备,就用国产设备,只有在国产设备不能达标的情况下,才用国外设备。
  这个决定在公司内部引起不小的争论,因为国产设备现在还赶不上国外设备,楚明秋依旧是力排众议,告诉大家,如果国产设备始终无法用,谁以后还研究净化设备,还有,光刻胶清洗液离子气这些消耗品也要尽量用国产,特别是那些已经落后的产品,只要能保证良品率在八成以上,就要坚持用国产。
  八月CGA的人就要过来,开始建无尘车间,这是合同上规定的,不过,合同对净化设备的要求只有部分在合同中,方楠去美国前就作了充分准备,就准备用国产替代。
  王守文和方楠他们在谈完工作后就走了,楚明秋把杨满堂留下,问起Lenovo的销售情况,CDOS汉化已经已经通过验证,中微软还准备上报,参加国家重大发明奖评选。
  楚明秋告诉杨满堂,要在全国建立分公司,分公司成立之初,只能先从燕京派人过去,要拟定个计划,上海广州天津沈阳武汉要在第一批成立中,明年一定要扩张到全国主要城市。
  杨满堂早就预料到了,拿出一份计划交给他,上海分公司和广州分公司已经分派了任务,天津分公司已经在筹建了,现在的问题还是那个,缺人,极端缺少合格的销售人才,曹群带人去天津,林百顺和虎子还在培训中。
  楚明秋补充说,对林百顺和虎子要大胆使用提拔,杨满堂笑着点头,他也了解信任俩人。
  楚明秋把计划收起来,杨满堂依旧报怨,他感觉原来那些销售,多数是从业务科分过来的,这些人大部分压根不懂计算机,让他们卖玩具服装还没什么问题,可卖计算机就不行,他们大多数连CPU是作什么的都不清楚。
  楚明秋挺满意,杨满堂找到问题的关节,他也清楚老业务科科员是什么样,茶壶算是好的,四儿还算努力,可其他人就没这样好运了,这些家伙该读书时,都在街面混,打架拍婆子算把好手,可读书识字,就别指望他们,计算机这样复杂的东西,他们要弄明白,那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楚明秋告诉杨满堂,所有培训都要考核,考核不过关的,一律待岗,拿待岗工资,重新培训,重新培训还过不了考核,那就转到培训中心进行再培训。此外,别把目光只放在内部,还可以向外招聘,招聘那些受过高中教育的老三届,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合格者录用,不合格者,淘汰。
  杨满堂频频点头,楚明秋接着还是批评了他几句,这些事早就该干了,现在才开始干,已经有点晚了。
  杨满堂苦笑下没有反驳,这事的确怪他,调到中积电后,他感觉工作吃力,而且由于不懂,工作中的话语权很少,他是越干越憋屈,满满的就懈怠下来,自己的事都还没想明白呢,那还顾得上这些。
  杨满堂也离开了,楚明秋看看时间,快到十点了,这时才看到委员和周传德才乘车过来。
  三人打了招呼,周传德有些担心的看着楚明秋,问他的计划是什么?
  按照惯例,楚明秋都会拿出方案,经党委会讨论后再实行。
  可这次,楚明秋却一反常态,没有拿出任何方案,甚至没通知党委成员,便自作主张今天要和待岗职工面谈,解决待岗职工的问题。
  这个消息在管委会引起不小波动,此前,为了给楚明秋分担,这些待岗职工都是周传德在接待,周传德知道这些待岗职工的诉求,也知道解决他们的问题的困难,所以,今天,他也过来了。
  楚明秋笑眯眯的,说他也没计划,先开会,开过会后,说不定就有法子了。
  周传德苦笑不已,觉着楚明秋又有些异想天开,开个会就有办法了!!!
  待岗工人陆续过来,经过楚明秋他们时,神情各有不同,有畏怯的,有期待的,有怨恨的....。
  楚明秋看到昨天出头的老张师傅,便叫住他,问是不是所有人都通知到了?
  老张说都通知了,大家伙都说要来,随后又问今天是不是能解决,如果不能,他们明儿就上市委,市委解决不了,就上中央。
  楚明秋笑笑,对他的威胁丝毫没放在心上。
  周传德连忙将他劝进去,然后对楚明秋说:“你呀,看看,这些都是老大难,要这么容易解决,早解决了。”
  楚明秋笑笑,看看手表,点上根烟,然后才说:“我知道,他们有各自的问题,大部分没有技术,还有部分是群众关系不好,象老张师傅,原来在岗时就是刺头,为一级工资,就装病,而且还一装就几年,是个领导就不敢要他。”
  周传德叹口气,冲两个正经过的职工笑道,让他们赶紧进去,会议马上开始。
  这大概是中国第一批国企下岗职工,领导职工都没经历过,所以他们都还没处理这个的经验,领导呢,虽然也是高高在上,但还没到几十年后那种高度,至少表面上很温和。
  周传德知道这些待岗职工的问题,就像楚明秋说的那样,绝大部分是年龄大了,上有老下有小,大多数没有一技之长,还有部分是群众关系不好,有几个还是原来的干部家属,以前仗着干部家属身份,在班组里无人敢惹,现在是无人敢要,让他们去干点别的,卖菜啊,作保洁,又拉不下这个面子,...,全是老大难。
  看着楚明秋很自信的样,周传德忍不住又问道:“楚主任,你先给我透个底,倒底是什么法子。”
  楚明秋笑笑,还没回答,委员已经笑道:“周书记,我猜他多半是想玩个新花样,这花样有难度,所以,他不会作决定,而是让他们作决定,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问题还是出在他们身上。
  工作不是没有,中积电就有,启星公司也有,就算新成立的《计算机报》也有,全部消化,可能不行,消化一半,应该没有问题。”
  周传德一下就明白了,别的不说,《计算机报》消化几十个,完全没有问题,一家报社可不仅仅是记者编辑,还有行政出版发行,印刷厂还需要工人,油漆工排字工,中积电原来那个内部报社,人手肯定不足。
  “呵呵,我不是没想过,”楚明秋说道:“《计算机报》是家新单位,侯闯全权负责,我和他说过,他不肯要,一个都不要,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好过多干涉。
  另外,中积电也的确有,CDOS汉化后,Lenovo在国内的销售就要全面铺开,杨满堂要在全国的主要城市建销售渠道,这一百多人,压根不够用,可杨满堂也不愿要他们,为什么?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压根不懂计算机是什么,而且,大部分女职工家庭负担还重,不可能离开燕京到其他城市去工作,所以,杨满堂也不愿要。”
  楚明秋摊开双手:“所以呢,什么地方都不要他们,那就只能自谋生路。”
  周传德忍不住摇头叹息:“你呀,又要冒险,他们要能干出一番事业来,还用这样麻烦?”
  楚明秋笑笑:“试试看嘛,没试过,怎么知道。”
  说话间,又过来一群大妈,楚明秋觉着挺纳闷的,燕京的姑娘在姑娘时还挺顺眼的,可只要生过孩子,那腰就从肉眼开始变圆,甚至连脸都变大了。
  不过,楚家大院好像是例外,年青的左雁娟子,年龄大的穗儿,没有发生这样的异变,倒是豆蔻和水莲,发生了这样变化。
  时间到了,外面的人也没有再过来的,楚明秋把烟头扔了,招呼周传德和委员进去。
  他们刚露面,会议室内嗡嗡的议论声顿时消失,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他们三人。
  楚明秋没有谦让,径直走上讲台,这会议室是阶梯形的,是一楼的一个中型会议室,酒仙桥中积电办公大楼有三个会议室,一个是小会议室,公司领导开会的地方,一个就是这个中型会议室,一般部门或几个部门开会,都在这里,还有一个就是电影院,中积电电影院现在已经承包出去,以前开全厂大会时,就在这里。
  拿起话筒,扫视全场,与每个人对视半秒,这是他的习惯,让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看到他们了。
  清清嗓子,然后才开口说道:“同志们,很抱歉,这个会原本计划是在一个月前开的,只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是我耽误了大家,先给同志们道歉。”
  楚明秋说着冲下面鞠躬,有稀稀拉拉的,迟疑的掌声。
  “待岗,是一个新名词,是市场经济状况下才会出现的新现象,同志们,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说这一切都是我搞出来的,可同志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报,经济界和法律界已经在讨论破产法,以后企业破产是正常现象。
  同志们可能还会想,破产?中积电会破产吗?现在还在搞股改,半年前,才从香港募集了一个多亿的资金,怎么可能破产?”
  “同志们,如果你们是这样想的,那就错了,中积电比其他国营企业更脆弱,为什么?因为中积电是合资企业,以前,长城公司时,咱们是国企,纯国企!亏损,反正有国家兜底,亏多少,国家都包了。
  可是,同志们想过没有,国家这么大,财政收入就这么多,全国有多少企业,不说多了,那怕就三成企业亏损,国家财政就包不起,全国的亏损企业有多少?具体数字我不知道,可计委有调查,国务院有统计,大概在三成五到四成,同志们,这是个不得了的数字,国家财政压根包不起。
  国营企业大面积亏损,中央又包不起,这促使中央下决心对国营企业进行改革。
  可国企该怎么改,我不知道,中央也不知道,所以,中央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让我们去摸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只能按照市场经济基本原则进行。
  按照市场经济,企业陷入困境时,企业就要解雇工人,削减支出,降低亏损。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能完全照搬西方的做法,所以,在改革时,才确定了待岗。
  同志们,现在是国企改革的探索期,所以才有待岗。
  既然待岗了,就要重新上岗,同志们,最初待岗的五六百人,经过培训后,有三百多人重新上岗,现在还剩下一百多人。
  同志们,我知道,你们拿了几个月的待岗工资,这笔工资只有你们原工资的五成左右。
  可同志们想过没有,五成工资,是比以前少了,可至少还可以维持生活,为什么不借此机会,自己去闯一下,闯出一番事业来。”
  “你们当官的说得轻巧,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几张嘴,睁眼就要吃,我们拿什么闯?”
  “就是,我们是国企工人,跑去干个体户,丢不起那人!”
  “对,曲嫂说得好,我们都是国企职工,不是临时工,看看那些干个体户的,都是些什么人!”
  ..........
  有人开了头,憋了一肚子气的待岗职工们,顿时大胆起来,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周传德觉着不妥,就要起身制止,他身体刚动,委员的手轻轻落在他胳膊上,周传德扭头看去,委员冲他微微摇头。
  楚明秋从来没隐瞒委员老同学的身份,所以,委员一进来,就打上了楚明秋的烙印,上上下下都认为,他是楚明秋的铁杆。
  周传德正疑惑时,正好看到楚明秋看过来的目光,他立时稳坐岸边,安静的看着众人喧闹。
  台上的楚明秋也没有打断众人的想法,也是安静的看着,让众人议论。
  有怨气,发泄出来总比不发泄要好,让他们在这发泄,总比到市委市政府去发泄好。
  众人渐渐察觉异样,声音慢慢小下来,有人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楚主任,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主任,你昨天说,今天给我们解决问题,我们相信主任,就过来了,主任,你打算怎么解决?”
  楚明秋微微点头,示意那人坐下,然后说道:“昨天我给老张同志说了,今天请大家来开会,目的就是解决问题。
  坦率的说,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解决,我对大家是有期待的,我希望你们自己能找到办法,现在国家政策好,允许私人办企业,也允许股份制公司,管委会还给了扶持计划,还准备了几十万扶持基金,可惜......”
  楚明秋深深的叹口气,下面的人却闹腾起来,七嘴八舌又开始了。
  “主任,你这话说得,开公司,管委会是有规定,可这不是你们领导把我们当包袱甩掉吗,现在还有五成工资,我们开公司,这五成工资都没了。”
  “就是,说得好听,开公司,挣不到钱,工资又没了,.....”
  “主任,办公室,咱们大院不是有人开公司吗,整天瞎鼓捣,投机倒把,前段时间还警察来找他们。”   
  .......
  这次楚明秋没有放任七嘴八舌下去,举手示意安静,待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同志们,你们是不是觉着很难,其实,这事一点不难,为什么不难?”
  楚明秋没有解释为什么,开始给大家普及经济常识来。
  “马克思说,供需关系决定商品价格,那么现在我们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呢?”
  “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去买电视买电风扇买洗衣机,要不要票?要的吧。”
  “为什么要票?”
  “很简单,社会产量不足,所以才需要票,这说明什么,在经济学上,这叫商品短缺,商品短缺,就意味着,市场是个卖方市场,只要商品生产出来,就能卖出去。”
  楚明秋边说心里边感慨,这个时期其实很好发财,几乎只要生产出来,就卖得出去,缺少的,只是勇气。
  “同志们,你们知道吗?浙江福建广东,很多农村家庭就开起了私人作坊,产品卖到全省,甚至还卖到国外,为国家创造了大笔外汇。
  如果说,他们太远了,那么近点的,淀海的小李村,你们知道吧,报上有报道,现在看小李村,效益很好,村民每年分红都有几千块,比工人的工资还高,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可你们知道吗,小李村刚起步时,就三台旧机床,机床的历史比我们大多数人的年龄都大,前清时期从德国进口的,老得都当废铁卖了。
  除了设备陈旧老化,还有,他们连操作机床的人都没有,小李村人世代务农,那操作过机床。
  可就这条件,现在他们的刹车片万向节,除了供应给燕京汽车厂,还卖到沈阳汽车厂,长春的一汽,他们生产的陶瓷刹车片,打破了日本人的技术封锁,以前国家每年要花大笔外汇进口,他们搞出来了,为国家节约了大笔外汇。
  同志们,小李村的村民,要技术没技术,要钱没钱,要设备没设备,可他们却干出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原因很简单,勇气,胆量!
  你们不比小李村的那些农民差吧,管委会支持你们,给你们提供技术,提供资金,为什么你们就不敢去试试呢?
  为什么呢?”
  下面的人鸦雀无声,没人再站出来,指责他了。
  周传德非常纳闷,低声问道:“他倒底要干什么?”
  委员苦笑下:“您没看出来,这是在激将。”
  “就这,能行吗?”
  “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不过.....。”
  “怎么?”
  委员轻轻叹口气:“我猜啊,我是猜的,他没告诉我。”
  “你就快说吧。”
  “以我对这家伙的了解,他肯定有想法了,但这个想法不成熟,所以,他要激他们主动出面。”
  周传德明白了,他很是疑惑,就这样解决,这些员工肯干吗?
  委员好像看懂了他的疑惑,他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
  “主任,您说得真好,太好了,这四九城都知道,您本事大,听说您在外面开店办公司,每年收入几十万。我们没您有能耐,就指望那点工资,今儿,您说破大天去,我们就想知道,您怎么安排我们这些人。”
  楚明秋看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件圆领T恤,正忿忿的盯着他。
  “呵呵,毛主席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的情况,大家都调查清楚了。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你能耐没我大呢?”
  那青年顿时被噎住了,楚明秋又笑道:“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得上一个诸葛亮,我比不上诸葛亮,你们一百多人,还顶不上一个诸葛亮了。”
  “既然你调查过了,就该知道,我以前收过五年破烂,当年,我收破烂,一个月也能挣二十多,能养活一家人。我说同志,你的五成工资是多少?”
  那青年没有回答,有几个大妈小声的交头接耳,显然,她们是首次听闻楚明秋收破烂的事。
  委员忍不住摇头,他是清楚的,楚明秋从来没把收破烂当丑事,相反以此为荣,时不时的还拿出炫耀。
  “这么大个四九城,上那找不到那五成工资,同志们,小李村的村民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用十多年时间,干出一个产值近十亿的集团来,咱们的条件比他们好吧,咱们不比小李村村民差吧。”
  这话引起了点共鸣,下面的议论声比较大了。
  楚明秋松口气,心里又不由哀叹,这些人的起点比小李村要高多了,可三十年的惯性生活,让他们习惯了,有事找上级。
  创业,对现在的工人来说,是个离经叛道的举动!
  “主任,您有什么想法,您就直说。”
  楚明秋笑笑,深吸口气:“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我就觉着这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这么大个四九城,就没了咱们的活路!”
  会场上再度陷入沉默,职工们面面相觑,人人一头雾水,显然被楚明秋说糊涂了。
  “楚主任,你有什么办法,就直接说出来,行不行,我们大家一起商议。”周传德起身大声说道。 
  委员见状苦笑不已,这周传德真是的,这火候还没到呢。
  果然,楚明秋依旧不动声色:“这事,我考虑了很久,都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把大家请来,我们一起商议,看看有什么办法?”
  “合作,主任,您是逗我们玩呢。”那青年又大声说道。
  楚明秋摇头说:“我还真不是逗大家玩。这样吧,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我第一个想法是把大家都塞到启星公司去,这样做最简单,至于启星公司怎么安排你们,我就不管了。
  可,启星公司已经安置了近两百人,直接说吧,你们是启星公司挑剩下的。
  启星公司是科技园下属单位,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用行政命令让他把所有接收过去呢?
  答案是不能,无论中积电中微软还是启星公司,都有用人自主权,作为上级部门,我们只有建议权,不能直接干涉企业经营,况且,启星公司已经安置了近两百人。
  企业改革,就是企业有经营自主权,财务自主权,用人自主权;我们就算是上级部门,也无权干涉。
  这条路走不通,于是,我又想能不能把大家安置在管委会呢?管委会是不是缺人呢?
  缺,管委会新成立法务科,需要精通法律的人,外事科要扩大,需要翻译,成立《计算机报》,需要编辑记者,还需要发行人员;
  另外,Lenovo计算机要卖,需要销售人员,可销售人员必须懂计算机,cpu是什么,操作系统是干什么的,如何使用办公软件.....
  同志们,这说明什么,说明如果只能干点体力活,那就跟不上企业发展。
  这些路都走不通,我又萌发个想法,要不给大家一人办个执照,全干个体户去。
  可这样行吗?你们愿意吗?半年过去了,没一个人来管委会办执照,这说明,大家不愿这样。
  安置,安置不下去,办执照,干个体,你们又不愿意。
  我又换了个思路,干脆大家捆一块,办个公司,办公司需要厂房设备,这不是最主要的,小李村可以从几台报废的车床起步,咱们不说买新的,买二手的至少可以,可最大的问题是市场。
  市场在哪呢?我不知道。
  怎么找到市场呢?
  毛主席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毛主席说得好,想要找到市场,就要去市场调查,咱们先看看市场需要什么。
  同志们,咱们有个优势,这个优势是什么呢?是咱们生活在燕京。
  燕京是什么地方,是咱们的首都,是华北地区最大的商品中心,市场辐射范围,东边有廊坊天津,南边有济南石家庄保定,北边有唐山沈阳,西边有张家口太原西安。
  同志们,这是个多大的地盘,人口高达几个亿,咱们不说多了,就说每个人每年买一双鞋,这就是几亿双,咱们不说多了,就算只占10%的市场,就是几千万双,每双鞋就赚一毛钱,就是几百万。”
  “除了鞋,还有洗衣机冰箱空调风扇,这风扇,太简单,市场被启星公司和南方乡镇企业给抢了,可洗衣机呢,现在的年青小伙要没洗衣机,大姑娘都不肯嫁!是吧。”
  下面的职工发出一阵哄笑,楚明秋也笑道:“洗衣机很难吗?我看不怎么难,咱们不能设计,买两台日本的,拆开研究下,逆向推一下,就出来了。
  你们说,这四九城有多少家庭,就算百分之二十的家庭买得起洗衣机,五十万台不算多吧,咱们少占点,五万台,每台少赚点,十块钱,五十万,不算多吧,养活咱们这百多号人,没问题吧。”
  众人都乐了,发出一阵哄笑。
  “可同志们,我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说,咱们辛辛苦苦干出来,就拿点死工资,顶破天再拿点奖金,你们满意吗?”
  “主任,您还给我们涨工资吗?”
  “可以呀,”楚明秋笑道:“既然是新公司,那为什么不学中积电中微软呢?
  中积电中微软是全员持股,每个人都有期权,咱们这新公司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全员持股呢?
  新公司就是一张白纸,既然是白纸,我们就可以按照我们的想法,画出一张我们自己的画。”
  “那敢情好,主任,有这好事,那还说什么,这不是给我们发钱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对,主任,这事,我看行,多了,我也不要,两三千股,就行。”
  “就你!还两三千股,我可听了,这股份是按照岗位和工龄给,对吧,主任。”
  “都新公司了,工龄大家都一样。”
  “凭什么,合作我这二十年就白干了。”
  “就是,顾大杆子,你才几年,哦,一句话就把我们这些年的贡献给抹了。”
  下面乱了,楚明秋哭笑不得,周传德傻眼了,委员咧开嘴,无声大笑。
  这还没影呢,自己就闹腾起来!
  好在还是有脑子清醒的,那老张算一个,他开始也在和边上的人说着什么,慢慢的觉着不对了,看到台上的楚明秋一脸懵懂,立时明白了,于是他站起来。
  “咋啦!都咋啦!这八字连一撇都没画上!就争起来了,要点脸不!”
  众人这下醒悟过来,立时安静,彼此看去,居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同志们,我就这一个设想,还在蓝图中,能不能行,还得大家说了算。”
  没等职工们作出反应,周传德便站起来,大声说道:“楚主任说得对,这是不是能行,大家说。”
  随即,委员也起身大声说道:“楚主任和周副书记说得好,能不能行?该怎么办?得大家说了算,主任只是提了个想法,能不能实现,还得看大家伙的。”
  会议室内,又是陷入寂静,没人开口。
  委员迷惑了,楚明秋就差拿出具体方案了,都到这程度了,还不敢出面。
  周传德苦笑摇头,他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承担最大责任,说不定就让他出面组织,这要干好了,利益不大,可要干差了,在这大院里,恐怕就抬不起头了。
  他不由担心的看着楚明秋,说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现在没人出面领头,他自己工作繁忙,也不可能出面,这事.......。
  “都说人生难得几回搏,咱们这百多号人里,年龄最大的有四十多了,小的呢,也就二十多,人生没有几回真正需要拼搏的机会。
  同志们,中央决策经济改革,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同志们想过没有,这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会是那些人?大家伙说说,这先富起来的人会是那些人?”
  不等回答,楚明秋语气坚定的说道:“这部分人决不会是等靠要的人,而是那些勇于开拓,敢拼敢打的人。
  无限风光在险峰,不历经风雨,哪能见彩虹,同志们,四十并不老,离退休,至少还有十年。
  十年,不可以打出一片天来吗?
  十年,不能为子孙后代奋斗出财富吗?
  十年后,就让那些嘲笑过你们的人,看着你们挣出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用事实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这话算是打他们的痛处了。
  待岗,拿五成工资,在大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邻里的白眼,挑事的嘲讽,让他们受尽憋屈,肚子里早就攒了一肚子气!
  “对,主任说得好,靠上级,靠别人,为什么不能靠我们自己!”
  终于有个大姐站起来,这大姐脸色通红,十分激动。
  “毛主席说,自力更生,同志们,我十六岁进厂,十九岁调到电子厂,在这个厂就干了二十年。
  同志们,当年,我们不也是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干出来的吗!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楚明秋终于笑了,刚才的演讲中,他采用不是什么激将,而是成功学的打鸡血。
  前世他听过几场成功学,没有掌握精髓,皮毛还是懂点,这个时期的人要简单得多,更容易煽动。
  “说得好,”张电工也起身,挥拳叫道:“我今年四十三了,还有十七年才退休,为什么不拼一下,况且,上级还给了这么多好条件,为何不敢拼一下呢!”
  群众的情绪终于被点燃,接下来好些人都站出来,要求自己干。
  会议室内更乱了,所有人都在议论,楚明秋也没闲着,他很干脆的从讲台上下来,走到大家伙中间。
  “主任,这洗衣机好干吗?”
  “主任,不干洗衣机行吗?我想干点别的!”
  “主任,上级能给我们多少钱?”
  .......
  楚明秋站在过道上,也不着急回答,而是拿出烟来,先点上一根,然后把烟放在桌上,让想抽的自己拿。
  大半盒烟很快空了,楚明秋让委员去买两条,说着便从钱包里拿了二十块,委员正要去,一个大妈起身拦住他,自己接过钱来就快步出去了。
  会议的味变了,没有了那种严肃,变得轻松了。
  “管委会会拿出一笔扶持基金,这笔钱不会太多,大概五六万,这笔钱可能不够,所以,这个资金缺口,需要大家群策群力。”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泼到众人的头上。
  周传德有点意外,管委会书记会上早就通过,今年的扶持资金有五十万,到现在还一分钱没用,拿十万二十万,完全没问题。
  他琢磨下,还是没有开口,想看看,楚明秋骨子里卖的什么药。
  “主任,敢情你真是在逗我们玩呢?”
  楚明秋扭头看去,还是那个年青人,他站在外围,笑容颇为苦涩。
  楚明秋摇头:“我工作忙得很,没时间逗你玩。”
  “五六万,也不少了,咱们大家伙再凑凑,就行了。”
  楚明秋冲苗婶笑着点点头:“苗婶说得对,大家伙集资,这个集资呢,算成股票,内部原始股,每股十块钱。”
  “内部原始股,这个发行股票,需要中央批准,得跑批文,你们也清楚,这个批文不好跑,没个一两年,压根下不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话深得大家理解,大家纷纷点头,上面很难打交道。
  “其实,资金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市场,所以,我的想法是,首先进行市场调查,看看市场最需要的是什么?利润最大的是那些?投资还最小的是那个?”
  “同志们,我们还有优势,”楚明秋冲大家眨巴下眼睛:“我们科技园可是有外贸权的,我们可以直接和老外作生意。前些年,我们就靠这个,挣了不少钱,为中积电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众人的气又被鼓起来,他们想起了当年,全厂为完成订单,加班加点干的日子,好几个工人都累倒了。
  “主任,听说拉斯维加斯是赌城,哪里赌博都合法,你去过赌场吗?”
  楚明秋扭头看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这年青人穿着T恤,留了头长发,在一群大爷大妈中,显得很显眼。
  “你想去看看?”
  那年青人嘿嘿干笑,楚明秋笑道:“这拉斯维加电子展,每年都要举行,全球各电子厂商都会到这个展会展示他们的产品,参加这个展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寻找客户,另一个则是观察产品发展方向,这个产品发展方向,最主要的是,看技术发展方向。
  今年,我在电子展上就看到,目前家电产品与芯片结合,也就是在冰箱空调洗衣机上安装芯片,使产品的自动化程度更强。”
  “主任,你眼真毒,我觉着咱们上洗衣机,肯定能赚钱。”那青年表现得很热切:“前些日子,我哥们结婚,女方非要洗衣机,如果没有洗衣机,宁肯不结婚,我那哥们给难得,费劲巴拉的才找到张洗衣机票。”
  楚明秋却摇头:“投资要非常慎重,要考虑各个方面,不能凭感觉,感觉有时候是会骗人的。就说这个洗衣机吧,一台洗衣机有那些部件,原材料有那些,上那买,市场上,有多少品牌的洗衣机,全国有多少厂准备投资洗衣机,三年内全国洗衣机产量能达到多少?这些问题都要进行调查。”
  那年青人有点傻眼了,一个市场调查居然有这么多东西。
  楚明秋又解释,为什么要作这些调查,调查清楚后,该作那些准备。
  “还有,洗衣机是我随口提出来的,你们自己有那些想法?市场很大,产品各种各样,除了洗衣机外,还有那些产品,对不对?”
  苗婶随即赞同:“主任倒底是有学问的人,我们自己也该有主意。”
  楚明秋看看大家:“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是我们的原则,....”
  还没说完,烟买回来了,楚明秋拆开,让大家自己拿,这里的老职工多数都是烟鬼,很快一条烟就散得差不多了,会议室内烟雾弥漫。
  “除了洗衣机这样的消费类产品,还有没有其他项目。”
  “我有个项目,.....”
  楚明秋扭头看,是老张电工,老张电工有些迟疑,楚明秋鼓励道:“好啊,老张,您说说,有什么想法就说,这可不是我的事,是大家的事。”
  老张受到鼓励,便说道:“我是干电工的,其实,现在的电表,还有空气开关,就说空气开关吧,现在的空气开关断路能力很差,很不安全,以前我就建议过,换成日本的,上级说这玩意可用,我们自己要生产很难。”
  楚明秋好奇的问:“我对这个不懂,老张师傅,你说这东西是不是容易跳闸。”    
  空气开关,每个家庭都要用,楚家大院就安装得有总开关,五十年代,六爷每天晚上巡查一遍,主要是防火防盗,防火的重要内容便是查看电线。
  楚家大院很早就通电了,燕京有电厂后,楚家大院是第一批通电的,比皇宫还早,电线的布线很差,电线的质量也不是很好,所以,每到晚上十点,家里便的拉闸关电。
  楚明秋点头:“目前市场销售的空气开关和电表,性能怎么样?除了家用,还有那些用途?”
  老张师傅说道:“现在,市场上的空气开关,主要是上海华通,嘉兴电器厂,还有天津电器设备厂的,至于用途,那就多了,除了家用,还有工业设备,机床的电路保护,都要用到空气开关。”
  楚明秋点头:“好,老张,你就带几个人考察下电力设备这个市场,然后给我一个报告。”
  老张电工顿时傻了,半响才说:“主任,我,我就是个大老粗,这,这报告,该怎么写,我那知道。”
  楚明秋笑笑,用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份样稿:“这是样稿,你照着写就行了。”
  老张电工接过来看,这是一份彩电的市场报告,不是国内市场的,是香港市场的,粗看便有几大项,十几个小项,都是表格形式。
  周传德忍不住笑了,扭头看委员,委员冲他意味深长笑笑,低声说:“我说这家伙,阴谋家啊,当年我们吃过他多少亏。”
  看着委员一脸幽怨,周传德实在忍不住,又不好当场发作,憋得满脸通红。
  委员轻轻碰他下,俩人悄没声的出来了。
  在会议室外,周传德再也忍不住了,笑得跟朵花似的,委员也笑呵呵的抽起烟来。
  “不错啊,都抽上中华了。”
  “拉倒吧,我可买不起,这是从朋友那顺的。”
  周传德笑着摇头:“这楚主任....”
  委员摇头叹道:“他深着呢,你看见没有,早有主意了,这些人那是他的对手。”
  “怎么,深有感触。”
  委员幽怨的开启了吐槽模式:“这家伙打小就阴谋诡计不断,当年,我吃了他多少亏,中了多少招,说起来都是泪!”
  周传德哈哈大笑:“你们是老同学,楚主任把你留在身边,就是要你配合他工作,怎么,心里有怨气。”
  “那倒没有,就是看他做事,我心里害怕,指不定那天就给我挖坑,掉坑里了,还给他数钱。”
  看着委员小心翼翼的样,周传德再度笑起来,今天,他笑得太多,好像回到某个时间,那时,他们带着销烟,血腥,笑得豪迈!
  俩人没有再进去,进去干什么,这帮人已经进套了,逃不出楚明秋的手掌心。
  时间慢慢过去,俩人在外先是闲聊,话题很快便转到楚明秋会怎样安排这些人。
  委员认为,楚明秋会让这些人去作市场调查,分成几个小组,跑不同内容,市场设备技术,都可以跑,然后根据情况再定。
  周传德已经很确定,委员应该真是楚明秋的老朋友,真的很了解他。
  “你说,那洗衣机真是他随口提的?”
  委员摇头:“我不太清楚,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项目应该琢磨过,可能不能行,他没把握,没把握的原因,就是缺少市场调查。”
  “你看过他的那本《第三次工业革命》吗?”
  委员点点头:“看过,只是...,好些没看懂。”
  周传德也点点头,他看过不止一次,最近他又捧起来看,每看一次,都有不同感觉。
  “周副书记,...”
  “叫我老周吧。”
  “哪那行,这不没礼貌吗,周副书记,您看过吗?”
  “看过,看过好几遍,每次都有不同收获。”
  “周书记,书上说的产业转移,又说这产业转移需要条件,我国现在的情况还不具备产业的条件,那,怎么办呢?”
  周传德点头:“我以前也有点疑惑,现在我明白了,他这样写的目的,是告诉中央,体制改革,必须加快进行,要尽快与国际接轨,否则,我们会丢掉这个机会,无法抓住这次产业转移。”
  委员发出轻轻的哦,随后又问道:“他认为高新技术,芯片技术,生物技术,新能源,通讯技术,是引导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四个把钥匙,可我们却放弃了CPU,这是芯片中的核心技术,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清楚,倒底是上CPU还是主板硬盘内存,当年的长城公司争论分歧很大,后来是楚主任拍板,放弃CPU,专攻主板硬盘和内存,作出这个决策,有很多原因,主要原因还是缺钱缺人,CPU研究,需要大量经费,还需要很多人才,我们都没有,所以,楚主任才否决了这个方向。
  从结果来说,楚主任的决策不能算错,目前我们和英特尔合作,英特尔同意向我们转让64K内存技术,我们快速从32K提升到64K,缩短了与日本的技术差距,而且还避开了与国际大公司的竞争。”
  委员对这段历史不了解,周传德给他讲了楚明秋当年对长城公司的发展规划,又讲了联想公司的发展。
  “不管是现在的科技园,还是以前的高科园,楚主任都是核心,不可或缺的核心,不管是高科园还是科技园,都离不开他。”
  “委员,你觉着他能带着这些人干起来吗?”
  委员笑笑,将烟头弹出去:“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能行,这样说吧,从认识他到现在,他想作的事,还没有没成功的。”
  周传德想了想,微微点头,楚明秋除了在七六年栽了个跟头,失去了高科园的掌控权,其他还真没失败过,那怕顶撞了江青。可七六年的跟头真的是跟头吗!
  委员没有看周传德,今儿与周传德聊天,是个极好的机会。
  这是个互相摸底的聊天,周传德可能不是楚明秋的对手,但他是党委委员,手上有很重要的一票,楚明秋还没有完全掌握党委会,需要这一票。
  委员可不是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楚明秋选他作办公室主任,绝不仅仅是看在老同学份上。
  委员是大院长大,从小就耳熏目染,那怕是到军队,也在军机关厮混,对机关里的那些魑魅手段,了如指掌,想要瞒过他的眼睛,难度很高。
  俩人闲聊着,周传德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扭头看看会议室大门,大门里依旧很热闹,大妈大爷们声音洪亮,精神十足。
  十一点,平时是做饭时间了,大妈好像都忘了,现在中积电的作息时间变了,朝九晚五,中午只有一个小时时间。
  快十二点时,会议室中打开了,大妈们兴奋的出来,不过,不是一块涌出来的,而是一群一群的出来。
  俩人进入会议室,依旧还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围着楚明秋,楚明秋还在说着什么,俩人很默契的远远的坐下,不干涉!
  下班铃响了,有人看看时间,说了下,这些人才陆续走了,楚明秋和他们一块走到门口,抬头四下看看,找到周传德和委员,和大妈大爷们说了几句,才向他们走来。
  “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就坐边上看着。”
  周传德呵呵笑道:“这事,我们可插不上手,他们信任的是你。”
  “拉倒吧,你可是中积电出去的,他们恐怕更信任你,得,别说这个了,走吧,我可饿了。”
  周传德和委员起身,三人一块向食堂走去。
  “怎么样?”
  “成了。”楚明秋说道:“他们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没有勇气,在我的鼓动下,总算有了创业的胆量。”
  “洗衣机?”
  “三个,洗衣机算是一个,不过,在我的提醒下,他们的思路打开了,决定成立个家用电器厂,先搞洗衣机,这玩意其实一点不难。”
  “第二个是电器厂,先搞空气开关,那张师傅不是没能力,就是心眼小了点,为了一级工资,闹腾了三年,结果把自己给耽误了。
  第三个,是焦师傅,他好像是木匠,想搞个家具厂。
  这三个是主要的,还有几个有主意的,反正,一句话,让他们自己选择,最后搞什么,由他们自己决定。”
  正说着,后面有人在叫,回头看去,是杨满堂和方楠谢志华三人,他们停下来,三人过来,杨满堂过来便问,情况怎么样。
  楚明秋又讲了一遍。
  “你怎么不干脆作决定?还有,不是有五十万扶持基金吗?为什么只说五六万?”
  楚明秋笑笑,低头走了几步,然后才说:“其实,一开始,我是想一分钱都不出的,可想到,要办公司,前期投入还是比较大,全靠职工拿钱,也困难,这才给的五六万。”
  “哦,为什么?”方楠很好奇。
  “他们是各单位挑剩下的,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创业,艰难,有很多困难,从硅谷经验看,初创公司,最后倒闭的,高达八成,这里面,原因很多。
  不过,这不是我不想出钱的原因,因为,我感觉,不管是洗衣机还是空气开关,成功的概率很大。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现在处在商品短缺时期,不过,我判断,这个时期已经到尾声,顶破天还有两三年时间。
  市场经济,不会有空白,有空白就会有人来填补,第一个来的,会赚大钱,于是,就有更多的人涌进来,这个空白就会很快消失,然后就是残酷的竞争,在达到最后平衡前,大鱼吃小鱼,破产,兼并,什么都会发生,市场经济,就是丛林法则,极其惨烈。
  家用电器,不管是洗衣机,冰箱,还是空调,最初,我是想上空调的,可,以现在我们的购买力,空调有些超前了,不是必须的,倒是洗衣机,价格不够,五六百,刚好合适,技术还不复杂,简单,作这个项目,我有八成信心获得成功。
  之所以还缺两成,一成是原材料,现在原材料紧张,铁铝塑料,现在国家控制很严,咱们这新建小厂能不能拿到指标,估计还得去跑;第二个就是内部,这帮是散的,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一个创业团队,最重要的便是有核心组织,大家都服气的核心人物,创业的过程中,会有很多想不到的困难,没有核心团队,遇上困难,就很容易被崩溃。
  我让他们自己去调查市场,寻找项目,就是要这个过程中,让他们逐渐形成一个核心团队。
  我不给他们投资,还有个目的,如果,我一次性把投资给足了,我担心他们会有吃大户的心理,或者说,他们又重新回到靠国家,靠上级的心理。
  人啊,有时候就是要逼一下,才能把自己的潜力发挥出来。
  我希望他们能干出来,咱们科技园也就能多几个厂家。”
  杨满堂沉默的点点头,谢志华笑道:“这样也好,嗯,我还琢磨着,让杨副经理收留几个,现在看来是我多虑。”
  楚明秋摇头说:“我也想过,也和满堂说过,可Lenovo是计算机,销售人员不懂计算机,怎么去卖?客户要问,CPU是作什么的,CDOS和COffice怎么用,一问三不知,啥都不知道,换你,你会买吗?”
  谢志华理解的点点头,方楠点头后,又叹口气:“是啊,咱们科技园,没有知识,别说研究,就算销售都干不了。”
  杨满堂没有开口,始终沉默着,委员和他走在一块,他很自觉的与前面的大佬拉开两步距离,不参与大佬说话。
  位置很重要。
  自觉更重要。
  在机关,要步步小心。
  “怎么啦?有想法?”
  杨满堂没有抬头,低着头沉默不语。
  “现在他们还没有向市场意识,我希望通过筹备阶段,就在他们脑海里建立起市场观念,一切向要市场要,而不是一切向上级要,.....”
  几个人边走边说,到了食堂,很默契的闭上嘴,几个人拿起餐盘顺着队伍走。
  饭菜的花样不少,有十多个菜,而且,还不贵,一顿饭菜只要五毛钱,公司几乎要贴三分之二。
  楚明秋觉着这味道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家里,但对一个食堂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其实,还有个行业,他们没想到。”
  几个人在角落坐下,他们坐下没多久,四周吃饭的人就悄悄走了,给他们腾出足够大的空间。
  “哦,什么行业?”
  “餐饮行业啊,”楚明秋笑道:“我们去过拉斯维加斯,在拉斯维加,我们吃的那什么肯德基,德克士,那什么炸鸡,汉堡,薯条,鸡柳,都吃得吐了。”
  “可是呢,这是燕京,上面不是说了,现在的年青人,崇洋媚外,穿喇叭裤,戴蛤蟆镜,一部电视剧,就带动年青人争相效仿。”
  “所以,美国的生活方式,甚至生活习惯,都会吸引他们,这美式快餐,炸鸡炸鸡柳薯条汉堡牛排,对他们有没有吸引力?我看有。”
  “呵呵,我记得你可说过,那都是垃圾食品。”方楠故意调侃道。
  “就算现在,那也是垃圾食品。”楚明秋笑道:“美国人看着挺得瑟,可一辈子都在吃垃圾食品。不过,这不妨碍我们去挣那帮傻瓜的钱。”
  周传德不以为然:“就算开了那什么肯德基,一个小店,能赚多少钱,也安排不了几个人。”
  楚明秋看他眼,摇头笑道:“老周啊,你呀,.....。”
  “怎么?有什么鬼主意?快说。”方楠含笑逼问道。
  “很简单,肯德基,在美国可是纽约证券公司的上市企业,每年可以赚钱几十亿美元,您觉着一家店,能赚这么多钱?”
  周传德不说话了,他们在纽约吃过肯德基,在拉斯维加斯吃过,在硅谷吃过,肯德基倒底有多少分店......。
  “这事呢,要说简单,很简单,开个店,这四九城,开二三十个店,应该没问题吧。”
  方楠和周传德都点点头,这么大个城市,二三十个店,完全没问题。
  “问题的关键是,上那找这么多鸡腿。”楚明秋苦笑道:“美国是大农业,养鸡场动辄几万十几万只鸡,两三月就出栏,咱们呢,小李村的养鸡场,总共也就五万只鸡,这还包括蛋鸡,真正的肉鸡,也就两万只左右。”
  “小李村的肉鸡蛋鸡都是从国外引进的,生长速度比我们自己土生土长的要快,咱们的土鸡要五个月才能出栏。”
  “可不管怎么说,小李村的几万只鸡,三万只左右,三个月出栏,平均每月一万,每个鸡腿赚五毛,不,一块,一只鸡两个鸡腿,每月两万个鸡腿,平均每天三千五百个,勉强够一个店的。”
  方楠无言的低头吃饭,周传德苦笑摇头,杨满堂眨巴下眼睛:“可以推广啊,农村不少人穷着呢。”
  “先不说推广需要大笔资金,种鸡哪里来?其次,养鸡场可不是随便的,可没电影那样诗情画意,那是技术活。
  就说养鸡吧,从孵小鸡开始,那是工业化批量生产,不是老母鸡抱窝,几万颗鸡蛋,同时孵化,你想想,那是场景,温度湿度都要合适,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小鸡孵化出来后,喂养,打疫苗,鸡场通风,温度,采光,消毒,打扫卫生,鸡粪的处理,等等,从孵化到出栏,整个过程都要十分小心,稍不留意,就会死鸡。
  小李村刚开始养鸡时,肉鸡死亡率高达四成,后来才慢慢降下来,现在的死亡率在5%-8%;我曾经给他们翻译过几份外文资料,美国鸡场的死亡率在12%左右,欧洲,法国西德是13%左右。
  现在要推广,就算请小李村的人指导,也会在两成左右,这个还没办法,只能通过时间来积累经验,这期间的投入,不会低于一家洗衣机厂。”
  杨满堂忍不住叹口气,楚明秋笑笑:“淀海区,还有大兴房山密云怀柔,都在推养鸡项目,只是不知道进展如何。”
  楚明秋曾经向水生推荐过这个项目,水生老婆准备开饭馆,他就想到这个项目,不过,水生不肯,他觉着自己要开了这种美国快餐,同行还不把自己笑死。
  “怎么?你想干这个?”
  杨满堂摇头,自嘲的笑笑说:“工程局大院有几个小子,办了....”
  正说着,一个大妈快步过来,有人想拦她,被她奋力推开,几乎小跑着到楚明秋面前。
  “楚主任,您给评评理!”
  大妈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楚明秋脸上,她身后过来个中年人,中年人很是惶恐。
  “主任,对不起,对不起,这事,我们解决,我们解决!”
  楚明秋微微皱眉,看着这大妈的样貌有些熟悉,在那见过,便制止了中年人。
  “这位同志,别激动,坐下,先坐下,有什么事,好好说。”
  “主任,我们处理!我们处理!”那中年人依旧非常着急,扭头斥责大妈道:“你这同志,我们不是说了好好商议吗?领导吃饭,你跑来算什么!”
  “你放开她!”楚明秋盯着那中年人,沉声道。
  中年人迟疑下,缓缓松开大妈,楚明秋看着大妈,温言道:“你别着急,先坐下,今天,你话没说完,没说透,我不走。”
  大妈松口气,在边上坐下,楚明秋给委员说:“端杯水来。”
  委员起身去窗口,楚明秋看大妈满头大汗,赶紧将位置让她,他的位置正好在风扇下。
  “您坐我这边来,这儿风大。”
  大妈也没客气,坐过来,还在擦汗。
  呼啦,一圈人围过来,那中年人急得满头大汉,正要开口,楚明秋冲他说道:“你先别说话,待会,我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委员端了杯水过来,放在大妈面前。
  大妈也不客气,试试水温后,一股脑喝下,放下水杯,抹去嘴边的水迹。
  “主任,您给评评理,今年,厂里搞承包,”大妈也理顺了思路,嗓门还挺大:“我承包了一间店,说好承包期是三年,每年免税免费承包费,第一年半价,也就是三十块钱,第二年,七成,四十二块钱,第三年九成,五十三块钱,第四年,全额。
  每个月另外还有,清洁费一块钱,电费水费,另算。
  可这才多久,我是三月份签的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每月都按照合同交钱了,没欠一分钱,可上周,公司却说要收回店铺,要么,承包费上调到每月一百元,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我问万经理,万经理说是公司决定,那合同不作数。
  主任,有这样的吗?就看我赚了几个钱,就眼红了!”
  楚明秋点点头,扭头问那中年人:“好,现在该你说了,我还不认识你,你先说叫什么,担任什么职务,然后再说下情况。”  
  那中年人微微迟疑,才说道:“主任,我叫郭光明,是物业公司管理科科长。这,卢红霞同志说的,...,不完全,她是承包了一间店铺,当时,我们考虑扶持待岗职工,所以,给的承包费很低,现在,有人想以每月一百元的价格租,公司领导想着给公司增加收益。”
  “就这些,没有其他?”楚明秋平静的问道。
  “还有,还有就是,群众反应,她在搞投机倒把,所以,公司想收回她的承包权。”
  楚明秋心里大致明白了,卢红霞非常生气:“谁搞投机倒把了!你有证据吗!我每天起早贪黑,每天天不亮就上淀海通县买菜买肉,...”
  楚明秋抬手制止她,卢红霞十分不满,楚明秋又问:“除了她以外,你们还想收回几家?”
  “还有,还有六家。”郭光明有点不安:“卢红霞是第一家。”
  楚明秋神情忽然变了,冷冷的看着他说:“回去告诉金福顺,下午到中积电办公楼,我的办公室,我在那等他。”
  “是,是。”郭光明擦擦汗珠。
  “一点。”
  “是。”
  “马上去。”
  “是。”
  “等等,叫他拿上合同,你们准备收回的所有人的合同!”
  郭光明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看看时间,便加快速度,出了门,便小跑起来。
  没有拿到实捶,卢红霞依旧揣揣不安。
  “卢同志,吃过饭没有?”楚明秋温和的问道。
  卢红霞下意识的摇头,这几天,她都在和物业管理公司较量,今天和金福顺吵了半天,出来正准备回家,听说楚明秋来,立马跑来告状,那有时间吃饭。
  楚明秋将自己的饭票丢给杨满堂:“帮我再一份饭菜,我请卢同志吃饭。”
  “不用,不用,我有饭票。”卢红霞连忙起身,摸摸口袋,才想起忘记带了,自己承包的就是饭店,平时都在饭店里吃,那会在兜里揣上饭票。
  楚明秋笑道:“卢同志,坐下,坐下,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卢红霞心里疑惑不已,忐忑不安的坐下。
  “我工作忙,在承包搞完后,就少有关心,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这,”卢红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喏喏的,结巴着。
  楚明秋笑笑:“挣到钱没有?”
  “钱倒是挣到了,就是,太累。”卢红霞心一横,拍下大腿,声音洪亮道:“这钱是挣了不少,可也累啊,以前,每天六点半上班,九点就可以休息了,三班倒,比这轻松多了。”
  “呵呵,轻轻松松就能挣钱,我也想,您要发现有这样的工作,赶紧告诉我,我先谢谢您了。”
  哄!
  周围人全都大笑不止,连周传德都没憋住。
  委员端着饭回来,不知道众人为啥发笑,将餐盘放在卢红霞面前,然后退到杨满堂身边,低声问怎么啦?杨满堂笑而不语。
  卢红霞彻底放松了,乐呵呵的对楚明秋说:“主任,您这话真逗。”
  随后她叹口气:“别的还好说,就是事多,心烦,您说吧,想在这些小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承包这个店吧,就是为我家那小子,可这小子,整天没个正形,不知道在忙活个啥,唉。”
  卢红霞喋喋不休的说着恨铁不成钢的话,儿子插队回来,他们老两口退休还早,小儿子争气,学习好,明年高考,不用他们两口气操心,大儿子七四年去插队,...
  楚明秋眉头一皱,打断她:“不对,七四年,我们高科园招工了,长城公司内部职工,优先。”
  “唉,要说,那臭小子不听话呢,”卢红霞脸色微红,叹口气说:“那小子在学校调皮捣蛋,被派出所办了学习班,唉......,后来就只能插队了。”
  楚明秋有点明白了,那小子多半混街面去了,否则派出所也不会办他的学习班,这学习班是对在校学生的,要是毕业了的,多半是进拘留所了。
  虽然只是学习班,名声坏了,可能也错过了招工,反正,总之,一句话,他没能进厂,只能去插队。
  人生有时候,错过一步,生活就此大变。
  “是啊,作父母的,都是为了孩子。”
  “可不是,可那兔崽子,让他来店里工作,前几天还好,每天能按时上班,可没一个月,就不行了,想在两三天才来一次,不知道上那去了,整天不落家。”
  卢红霞摇头叹气:“本来我们那家店就不大,承包时,说好了,就带两个人,我负责给工资,可临了,又硬加了两个,你说吧,我就是个小店,要养活四个人,能行吗!
  没办法,只好分成两班,早上到午饭,算一班吧,下面三点到晚上十二点,现在是夏天,晚上还有生意,等冬天,就麻烦了。”  
  她说话有些迟疑,楚明秋看出来了,便笑道:“有什么难处,都说出来,既然有勇气过来,还有什么顾虑,有问题,提出,我们一起商议解决。”
  卢红霞听后,便苦涩的叹道:“唉,挣钱是高兴,可问题是,人看了眼红,就说我们店里这四个吧,按规定,每月工资四十二,每月根据效益,还给五块十块的奖金,这算不少了吧。”
  楚明秋点点头,卢红霞却苦笑道:“可他们还是觉着我们拿得太多,经常在店里挑事,我们还拿他们没办法。”
  “干得不好,不可以解雇吗?”
  “他们都是公司安排来的,我们也没办法。”
  楚明秋皱起眉头:“这不对,干得不好,雇主应该可以解雇,退回公司。”
  “真的!”卢红霞很是怀疑。
  “不管你挣多少,只要是合法的,你就放心揣兜里,没人能逼你交出来!”
  楚明秋抬头环视四周:“咱们社会主义,不是平均主义,中央的政策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一部人是那些人呢?是勤劳的人,勇敢的人。
  勤劳的人,凭借勤劳挣钱,别人干两个小时,他干五个小时,自然要挣得多一些。
  勇敢的人,敢冒天下先,用咱们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吃屎都是头泡,这样的人想不发财都不行。”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周传德却皱起眉头,觉着不妥,赶紧插话:“不能光看到挣钱,在挣钱的同时要遵纪守法,刚才郭光明说你投机倒把,是怎么回事?”
  卢红霞拍腿叫道:“那有投机倒把,我不是开店吗,店里每天的食材,别人去肉店,我上城外农村买,每天四点就起床,蹬三轮,跑几十里,还必须得赶在六点半之前回来,然后必须在起点前把菜肉都打理好,七点半前必须蒸好馒头包子油条也必须炸好,否则就赶不上七点半到八点的上班高峰期。”
  “就因为我上城外买菜买肉,就有人说我是在投机倒把,主任,你评评理,那彩电肉店八点才开门,等他们开门,黄花菜都凉透了。”
  楚明秋笑笑:“是不是投机倒把,得由警察定,我们无权给任何人定罪。”
  “那,那,主任,我这倒底算不算投机倒把呢?”卢红霞又感到不安了。
  “根据上级对投机倒把的认定,这样说吧,你去农村买菜,拉回来后,原封不动的卖给其他人,这算是投机倒把,可你加工成包子,炒成青菜,肉片,那就不是什么投机倒把,这要算投机倒把,那丰泽园,全聚德,不全成投机倒把了。”
  卢红霞顿时茅塞顿开,连连点头:“对,对,我要是投机倒把,别说丰泽园了,就说咱们这食堂,不也是投机倒把了。”
  “对,以后谁要再说你是投机倒把,你就告诉他们,丰泽园全聚德,是不是投机倒把,如果他们不是,凭什么说你是。”
  卢红霞笑逐颜开。
  楚明秋的心情却比较沉重。
  方楠显然与他有同感,她也叹口气,对卢红霞说:“卢婶,你反应的东西很重要,管委会一定会管,你就放心吧。”
  楚明秋也点头:“承包,看来不只是签个合同的事,出现这些事,我看主要还是观念的问题,三十年的大锅饭,大家都吃习惯了,从燕京到新疆,从北大荒到海南岛,工资都一个样。
  都习惯了,工厂就是个大家庭,书记厂长是大家长,各级干部是小家长,干事不是靠国家政策,而是靠家法。
  这些观念都必须要打破,都是改革的对象。
  卢婶,回去告诉厂里的承包人,合同上规定你们承包多少年,只要你们按照合同交了承包费,就承包多少年!谁都不能取消,谁也无权收回。”
  掷地有声,卢红霞顿时喜笑颜开,起身就要走,楚明秋又拦住她,让她吃过后再走,别浪费了。
  卢红霞讪笑着坐下,楚明秋对围观的人说道:“大家都散了吧,赶紧吃饭,然后休息休息,下午还要上班。”
  众人渐渐散去。
  楚明秋坐下后,沉凝片刻,对委员说:“下午,你就留下,挨个走访承包户,问问他们有什么问题,经营的,管理的,上面的,下面的,要全部搞清楚。”
  委员点头答应,楚明秋叹口气:“老周,看来看我们的工作有疏漏,承包了,后期服务没跟上了,老周,这个事,党委要加强宣传。”
  周传德苦笑着叹口气:“是啊,几十年大锅饭都吃习惯了,改革,我看最重要的是要打破人们思想中的传统观念。”
  方楠赞同的点头,同时说道:“这金福顺在干什么,真把物业管理公司当他的小朝廷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国家政策都可以随意曲解。”
  卢红霞插话道:“那呢,金福顺是把我这店转给他的表弟。”
  “还有这事?”周传德楞了。
  楚明秋也皱眉:“他表弟是厂里的?”
  卢红霞摇头:“不是,是农村的。”
  “这不可能,这些店铺只能租给厂里的分流职工,厂里是有规定的。”
  “唉,你们领导高高在上,下面的事,那知道,他之所以给我加到一百块一个月,除了眼红我挣钱了以外,还有就是逼我退出,然后另外找人承包。”
  “那就一定是他表弟?”周传德不解的问道。
  “一百块,每个月,谁敢包?”
  “他表弟就敢?”
  “他表弟可以,您是不知道,那金福顺每隔上几天就带人来店里吃饭,每次吃过后,也不给钱,都打白条。”
  “打白条?他每次都是公款招待?”楚明秋立刻追问道。
  “可不是。”
  “都在你店里?”
  “我没惯着他,他前两次来了,打的白条,以后他每次上我这来,我就让他先把白条结了,再吃饭,后来他就不来了,去了,徐哥店了,徐哥胆子小,不敢拒绝,可拿着白条,又不敢上门要。”
  楚明秋和周传德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卢红霞还没察觉继续说道:“要不是这事,他也不会刁难我。”
  楚明秋嘿嘿冷笑,周传德手都在发抖,喃喃说道:“好,好,好一个金福顺,好一个金福顺!”
  方楠始终没有插话,只是冷眼看着,物业管理公司不在她管辖范围内,她不好说话,她父亲告诉过她,让她少插手其他事,把自己的事管好就行。
  “看来光处理一个曹群还不够,这事,委员,你先查一下,然后把材料交给纪委。”
  委员点头答应。
  楚明秋起身,对卢红霞含笑道:“卢婶子,以后有什么问题,给我办公室打电话,要是您不嫌累,到管委会大楼告诉我。”
  卢红霞受宠若惊,有点慌乱的起身:“谢谢主任,谢谢主任。”
  “您慢吃,我去办公室。”楚明秋刚要走,又扭头把委员介绍她,请她协助委员了解下承包户的经营情况,卢红霞自然满口答应。
  出了食堂,楚明秋的笑容荡然无存,深深叹口气,对杨满堂和方楠说:“这事给我提了个醒,Lenovo销售要全面展开,销售员该给的提成,一分不能少,别眼红,那是人家的本事。”
  “放心吧,这事,我懂。”杨满堂心知肚明,这是说给方楠听的,当年在地下工厂,林百顺瘦猴他们,比他们挣得多。
  方楠没有察觉,她赞同的点头:“这销售提成,是国际惯例,我问过IBM的人,他们对销售也是这样的,叫,底薪加提成,这样可以鼓励销售人员。”
  这些以后没有任何异议的薪酬方式,现在却是个新东西,还没被大多数人接受,觉着有了工资差旅费,就不该有提成,提成是什么?
  贪污!受贿!
  “对,销售人员和售后服务人员,要开展培训,特别是售后服务人员,硬件软件,都要培训,售后服务非常重要,没有什么机器不会坏,计算机也会坏,坏了就要修,所以,售后服务一定要跟上。”
  现在的商品可没有什么售后服务,包括彩电洗衣机冰箱这些大件商品,坏了自己找家电维修铺子去。    
  楚明秋又说道:“方经理,中积电最近最重要的工作便是新工厂的建设,第二个便是消化英特尔转让的技术,边消化边摸索设计出咱们的64K内存;第三个,中科院微电子所建立起合作关系,我们可以签个协议,我们的专利可以向他们开放,美国人转让的技术,也可以向他们开放,但有一条,不能让美国人知道。”
  方楠稍微楞了下,笑着点头,然后又摇头:“楚主任,你知不知道,已经有同志在议论,你这个同志有时候很婆婆妈妈。”
  楚明秋叹口气:“没办法,这待岗职工的事处理之后,我恐怕又要搬到中积电来上班了。”
  说完又重重叹口气:“唉,我也想,一觉睡到自然醒,什么事都不管,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上面,来什么科技园,找个学校当几年老师,那有这么多烦心事。”
  说着不住摇头,一路唉声叹气。
  方楠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对周传德说:“我就先走了,抓紧时间休息会。”               
  周传德点头:“行,他这是,.....,该算无病呻呤吧。”
  方楠一笑,没有回答便走了,杨满堂摇头说:“倒不是,当官不自在啊。”
  委员却冲周传德点头:“绝对,......,无病呻呤,再加上,装模作样!”
  周传德忍不住又笑了,首次觉着,这楚明秋也没那么老成!
  在电梯里,楚明秋又再次叮嘱杨满堂,要他尽快把销售和售后的培训计划拿出来,还有分公司计划。
  杨满堂忍不住也发出了和方楠一样的报怨。
  楚明秋没有理会,之所以反复叮嘱,在楚宽远的合作兄弟中,杨满堂是比较粗心的,他在启星之所以成功,主要还是启星公司的核心管理层大多是当年的兄弟,而管理制度是楚明秋设计的,他只是执行。
  也正因为这些,楚明秋才不敢把他放出去,当年的兄弟中,先后外派了顾三阳柳长林,却把他留在燕京不挪窝。
  杨满堂也走了,楚明秋三人到了他的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提了提水瓶,水瓶是满的,取下瓶塞,水瓶里冒出缕缕热气,显然是今天打的,他已经有几天没来这个办公室了。
  委员过来要给他们泡茶,楚明秋没让,自己泡好茶,给俩人端过去。
  “金福来,这个人,老周,你了解吗?”
  楚明秋开口就直奔主题,周传德心里暗暗叫苦,这金福来可不是普通人,也是高干子弟,父亲好像是电力局的局长,是得罪不起的电老虎,中积电是用电大户,需要电力局的支持。
  “电力局?是市电力局?”楚明秋皱起眉头,这些年先读书后到科技园,对市里其他部门的变化,了解不多。
  周传德点头,又补充道:“据说还要升迁,要调到电力部担任部机关党委书记。”
  楚明秋靠在沙发上,电老虎,名声在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电力都不足,中微电数次向市里打报告,要修建一座火力发电厂,市里始终没批,这里面有没有电力部的因素?
  “以后,燕京不能再建晶圆厂了,要建就到上海去,南京也成。”
  楚明秋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委员和周传德都楞了下,俩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说的什么?就为一个金福顺,有这个必要吗!
  “晶圆厂是耗电耗水大户,燕京这个地方,就算解决了电,水呢,整个华北平原都缺水,现在是因为开发地下水,才能勉强维持,再过十年,随着经济发展,缺水问题会愈加严重。
  而南方的水资源丰富,电力也丰富,上海有个复旦大学,在微电子方面并不比华清和中科大差,嗯,下次,就在上海建厂。”
  周传德明白了,点点头:“嗯,这个想法,很好,没必要就守在一个地方,中国这么大,有的是地方。”
  楚明秋点点头,沉默半响,轻轻叹口气:“委员,怎么捣蛋的都是你们这帮二代,三令五申,刚处理了曹群,这家伙居然还敢乱来,妈的!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少胡说啊,我算什么二代,我爸就是个小局长,而且,马上要退居二线了,少往我身上扯!”委员不满的反驳道。
  周传德叹口气,没有开口,这金福顺算是闯到枪口上,这样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他也想看看楚明秋会如何处理。
  “委员,你先去调查,嗯,把豆包带上,这小子熟悉厂里的情况,他还是负责安保科副科长,不管了,让他陪你一块去。”
  豆包是中积电的职工,与物业管理公司不是一家人,楚明秋让豆包参加这个调查,算是借调。
  借调需要一定手续,可他习惯了,在科技园一言九鼎,调动个人,用不着那些手续。
  委员马上给安保科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告诉他,豆包还没来上班,豆包在电话里告诉他们,豆包来后,马上到董事长办公室来。
  “查实之后,把所有证据交给徐树才,让他进一步调查,然后给个处理意见。”
  周传德一惊,心里苦笑,这是连消带打呀,楚明秋看来是要对徐树才展开反击,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正想着该怎么劝,可楚明秋的办法还真不好说,这本就是纪委的工作,让徐树才去查处,谁都没话说。
  而且,如果,金福顺真如卢红霞说的那样,那问题比曹群严重多了,曹群也就是违规吃了几次,金福顺可是明目张胆的公款吃喝,而且还敢胡乱作为,违反合同,......,这那一条,都要受到严肃处理。
  如果,徐树才拿出的处理方案,比曹群低,那徐树才就要解释了;反之,徐树才就得当这个“坏人”。
  楚明秋抓的这个机会,绝了!
  “是不是让纪委也派个人来,一同调查?”周传德斟酌再三,试探的提议道。
  楚明秋没有回答,委员想了想,便说道:“我先去摸一下情况,毕竟卢红霞只是一面之词,纪委出面,就是正式调查了。”
  周传德没有说话,楚明秋依旧沉默着,委员又补充道:“按照卢红霞提供的情况,事实很明显,我去摸一下情况,至少,白条的事,可以很快证实,一个下午就够了。”
  “嗯,就这样。”楚明秋决断道:“老周,我不是针对徐树才,纪委干的本来就是得罪人的活,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的人就别在纪委干活。”
  周传德点头:“你说得没错,纪委就是干这个的,这样,待会,金福顺来了,我和他谈。”
  楚明秋却摇头说:“不用,我和他谈,老周,再有几年,您就退休了,这得罪人的活,还是我来吧。”
  我不怕得罪人,楚明秋的语气中透着强大的自信。
  周传德还不好说什么了,稍稍迟疑,便笑道:“为党工作了一辈子,得罪过不少人,也不差这几个。”
  楚明秋略微想想:“好吧,老周,自古小吏作恶,其恶不逊巨奸,而小吏又是最接近普通百姓的,这些人别看权力不大,却是最会搬弄权力的,能把手上那点不大的权力发挥到最大程度。”
  小吏,别看官不大,在历朝历代中,却是吏治是否清明的关键。
  楚明秋又说起史书上记载的几起小吏作恶的典型案例。
  周传德开始还只是当楚明秋说八卦,慢慢也被吸引。
  委员却看着他直笑,这让周传德心里纳闷,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这个国家,每个新王朝稳定的成立后,必定有百年以上的繁荣,而后进入平稳发展期,这个期间大概有一百多年,然后在五十年里迅速崩坏,进入战乱期。
  三千年里,差不多都这样,汉唐宋明清,这些朝代,都曾经把我们这个国家推到繁盛的顶峰,可王朝一旦崩坏,就一会的事。
  这形成了一个周期,我们这个国家就在这个周期里挣扎,能不能打破这个周期,是对我们党的一个挑战。
  历朝历代,吏治都是朝代崩坏的最主要原因之一,我党执政也有三十年了,当年打天下的也老了,新的一代还能不能继承老一辈的理想,能不能坚守当年的初心,如何在新时期,让全党都保持建国初年的激情。
  这些都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关乎整个国家的安全,关乎全国人民未来能不能过上幸福生活。”
  楚明秋现在深刻理解到,位置对人的锻炼,在不同高度,看问题的不一样,位置越高,看得越远,看得越深。
  那怕现在他的位置不高,看得不算太远,可结合特殊的履历,他也能看得远看得深。
  周传德深深的叹口气,他也有深深的感触,现在的党风与建国初期相比,已经大为不同,当年那种建设热情,那种为国家忘我的精神,而社会风气也一样,一切向钱看,西方生活方式,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委员看看楚明秋,楚明秋点点头。
  委员过去开门。
  “楚主任在么?我是金福顺。”
  委员再度回头,楚明秋也点头,委员让开半个身位,说道:“进来吧。”
  金福顺满头大汗,来得显然匆忙,楚明秋起身冲他含笑说:“先歇口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说着过去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把风扇的位置让给他。
  楚明秋对金福顺并不了解,见也就见过三四次,这还是第一次与他近距离接触。
  物业管理公司成立时,经理人选,他没有多关心,觉着这个位置没多大意思,物业嘛,收点租金,打扫卫生,再有两个水电工,负责维护保养,所以,卢海风提出这个人选后,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将茶放在金福顺面前,再打量他。
  金福顺看上去三十多,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身体微微发福,肤色偏黑,发际线稍稍后移。
  “主任,我,那,那卢红霞,......”
  “不着急,先把气喘匀了,有的是时间。”
  楚明秋和周传德都闻到丝淡淡的酒味,俩人都禁不住皱起眉头。
  “喝酒了?”
  “今儿来了几个朋友,”金福顺马上察觉不对,赶紧补充道:“都是合作单位,主任,没办法,都是联防的。”
  “联防?”
  “唉,主任,你是不知道,现在,这联防,三天两头来检查,各种理由,都是些大爷,没办法,我也不想。”  
  “联防,是派出所管吗?”
  金福顺点点头:“是。”
  楚明秋皱眉问道:“联防是负责治安的,咱们店难不成还打家劫舍?”
  “唉,主任,我们哪敢打家劫舍,可架不住别人打家劫舍,现在的那些小年青,专门跑来挑事,就两天前,几个小年青在青林小饭店吃饭,吃过后不给钱,还在店里闹事,叫警察吧,警察不来,就让联防过来,可联防呢,叫几回不来。”
  金福顺很沮丧的样子:“主任,我也没办法,只能请客,请一次,好一点,除了这些,他们还时不时来店里买东西,给五毛钱,要两块的货,不给,下次有人闹事,他们就不来了。”  
  楚明秋微微点头:“这个理由,呵呵,管委会有规定,不管是接受招待,还是招待别人,都有规定的。”
  “主任,我绝对是按照规定执行的,”金福顺拍着胸脯说道:“我的招待费绝对没有超过人均十元。”
  楚明秋淡淡一笑:“人均十元是一次的,还有每月招待费有上限,按照规定,物业管理公司,每月招待费不能超过一百元,你们上个月的招待费是多少?”
  金福顺微怔,打了酒嗝,有点心虚的看看楚明秋,又看看周传德,然后才小声说:“我是按照规定执行的,没有超。”
  楚明秋平静的说:“金经理,现在说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金福顺迟疑下:“那卢红霞是在污蔑,我就是有两次没给钱,当时身上忘带钱了,就写了张欠条,她就怀恨在心,到处造我的谣。”
  楚明秋点头:“请客,要纪委批准,你向纪委报告了吗?”
  金福顺终于有点底气了:“我们公司还没有纪委,就党委批准。”
  “党委批准?嗯,党委书记是?”楚明秋扭头问周传德。
  “党委书记是他兼任。”
  “也就是说,他向自己申请,然后自己批准,荒唐!”
  周传德苦笑下,是够荒唐的。
  楚明秋想了下:“卢红霞说,你要把她的承包费提高到一百块一个月,有这回事吗?”
  “没有,我是想收回她的承包权,每次收水费电费,她都拖延不交,上个月的电费,她就没交。所以,我才想吓唬她,逼她交电费。”
  “她为什么不交电费?”
  “她说交不起......”
  “不对吧,她是挣到钱的,生意好得很。”
  “她是挣钱了,可她就是不交,还有,有群众反应,她在搞投机倒把。”
  “投机倒把?你说说,她是怎么搞投机倒把的。”
  果然,就像卢红霞说的,金福顺认为,她到农村去买东西,被金福顺认定为投机倒把。
  楚明秋没有评论,这时上班时间到了,楚明秋冲委员点点头,委员悄悄开门出去了。
  楚明秋继续和金福顺谈话。
  “我的工作很忙,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忘记的,就告诉我。”
  楚明秋说完,也不再理他,从包里取出文件开始看起来。
  周传德也没理他,起身出去,过了会才又进来。
  办公室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偶尔的纸张翻动的声音。
  金福顺愈发不安,前段时间,曹群被处理,他还特地去和曹群喝了次酒,曹群唉声叹气的,俩人吐槽了这制度,觉着楚明秋太想当然了,现在求人办事,那有空手的。
  时间慢慢过去,金福顺悄悄看看手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周传德还没回来,楚明秋已经看过两份文件了。
  楚明秋偶尔打量下金福顺,这小子在撒谎,他的话可能有三分真话,剩下的全是假话,请联防吃饭,妈的,有你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去请的吗!有人过来吃饭不给钱,或者给小拿大,这些事都可能,但那是店家的事,犯得着你出面吗!
  联防,全称是治安联防队,是派出所的临时工,由于派出所的警力不足,便向各厂矿企业征调人手,组成的治安联防队,主要功能是维护治安。
  这种形式的治安联防,五十年代就有了,已经持续三十年了,楚明秋也不知道,未来还要持续多少年,这联防和几十年后的辅警,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就是换了个称呼。
  金福顺不知道楚明秋掌握了多少情况,是不是在诈自己,可若是真掌握了呢,妈的,卢红霞,不就是两张白条吗,还四下告状,找机会,老子不收拾死你!
  又等了会,楚明秋依旧没搭理他,他憋不住了。
  “主任,有什么话,您吩咐,我一定照办,这招待费,我是超了点,这,我承认。”
  楚明秋摇头说:“你不要避重就轻,你的事,没有这么简单。”
  金福顺皱眉,冷笑道:“主任,我有什么复杂的,不就是吃点喝点,打了几张白条,有什么大不了的。”
  “几张?”
  “七八张吧。”
  “刚才不是还说两张吗。”
  楚明秋头都没抬,语气很平静,却让金福顺后背冷汗直冒。
  他强撑着叫道:“是,我说错了,不是两张,是七八张,可我又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
  “为了他们?这可奇怪了,他们还不领情,可真够小人的。”
  金福顺解释道:“主任,很多人都以为,我们物业管理公司就是收个租金,平时水电出了毛病,就维修下,可事那有这么简单,您要干上了才知道,这方方面面都要招呼到,一个不小心,都是些爷,谁都得罪不起。”
  金福顺开启吐血模式,向楚明秋倒起苦水。
  “电老虎,水老虎,你得罪他们,隔三岔五给停上几天,街道的,三天两头来收费,治安费,卫生费,教育费,联防费,还有什么城市建设费,林林总总几十项,你说收就收吧,反正不是我的钱,可这费,他没个标准,工作到位了,就一百,工作不到位,五百,你说,我上那说理去.....,”
  楚明秋依旧不为所动,他淡淡的说:“街道收费,有文件,市里有政策有文件,中积电中微软管委会,都来收过,他们可没有什么吃吃喝喝。”
  “他们是家大业大,我们可不行,中积电中微软,几千万上亿的投资,我们有什么......”
  一个谎话,需要十个谎话去圆,金福顺越是辩解,漏洞越多,被楚明秋抓住漏洞,一一驳斥。
  正说着,电话铃响起来,楚明秋抓起电话。
  “我是楚明秋,什么事?”
  “我,殷红军,你什么时候过来下,我有事和你商议。”
  “我没时间,你自己办,对了,你和汪红梅登记了没有?”
  “操!你狗日的忙活啥,我可告诉你,我和杰森接触了下,那小子要价很高,要七成股权。”
  “别问我,你自己搞定,你小子倒底登记没有,人汪红梅可等不起,她今年都三十多了,都老姑娘了,你小子别耽误了人家。”
  “你狗日的,只管杀不管埋,登记了,今儿上午登记的,要不了几分钟。”
  “你小子上午登记,这才几点,就跑去和杰森接触,你就不怕汪红梅踹你狗日的!”
  “说什么呢,踹我,反了她了,我可告诉你,我...,你他娘的少废话,今晚过来,老子结婚了,过来喝酒。”
  嘟嘟,嘟嘟,楚明秋摇头放下电话。
  抬头看着金福顺:“你再好好想想。”
  楚明秋把金福顺留在办公室,整整一个下午,五点左右,委员回来了,进来就交给楚明秋一个笔记本。
  委员做事还是挺细致,本子上记录的是与十几个承包人的谈话,另外,还夹着二十多张白条,总金额有三百多块。
  楚明秋看过后,不动声色的说:“你先回去吧,想起什么来,就到纪委去告诉徐树才书记。”
  金福顺略微迟疑,很不服气的走了。
  “你马上回管委会,开我的车去,把这些材料交给徐树才,告诉他,金福顺有严重问题,让他明天就派人去查。”
  委员拿起笔记本正要离开,楚明秋叫住他,让办完事后,到知青酒店,今儿殷红军请客,他和汪红梅登记结婚了。
  委员顿时乐了,笑呵呵的出去。
  楚明秋看看时间,距离下班时间还有段时间,便上杨满堂办公室,俩人一起商议销售商和售后服务的工作。
  刚才看文件时,他就在想,有了点想法,他建议杨满堂从生产线上抽调几个骨干充当老师,而学生呢,不从新分来的大学生中抽调,而是向社会招聘。
  杨满堂只是略微思考便摇头,他认为要迅速建立销售渠道,不能只靠自己,要在当地寻找销售商,至于售后,也要依靠当地的销售商,要把这个交给销售商,公司组建一个培训队伍,可以定期到销售商那搞培训,如此可以减少公司成本。
  楚明秋立刻赞同,杨满堂的想法是对的,看来,这家伙还是很有销售才能。
  俩人又讨论了下细节,楚明秋提出,首先在上海武汉,干脆把燕京也交给经销商,先在这三个城市找到经销商。
  杨满堂同意,不过他增加了广州。
  楚明秋没有反对,现在还没有什么电脑城,别说装机小哥小妹了,连知道计算机的都没几个。
  至于卖计算机的个体户,压根没有。
  妥妥的白手起家!
  楚明秋放心了,告诉杨满堂,尽快拟定个计划方案上报,另外把资金也要考虑进去。
  杨满堂含笑点头,不过,他给楚明秋打预防针,这初期,花钱肯定少不了。
  楚明秋同意,销售渠道非常重要,经销商不能选择了后就不管,要成立一个经销商管理部门,对经销商要定期拜访培训,帮助经销商成长。
  要拟定个经销商成长计划,当然,这个计划可以放在后面。
  和杨满堂谈完,楚明秋便准备去知青酒店,刚走出大楼,便看到王守文和老唐陪着一男一女走在前面,四人边走边聊。
  “王老,唐老,”楚明秋笑呵呵的上前招呼。
  王守文回头看到是他,也含笑回应,随即向他介绍身边俩人。
  “这是中科院半导体研究所的所长黄坤黄所长,这位是副所长林岚音林副所长。”
  楚明秋赶紧和俩人握手,俩人也很热情,楚明秋边客气的寒暄,边打量俩人,俩人都不年青了,头发都花白了,穿着也极为简单朴素,林岚音看脸微胖,可身材却很瘦弱。
  “楚主任,我们是来向你们请求支援的。”黄坤含笑,直接说出来意。
  楚明秋不解:“哦,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王守文赶紧给楚明秋使眼色,楚明秋却象没看到,继续说道:“我一直很希望和中科院合作,可你们中科院领导防我们跟防贼似的,就是不肯松口。”
  众人哈哈大笑,这里面自然是有缘故的,当初成立高科园时,楚明秋四下挖人,在借助安装光刻机的机会,挖了一票人,组成了中积电现在的技术班底。
  当初挖人的主要对象就是中科院下属各研究所,其中的长春光电研究所的几个主要骨干全被他挖走,微电子所差点被他挖空,要不是中科院领导坚决反对,他甚至有将微电子所整体搬到长城公司的想法,王守文就是从这个所挖来的。
  除了微电子所,还有个被挖角重灾区,这便是半导体研究所,这个研究所比微电子所成立还要晚点,当时是中国半导体研究人才最多的地方,这样一块肥肉,楚明秋岂会放过,他提出了几十个人的名单,半导体所的所领导看到后,大惊失色,赶紧向中科院领导反应,照这个名单调人,半导体研究所就可以撤销了,副研究员以上的全部调走了,这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研究所的所有项目都要停了。
  上过这一当,所以,中科院领导对现在楚明秋提出的合作,才小心翼翼,警惕又警惕,实在是怕了。
  楚明秋想和中科院进行全面合作,这次他压根没想过挖人,最主要的是,中积电变了。
  中积电现在是合资公司,将来还会进一步扩大股本,要进行第二轮第三轮融资,这投资还不能在香港找,得上美国去找,英特尔就已经流露出投资意向,楚明秋拿不准能不能保住控股权;除此之外,还有就是专利,这不是一首歌一本书,那个被盗版了,没法追究,这种科技专利,一旦被控制,影响非常深远,他不愿拿中国的钱中国的人,研究出的专利只能给老外用。
  而采取合作的方式,中积电可以用,中科院也可以用,甚至,他还可以作出让步,专利权可以归中科院,再授权给中积电。
  借别人的鸡,生自己的蛋!
  “这次我们就是来寻求合作的,”黄所长笑道,楚明秋立刻顺杆爬:“好啊!我可求之不得。”
  王守文苦笑道:“主任,你先听听他们的要求吧。”
  “哦,黄所长,说说看。”
  “是这样,我们半导体研究所一直想买台光刻机,可我们的经费紧张,始终....,听说你们这次买了二十台最先进的光刻机,能不能支援我们一台?”
  黄所长的语气有些犹豫,刚才王守文就婉拒了,这一台光刻机就要几十万美元,加上无尘车间,这无尘车间的费用就超过光刻机一倍,这样加起来就要百万人民币,这简单的一句,就送给他们,实在太难为了。
  “这个.....,”楚明秋摸着下巴,略微沉凝便摇头:“这不行,黄所长,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中积电现在是合资股份制公司,光刻机是公司资产,要给你们,股东那边不好交待。”
  黄所长很失望,林岚音也叹口气,楚明秋却笑道:“其实,这事还有解决办法,我们双方可以合作,我们拿出一台光刻机,专门建一个车间,这个车间可以归我们的研究所,实际上,是我们共用。”
  黄所长忍不住笑道:“楚主任,你这是拐着弯要合作啊!”
  楚明秋也笑道:“您目光如炬,我这是求合作,可也是实际情况,您可能不知道,我们一直在筹划成立一个研究所,对半导体技术进行全面研究,从半导体材料,到光刻工艺,还有光刻机,都进行研究,可,没办法,我们技术人才不足,我们希望加强合作,和你们,还有微电子所,我们可以建一个实验车间,专门用于实验,产生的专利,我们共享,我们呢,吃点亏,只能自用,你们可以授权,但授权对象要我们同意,怎么样?这个条件够有诚意了吧。”
  黄所长和林岚音交换个眼色,林岚音笑道:“这个条件是不错,楚主任,我们回去向中科院领导汇报,领导批准了,我们再谈,您看行不行?”
  楚明秋苦笑下,叹口气:“你们中科院怎么什么都要汇报批准,这么多个所,每件事都要向他们汇报,得到他们批准,这多少精力都不够,你们所就没点自主权吗?”
  黄所长苦笑着辩解道:“平时的工作,还是有自主权的,这样重大的事,自然要上级领导同意。”
  楚明秋也不再这个上面纠缠,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便笑道:“黄所长,听说,中科院今年的财政缺口很大,你们半导体所情况怎么样?”
  黄所长非常无奈的摇头叹气,林岚音也沉重的叹气:“是啊,不但今年,明年的缺口更大,我们现在除了发工资,很多项目已经停了,只能保几个重点项目,唉,听说明年上级拨款好要减少,楚主任,您是...,经营高手,能不能给我们出个主意?”
  楚明秋拱手笑道:“林同志,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我那是什么高手,我就是以乞丐,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
  四人都大笑,王守文无奈的摇头,这那有一处级干部的风范,简直,无赖嘛!
  “其实,我们可以帮你们解决财政缺口,部分财政缺口。”
  楚明秋故意停下口,黄所长连忙追问道:“楚主任,那可太感谢了,您详细说说。”
  “其实,很简单,我们不是要合作吗,我们出研发资金,你们出人,研究成果,共有,你们写论文,我们不干涉,但论文发表前,我们法务要介入,先要论证会不会涉及专利申请。”
  楚明秋说着叹口气:“我不知道这个要求你们能不能理解,实际上,这非常重要,我们往往重研究,轻转化;重论文,轻专利;这种做法非常错误,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美国有家研究所,叫贝尔实验室。
  这家实验室是由美国国际电话电报公司和西方电子共同出资建立的实验室,在最初,成立这个实验室的目的是进行一些通讯领域方面的研究,可经过几十年发展,这家实验室成为一家相对独立的实验室。
  之所以说是相对独立,名义上,贝尔实验室还是电话电报公司下属,可实际上已经相对独立,因为电报电话公司给他的拨款已经很少了。
  在我们的认知中,实验室都是花钱的,基本不挣钱,可贝尔实验室却能挣钱,能满足自己的大部分需要。
  怎么实现的呢,就是靠专利,每年都能收到巨量专利费,这些专利费投入研究中,然后产生新专利,新专利授权,又获得新的收入。
  中央希望科技园复制美国硅谷,我们再联手复制一个中国贝尔怎么样?”
  黄所长还在思考,林岚音已经笑道:“这当然是好事,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我看可以。”
  黄所长苦笑着叹口气:“当然是好事,老实说,我也觉着不错,不过,这事,还是得请示院领导。”
  “成,那你们向领导报告,看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再具体谈,怎么样?”
  黄琨和林岚音自然答应,楚明秋将他们送到院门口,俩人骑车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王守文忍不住叹口气,神情满是失落,楚明秋却很高兴,看到王守文和老唐的神情,便笑道:“王老,唐老,别担心,他们会来找我们的。”
  “我知道,他们是掉你坑里了,可,...,就是觉着,唉,看来改革还是要加快,这明显好处的事,都无权决定,中央提出放权,真是太有必要了。”
  楚明秋轻松的笑道:“放心吧,改革会逼着他们改,不想改都不行,中科院领导,呵呵.....”
  楚明秋摇头,王守文和唐老,沉默会,才轻轻点头。
  吹着口哨,心情轻松的进了知青酒店。
c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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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帖子 cng »

谢谢!谢谢!
stary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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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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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
wyse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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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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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Mith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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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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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yj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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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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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do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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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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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cecuowu 写了: 5月 3, 2023, 10:04 pm 抱歉,迟了几天

en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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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J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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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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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分享
windtal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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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四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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