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七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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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三年七月第二更
第七十八章 夜说商道
“她是一个精灵，为冰上芭蕾而生的精灵，她以近乎完美的表现，征服了全场观众和评委！”----法新社
“在4分钟中的表演中，她向全场观众和评委展现了，来自东方古老神秘的美丽，完美的跳跃，不，那不是在跳跃，而是，美丽的精灵在冰面上的舞蹈！”----德国图片报
“哦，我看到了一场伟大的完美的演出，赛前，所有人都认为，苏联人将继续登上最高领奖台，可中国人不答应，来自中国的姑娘，在完美的4分钟结束后，登上了最高领奖台。”
............
潮水般的赞美，小不老的照片登上了人民日报的二版，燕京日报则一点不回避，她手捧鲜花，笑容灿烂，迷倒无数国人。
中央电视台则反复播放她的表演，无数观众挤在电视机前，欣赏她优美的舞蹈。
一时间，小不老红透了！
中国人在乒乓球上已经获得好几个世界冠军，可除了乒乓球，再无其他冠军！
小不老的冠军绝对够份量，这是花样滑冰世界大赛，各国高手云集，奥运军冠亚军，去年的冠亚军，全数参赛。
这是除乒乓球外，新中国获得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小不老她们回国后，自然少不了各种荣誉。
从飞机落地，体育局的领导亲自接机，然后便是各种表彰会，出席各种会，把小不老烦得，终于爆发，告诉教练，自己不去了，要回家！
花滑队领导赶紧安抚，告诉她要大局为重，小不老十分愤怒，回国这么久，还没回家，这让她烦躁就又生气。
还是教练了解小不老，赶紧给楚明秋打电话，把情况说了，楚明秋很无奈，这次小不老回国，他没去接机，这次是故意的。
不过，楚明秋当时在开会，只能下班后再去，让教练先稳住她。
晚上，楚明秋赶到花滑队，小不老正在宿舍生闷气，队友告诉她后，她也不理会，捂着脑袋不作声。
楚明秋没办法，只好自己上楼劝，来了花滑队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上楼到小不老的宿舍。
宿舍是典型的学生宿舍，住了三个女孩，还比较宽敞，只是没有卫生间，卫生间和洗澡都是公共的。
楚明秋坐在小不老的床边，开始说话，小不老捂住脑袋不理他。
没有办法，生气不起来，继续温言劝解。
小不老生气的是，他没有到机场接自己。
怎么能不来呢！这太气人了！
楚明秋给她解释，说自己工作很忙，最近公司改革，虎子们提出了方案，这个方案有不少漏洞，他花了很多时间和他们讨论，每天都工作很晚，再说了，现在他没车了，到机场要花很多时间。
楚明秋把自己描绘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还要受到上级的压榨，小不老的气慢慢消了。
楚明秋又开始唠家常，虎子和楚箐蜜月回来了，俩人的蜜月假并不长，主要是楚箐没多少假，科技园的蜜月假，被楚明秋借口鼓励晚婚，男的二十七以后，女的二十五以后，算是晚婚，婚假是十五天，加上国家法定婚嫁，所以，整个婚假有二十多天。
虎子和楚箐现在可甜蜜了，楚箐被宠成了公主，每次回家，湘婶段叔啥都不让她干，俩人结婚后，楚明秋借给虎子一套四合院，距离戏剧院不远，俩人都很喜欢，只是俩人工作都忙。
楚箐最近在排练新剧，下班都很晚，虎子回来后，立刻投入到启星公司改制上，家里少有收拾，湘婶便经常过去帮忙。
楚明秋笑说现在湘婶可忙了，虎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翠儿也有着落了，来子很安分，老老实实的，每天上班下班，可就是在终身大事上，没啥进展。
来子回来两年了，从回来那天开始，湘婶便开始张罗，相亲十几次，不是女方看不上他，全是他看不上女方，反正就是不愿意，把湘婶给气得，每次骂他，他就干脆不回家，住在单位的筒子楼里。
琼瑶也是个不省心的，多少男生追，条件好的，学习好的，长得帅的，长得差的，全都看不上，现在，楚明秋都在纳闷，她倒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楚明秋念叨着家里的事，小不老慢慢好了，听到他又开始报怨起小静蕾，这丫头够疯的，前几天和人在舞厅打架，给一老外开了瓢，缝了七针，差点被拘留。
楚明秋把她捞出来，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觉着缝七针太少，该再加一酒瓶。
小不老扑哧笑了，掀开被子，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楚明秋给她擦干净，语重心长的说，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任性了，不喜欢的事就不干，只要不违背原则，都可以配合，再说了，上级安排参加的会，也是为她好，不要让领导太难堪下不来台。
和小不老谈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总算把她给安抚下来，小不老和他一块下楼，向领导认错，楚明秋也向领导提出，小不老为了这次比赛，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相信其他运动员也一样，现在比赛结束，相信她们都归心似箭，想回家看看，什么汇报会宣传会，能少安排就少安排，尽早给她们放假，这对她们下次训练比赛有好处。
教练赞同他的意见，领导很无奈，这些工作都是局里安排的，不过，还有两场就结束了，很快就可以放假回家了。
这世界能让小不老安静下来的也就楚明秋了，楚明秋这段时间是忙，但也不是抽不出时间去接机，只是，觉着不能去，就从这开始给小不老动手术。
和小不老到外面吃了顿饺子，小不老心情越来越好，俩人抢着吃，越吃越香，吃完一斤，感觉还没吃饱，于是又要了半斤，然后继续抢。
把小不老安顿好，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家里热闹得很，电视机前聚满了人，连岳秀秀都在。
“郎平！扣球！打在界内！十二比八，中国队领先。”
“美国队教练请求暂停，双方队员跑向教练，袁伟民教练正给队员们布置战术。”
“现在场上大比分是二比一，中国队领先，如果中国队再拿下两分，比赛就结束了，中国女排在这次比赛中努力拼搏，先后战胜巴西，苏联，保加利亚，南朝鲜，如果今天战胜了美国队，那么就还剩下两个古巴和日本。
这次比赛采取的循环赛，每个队都要交手，最后，按照总成绩排名，成绩最好的就是冠军，如果成绩相同，那么就比小分，.....”
宋世雄在给观众解释这次比赛的规则，场上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几乎就在小不老回来的同时，第三届世界女子排球大赛在日本开打。
赛前，几乎没人看好中国队，夺冠热门是苏联和日本，这个时期的日本女排可是排坛劲旅，中国女排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大赛，所有人都没看好，体育局给的任务也就是打出风格，打出精神风貌，展现新中国体育人的面貌。
可没想到，中国女排第一场就三比零拿下巴西，如果这还没引起大家关注，毕竟巴西只能算二流强队；第二场，女排姑娘们艰苦奋战五局，三比二拿下苏联队，顿时轰动排坛，欧美日自不消说，国内的关注高涨，下班就挤在电视机前，焦急的等待比赛开始。
楚明秋自然知道这次女排冠军肯定是咱们的，而且，还会展开一波冠军流，连续在重要比赛中拿下冠军，只是记不得是五连冠还是六连冠。
美国人显然失去信心，美国主攻手海鳗的扣球被封死，夜色中传来一阵欢呼，楚家人倒还平静，原因很简单，在岳秀秀这看电视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老的已经过了激动的年龄，小的还看不懂，能看懂的都在前院呢。
小不老获得冠军，奖励已经基本定了，工资提两级，再加上一台彩电。
进入十一月，年终审计就逐步展开了，经过一年的改革，科技园的效益已经提升上来，尽管还有两个月没统计，市委市政府下达的二十亿已经完成，财务统计，中积电今年完成产值七亿，这主要是芯片带来的，Lenovo只有八千万产值，销售还没完全展开，但中积电并不只有Lenovo，还有三十六种各种芯片，包括音频放大器功率放大器，等等，这些芯片带来了六个多亿的产值。
中微软的产值只有两百万不到，可以忽略不计，最大收入还是来自启星公司，完成了十五亿，算是超额完成。
利润呢，只有六个多亿，根据订单，年底完成八亿，没有问题。
这个审计结果一出来，让管委会上下兴奋不已，尤其是卢海风，兴奋得就差马上去市委汇报去。
可正是这个原因，启星公司的改革阻力居然隐隐增加了！
卢海风话里话外的就说不着急，马进步则干脆问干嘛要这样改，启星公司完全可以搞成集团，这样力量集中，公司实力更强，以后发展岂不是更好！
这真出乎楚明秋的意料，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原因很简单，既然启星公司效益很好，干嘛还要改，而且还是这样伤筋动骨的拆分，股份化。
在楚明秋看来，启星公司现在隐忧重重，公司产品线不明确，发展战略混乱，还有了那么点大公司病，官僚主义开始在公司冒头。
除此之外，启星公司职工还有股怨气。
七年了，科技园不断从启星公司抽血，从原长城公司联想公司到现在的中积电中微软，都是启星公司养活的。在改革开放前，都是国家这个庞大机器的螺丝钉，大家伙没什么怨言，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中积电中微软股份化了，股份还算了，大家伙没这个意识，期权什么的，能换钱吗？但，工资就不同了，那是能看见，能拿到手的。
中积电中微软股份制改革后，工资大幅度上涨，这在启星公司引起很大震动，中积电中微软职工的工资是他们的几倍，这不让人眼红是不可能的。
这就让楚明秋很为难，启星公司和中积电中微软完全不一样，后者是引进外资，是合资企业，有薪酬自主权。启星公司不一样，就算股改成功，也没有薪酬自主权。
国家允许成立股份制公司，也允许进行股份制改革，但这只是试点。
这是楚明秋首次对纯国营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他开始还没意识到有这么多困难，以为照着中积电中微软改就行了，可没想到.....。
这启星公司与中积电中微软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启星不是合资公司，是纯国营企业，没有一丁点外资成分。
楚明秋对马进步报上来的股改方案，很不满意，觉着他太保守，步子太慢。
按照马进步的方案，启星公司改为启星集团，集团分为三大部，玩具事业部，服装事业部，电子事业部。
三大事业部各自独立核算，由三位副总裁负责，至于股份，马进步很小心，整个公司固定资产并不高，大约也就两百一十三万，这个数字不是随便估计的，而是由财务部门核算的，其中包括了燕京上海广州三个分公司的资产，其实这些资产也就是些房产，只有燕京总公司下属有五家工厂，其中一家还是从长城公司接收的五七工厂。
启星公司是完全的轻资产公司，九成的产品都是通过合作工厂完成，经过七年发展，启星公司已经扶持起来一大批乡镇企业和街道企业。
但楚明秋也看出来了，今年启星公司超额完成任务，但主要销售额和利润来自广州和上海，这两家分公司的产值和利润占了整个公司五分之四，广州分公司更是占了一半多，造成这个局面的主要原因是，广东的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发展迅速，规模越来越大。相比较而言，燕京的乡镇企业发展这一年陷入停滞，街道企业发展倒还顺利，不过，规模始终发展不起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楚明秋与马进步虎子讨论了，分析了启星公司现在的状况，今后的发展路径，认为搞成个集团，看上去是力量集中了，可实际上，如果拆分了，更专业，资金使用更有针对性。
如果搞成集团，集团业务很可能搞成大杂烩，不专不精，世界上没有那个公司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前世有几家国营大集团，跨行业经营，从医药房地产电力啤酒，甚至还有超市矿泉水，包罗万象，看着挺巨无霸，可深究下去，这些行业也就是他作为央企才有这个能力，这要换个民营企业，恐怕早就被压死了。
对前世的央企，民间是爱恨交织。
爱，是有些事也的确只有央企去干，不计成本，不计代价。
恨，这些央企全都依靠垄断和特殊政策发财的，占着天量国家财富，收益却远远低于普通民企，企业浪费惊人，领导人贪污腐化，把万亿国家财富视为私产，肆意挥霍。
楚明秋对马进步有些失望，他觉着马进步在设计改革方案时，藏有私心，他是楚明秋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启星公司的元老，在启星公司发展过程中，他的贡献很大，也正因为如此，在杨满堂离开后，楚明秋才提拔他来接任。
左雁看他坐在那发呆，神游天外，便问他怎么啦？
楚明秋摇头说工作上的事，说着便叹口气。
左雁试探着要从他手里取下文件，楚明秋微微皱眉，她立刻住手。
楚明秋再度叹口气，左雁给他倒上水，起身到里屋，把床头的书拿出来，她心里明白，楚明秋不允许她插手他的工作。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启星公司要改革，现在启星公司的业务太乱，每个业务好像都在赚钱，可公司的组织架构，人员的专业性都不够，而且，...，我不知道该把原因归结到哪里。”
左雁放下书，专注的听着。
“改革，不管多大的改革，都是触动原本利益阶层，在任务一个团体中，总有这样那样的利益，历史上的很多改革，除了理念冲突，决定改革成败的重要因素便是利益分配。”
“我们的改革开放，其实从某种层度上说，是穷则思变，咱们太穷，这个穷呢，有部分是我们自己的原因，这主要是我们的经济政策不合理，咱们的经济政策受意识形态影响太重了。
从某种层度上说，我们的改革是在走钢丝，改革的目的是搞活经济，可目前世界上就两种经济模式，一种是计划经济，咱们搞了三十年，搞不下去了；另一种便是市场经济，计划经济搞不下去了，只能转向市场经济。
可市场经济是资本主义的经济模式，咱们要保持党的领导，要保持社会主义制度，这两点是不能变的，是底线。
这就有了困难，世界上还没有这种事，社会主义搞市场经济，马克思没说，列宁没说，斯大林更不消说了。”
左雁嫣然一笑：“你呀，套你说过的，拿科技园的工资，操海里的心。”
“这可不是操海里的心，要走向市场经济，就要动大手术，大的，是经济制度，小的是企业管理制度。
毛病多多，问题多多，啥都要改，这要触动多少人利益，得罪多少人，哎，难怪了，从商鞅到王安石，改革者，大多没有好下场。”
左雁笑道：“张居正的改革不是成功了吗。”
“那算什么成功，人亡政息，不过，他的改革至少给明朝续命二十年。”
“瞧你这悲天悯人的样！还说不是在操海里的心！”
“嘿，居然敢嘲讽为夫！”
楚明秋愤怒起身，扑向左雁，左雁笑眯眯的迎接，嘴里低声叫着打人了！
夫妻俩在嬉闹着，正高兴呢，被两个小家伙进院子的动静给打断了，楚明秋觉着扫兴，左雁笑眯眯的出门，从穗儿姐那接过孩子，孩子们进入洗漱睡觉模式。
看着左雁忙碌，楚明秋也过来帮忙，小丫头立刻抢占爸爸，小志远很不满的嘀咕着。
左雁更不满，平时楚明秋很忙，孩子们都丢给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却偏偏与爸爸更亲密。
小丫头很乖巧的随着楚明秋的动作，洗脸刷牙洗脚，小脚丫子白净细嫩，柔若无骨，楚明秋轻轻挠挠脚心，小丫头咯咯直笑，双脚不住踢打，把水溅得到处都是，左雁看着又是嫉妒又是好笑。
安置好两小孩后，楚明秋出来溜达兼巡院，到了东院门口，看到丁园他们的房间还灯光明亮，他犹豫下，没有过去，他知道这帮家伙肯定在看录像，也不知道他们上那搞的录像带。
转悠一圈，在给小狗剩预留的院子里站了会，小狗剩转年就满六岁了，当年他就是六岁后自己独立住个院子，不过，现在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老妈绝不会让小狗剩六岁就自己独立住个院子。
出了小狗剩的院子，还没到百草园，就看到楚诚志摇摇摆摆的过来，楚明秋微微摇头，这家伙才挣钱就开始飘了，一周七天，有六天都喝得醉醺醺的。
“叔爷，查夜。”
“怎么又喝上了，挣钱了，嗯，该喝！”
楚诚志一个激灵，打个酒嗝，讪笑道：“叔爷，今儿是陪客户，这印刷厂的大爷，咱得伺候好。”
“邮政局搞定了吗？”
“搞定了，甄小子的父亲有个老部下是燕京邮政局的党委书记，正好管这一块，我和甄小子找到他，搞定！”
“他们准备采购多少？”
“人家书记多爽快，张口就十万，还说，只要这批销售好，以后再订。”
楚明秋心里苦笑，这些二代，先天优势，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这种事，可不是中国独有，全世界都一样，有些人天真的认为欧美不一样，其实欧美也这样，人家世袭爵位，家族几代传承，比中国厉害多了，日本韩国更厉害，日本都形成世袭，韩国财阀已经成国家一害。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天下的父母都愿意为孩子铺路，别以为别人的父母冷血，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底层血汗工厂一步一口血的往上爬，太天真了！
“才十万，就按一张贺卡赚八分钱，也就是八千，勉强温饱。”
“不止，应该是九分钱。”楚诚志仗着酒意，有些得瑟的比划着。
楚明秋笑笑，他还是为楚诚志高兴，事业起步嘛，能赚钱就行。
“我把下面的人分成几拨，燕京十万，天津再来十万，还有，书摊，咱燕京这么多书摊，再来个七八万，没问题吧。”
楚诚志喋喋不休的说着，一副暴发户嘴脸，好像自己已经上福布斯排行榜了。
忽然他停下脚步，看着楚明秋说：“刚才回来时，我遇上大马驹了，他告诉我，最近人在咱们家附近踩点。”
“在我家附近踩点？冲我们家来的？”楚明秋很是意外。
敢进楚家大院的佛爷，还没有过。
这里面除了院里有楚明秋他们这帮地痞外，最主要的是，楚家大院太大，佛爷进来是掏金银财宝的，可这金银财宝藏在哪？这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院子，谁知道！
不了解楚家大院内部结构的，来了，风险大，还容易走空。
此外还有，现在的入户盗窃案并不多，街上的佛爷倒是增加了，一路公交车上的佛爷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但入户盗窃极少。
所以，此刻听说有人在打楚家大院的主意，楚明秋很是意外。
“不知道，我已经让胡同里的朋友去查了，倒底谁吃了豹子胆。”楚诚志酒气冲天，很是生气。
楚明秋没开口阻止，家里宝贝不少，特别是库房里，已经整理出的，够评上国家一级文物的就有三十多件，损失任何一件，都是难以承受的痛。
地库还没清理，库房里的还有近半要需要清理，实在无法提高速度，他的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来。
“这事，让咸鱼干和王五去查一下，你绝对不要出面。”
楚诚志轻轻嗯了声，他当然清楚，他还在假释期，他爸正在事业的关键期，从省长到副秘书长，虽然是平级调动，可从地方到海里的核心位置，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升迁。
“咸鱼干和王五都过时了，王五现在也在假释期，现在那帮小子，压根没什么兄弟义气，就讲钱。”楚诚志脑子还是清醒的，他叹口气：“咸鱼干虽然有几分面子，可这小子份量不够，还是我找人查吧，查清楚，再说，放心吧，我不会贸然出手。”
“成，你自己一定不能出手，听清楚了吗！”
楚明秋最后的语气非常严厉，楚诚志连忙保证。
俩人慢慢走到楚诚志的小院，进屋后，楚诚志倒了杯水，水是上午出门时就凉好的，加了半杯开水，觉着水温正好，便一口吞下。
“杨柳想辞职。”
放下杯子，楚诚志突兀的冒出一句来，楚明秋却一点没意外，当年杨柳十六岁就到楚宽远的工厂干活，后来又到高科园工作，还出过国，眼界早打开了，怎么还能忍受国营企业的僵化缓慢。
“她还没转正，怎么辞职？”楚明秋反问道。
“转正？走就行了，干嘛要等转正，不就是档案吗，她打听了，如果她现在辞职，单位最多把档案退回学校，她反正已经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那档案要不要都无所谓。”
楚明秋忍不住笑了，这其实是给学校找麻烦，杨柳的档案退回学校，按照规定，如果杨柳不交培养费，学校就要扣下档案不给，这本是学校要挟学生的，可实际上，这会给学校带来大麻烦。
档案是什么？是机密文件，私人不能开拆，每个单位都有档案室，有专职档案员。
杨柳的档案若被退回学校，进而被扣下，学校就要负责保存档案并维护档案，如果有损坏，按照国家法律法规，学校就要承担责任。
若只有杨柳还好办，档案库放着就行，可若多了，那就是个大麻烦。
这个坑，学校不想跳，也得跳。
“叔爷，你笑啥？”楚诚志睁大眼睛，这笑容有些邪气。
“没什么，杨柳是成年人了，她的事，让她自己做主，顶破天，远子可以发表意见，我们呢？她不问，就不要发表意见，更不要插手。”
楚诚志这次很老实的点头赞同，俩人坐下抽烟。
“服装的事，你有计划没有？”
“我正在筹划，”楚诚志敷衍的答道，随即觉着不合适，马上补充道：“这时间还长着呢，这年后再说也来得及。”
楚明秋笑笑没有继续劝，有些墙得让他自己去碰。
“叔爷，你也别太急，我心里有数，这事咱们动手太早，会暴露目的，人家就会和我们抢，这事，我心里有数。”
楚明秋点头：“有数就好，你是第一次经商，没有经验，不同远子，远子十多年前便开始干了，有些事，如果我没时间，你多请教远子。”
楚诚志点头称好。
“你爸马上要上调了，你在外面，不要随便打你爸的旗号，不，不是随便，是任何时候，都不要打你爸的旗号。”
“放心吧，这事，我懂。”
“你不懂，让你不要打你爸的旗号，并不是让你不用你爸的影响力，你爸在广东干了这些年，肯定有关系，还有，你爸十多年前就在燕京工作，有不少同事朋友。还有，我在科技园，我的朋友更多。
我和你爸的旗号，你都可以打，但要打得有技巧，那种直勾勾的说我是某某的儿子，某某是我什么人，是最蠢的傻蛋。”
楚诚志迷惑不解，有些糊涂了，这不是不让吗，怎么又可以，只是需要技巧，这技巧是啥！
楚明秋看着他笑笑，把烟摁灭，起身说道：“你呀，还是不肯动脑筋，这经商，里面学问多着呢，好好想想吧。”
看到楚明秋要走，楚诚志赶紧将他拉着。
“叔爷，你先别忙走，咱们爷俩说说话，你教教我。”
楚诚志态度很诚恳，楚明秋笑笑坐下，楚诚志又递给他根烟，殷勤的点上。
楚明秋吐出烟圈，然后才说：“这经商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归纳一句话，人和；什么是人和，就是主席那句话，朋友多多，敌人少少；干啥事，都有朋友帮忙。”
楚诚志点点头。
“朋友有好有坏，特别是你，别作出那样，你没什么重要的，可你背后有你爸有我，别看我职务比你爸低，可要论办事，影响力，我可不比你爸差，甚至比他还强。”
看楚诚志迷惑的样，他便笑道：“让你多看书，你不看，告诉你吧，有时候小吏比大人物要好使，你看过水浒，知道宋江。
这宋江什么职务？押司而已，押司在宋代就是个书吏，撂现在是什么职务，顶破天就是个办公室科员，可这个押司却被称为及时雨，为什么？
简单，就是长袖善舞，能调动官府各个部门，让他们为自己办事。”
他看着楚诚志，问道：“懂了吗？”
楚诚志慢慢的端起水杯，思索了会，才放下杯子，说道：“我大概明白了点，你看是不是这样。
经商，其实就是个对人，所以，咱们对谁都要以礼相待，特别是衙门中人，那怕是个小角色，也不能掉以轻心，对吧。”
“嗯，有三分了。”
“三分！才三分！叔爷，这....”
“三分已经很高了，剩下的，就不是简单的说说就行，得自己悟。”
楚明秋在烟雾中笑笑：“经商和其他行业一样，也需要天赋，没有天赋的，要么是老实踏实，一步一个脚印，属于商人中的苦干派，这种呢，不算错，不过，这也导致企业发展速度慢，很可能错失发展机会。
第二种便是走捷径，用非法手段，比如利用父母的权力，没有这个条件的话，就行贿买权力。特别是你们这些二代，利用父母的关系，倒卖紧俏物资。”
楚诚志下意识的点点头，他就知道有几个老朋友在悄悄干这事，他们还找过自己，他知道他们想作什么，便没敢答应。
“这种呢，风险很大，非常大，不当自己有风险，父母也会被牵连进去，你应该明白，谁在官场上没几个敌人，官越大，敌人越多。”
楚诚志再度点头，所有二代都知道这点，这些二代打小就在那种氛围中长大，对这里面的东西都能理解。
“你知道养猪吗？这猪养肥了，就该杀了。”
楚诚志笑了，显然明白了。
根据楚明秋观察，现在的党风还算正，与几十年后相比可以说是官场清廉，官场上不是没有斗争，主要是争权，犯下贪污受贿，生活作风问题的，是极少数，范围远不如前世那么大。
不少二代利用父辈的权力捞钱，最后被收归国有的也不少，就算跑到国外，国内的资产损失同样巨大，能带走一半，已经算是精明的了。
“行稳至远，记住，不要去冒险，更不要去赌，别相信电影里的那些桥段，人家都是谋定后动，什么都安排好了，才是最后摊牌。”
楚明秋顿了下，然后说道：“七五年，王老来我们高科园视察，我和郁解放孙叔接待，王老一眼就认出孙满屯，在战争年代，孙叔曾经和他有过数次交往。
当听说孙叔是副主任时，王老什么都没说，可上楼后，在楼梯口，他很随意的问郁解放和孙叔的办公室，然后拔腿就去了孙叔的办公室。”
那一刻给楚明秋留下深刻记忆，王老的挥洒自如，到现在还让他神往！
楚诚志琢磨了一会就明白了，他笑道：“叔爷，我明白了，爸和你的...，影响要用，但不能明着用，是这样吧。”
楚明秋含笑点头，既然已经生为二代，有这样的资源，干嘛不用，只要不乱用就行。
从楚诚志那出来，他绕道去了库房那看看，这里黑黝黝的，沉重的铁门锁得死死的，这锁可不是普通的锁，是在香港买的德国保密锁，国内压根没卖的，胡同里的毛贼想要剪断这锁，恐怕得调个电动磨刀来。
站在门口，左右看看，他很怀念有监控的日子，这要有监控加警报，任何跑到家里的小蟊贼，都跑不掉。
大马驹是胡同里老人，也他兄弟之一，只是这些年太忙，少了走动，不过大马驹和他弟弟小马驹是他办回城的，也是他帮着安排的工作，他没有理由骗自己。
电筒光下，仔细检查了几处暗记，暗记都完好无损，这些自然是吴锋教的，吴锋看过不少反特影片，对里面的防备措施嗤之以鼻，真要那样干，早被识破被抓了。
真正的暗记，不是在地上洒点香灰，也不是在笔记本里面撂根头发。
高手设暗记是顺理成章，不引人注意，比如在门缝里面放点东西，而不是在地上洒香灰；抽屉里的书本，上面那本和下面那本形成一个角度，书架上的书本与房间里的某个摆设形成一个特定的角度，等等，手段很多，但绝不是电影里那样简单，那个不但不会形成警报，相反是暴露的疑点，普通人那会搞这些警报措施。
转身到了如意楼，黑黝黝的如意楼，就像沉默的巨人，在清冷的月光下，寂静的注视这沧桑的大院。
第七十九章 启星公司改革
“郎平！扣球！界内！17-15！冠军！中国女排！冠军！祝贺女排姑娘们！”
宋世雄激动得声音嘶哑，电视机前的观众已经沸腾！整个中国大地都沸腾起来！
胡同里响起过年才有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欢呼声此起彼伏。
比小不老获得冠军要热闹得多！
这是中国三大球那到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第二天，女排姑娘们登上冠军领奖台的照片出现在人民日报头版！
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人民日报头版！
那是什么地方，全国人民都知道！
庄则栋的照片上过人民日报，那是在第三版！
小不老的照片也上过人民日报，也是在第三版！
国务院，体委，全总，团中央，青联，....
有头有脸的，挂得上边的，贺电纷纷飞向还在日本的中国女排！
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发表《学习女排，振兴中华》，号召全国人民向女排姑娘学习！学习她们的拼搏精神，学习她们团结向上的精神！以最大的热情建设国家！
上升到精神层面！
女排姑娘们走上神坛！
在这个平静得有些沉重的时期，这好比一剂兴奋剂，成功的激发全国人民的热情！
学习女排精神，振兴中国！
响彻九州！
科技园也一样，女排得了冠军，大家伙走路带风，精神状况与前些天完全不一样。
楚明秋心里有些烦，这启星公司改革方案已经开过三次会了，马进步的态度只是稍稍后退，但还是反对分拆方案。
这个马进步，油盐不进，他出身二代，他妈妈与郁解放是老战友，也正是这个原因，与曹群一块进入高科园，另外还有一个宋卫革，这人是来高科园镀金的，七七年就调走了，去了那，楚明秋不清楚。
马进步展露头角是启星对下属公司和合作伙伴进行生产线改造，但技术上，却是范眼镜范其行负责，只是楚明秋觉着，这范其行性格懦弱，不敢担责任，生怕出错，对这点，楚明秋也理解，所以，才提拔了马进步。
不过，这马进步也是个人才，在技改过程中，有硬有软，办得很漂亮，这才在杨满堂离开后，接任启星公司总经理兼书记。
“一个启星公司分成三个，虎子掌控一个，马进步掌控一个，还有一个，你打算交给谁？”
楚明秋低着头，看着自己辛苦设计的改革方案，这个方案是他深思熟虑的，马进步依旧不愿意。
“你呀，别想那么多了，这马进步为什么反对，原来整个启星公司都是他的，现在呢，只有三分之一，这撂谁心里也不好受。”
委员一针见血就点出了问题的核心。
可，楚明秋已经想到这点，只是没说出来，他也警告过马进步，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把他调离。
但马进步不是关键，关键是卢海风和周传德也对拆分启星存在疑虑，觉着启星现在的效益好，不用这样大伤元气的动作，更主要的是，如果这个启星股份制改造完成后，管委会资金来源就大幅度下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鼠目寸光。”
几声敲门，楚明秋点头，委员开门，接过一封信，他看看寄信地址。
“广东经济发展研究所，怎么，你那大侄子又想与你搞啥事？他不是要调海里了吗！”
“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楚明秋笑道，人代会第五次会议还没开，不过，这次会议要进行人事调整的消息，连外国记者都知道，神仙姐姐告诉他，领导已经和楚宽元谈过了，已经确定调回燕京，出任副秘书长。
楚明秋接过信，当面撕开信封，委员凑过来，看是广东经发所对今年上半年的乡镇企业规模调查报告，还有就是广东乡镇企业产值和就业调查。
委员皱眉不解的问：“这是什么玩意，你向他们要的？”
楚明秋点头，没有答话，而是快速翻阅信件，嘴里无声的念叨着。
委员没有打断他，悄悄退出办公室。
看了两遍，楚明秋便把报告记住了，想了想，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报告，仔细翻阅了一遍，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松口气，他打开电脑，这台Lenovo是中积电最新产品，获得国际银奖，仅次IBM的5130，可楚明秋对比了两台计算机，他认为各有千秋，综合性能Lenovo稍胜一筹。
不过，这样也好，这真要超过美国人了，这科技封锁说不定就会变得更紧。
九点五十，委员进来告诉他，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卢海风他们已经在会议室内了。
楚明秋点点头，将磁盘取出来交给他，让他交给打印室，立刻打印出来，参加会议的每人一份。
“你列席旁听，不准开口。”
委员苦笑道：“我说主任，你啥意思，我嘴上没把门的！”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这是为你好，你才来多久，知道什么，待上一年后，再来说三道四。”
委员嘿嘿笑笑，拿着磁盘出去了，到门口，转头说道：“曹群昨儿向我打听，他的报告啥时候批下来。”
曹群搞了三个月市场调查，报告终于在上周交上来了，楚明秋给他放了一周假，没想到这才三天，就沉不住气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会上要用。”
委员笑笑转身出去。
楚明秋整理下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每次工作完成后，他便要把办公桌整理得整整齐齐。
到了会议室，卢海风周传德都在，参加会议的还有马进步虎子范眼镜。
随口开了几句玩笑，左晋北和殷柔柔一前一后进来，俩人还没坐下，委员就进来了。
“主任，文件打印出来就送过来，打印室说了，最多十分钟。”
“呵呵，有计算机就是快，以前这个至少要三十分钟。”卢海风心情看上去很轻松，乐呵呵的笑道。
“办公自动化，提高工作效率，”楚明秋也笑呵呵的说：“以后，咱们管委会所有部门，所有工作人员都要学会操作计算机，对了，现在叫电脑，美国人发明的新词。”
“咱们的Lenovo这次拿了个银奖，把苹果都比下去，得给咱们的工程师发个大奖杯！”
“我赞成！”周传德马上举手：“这段时间，每次出来散步都看到他们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工作着实辛苦。”
“嗯，我也赞成，冠军是很好，咱们这亚军也值得高兴。”卢海风也表态：“每人加一级工资，我办不到，发点奖金，应该没问题。”
楚明秋摇头笑道：“不，从某种意义上说，咱们这个银奖比冠军更有价值，这是咱们国家在科技上的大亮相！我比较过，咱们的Lenovo性能比IBM的还要强点，咱们主板，IBM用的就是咱们的主板。
呵呵，中积电接到IBM十万块主板订单，每块三百八十七，换成美元就是一百多美元，这就是接近四千万美元的大订单，我估计，明年中期，IBM还会下订单。”
“嗯，明年很关键！”周传德补充道。
“是啊，今年，忙活一年，把事情大部分理顺，今后，咱们的工作就是招商引资，再过上两年，我这董事长也要交出去，政企分开，这是必须的。”
中央已经数次说了政企分开，在这个政企分开主要是政府职能和企业职能之间，楚明秋这样既当公务员又当董事长的，在全国都没两个。
卢海风点头，随即问道：“燕大那个项目，落地没有？”
“已经谈妥了，教育部下了文件，允许高校教师在取得学校同意的情况下，在校外办科技企业，企业性质应该是集体性质。”
楚明秋笑道：“燕大向这个项目投资二十万，这下好了，咱们的负担就轻了，不过，我们既然投资了，就要占股份。”
“不是扶持吗？”周传德微怔，原先说好的是扶持，无条件的。
楚明秋点头：“这也是一种扶持，我想过，咱们得转换下思路，企业都股份化了，以后咱们科技园的资金会比较紧张，所以，这种扶贫式的扶持要减少，资金使用要控制，要扶持的必须是科技企业。”
卢海风呵呵笑道：“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小楚，这左右都是你。”
楚明秋叹口气：“没办法，人穷就得变，咱们科技园下属企业全部改制为股份制公司，公司独立核算，咱们顶破天就分点红，以后，要过苦日子了。”
“这改革改革，越改越苦了。”殷柔柔语气调侃，笑眯眯的说道。
“藏富于国，藏富于民，如何取舍，咱们日子苦点，下面富点，企业的自主权就多点。”
正说着，打印室的小姑娘把报告送来，分发给会议室众人。
“先问个问题，这些年，启星公司赚钱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众人微怔，神情凝重，大家立刻意识到，今儿楚明秋要掀桌子了。
“这份报告，我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为此，我收集了些材料，报告呢，是我刚才起草的，算是个草案，大家边看边听我说。”
“过去几年，启星公司效益很好，挣了不少钱，是我们科技园的经济支柱，可究其原因，启星公司能挣钱，主要原因还是我们有外贸自主权。
你们看，过去几年，广东外贸的增长量，看到没有，从七七年到去年，整个广东外贸增长了八倍。
七六年时，广东分公司占整个广东外贸的六成，七七年，占五成七，广东外贸增长1.7％；七八年，广东外贸金额达到七亿美元，我们广东分公司占了其中的四成八；七九年，深圳特区成立，广东外贸总金额是，十五亿美元，翻了一倍多，我们的呢，原地踏步；去年，广东外贸总金额超过二十亿美元，咱们的分公司呢，只有六亿美元。
从七六年到去年，广东外贸翻了五倍，广东分公司增长只有80％，增速明显低于广东外贸增速，这是为什么？”
虎子翻看后，太头说道：“这应该是广东本地公司的外贸增加了。”
“说得对，”楚明秋点头：“可广东外贸为什么增长得这么快？”
卢海风周传德都不说话，虎子又答道：“这个问题，我看是和广东的外贸政策转变有关，还有，广东的乡镇企业发展很快，这与外贸增长，可能也有关系。”
没人插话，殷柔柔大有深意的看看虎子，又看看楚明秋，她太了解这两兄弟了，直觉告诉她，这兄弟俩又开始演双簧了。
“对，非常正确，”楚明秋说道：“从七八年开始，广东便开始试点改革，七八年底，三中全会决定改革开放后，广东的改革便大刀阔斧对经济体制和行政体制进行改革，前后两任省委书记和省长，都在坚定不移的推行改革。
那怕是今年，上面要求整顿市场，打击投机倒把，咱们燕京，呵呵，据我所知，除了广东福建，全国其他省份，都采取严厉动作，乡镇企业私营企业受到严重打击，民间不敢投资，浙江的行动尤其激烈，我估计还会有动作，但结果便是，浙江今年前三个季度GDP下降八成，如果他们不改弦易辙，明年还会继续下降。
中央领导提出在本世纪末，咱们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一千美元，咱们现在是多少呢，按照世界银行的估算，190多美元，要达到人均一千美元，同志们，咱们每年得增长多少？从现在到本世纪末，还有十九年，平均每年要增长多少？至少8％，考虑到东西部发展不平衡，应该还要高点。”
“不说其他地方，就说咱们燕京，去年的GDP增速是多少？根据社科院经研所的统计估算，大约是3.6％，这个数字高吗？一点不高，为什么呢？咱们是燕京，国家投入的资金远高于其他地方，咱们国家的特点是，地区发展不平衡，东部地区要发达些，西部地区一直贫困，发展速度要慢很多，所以，到本世纪末要达到一千美元，只能是平均，咱们燕京，还有上海，发展速度一定要超过平均，别人是一千美元，燕京上海，就得达到三千美元以上。”
周传德点点头，卢海风也点头：“这话有道理。”
“呵呵，主任，你这话就扯远了，这些是市委要考虑的问题。”殷柔柔的笑容大有深意。
顾三阳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在认真看文件，不时在文件上写上几个字，此刻放下笔，思索着说：“启星公司的改制，一直是我在负责，改革方案是我和改革小组共同拟定的，现在看来，是我的目光太短浅。”
启星公司改革，是顾三阳在负责，改革方案是他起草的，所以，这个责任必须是他的，马进步都还是其次。
楚明秋在否定方案前和他谈过，他解释了自己的顾虑，他认为启星公司现在发展势头不错，拆分本来就会影响生产，这伤筋动骨的，一定会影响效益，那么明年，向市里上交的利润就会受影响。
自己拟定的方案被否定，顾三阳心里自然有疙瘩，所以，在说服马进步上，他就没尽心。
“在过去几年中，我们有个法宝，就是外贸权，这个权力，我们可以直接与外商合作，进入世界市场，国内其他企业没有这个权力，他们要进入国际市场，就必须通过外贸公司，要参加广交会。”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改革开放，打开国门，这种独家外贸权，以后就不可能了。”
楚明秋点点头：“顾副主任说得很对，广东在七九年就开始改革外贸政策，在这方面，广东走在全国前列。
从七九年，广东便发布了一系列鼓励出口的政策，比如，企业可以直接和外商联系，不用再通过外贸公司，鼓励企业出口，实行出口退税政策，加强企业技术指导，按照国际标准生产产品。你们注意到没有，广东外贸产值暴涨的时期是去年和前年。”
“大家再看乡镇企业发展那段，广东的乡镇企业发展迅速，七八年，广东全省的乡镇企业只有一千六百多家，全省，这么大个广东，才一千六百多家，想不到吧。
可到今年，广东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发展局统计，全省的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有一万七千多家，规模最大的已经有一千多职工，产值有六千多万。”
楚明秋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目光却盯着马进步。
马进步心里也清楚，今天是决定启星公司命运的最后时刻。
今天，楚明秋拿出这份报告，让他很突然，也让他产生强烈危机感。
能够持续反对楚明秋的意见，他最大的支持来自卢海风，卢海风同样担心，现在启星公司是科技园的最大财源，失去启星公司的利润，不说向市里面上交的资金，就算科技园自身发展，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不但卢海风有这样的顾虑，周传德顾三阳都有，所以，他才敢一再反对楚明秋的方案。
科技园所有人都知道，科技园的主心骨是楚明秋，马进步也同样这样认为，而且，他也清楚，要不是楚明秋，他也不会有今天，可，话又说回来了，楚明秋这样搞，把他至于何处！
不过，曹群警告过他，楚明秋不是轻易让步的人，如果他坚持己见，楚明秋会把他调开。
这种可能性极大。
马进步很犹豫，可，楚明秋偏偏点他的名。
“马经理，你说说，你的看法。”
“主任，”马进步苦笑下：“我知道，您的目的是告诉我们，启星公司要未雨绸缪，可就算外贸权，大家都有了，这也没什么，大家公平竞争嘛，我们的产品是有质量保证，而且，我们和欧美大型超市都有长期合作，我们在竞争中有优势。”
楚明秋微微点头：“这种优势能保持多久呢？”
马进步微顿：“我估计能保持很长时间。”
“我和你的观点相反，我估计保持不了多久，”楚明秋说道：“除了魔方，我们的其他产品都很难保持很多长时间，不说别的，就说我们那些合作伙伴，他们都不是笨人，完全可以撇开我们，直接和外商联系，直接接受外商订单。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马进步楞了，不知所措，只好求援的看着顾三阳。
“这种情况有可能出现，...”顾三阳犹豫着，语气迟缓的说道。 “不是有可能出现，是一定会出现，”楚明秋说道：“苏海洋，还记得吗，苏海洋是第一个离开分公司的，现在在香港混得红红火火，香港有公司，深圳有工厂，个人资产已经上千万了。”
“苏海洋是第一个，后面一定有第二个，现在是卖方市场，只要能有产品，就有人买。
这样的情况，我们能看到，别人也能看到，广东的路走对了，现在才二十多亿美元，我估计再过三四年，广东外贸就能突破百亿，而我们呢，我们呢？我们能增长多少？”
“广东靠近香港，这个条件得天独厚，广东人天生就有向外的传统，别以为他们不懂得如何开辟国外市场，不说别的，广东是全国华侨最多的地区，马来西亚泰国印尼菲律宾，这些国家的富豪几乎全是潮汕人。”
“苏海洋说广东人排外，反过来就是，广东人很团结，随便介绍下，就可以和老外搭上关系。”
“现在中美关系有转暖迹象，我相信中美关系会进入一个好的发展阶段，政治关系解决后，经济关系就会更紧密，说不定，连巴统协定限制的东西，我们都可以买到。”
“这又有点扯远了，外贸权放松，甚至取消了，所有企业都可以与外商直接联系，直接出海，我们的优势就没那么大了。”
“在美国考察时，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流企业卖标准，二流企业卖品牌，三流企业卖产品，四流企业卖劳力。”
“咱们呢，启星公司现在是那一流的企业？”
不等大家说话，楚明秋便自己回答了。
“我看最多算三流企业，我们连品牌都没有，只能说是卖了点产品。”
楚明秋靠在藤椅上，深深的叹口气：“我们要居安思危，草原上跑得慢的鹿都进了狮子的肚子，现在我们还有时间，如果等到那天，市场逼着我们变，那可能就来不及了。”
会议室内陷入沉默，虎子正要开口，看到楚明秋的眼色，便马上闭嘴。
卢海风抬头看看，所有人都在沉默，似乎都还在消化楚明秋刚才的话。
他呵呵笑了两声：“楚主任看得远，这话振耳发聩，可是，楚主任，启星公司现在发展挺好，你也知道，启星公司是咱们主要资金来源，一旦拆分，伤筋动骨的，更主要的是，明年怎么办？
大家知道，我们科技园，上级不会拨款了，前段时间，我上市里汇报工作，焦市长就明确告诉我，明年，科技园的拨款只有二十万。
二十万，够什么使，连工资都不够，剩下的钱，上那找？中积电中微软，特别是中微软，压根不能养活自己，没了启星公司的支持，怎么办？”
顾三阳叹口气：“这也是我的顾虑，当年楚主任定下以低技术养高技术，在这个政策下，科技园发展迅速，启星公司的发展也很迅速，到现在，启星公司提供了整个科技园九成的资金，如果，启星公司拆分了，这现金流就断了，今后怎么办？
这些天，我也在犹豫，咱们这科技园，是楚主任一手创建的，发展战略，发展路径，都是楚主任制定的。
不客气的说，启星公司的市场，是楚主任打开的，我们今天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楚主任打下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顾三阳重重的叹口气，会议室内陷入死一般沉寂，无人反驳，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七年前，咱们高科园刚成立那会，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是楚主任带着大家伙干出来的。”
“高科园一直都是在楚主任的战略规划上发展，一旦偏离楚主任的规划，科技园的发展就会出现挫折，这种事，已经出现过。”
顾三阳历数高科园在偏离楚明秋制定的发展规划后，出现的问题，去年，要不是上级把楚明秋调回科技园，科技园恐怕今年就熬不下去了。
这番话让马进步有些难受，他当然清楚，自己是楚明秋一手提拔起来的，照理应该绝对服从楚明秋的意图，可这次，他觉着自己是对的，启星公司拆分了，不利于启星公司的发展。
顾三阳还在继续。
“我们科技园从成立之初就走的是市场化道路，只不过那时不能明讲，可大家细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市场化经济，政企分开，政府只能通过税收，不能再直接从企业划拨，我们科技园是市场化改革的试点，今后不管拆不拆分，我们管委会都不能直接从启星公司划拨资金，所以，我们今后要改变管理模式，改变思想观念，向市场化方向转变。”
顾三阳说到这里，他重重补充道：“我赞成这个改革方案，拆分启星。”
马进步脸色刷的白了，尽管卢海风也支持他，可他最大依靠却是顾三阳。
高科园老人都知道，楚明秋很看重顾三阳，顾三阳提出的建议，楚明秋一般都会认真考虑，就算不采纳，也会作出详细说明。
而卢海风则不同，他甚至没公开反对过楚明秋的任何方案，就算这次，也只是暗地里反对。
相比较，周传德态度要明确些，此刻，他插话道：“这市场经济，我们都没搞过，楚主任，提出的改革方案，是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起步，从这点说，我支持，不过，楚主任，明年怎么办？按照市场原则，我们只能通过税收获得资金，可以现在的状况，我们只有向企业收税以获得资金，可在我们科技园注册的企业只有这么几个，能收到的税有限，如何支撑我们的业务开展？这些问题要规划好。”
这话委婉，但也只有周传德能说。
周传德在管委会管理层地位很微妙，他不是从四机部调来的，也就是说，他不是卢海风的人，他是长城公司老人，长期担任长城公司副书记，在长城公司威望很高。
在管委会权力光谱中，周传德的态度是中立的，不过，根据楚明秋观察，他还是比较公正的，对事不对人。
楚明秋点头，含笑道：“看来大家的顾虑都在这里。其实，这个问题好解决，无论中积电中微软还是启星公司，咱们都占股份，还是大股东，按照股份制公司规章制度，公司要向股东分配红利，到时候，左科长会找他们要红利的。”
“启星公司拆分为三个公司，不是为了自废武功，我没那么傻！”
“启星公司三大块业务，电子产品，服装，玩具，同志们，这三块，横跨三个不同领域，特别是电子产品，这一块专业性极强，而服装玩具呢？看上去不起眼，可实际上，这一块专业性也很强。
电子产品，启星的电子产品是普通家庭小家电，绞肉机，电风扇，电饭煲，这是咱们的三个拳头产品，可小家电还有很多，还有除了小家电外，还有大家电，空调冰箱电视机，还有洗衣机，现在田婶她们的白天鹅洗衣机已经投产，老王的野牛电气厂将在这个月开业，我们和燕大合作的方正科技公司很快便会上马。
呵呵，咱们的队伍是越来越大，税收会很多。”
“同志们，市场化，其实是和专业化分不开的，那种大杂烩的公司，什么都有，看上去闹腾得挺欢，可实际上，没一点核心技术，也没有自己的核心品牌。”
“一流公司作标准，这个，我们现在还没实力，干不了；三流公司作产品，这个工作，我们已经干了六年，对产品的掌控已经有经验了。
可仅仅停留在这个阶段是不行的，我们必须向二流公司迈进，作品牌，而要作品牌，就必须专业化，为什么呢？
法国意大利的时装品牌，全球闻名，日本人到巴黎，排队买香奈儿，香奈儿的成本与普通同类相比也只是稍微高一点，可售价却是同类产品的一百倍。
为什么能卖这么贵？原因很简单，这就是品牌的力量。
从作产品到作品牌，存在一个巨大的鸿沟，要跨越这个鸿沟，需要时间金钱，最重要的是专业化！”
“拆分启星，短期看，我们是有损失，我相信，这个损失可以减少到最低程度，时间缩短到最少。”
虎子又想发言，楚明秋再度递给他给不引人注意的眼色，虎子又只好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顾三阳点点头，扭头看着马进步，话却是对卢海风说：“这些天，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转型很可能不用付出那样大的代价，为什么呢？广东的增长是很惊人，外贸权也放开了，可根据我和外商交往的经验看，外商，特别是欧美日，对产品的要求很高，那些乡镇企业技术水平还达不到外商要求。”
“就是踩缝纫机，这有还有啥要求？”殷柔柔纳闷的问道。
卢海风和周传德也面露疑惑，就是，一个裁缝都可以作衣服，
“这里面的道道很多，没实际参与是不知道的，就说踩缝纫机吧，一根线，从头到尾，不能断，这还算简单的，拉丝，夹克用的，至少有九个检测标准，我们检测过，国内产品没有一个达标的。”
“衣服做好后，不能有一根线头，.....”
顾三阳讲述着外商的种种要求，有些要求简直匪夷所思，卢海风周传德听得一愣一愣的。
“以前呢，外商很少来国内，一般是在香港谈判，现在改革开放了，外商来得越来越多，现在外商每年要来一次，人家可不是来玩的，而是考察工厂，设备，工人，环境，然后给你提意见，要求按期修改。”
“还这样....”卢海风惊愕不已，觉着这象是天方夜谭。
“所以，要打造一个品牌，不是那样简单的，启星拆分后，要打造出一个成功的品牌，没那么简单，咱们要打造出一个品牌，短时间，五年，时间长点，十年。”
卢海风的笑容很是僵硬，心里却很无奈，就像以前那样，会议一开始就被楚明秋掌控了，如果，会议不在他掌控中，那是他不想掌控。
他不是没想过夺过掌控权，可没一次成功。
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结论是，还是他缺少上级支持，没能掌控管委会。
这是个很无奈的结论，他已经很努力了，可实在架不住对方背景太硬！
上次到市里，领导话里话外就是告诉他，让他一定要支持楚明秋的工作。
还能说什么，可楚明秋干的这些事，有些他能理解，也支持，可有些，他心里发憷，总觉着不踏实。
“马进步，我知道，启星公司拆分了，你担心效益下滑，向园里上交的利润减少。”
这是给马进步台阶下，马进步不蠢，苦笑下说：“启星公司一直承担现金流的任务，这效益下滑，将来怎么办。哎，主任，我们都是跟着你干出来的，你说拆就拆吧。”
“看来还是没想通，心里有疙瘩，可以保留，但工作，必须认真执行，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放心吧，这启星公司也有我的心血。”马进步一点不含糊，立刻下了保证。
“好，有这个态度就好。”楚明秋不再磨叽：“启星拆分为三个公司，电子公司，服装公司，玩具公司。这个工作，在十二月底之前完成，还是由顾三阳副主任负责领导，筹建小组成员依旧。”
“同意！”
“同意！”
“同意！”
........
全票通过，搞定！收工！
楚明秋叫住顾三阳马进步和虎子，带着三人回到办公室，出了会议室，就看到曹群和林百顺在办公室外无聊的抽烟。
“这就等不及了，上我这催来了。”
“唉，没办法，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主任，人大老美天天催我，我都请他逛了五天了，主任，这拖拖拉拉可不是你的风格。”
曹群的语气半真半假，带着玩笑，跟着楚明秋就进了办公室，径直坐在沙发上。
林百顺只是笑笑，跟着坐下。
楚明秋从抽屉里面取出他那份报告，就这样扔给他。
“你们好好看看，我作了些修改。”
说完就不再理会俩人，示意顾三阳四人坐下。
“启星公司改制，是我们四季度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工作，哎，工作忙不完。”
顾三阳笑笑：“工作是干不完的，一步一步来吧。”
楚明秋看着马进步：“你的顾虑，其实是多虑了，你的思想还是没转变，在你的思想中，思考问题还有计划经济成分，而不是市场经济。
你想过没有，我们改制完成后，就是按照市场化方式运作，中积电中微软都股份化了，我们就不再免费为他们提供资金，如此，我们在资金上的压力就大幅度下降！”
顾三阳都楞了，半响，才醒悟的笑着摇头：“可不是这样。”
马进步苦笑着摇头：“主任，敢情您早想明白了，这是给我挖坑呢！”
“我也是昨儿才想明白的，以后啊，园里的负担要小得多，”楚明秋笑道：“顾副主任，三个公司，如何拆分，启星公司现在有多少家底，每家公司多少，还有，下面的分公司，要不要拆，还是保留为销售公司，特别是广东分公司。”
“我明白，主任，你有什么想法？”顾三阳说道。
“就是，你直说。”马进步也说道。
“范眼镜，有什么想法，说说。”楚明秋含笑道。
范眼镜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低了几十年头，他已经习惯了。
“十年都结束了，现在正是你大展宏图的时候，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右派风险。”楚明秋笑道。
顾三阳也笑了：“老范，有什么想法就说！现在不是以前了，右派都平反了，还有什么顾忌。”
范眼镜笑笑，再度推推眼镜，思索着说：“这拆分，公司现在的家底，怎么分？三个公司，每年预算是多？将来的发展路径？还有，此前，我们的销售主要是靠香港分公司，这拆分后，这些都要理顺，主任，哎，不好处理。”
范眼镜在心里其实也是支持马进步的，只是多年谨慎，他从未直接表明态度。
“对，这些都是问题，拆分不只是简单的把三块业务独立出来，还有销售网络，资金。”
“启星公司的销售全靠香港分公司，这是个非常大的隐患，这也是你们将来要努力作的，把柳长林叫回来，你们共同商议下。”
顾三阳点头，扭头问：“虎子，你说说，你的想法。”
会议上，虎子几次想发言都被楚明秋制止，别人没看出来，可他对这两兄弟太熟悉，察觉到了，也猜到楚明秋的目的。
虎子笑笑：“拆分是件风险比较大的事，但就象主任说的，启星公司必须拆分，公司现在业务很多，主业不明确，发展方向不明确，象无头苍蝇，哪里挣钱就上哪，这是我这几个月的感觉。
拆分公司，各公司拆分后，可以很快明确发展战略，可以很快清理出产品线，更重要的是，拆分后，各公司可以展开相应的，针对性的研究。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查看过公司的产品，这些产品的式样都有年头了，我问过，以服装为例，通常是香港那边向外商要设计构思，我们呢？根据外商的构思设计服装。
到目前为止，启星的产品九成是卖到海外，衬衫外套裤子，销量虽然高，可利润却不是很高，启星的主要利润来自玩具和电子产品，玩具呢，五成的利润来自魔方，三成的利润来自熊猫，这种产品结构，风险很高。
电子产品呢，主要来自厨房产品，绞肉机，制冰机，风扇，抽油烟机，这些产品，从技术上说都不难，很容易仿制。”
楚明秋赞同的点头：“这就是我担心的，咱们的产品，太容易仿制了，顾副主任说工艺要求高，就说咱们自己吧，咱们那些合作伙伴用了多少时间把工艺提升上来，七个月不到。
其次，我最担心的便是咱们那些合作伙伴，他们要是自己去找市场，少了咱们这个中间商，是不是利润更高。”
“别人吧，”马进步迟疑着说道：“他们都是咱们扶持起来的，是咱们提供的资金，是咱们提供的技术支持，也是咱们提供的销路，人，不能这样没良心吧。”
楚明秋顾三阳虎子都忍不住笑了，曹群笑得更是放肆！震耳欲聋！
他笑着走到马进步身后，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巴掌。
“我说你小子怎么还这样天真！难得啊！”
虎子也笑道：“这种事非常可能，马经理你想，谁不想把公司作大，咱们想，人家也想，这个想法，无可厚非，你不能限制人家长大吧。”
顾三阳也笑道：“这话很对，人家也想长大，咱们要能限制还行，可咱们限制不了。”
楚明秋插话道：“有句电影台词，经商如同黑夜行船，不进则退，还随时要警惕触礁！”
“以前，这些乡镇企业街道企业，要想作外贸，必须得走外贸公司，可他们的规模小，外贸公司看不上，所以，才必须和咱们合作。
现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外贸权放开，广东只是开始，接下来，全国都会陆续都会放开，我们不会再有这种独家经营权，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我们的合作伙伴，特别是广东那边的，迟早会走上抛开我们独自发展的道路。
现在，可能不会发生，因为，他们的规模还不够大，但这是个重大隐患，也是我们必须排除的隐患。”
“除了这一点，拆分启星，还有个目的，就是创建我们自己的品牌。
苏海洋，去年辞职，创建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和电子品牌，现在，他的公司产值已经上千万了，同志们，才短短两年，产值就上千万，利润有数百万。”
“苏海洋就是一面镜子，咱们的模式很容易复制，广东分公司，香港分公司，以后还有没有职工辞职？自己去创业？
还有，启星要发展，必须走出自己的路，现在，我们挣钱，挣的是什么钱？
说明白点，咱们挣的是血汗钱，这钱是从工人的身上剥削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服装的出货量最大，利润却是最低的，而小家电出货只有服装的一半不到，利润却是最高的，原因很简单，小家电有自己的品牌。”
启星公司三大块业务，小家电利润最高，其次是玩具，最少的是服装，前两者都有自己的品牌，小家电的品牌统一，都叫小阳，小阳绞肉机，小阳电风扇......
“拆分启星，这个担子，还是你来挑，”楚明秋对顾三阳说道：“什么时候能给我方案？”
顾三阳想了想：“一个月，包括人事安排，不过，拆分后，人员肯定要增加，这个....。”
“实行合同制，招聘，到职业介绍所招聘，这样也可以让职业介绍所兴盛一把。”
顾三阳点头，继续问道：“财务呢？”
“这是你的工作。”
顾三阳再度点头：“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楚明秋摇头：“工作紧，改制过程中，肯定会出现不少问题，及时沟通。”
顾三阳四人起身出去。
楚明秋喝口水，放下杯子，曹群和林百顺已经坐在对面，曹群扔过来根烟，楚明秋拿起来看看，笑道：“呵，中华，有钱了，抽的烟都不一样了。”
“去，去，这还是国庆时，我爸老部下来看他送的。”
楚明秋笑笑，示意下他们手上的报告：“看完了吗？”
曹群笑容顿时消失：“唉，我知道，我作了很大让步，可，没办法，美国人很强硬。”
“以我的经验，在美国人面前，你必须强硬，充分利用我们现有条件，你们在谈判时，没动脑筋，前期的市场调查白作了！”
楚明秋的语气很严厉，曹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市场调查的结果让曹群很兴奋，中国及其需要计算机，无论大型机还是中型机，市场都有很大需要，只是IBM的东西太贵。
这个市场报告，楚明秋觉着作得很好，可接下来，拿着这份报告去和IBM谈判，结果却是灾难性的！拿到一份亏得一塌糊涂的结果，幸亏还没签字，还有机会改变。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曹群，我带你参加了多少次谈判，为什么让你参加，就是让你学习，怎么与老外谈判，让你观摩，可现在呢，你谈出个玩意？你就那么着急！”
楚明秋恨铁不成钢，曹群被骂得面红耳赤，林百顺在边上如坐针毡。
果然，楚明秋没放过他。
“还有你，你作为他的助手，怎么就没告诉他，就那么看着他掉进人家圈套！”
俩人都没敢分辩，在交合同时，俩人都信心满满，可看过楚明秋的批注分析后，都傻眼了，没想到，美国人埋了这么多雷。
“技术培训，要我们出钱；售后服务，要我们组建团建，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的工程师要来，还得我们掏钱，而且还是按天支付；还有，配件，按市场价，我们的汉化呢，却只给一美元，你们这个合同，堪比南京条约。”
“这还是简单的，你看这点，这点，”楚明秋抓过合同，在上面连续指出几个点，这几个点，都是他标注出来的。
“这老美够狡猾的，”林百顺苦涩之极，这几个雷，他都没看出来。
“还有资金支付，每个季度一次，你怎么想的，国际贸易最短也是半年一次。”
“还有，我们必须配合他们的全球销售战略，这个雷，很深，他们的全球战略是什么？销售怎么定？这些都没搞清楚，就敢答应。”
“谈判其实就是个智力较量，和打仗一样，知己知彼，你这次做到知己，但没做到知彼。
谈判是个心理博弈过程，你太着急，对方很可能看破这点，才给你挖坑。”
“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谈判中一定要注意细节，这次谈判中，你显然忘记了。”
“可要重谈，这个....”曹群一脸苦相。
楚明秋微微摇头：“你小子是不是把话说满了！”
曹群和林百顺都不好意思，楚明秋叹口气：“你小子这次谈出个南京条约，虽然丧权辱园，还好不是马关条约辛丑条约，否则我就只好撤了你们俩。”
曹群连忙辩解：“主任，这次，...”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楚明秋叫了声进，虎子推门进来。
进门便察觉气氛不正常，便笑着对曹群说道：“挨批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毛毛躁躁的，大爷惯了，啥事都这样，吃亏是迟早的事。”
“得，得，这次哥们认栽，挨批，我认！”曹群拿出早年浑不吝的痞癞样，死猪似的任凭责骂。
“对，就这个样子，去和美国佬谈判，反正要来我们这开辟市场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你没谈好，在这我这儿交不了差；谈判破裂，他们回去也交不了差！我就算再不满，也不可能开除你，可他们的老板要不满，饭碗可就没了。”
“听到没有，你小子锻炼这么久，这个道理还不明白！”虎子笑呵呵着拍打曹群肩膀，曹群疼得直咧嘴。
自从结婚后，虎子每天都幸福满满，可兄弟们都知道，回家之后，可就是另一个样子，下厨房，打扫房子，担心楚箐到团吃不惯，每天都做好饭菜让她带到团里，绝对是二十一世纪标准好男人！
楚明秋很清楚，曹群之所以谈出这么个结果，与他的焦虑有一定关系，他的职业已经到一个瓶颈，他的职务已经是科级了，这在科技园已经算高的了，再往上就只能取代楚明秋了，可这显然不可能；其次，就是钱，这家伙想挣钱，为此，几次去广东倒卖电子表。
“我看这还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事。”虎子的手在曹群的肩上捏了下：“你小子脸皮挺厚的，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
曹群苦笑着叹口气：“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是不知道，这美国人讲信誉，这都形成合同了，就差最后一步了，这个时候再推翻重谈，这...，换谁能接受？”
林百顺也叹口气：“以前都是跟着你参加谈判，觉着也没什么难的，现在看来....”
“这下知道了，看人干活不累，”虎子坐下，曹群把香烟推到他面前，虎子摆手，林百顺诧异的问：
“怎么啦？”
“戒了！”
“戒了？”
曹群林百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满脸诧异，戒了！
楚明秋笑了笑，虎子理所当然的点头：“戒了，小箐说，我抽一手烟，她吸二手，久了就影响嗓子。”
“成啊！模范丈夫！”曹群讥笑道：“人公公不一样抽，你小子，以后被你媳妇管得死死的。”
楚明秋摇头说：“你这就不懂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疼，你要不疼，她就会找别人疼。”
林百顺吧唧嘴，发出奇怪的声音：“瞧你说的，你在家好像不这样，左雁可事事都顺着你，你在家可跟甩手掌柜似的。”
楚明秋摇头说：“你这话可片面了，人和人不一样，雁儿和小箐一样吗？不一样，小箐是戏痴，为了唱戏，啥都可以，你看她什么时候讲究吃穿住了，讲究穿戴了。”
虎子点点头，楚箐从不讲究这些，北大荒那么苦，每天那么辛苦，她依旧每天坚持练功。回城后，条件改善了，可她还是那样，别的年青姑娘化妆穿喇叭裤，她依旧清汤挂面，对那些喇叭裤嗤之以鼻。
原以为是她手上没钱，可结婚后，楚箐给他一张存折，里面足足有两万巨款，他惊讶的问是哪来的，楚箐说她爸平反后，国家补偿的工资和慰问金，她爸给了一万多，另外这几年的演出，还有当知青的工资，还有她以前的压岁钱，反正杂七杂八的就这么多了。
虎子没收，让她自己收着，楚箐也没多说，顺手就放在柜子的抽屉里。
“反过来，任何妨碍她唱戏的事，她都会很在意，这个，你就要注意了，媳妇在意的事，你就要在意，这才是疼媳妇。”
“那左雁在意啥？”曹群故意问道。
楚明秋洒然一笑：“关你什么事！回去好好疼媳妇，别一天到晚喝酒跳舞，别到时候把家跳没了。”
曹群嘿嘿干笑，不吭声了。
林百顺也笑道：“就是，那舞厅乱七八糟的，有啥意思。”
“去，去，唉，哥们就是早生了十年，没赶上好时候。”曹群唉声叹气，很是懊恼。
“这还不容易，把你塞回你妈肚子，重新拉出来。”虎子笑道。
林百顺和楚明秋都大笑，曹群拱手求饶：“得，我错了，行不！”
楚明秋笑道：“得，知道错了就行，你们回去，召集谈判团队，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扣，看看里面有没有坑，如果人家要坑咱们，会挖成什么样。”
曹群点头说好，林百顺也起身，就准备离开。
“曹群，合资公司的经理，还是你的，不过，你要谈出个辛丑条约马关条约，这个经理就别想了，到许云梅那去锻炼两年，听清楚了吗！”
“成，放心吧，我这就去把这美国佬的坑都填上。”
曹群高兴的走了。
虎子关上门，回来坐下。
“会上，干嘛不让我说话？”
“你才来几天，地盘还没踩熟，急啥！”
虎子苦笑下，楚明秋说道：“三个分公司，你打算选那家？”
虎子早就清楚，楚明秋让他参加启星公司改制小组的目的，便直接说道：“我对服装玩具，没有丝毫兴趣，还是小家电吧。”
这在楚明秋估计内，他给虎子倒上茶，然后说道：“既然这样，你悄悄给顾三阳透露点，我估计马进步也想要这一块，范眼镜是随遇而安，与世无争，给那家厂都行，不过，服装厂不能给他，玩具.....，这家伙，太与世无争了，这性格，适合掌管家公司吗！”
虎子摇头：“这点我不赞同，朱明，还记得吧，在三连时，他也是与世无争，谁都能说他几句，每天闷声干活，可现在呢，在广东不是一样干得风生水起。”
楚明秋点点头：“你这话有道理，嗯，就这样，这段时间，你好好干，有什么意见大胆提。”
楚明秋一直认为，虎子的才干绝不比葛兴国猴子差，那些年要不是自己担心他出事，始终压制他，不让他出头露面，始终躲在勇子背后，所以，大家伙才不清楚他的才华。
在北大荒，他才展露出才干，不过，那时，舞台太小，也很封闭，他依旧不显山露水。
经过四年大学培养，现在该放虎出山了！
“以前，不让你出头，就是为今天，虎子哥，现在机会来了，发挥你的全部才华，把这个厂搞好！”
“小家电，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这里面东西极多，”楚明秋含笑道：“小家电，除了风扇外，最多的是厨房用具。
你掌控电子厂后，要想办法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现在的产品都比较粗糙，还很原始，要增加技术含量，把芯片技术和家用电器结合。
还有，现在咱们国内的市场还不够大，这个不够大，主要是体现在购买力，所以，市场还是要向外，到国际市场去找钱。”
虎子笑道：“你放心吧，在经研所培训过，管理上，一知半解，到时候问你。”
虎子最大的短板是没管理过工厂，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去经研所参加培训。
“成，大胆干，不要有顾忌！”楚明秋说道：“这拆分只是开始，下一步还要股份化，管理层和普通职工，都有期权。”
现在管委会的中低层干部和新分来的大学生和留学生都知道，要进入管理岗都必须到经研所参加培训，否则压根提升不了。
说起留学生，楚明秋很失望，教育部把今年回国的五十多个留学截留了，把他给气坏了，亲自跑到教育部要人。
教育部开始并不让步，教育部部长被缠得没办法，才给了楚明秋三个名额，楚明秋不答应，要十个，他的理由是，当初高科园是花了钱的，就算少点，也不能少这么多。
教育部这下也不同意，部长亲自把各大学要人的报告拿给他看，从燕京到广州，几乎所有大学都在要人，部长苦口婆心的劝他，教育是百年大计，这些人放在大学里，可以培养更多的人才，这不比放在企业要强，你楚明秋每年都要人，抢人抢到教育部来了，可偏偏对增强大学力量却不放在心上，这很令人费解。
楚明秋被堵得没话说，最后不得不让步，名额要五个人，而且还得他自己挑，部长总算同意了。
以他一个副处级干部，居然打上教育部，还得到部长的接待，这也算开天辟地头一遭。
楚明秋在名单中发现，这次回国的留学生除了美国的，还有西德和日本，在名单中，他看到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李光南。
南美洲的蝴蝶扇动下翅膀，在东太平洋就会形成一个热带风暴；
楚明秋这只蝴蝶的动静可就不只是扇动了下翅膀，很多知名人物的命运都改变了。
李光南也一样，在另一个时空中，他是八一年才接到加拿大国家研究院邀请，去当了两年访问学者，八三年才回国，回国时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一批国内急需的器材，包括各种芯片，编译器，计算机等，回来便进入计算所下属的新技术开发公司，也就是联想的前身。
在这个时空，他的命运改变了，76年，去美国斯坦福留学，研究方向是大规模集成电路，七九年获得硕士学位，然后在AMD工作了两年。
楚明秋自然不会放过他，马上下单，然后又挑选了四个，两个从美国归国，一个西德，一个日本。
负责分配的留学司司长很是无奈，告诉部长，这楚明秋太贼了，选的人都是各单位抢着要的，就说那李光南，计算所和华清都在要。
可不管怎样，楚明秋把人要过来了。
这五个，有四个进了中积电，一个去了中微软，住房还是管委会分配，只是其中三人原来不在燕京工作，他们的家属还要调到燕京。
现在与以前不一样，科技园下属公司都在改制，改制就停止进人，中积电中微软更进不去。
所以，这几个人的家属让人力资源部的同事感到很棘手。
在楚明秋看来这些都不是事，这三人的妻子其实都不是那种文化不高的农户或普通女工，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老婆几乎清一色是大学同学或研究所的同事，这些十年之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要安排个工作还难吗？难处主要在燕京户口上。
每年的进京户口就这么多，这五人都结婚了，当年选择留学人员时，结婚与否是个重要指标。
让楚明秋很欣慰的是，洗衣机厂和电器厂发展顺利，他心心念念的集资问题，上级终于批准，同意他们在园内搞集资，要求是资金不能超过十万，不能搞强制，也不能扩散到园外，时间是半个月，半个月内，能完成多少算多少。
原则定了，具体方案还需要管委会讨论，这个事不着急，洗衣机厂现在的资金还够，相反比较麻烦的是电器厂，这个厂人少，厂内职工的集资款少，而且电器厂的设备价格比较高，要不是管委会提供的扶持资金，连设备都买不了。
两个厂的集资，在这个月都必须落实。
第八十章 拍部电影
纪思平推开办公室的门，有些沮丧的坐在椅子上，一个多小时的会，没有丝毫结果，一切照旧。
秘书跟着进来，看到他的样子，赶紧给茶杯添上水，然后悄无声的退出办公室。
纪思平已经到宣传部任职，但还是代理副部长，按照组织程序，他这个副部长还需要人大批准，这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恢复十年前的人大权力。
秘书也是他自己挑的，他没有选今年分到部里的大学生，而是选了一个回城知青，这知青只是工农兵学员，77年分配到部里，一直在部里打杂。
秘书是领导工作中最近的人，而且很多秘书还掺和到领导的私人生活中，领导要干点什么，瞒谁都瞒不了秘书。
十年中，秘书便是专案组重点突破对象，很多老同志的秘书在强大的压力下崩溃，交待了领导不少私事，以后反腐，秘书也是重点突破对象。
领导和新秘书也有个磨合期，这和所有行业都一样，纪思平也一样，秘书还在琢磨他的性格和工作方式。
过了会，纪思平叫他进去，让他去秘书科把这几天的会议记录拿来，他要看一下。
秘书很快拿来会议记录，纪思平翻看着。
周一，在全国开展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推广工作。
周二，关于如何落实领导指示，改革宣传工作。
周三，关于纠正青少年中不良思想的工作。
周四，关于树立改革开放典型和积极分子的工作。
周五，加强人民文化教育的宣传
周六，关于如何解决各部门宣传经费短缺的问题。
每天都是会，可没一个有落到实处的，张嘴说了堆空话，啥事都没作不了。
“宣传经费，以前是怎么弄的？”
秘书小心的答道：“宣传经费，部里只负责部属宣传机构，下面省市一级的宣传经费由省市调拨。”
“小吴，我刚来，好些情况不清楚，部属机构有那些？这样说吧，有那些单位和机构是部里拨款？”
“归咱们部里管的机构和单位，主要是人民出版社，新闻出版局，宣传干部学院，红旗杂志，国际新闻局，.....”
纪思平越听越是烦躁：“电影厂和中央电视台，不归部里管吗？”
“咱们电影制片厂就那么几个，咱们部里不直接管电影制片厂，电影制片厂归电影局管，但他们其实也就是负责审查剧本和样片，至于经费，除非是部里要求的献礼片，否则都是由下面的宣传部负责划拨，每年都有这样一笔经费。”
秘书倒底在部里待了几年，把事都说得清清楚楚，纪思平不住苦笑。
到部里后，王部长就和他谈过话，他也成功要到影视歌这块工作，可没想到，部里实际只定原则，负责指导工作，实际工作是下面电影局在干，中央电视台呢，直属国务院，他们宣传部只是代管。
这该如何开展工作呢？
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让他很不舒服，上面让他到宣传部，就是来干事的，不干事，来这作什么！
可.......
宣传部有一个正部长，六个副部长，论资排辈，他排在最后。
不过，影视歌这一块，在宣传阵地上，是很重的一块。在书记会上，王部长力主把这块分给了他。
看到他沉思不语，秘书又悄悄退出去。
思考半天，他拿起电话：
“王部长，下周，我想下去调研，就到中央电视台，电影局，还有出版社，唱片公司，走一圈，看看，下周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
“嗯，成，深入基层，是我党传统，这样好，我同意，纪副部长，这工作不着急，千头万绪，总能理出头绪。”
纪思平放下电话，苦笑着摇头，都是老狐狸，知道他要干什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把火该烧在哪！怎么烧！
他没有头绪。
不知道该如何破局！
再度抓起电话，连打三个才找到人。
“小楚，晚上有空没有？”
“好，晚上见。”
..........
楚明秋放下电话，略微思索，笑了笑，转身出来。
不远处的小操场上，人头攒动，多数是大婶大妈，几个无聊的年青人在边上看热闹。
豆包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好像刻意在躲避他。
楚明秋心里清楚，这小子不久前向公司打了报告，要求停薪留职，可公司说现在是合资公司，所有人都是合同制，要么留下，要么辞职，没有停薪留职一说。
豆包不服气，他堂堂正式工，变成合同制了，就成了合同制工人了？铁饭碗变成纸饭碗！凭什么！
他找到楚明秋，楚明秋告诉他，中积电的所有职工现在全部转到科技园，如果他要从中积电辞职，就转回管委会，再向管委会申请停薪留职，管委会一定会批。
豆包回去后，却没了消息，这让楚明秋有些纳闷。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
娟子甜美的歌声在家属区回荡，排队交钱的人神情各不一样，有些人神态平静，有些人则满是担忧。
楚明秋心里清楚，别看这么多人在买债券，实际上，他们心里还是将信将疑。
这大概是中国第一次公开发行企业债。
洗衣机厂承诺的利率比银行利率高，每年5％，不过，所有债券只能在三年后兑换，也就是说，这笔钱要冻结三年，三年后两本带息归还。
不过，楚明秋不打算付这笔钱，他打算债转股，把这些人都变成股东。
“主任。”
楚明秋扭头看去，是个白发较多的老人，他立刻浮现出丝笑容。
“苏工，怎么啦？”
苏工，苏悟思，四十末归国的留学生，长城公司还没有时就到中科院，可以说是长城公司元老级人物，退休前是长城公司副总工程师。
苗婶不但找了他，还找了另外两个退休工程师，一个叫周锡民，是电子工程师；另一个叫俞长青，是机械工程师。
苗婶是幸运的，长城公司是个高科技人才密集企业，退休的高级人才多了，在家属区里，每天锻炼的老头老太太，说不定就是留学回来的专家工程师。
苗婶他们这帮始创元老，压根就没啥技术，让她们去搞洗衣机，最初或许能仿制出来，可接下来呢？
楚明秋必须给她们找到技术人员，指点她们去找这些退休的工程师，并告诉她们找那类工程师。
“苏工买了多少？”
“一千。”苏悟思含笑道：“听说主任买了一万？”
楚明秋点头：“我对苗婶她们有信心，如果可以，我本打算多买点。”
这次发行的债券总金额是十万，楚明秋是第一个买的，出手便是一万，管委会要承销五万。
楚明秋确实想多买点，不过，按照规定，个人购买不得超过一万。
这个规定很奇怪，不是楚明秋定的，而是上级定的，楚明秋看到时，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要定这么个金额，张副市长在他追问下才说出实情，原来上面有人担心，万一经营失败，还不了，那时买得多，损失就大，损失大了，引起群体事件，就麻烦了。
楚明秋哭笑不得，这有管委会作保，还担心个啥！
苏工看着楚明秋，笑了笑，楚明秋的豪横在科技园有名的，上月购买国库券，退休职工不用买，在职的按照工资买，普通职工10％，干部15％，处级以上干部20％。
楚明秋出手也是一万，搞得财务人员哭笑不得，分给科技园的国库券是按照工资总额分的，稍稍多了点，可也多不了多少，他要买了一万，别人就买不了了。
国库券，这是新玩意，宣传口号是支援国家建设，跟当年爱国公债一模一样。
这个口号对老职工很有影响，但对年青人来说，就没那么大影响了，大部分年青人不卖这个账，如果不是强行配售，可能压根不会买。
所以，有些退休老职工愿意买，却买不了；青年人不想买，却不得不买。
不过，这种情况在几年后就转变，都不愿买！
国库券的黑市交易悄悄起来。
某证券公司老总就是凭此发家！
“我关于洗衣机厂的发展报告，你看过了吗？”苏悟思问道。
苏悟思在应聘后，很是积极主动，他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要给洗衣机升级换代，追赶国际先进水平，要上全自动洗衣机。
“这事，我也想和您谈谈，”楚明秋沉凝下说道：“您的报告早了三年，为什么呢？苏工，您看苗婶她们，技术能力行吗？”
苏工楞了下，这个问题击中要害，苗婶她们大多数是没技术的，连机床都不会，这一个多月，正忙着技术培训呢。
培训老师自然是厂里的退休师傅，每个月给五十，快接近他们的退休工资了。
“用三年时间培训，这三年里，还得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市场经济，怎么向市场要效益，苏工，这些事，急不得。”
苏悟思沉默不语，神情中全是惋惜。
楚明秋看着他，笑道：“给您个任务，怎么样？”
苏悟思精神一振，连忙说道：“成，主任！”
“把芯片安在洗衣机上，让洗衣机智能化。”
芯片？洗衣机？智能化！
苏悟思一时没反应过来。
“洗衣机电冰箱空调，这些其实都可以归类到生活家电这个行当，这类产品必然会和芯片技术结合，智能家居，智能产品。”
“这，这怎么结合，国外有没有这类产品？”苏悟思脑海迅速闪过诸多产品，国内国外的，都没听说，把芯片安放在洗衣机上，能起什么作用？
“国外还没有，如果您成功了，就是全球首创，至于芯片安装在洗衣机上，我觉着可以控制转速，比如夏天的衣服，轻便，转速就可以慢点，冬天的衣服重点，功率就需要大点，还有，可以定时，可以有省电模式。”
楚明秋干脆蹲下来，拿根木棍在地上画起来，他已经回想了很久，前世买的洗衣机都有那些功能。
这图形比较简单，可对苏悟思来说，就是头脑风暴，他还没想过，芯片可以这样用，看上去没多少技术含量的洗衣机，居然还有这么多道道！
“苏工，苏工。”
楚明秋连叫几声，苏悟思都没理会，他只好摇摇头自己走了。
冲豆包招手，豆包左右看看，不得已快步过来。
“主任，啥事？”
“怎么，不申请停薪留职了？昨儿，小志还在问呢？”
豆包脸色顿时变得跟苦瓜似的，沮丧的骂道：“娘的，不知道谁那么爱打小报告，我爸不知怎么知道了，打电话回来说，他革命了一辈子，打跑了资本主义，他的儿子不能去当资本家！”
“靠，你爸这思想，太老套了！人小志他爸都赞成，你爸那脑筋咋不开窍！”
“我也这样说了，我爸爸怎么说，你猜！”
豆包忍不住乐了，楚明秋一头雾水，皱眉看着他。
“我爸，我爸，说，他楚宽元就是资本家，奸商，战争年代就坑蒙拐骗，本性难移！”
楚明秋大笑不已，连连点头：“说得好，这小子坑蒙拐骗，你爸当初是不是上了他不少当吧！”
豆包很认真的点头：“以前听过几耳朵，我爸有时候在家里骂，一会说他爸是犟头，一会说坑蒙拐骗！我也纳闷，这倒底算什么！”
楚明秋笑笑，豆包也笑了。
“你多大了？”
豆包微怔，随口答道：“三十一。”
“三十而立，刚鼓起点雄心壮志，怎么，你爸骂上两句就当缩头乌龟了，你小子还没断奶呢！”
豆包愣怔在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诚志就比你小子强，我和远子给他安排了工作，可他就想自己出去闯，现在闯出个公司来，你小子呢？”
豆包被激得差点原地暴跳，堂堂七尺男儿，被人当面嘲讽没断奶，军二代的血性被成功点燃。
豆包当即回办公室，写辞职报告去了。
小操场上，排队交钱的人依旧很多，走了一批又来一批，都是厂里老职工，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少的十块钱，多的两三百，这也是中积电，换个单位，可不一定能拿得出这么多。
苗婶乐呵呵的告诉他，五万债券卖得差不多了，看看情况，可能还不够。
楚明秋很是满足，告诉苗婶，不要急于提高产量，要加强技术培训，每个人的技术都要达标，现在他们是为自己工作，产品质量是重中之重。
苗婶满口答应，楚明秋告诉她，给她半年时间，把所有职工训练成技术标兵。
苗婶大包大揽，保证在半年内把所有职工都培养成技术标兵。
不过，苗婶也提出，说不少人来找她，想推荐子侄进厂，不知道行不行？
楚明秋笑说，这是她的事，她是董事长兼经理，要不要招人，她说了算。
苗婶一脸愁容，说按照生产需要，现在的人手是少了点，可要得也没那么多，可这收谁不收谁，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这话不好说。
楚明秋想了想，告诉她全收进来，她们那批待岗职工，大部分都过了四十，再干上五六年，也就退休，那时候，这批年青人正好顶上来，这五六年时间，就当是培养工人。
其次，她们那批待岗职工大部分是家庭妇女，上有老下有小，不能长期离开燕京，另外还需要销售人员和售后维修服务人员。
苗婶一一记下，心中非常高兴，楚明秋的话解决了她的烦恼了。
楚明秋又让她拟出明年的工作计划。
苗婶又开始苦恼了，楚明秋没帮她，他不能扶着她走，如果她实在不行，再换个人，比如，范眼镜。
记着纪思平的事，他准备回去了，债券销售没问题，用不着他在这盯着。
刚准备走，老张又找来了，看他着急的样，楚明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张，你别着急，下一步就是你们，上面既然批了，两家厂子就都批了，可现在，你们，人就二三十号，设备还没买，厂房刚收拾出来，你至少要把设备买好。”
老张头着急说：“我们现在资金不足，园里给的十万扶持资金，加上我们自己凑的五千，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设备已经到了两台，还差注塑机切割机，我们已经快没钱了！”
“知道办厂不容易了。”楚明秋丝毫不着急，老张头他们比较吃亏，苗婶她们先立项先开工，把厂里能利用的资源都抓到手上了，轮到老张他们就没剩啥了，连厂房都没了，只能向外寻找，还是楚明秋以管委会的名义出面，才向市政府要了块地，让他们建厂房。
老张头他们的初期成本就比苗婶他们高多了，他们人又少，能集资五千，已经是大家尽力的结果，管委会十万扶持资金，在建厂房和买设备中就花得七七八八了，以至于买设备的钱都快没了，由不得老张头不着急。
老张头苦涩的摇头，心里居然生出隐隐后悔，不该来挑这个头。
“老张，听说您以前经常骂厂领导，从你们电工班班长，到车间主任，再到老阎老周，都被您骂过，现在知道经营管理一家厂有多难了吧。”
老张头顿时紫涨，嘴巴蠕动，半响，才难为情的辩解道：“我，我，唉，是，我错了。”
“没必要，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老张，我记得我提醒过你，资金使用，要谨慎小心，你看看，现在资金不够了，着急了吧。”
老张急赤白脸的，擦擦头上的细汗，苦涩的叹口气：“主任，我知道错了，可现在，....”
“你手上还有多少钱可以用，下月工资要留足。”
老张头盘算下：“还有大约三万块，可还有厂里的电路安装，还有注塑机切割机，还有检测设备，除静电设备，还有生产原料，这些，杂七杂八算下来，至少要八万，主任，这债券不卖出去，咱们这厂就干不起来。”
“老张，看你急得，不是还有三万吗，先把能干的事干完，元旦前，把厂房收拾好，已经买了的设备安装好，该买的设备，先付出一成订金，货到付款，至于剩下的资金，您看，不就是一天的事，我给您保证，十二月中旬之前，资金一定到位，如果到不了，这十万，我私人给您。”
老张头一颗心顿时落到肚子里了，随即笑道：“主任是有钱人，早年间，你们楚家可是京城首富，家财万贯，....”
楚明秋翻个白眼：“老张头，你要这样，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管了！”
“哪那行，有困难不找你找谁！”
老张头说完拔腿就跑，逃也似的。
楚明秋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回头看，苏悟思还蹲在地上，丢下木棍被他拿在手上，在地上画着。
他赶紧悄悄加快脚步，转过弯，才放慢脚步，悠闲的上车，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家。
现在他也学精了，反正园里有小车，他也有固定的专车，原来是不想配司机，现在管他的，反正司机的工资不归他开。
这是个比较讽刺的事，本来楚明秋自己开车，可以省下司机的工资，算是压缩了成本，可各种规定不准这样，比如说吧，司机送他回家，包括明天早晨来接他，都是规章制度允许的，可要是司机来干这个，那就符合规章制度。
这让楚明秋非常无语。
只是他还是没那么奢华，没让司机早晨来接，只是下班送一下，但这也苦了司机，因为他下班比较晚。
司机乔四梁是他第二任司机，原来那个是个小年青，嘴巴不严，晚上送了几次便报怨不休，楚明秋倒没惯着他，很快便换成了四十多的乔四梁，乔师傅倒是很坦然，嘴也紧，不管多晚都没报怨过。
在胡同里下车，楚明秋让乔师傅回去，自己去杂货铺买点零食，又买了几个卤菜提回家。
到家便交了部分给赵婶，告诉她晚上有人来喝酒，晚饭就吃部分，又拿出两瓶茅台。
赵婶经验丰富，明白今晚要来的肯定是贵客，马上问要不要多炒两个菜，楚明秋说不用，他不吃晚饭。
纪思平没让楚明秋等多久，七点多，他刚吃完晚饭就来了。
楚明秋顺口问他吃过没有，纪思平笑说宣传部食堂不错，已经解决了五脏之事。
在如意楼坐下，楚明秋打开茅台，左雁很快送来下酒菜和花生等零食。
纪思平也没回避，俩人相交二十多年了，用不着避讳什么，直接把自己的困境说了出来。
楚明秋也很直接，沉默的喝了几杯酒，纪思平也不催，俩人默默喝着酒。
“纪哥，我觉着你不用着急，宣传部的工作很复杂，新老思想冲突很激烈，你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我觉着你可以从单一事件入手，比如，电影，归你管，先不要去碰歌，先从电影入手。”
纪思平原以为他会说从歌曲入手，倒不是因为他的歌被封了很多，而是现在港台歌曲泛滥，大街小巷到处在放，那什么禁令，压根没用，年青人照样追捧。
没用的禁令，那就是废纸！
没想到楚明秋的主意却是从电影破局。
“你的意思是拍一部改革开放的电影？”纪思平说道：“你是不知道，这电影现在争议也多，去年的苦恋，你知道吧。”
“这么大的风波，谁不知道，”楚明秋笑道：“78年，全国人大发布告台湾同胞书，台湾方面没有回复，咱们可以再烧上一把火。”
纪思平端到嘴边的酒停下了，愣愣的看着楚明秋，这怎么搞统战？
“以往，我们在影片中，国民党都是蠢笨猥琐，形象很差，那么拍部电影，抗战题材，国民党全是正面形象，然后拿到香港去放映。”
纪思平眼前一亮：“抗战中，国民党是打了些恶战胜仗，很惨烈，淞沪抗战，台儿庄战役，上高战役，你觉着拍那场？”
“淞沪会战，应该算一场败仗，而台儿庄战役是胜利，而且是首场战役性胜利，歼敌过万，平型关只能算战斗胜利，歼灭的只是日军的后勤部队，与台儿庄不能比。”
纪思平点头赞同，楚明秋赶紧提醒：“如果审片，你可绝对不能这样说，嗯，这事，你要和统战部联系，与统战部联手推动。”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继续。”纪思平笑道。
“剧本，你亲自抓，电影导演，你要告诉他，真实，王铭章守滕县，悲壮殉国，韩复渠逃跑被枪毙，一点不要避讳，这小子放弃黄河天险，放弃济南重镇，该杀！”
“总之，一切尽量还原真实，要惨烈，要凸显国军将士的悲壮牺牲，不要脸谱化，咱们电影表现手法，就是正面人物脸谱化，怎么打都打不死！拍得太真实了，就是战争惨烈论，战争那有不惨烈的，更何况，咱们是以弱击强，牺牲肯定大！”
“要拍出尸山血海，蒋介石的形象，要正面，要把他作为统帅来描写。”
纪思平喝干酒，抓了几颗花生在手上捏着：“这有作用？”
“有没有作用不管，《告台湾同胞书》，发表两年了，有作用吗？没有，为什么要发表？”
纪思平再度点头，楚明秋又笑笑，笑容诡异，满满的阴谋。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咱们再在他们内部点把火。”
“内部点火？怎么点？”
“你知道我家里有个老人，我朋友黑皮的爷爷，他儿子当年就是去了台湾，几十年了，老爷子思思念念的就是想儿子，想再临终前再见儿子一面。”
纪思平目光闪动，立马就明白了，拍手叫好。
“你小子贼！这点子太贼了！蒋经国肯定手忙脚乱！高！实在是高！”
几十万老兵跟着蒋介石去了台湾，抛家弃子，亲人之间几十年不见，能不思念。
“怎么干？”
“中央电视台，开个栏目，就叫海峡两岸，组建一个拍摄团队，就找那些台湾老兵的父母上电视。
说点什么，爹活不了多久，就想在死前看看你；你走了三十年，娘想你了！”
纪思平楞了下，叹道：“你小子，真毒！”
楚明秋也乐了：“这是阳谋，是人性，蒋经国不准老兵回家探亲，本来就违反人性，咱们在他屁股下烧把火，说不定三通就实现了。”
现在中央电视台还没有专门的对台节目，楚明秋每每看到那些栏目都忍不住在骂，宣传部统战部都是帮瞎子，现在哪里还有比电视更好的宣传工具。
这么好的工具不用，宣传重点反倒放在报纸上，这报纸就算写得天花乱坠，弯弯普通人看得到吗！
“你要去福建，到福建去看看，建立大功率转播平台，要保证我们的电视能让台湾人民看到。”
纪思平点点头，楚明秋有些纳闷，宣传部有这么多副部长，为什么他能拿到影视歌这块？这块的内容很多！
纪思平苦笑着摇头：“六个副部长，两个长期泡医院，一年能来上两个月班，就算不错了。
剩下四个，一个是常务副部长，负责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同时兼任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一个负责出版和报刊杂志，包括中央广播电台；一个负责青少年学校，团中央负责配合，这就去了三个了，剩下的就剩我了。”
楚明秋笑了笑，纪思平继续说道：“这里面，我最年青，上面那个五十多，再上面就是六十多的了。”
六十岁以下的就两个，这与其他部委差不多，也是干部队伍的现状。
“宣传是讲究方法的，解放前，我们宣传手段很符合潮流，年青人追求的就是潮流，其实潮流不是不能作宣传，只要掌握了方法，都能宣传。
你仔细研究下美国人的宣传，好莱坞，娱乐之都，人家也作宣传，你好好研究下。”
纪思平叹口气：“宣传部的工作，我才去不到一个月，这几周，几乎每天都有个会，可不管什么会，都不解决问题。
上面不管谁说句话，我们都必须作出反应，都要准备落实，可上面那些大佬，今儿这个大佬说应该这样，明儿那个大佬不满意，说应该那样，老弟，难啊。”
喝口酒，继续报怨道：“这宣传工作，就像你说的那样，方法手段，都要随时代发展而发展。
你是不知道，我稍微提出一点意见，马上就有人出面反对，以教员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把这拉了根绳子，一步不能逾越，一说起来，就是当年我们怎么干的，是怎么在青年中获得支持的！”
楚明秋无声摇头大笑，纪思平也无奈的摇头，楚明秋喝了两杯酒：“这怎么能比呢！当年咱们是在野党，国民党是执政党，在野党责任轻，可以随便骂，执政党不行啊，在这方面，具有天然劣势。”
“再说了，我党在社会各组织中都是领导，那么社会出了什么问题，老百姓有什么报怨，我党自然要承担责任，不能说，掌控权利时，有你；出了问题，就是别人的了，再说了，除了我党，还有那个党派能承担责任。”
只有他们俩人的情况下，说话都没什么顾忌，什么都敢说。
“现在电视，顶破天还有三五年，就能普及，家家户户都有电视，电视是重要的宣传工具，再看看中央电视台，有多少资金，设备状况。”
中央电视台是燕京电视台升级而来，到现在也不过三年，级别是司局级，比中央广播电台的级别还低。
别小看这个级别，这关系到资金，中央电视台可不是盈利单位，全靠上级拨款，现在有广告，可广告不多，连广告部都没有。
广告，现在已经不是稀罕物，报纸和电视台都有，只是现在的广告不管表现形式还是数量，都很少，而且，广告主要还是在报刊上，电视上的广告很少。
“我下周要到下面去调研，第一站就是中央电视台。”
纪思平有点想改变行程，先去电影局。
楚明秋点头：“你要掌握好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台长是谁？”
纪思平摇头说：“现在还没台长，原台长是军管，去年调走了，到现在还没台长，实际工作是戴副台长，去年的《敌营十八年》就是他力主拍摄的。”
楚明秋点头：“你去调研，第一步把中央电视台的级别提升，副部级，不，如果可能，干脆直升部级，原因就是刚才我们说的。”
“嗯，这个估计能办到，其实，电视台内部已经有议论了，觉着中央广播电台都是部级，他们才司局级，这会影响电视事业的发展。”纪思平说道。
楚明秋点头：“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报怨没错，中央电视台应该是重点发展宣传工具，在资金上要重点倾斜。”
纪思平点点头，喝口酒。
“关于台儿庄的电影剧本，不要找老人，他们的思维已经固化，找几个年青人，嗯，这样，你让他们写好剧本，我帮你看看。”
纪思平笑道：“怎么，你还信不过，他们可是专业的。”
楚明秋摇头：“不是，他们写剧本肯定比我强，可这个剧本主要是为统战，还有，表现手法，场景，台词，都很老套，你看加里森敢死队，大西洋底来的人，人家拍得好看，宣传也作了。”
楚明秋看过《血战台儿庄》，还记得几个场景，后来在网上还看到这部电影在台湾产生的影响。
这才是他有信心的要看剧本的胆量。
作为在娱乐圈混迹的老司机，他心里自然装了很多影视剧，其中的经典，就算不能倒背如流，很多场景也深深印在他脑海中。
可，问题是，怎么把他们搬到现在。
港剧经典《天若有情》，是搬到大陆来，还是依旧选择香港，女主演，可以用小静蕾，男主演呢？张国荣还是等刘德华？
还有，《赌神》《英雄本色》.....发哥那无双之姿，谁人能替代！
现在发哥因《上海滩》正红得发紫，不过，接下来，他将被市场拷打，连续拍了几部烂片！成了票房毒药，直到《英雄本色》才挽救了，从此登上神坛，只要他主演，就有市场。
除了港剧，还有韩剧日剧，这些都是他当年追过的，很多经典场景，现在还让热血沸腾，感动不已。
“你的歌就不管了？”
楚明秋只是瞟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只是八卦好奇。
“呵呵，纪哥打算帮我解禁？”楚明秋故意将军，满是坏笑。
纪思平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笑笑。
“你现在别去碰这块，现阶段的重点是中央电视台和电影，你的工作重心要放在中央电视台。”
“至于我那几首歌，解不解禁，与我有关系吗？不解禁，我有什么损失？解禁了，我能收到一分钱吗？”
纪思平忍不住乐了，这是楚明秋的风格，几十年了就变过。
楚明秋摊开双手：“歌曲这块受关注度比较高，打击资产阶级精神污染，两个重点，一个小说，一个歌曲，现在宣传部，老百姓喜欢什么，就禁什么，听说广场舞差点被禁了，是这样吗？”
纪思平点头：“有人说，广场舞放的歌曲是靡靡之音，应该禁，可下面反应强烈，特别是体委，坚决反对，在海里，反对的也多，歌不合适换歌就行了，干嘛要禁，这样简单粗暴！”
“谁说不是，海里发话，这事才算完，体委发了一个广场舞推荐歌曲，这事才算过去了。”
俩人唏嘘不已，楚明秋更是妙语如珠，好好嘲讽一番。
一路既往的刻薄！
一瓶酒很快见底，楚明秋是海量，纪思平的酒量也不错，只是这些年在领导身边，无法表现，今儿也算是放开喝了。
楚明秋又打开瓶酒，纪思平感觉有点热，脱下外衣扔在边上，抬头看到墙上挂的画。
“换了，嗯，虎啸山林！群兽胆寒！好！”
“还行吧！”楚明秋端着酒杯过来，将纪思平的递给他，俩人并排看着。
“现在挂这个，有什么说头吗？”纪思平思索着问道。
“这个时代，不正是咱们大展抱负的时期吗！”楚明秋傲然说道：“中州风雨我登台，江山自古多人才；待到天下太平日，与君同登凌烟阁！”
纪思平微微沉凝，想拍手，一手拿着酒杯，笑道：“平仄不对！”
“扫兴！”楚明秋一口闷干：“都现代了，规矩要破，老是守旧，是办不成事，对了，上次我们说过的经费问题，有问题吗？”
纪思平点头：“问题很大，但对宣传部来说，不大。宣传部只管部里和直属单位，而且，各地宣传部的经费是省市自己给。”
“中央电视台的经费够吗？”
“估计不够。”
“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思平笑笑：“几年前，中央电视台播放了一条广告，有人就告到海里，耀邦同志和老爷子怎么说的，他们没钱，只能自己挣，不让放广告，上那挣钱！”
“所以说，咱们的运气好，”楚明秋笑道：“现在这帮老家伙，别看年龄大，观念可一点不陈旧！”
纪思平在海里工作时间更久，接触的老家伙更多，对此深有体会。
他赞同的点头：“有些事，老家伙们也是无奈，想改，可左右为难。”
楚明秋理解他说的左右为难，便点头：“是这样，这需要在理论上作出突破。”
“你提出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给中央解决了大麻烦，现在中央党校，中央政策研究组，各校的马克思理论研究组，都在研究丰富这个理论。”
纪思平转身回来，倒上酒，然后看着楚明秋。
七岁，他就认识了他，七岁给他出了个主意，改变了他的人生，二十四年了，自己是越来越佩服，他的才华天花板倒底在哪，谁也不知道。
老爷子看到那篇文章时，拍案叫绝，特意拿给方朴他爹，没成想方朴他爹见面就说起这篇文章，直接说这个理论很有发展潜力，是党在新时期的重要理论工具。
两个老家伙从文章到人，都是交口称赞。方朴他爹甚至后悔把楚明秋调到科技园，觉着还是应该到基层锻炼，放在某个县，当上几年县长或县委书记。
这是党的传统，没在基层摔打过的，不可能提拔到高位。
所以，下放到基层，不是坏事。
这个传统，其实挺好！
老爷子听后赶紧反对，认为还是该先去科技园，满中国就找不出几个清楚科技园该怎么发展的人，不过，可以先在科技园干几年，然后再去基层，先企业，后地方。
音乐，作画，写书，还懂经济，还有技术，这家伙是什么作的！居然什么都懂！
他第一次听到《秋日私语》《冰上跳舞的姑娘》，差点就傻了，这样美的音乐，居然出自他的手！
楚家的妖孽！
最初听到这个说法，他觉着好笑，现在，他有点相信了！
俩人聊到深夜，纪思平也没回家，楚明秋给他家打了电话，告诉他老婆，他在自己家，喝了酒，今晚回不去了。
越聊，精神头越足，楚明秋也没回房间，和纪思平就这样在书房里聊到深夜，期间，楚明秋还趁酒兴给他起草一份在电视台的讲话。
楚明秋告诉他，东院驻着个乐队，估计这会正看录像呢，纪思平酒意驱使下，来了兴趣，就要过去看看，他想去瞧瞧。
楚明秋扶着他到东院，果然，刚过去就看到房间里的灯光还亮着，到门口敲门，里面有人还不耐烦的吼声，让他们滚蛋。
楚明秋冲纪思平笑笑，正准备继续，纪思平却拉住他，冲他摇头，俩人又转身就走。
“你让这些人在家，就不担心？”
纪思平很了解楚明秋，这家伙看上去大胆，其实谨慎小心，否则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都好小伙，都有正式工作，就是年青，贪玩，好奇！而且，我看过那些影片，就是国外那些片子，不是光屁股打架的。”
纪思平大笑，楚明秋却摇头，现在录像带主要是港台的，香港的武打片，台湾的言情片，美国的枪战片。
楚明秋也理解，刚才纪思平为何不进去了，刚才里面的回答粗鲁，纪思平本能的判断，里面的家伙没几个好货，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结交这样的人，很不妥。
不过，在他给的建议中，海峡两岸比电影更重要，寻亲，是这个栏目的一个重点，以人伦之名，推动台湾内部生变，实现两岸三通。
第二天，清晨，外面鸟鸣，将纪思平从睡梦中唤醒，他睁眼看看，窗外的天空早已经发白，扭头再看，旁边的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
茶几上，摆着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具，边上压着纸条，上面写着“洗漱之后，放在原位。”
“这小子的字，越来越好了。”
纪思平轻轻赞叹声，又看了眼，牙刷上已经很贴心挤上牙膏。
洗漱过后，他慢悠悠的到百草园，就看到小狗剩在练功，小家父练得很认真，一板一眼的，吴锋在边上监督，不时纠正他的姿态。
“醒了？”
扭头看是楚明秋，他笑着点头，然后好奇的问：“当年，你就是这样练的？”
楚明秋含笑点头，纪思平继续八卦：“你这一身本事，都打算交给他，练功，中医，画画，音乐，再加上，经济学？”
楚明秋楞了。
“你就不怕把儿子累坏了！”
楚明秋脸色微变，纪思平赶紧笑道：“你这人，我就说说，开玩笑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就象重棒敲在他头上，震在他心上。
他是两世积累才有今天，儿子女儿可不是穿越者，他能学这么多东西！
这可真的很难说！
十有八九做不到！
真要把小家伙给逼疯了，那可怎么好！
别人早饭早就吃过了，纪思平一个吃了早饭，暖洋洋的粥，很舒服，昨夜宿醉缓了很多。
他没有回家，慢悠悠的往如意楼来，半道上，看到赵叔牛黄黑皮爷爷和岳秀秀都在练太极，整个后院安静悠闲。
到了如意楼，楚明秋正忙着收拾，把折叠床收起来，放进书角落。
他也没招呼便，四下张望，便坐到书桌后，随手拿起昨晚拟定的中央电视台发展规划书和讲话稿，慢慢看起来。
楚明秋将整个房间收拾利落，看到纪思平在看，也不着声，拎着热水瓶上厨房打水。
等回来，纪思平已经看完，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双脚搭在书桌一角。
“怎么样？昨晚没细想，只是大的原则。”
纪思平笑道：“挺好，你小子放在那都发光，说实话，我真想调你去中央电视台当台长。”
“那可便宜我了，比现在这个代理主任可要舒服多了。”楚明秋语带调侃。
纪思平依旧慢悠悠的：“中央电视台，每年给的资金都不够，具体数字，好像是八百多万，压根不够。”
楚明秋实在忍不住乐了，中央电视台，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单位，现在居然缺钱！
“你笑啥？对了，你小子是搞钱能手，帮我想个招。”
“不管在香港还是在欧美日本，电视台都是赚钱的，咱们这电视台，每年盈利多少？”
“盈利！咱们的电视台就没一家盈利的！全张嘴等拨款！”
“所以要改革，咱们把电视台当个宣传机构，所以，不挣钱，或者挣小钱，可人家呢，当个企业在办，自然挣大钱。”
楚明秋摇头笑道：“这改革，要润物细无声，从下往上推动，你不是不能给钱呢，那就给政策，让他们加强广告业务，成立广告部，每个栏目都要找广告，每个栏目都要挣钱，不挣钱的栏目，要想办法取消。”
“现在咱们的电视节目不多，中央电视台是全国性电视台，收视率最高，企业在这打广告，肯定能吸引顾客，增加销售量。”
纪思平点头：“你们科技园能不能带个头？”
“哦，原来你也来抢钱。”楚明秋打趣道。
纪思平摇头叹道：“没办法，我就不懂，怎么没人愿意打广告呢？”
“很简单啊！现在企业，大部分是国企，国企需要打广告吗？民营企业和乡镇企业呢？他们想打广告，可没钱啊！有钱的呢？又用不着打？就说小李村，他们的工业产品是万向节，不需要打广告，其他产品，需要的就是红酒，可红酒已经供不应求，而且，三叔压根不知道广告的作用。”
“我们科技园，现在最重要的三个公司，中积电中微软启星公司，中积电生产Lenovo和芯片，这个暂时不需要广告，中微软更不需要，只有启星公司，可启星公司正在搞股改，估计到年底才能完成。
还有两家新成立的，一家洗衣机厂，刚生产出样品，产能呢？还不知道，估计到明年春节过后，才能确定。
一家电器厂，厂房还没搞好，设备都没有安装好，那需要广告！明年春节前后，生产才能顺利。”
楚明秋摊开双手：“没办法，所有的都要到明年春节后！”
“老哥，你是副部长，下一步，可以兼任台长，你现在不是大秘书了，是副部长，是定原则，布置战略的人，管这么多细节作什么！中央电视台，人才济济，这些搞电视的，他们会不知道广告挣钱！你小看人家了吧！” 纪思平楞了，心里忍不住苦笑，谁说不是，他现在是副部长了，全国有多少个副部级干部。
“你那二小子今年高考吧？”
“明年的事！”
纪思平两个孩子，老大前年考上燕京大学历史学系，明年老二，不过，这两孩子都不随他，没有遗传下他的艺术细胞，相反，随他们母亲，喜欢文学，喜欢历史。
“你知道吗，国风现在已经是美院的副教授了，今年五月举办了他的个人画展。”
这事，楚明秋知道，他还去了，他可是国风画作的大买家，这次画展又买了十幅，以他的眼光，自然都是精品。
俩人随意的聊着，纪思平告诉他，上面对科技园的改革非常关注，科技园的一举一动都盯着，另外，告他的信也不少，现在不是贪污腐败和个人生活问题了，而是瓜分国家财产。
楚明秋无所谓，燕京纪委已经查过了，股改方案都是经过市委批准的，包括期权分配方案，都是经过市委批准，是合法的。
楚明秋告诉纪思平，方怡去年在上海也办了画展，她的作品还在香港的拍卖会上参加拍卖，一套江南烟雨拍出了十六万港币。
同时，方怡也被调到浙江美术学院担任副教授，目前在浙江美院上海分院工作。
历经风霜，梅花香自苦寒来！
属于他们美好的春天，才刚刚露头！
第八十一章 与摇滚乐队的对话
一阵喧闹传来，纪思平扭头看去，楚明秋解释说：“这就是小静蕾拉来的乐队，周日是他们重要排练时间，平时都在各歌舞团坐冷板凳。”
楚明秋看看巨大的座钟，这座钟也算是个古董，前清时从德国进口的，古色古香，曾经被红卫兵抄走，后来分给了胡同里的邻居，楚明秋私下里买回来了。
“现在时间还早，平时都是十点左右开始，今儿比平时早了点。”
纪思平略微沉凝，含笑道：“我儿子也挺喜欢摇滚，我听着挺闹心，完全没有美感，真不知道，怎么会喜欢这个。”
“看来你不懂摇滚，”楚明秋给他泡上茶端过去：“摇滚，怎么说呢，和嬉皮士一样，是年青人的一种放纵，颓废，用对了是呐喊，是反抗，现在欧美很流行，咱们国内呢，年青人都追求时髦，人家欧美都在玩这个，自然要追，其实，他们绝大部分不懂什么是摇滚。”
纪思平想想也点头同意，他那大小子最迷的便是披头士，最喜欢便是约翰列侬，在知道约翰列侬死后，伤心得，比死了爹娘还难受。
“他们可以说我们国内第一个摇滚乐队，要不要去看看。”楚明秋故意问道。
纪思平迟疑下起身，楚明秋有些意外：“怎么，不担心了？”
“少废话，老子现在是副部长，作战略规划的，”纪思平态度蛮横：“你小子跟着，少磨叽。”
楚明秋大笑，纪思平走到门口，又心虚的补充道：“不许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楚明秋更是笑个不停，纪思平也不管，出了门，忍不住也笑了。
二十多年的交情，十多年亲密无间的配合，俩人间早已经超过普通朋友，信任无间。
到了东院，空地上摆着架子鼓键盘，几个年青人正在忙碌，看到他们过来，也没理会，依旧干着自己的事。
楚明秋都认识，但没给纪思平介绍，直到小静蕾咋咋呼呼的过来。
“纪叔，你咋来了！”
不等回答，便转身冲那几个年青人叫道：“丁园来没有，咋还没来，我那首歌，倒底行不行！”
楚明秋大为意外，连忙问道：“你还写歌！啥时候学的，给我看看。”
“去，去，你懂什么，我这是摇滚！”小静蕾口气忒大。
纪思平忍不住大乐，拍拍他肩膀，楚明秋没好气拂开他的手。
“敢情你比约翰列侬还牛，连他都买我的歌。”
敢说楚明秋不懂的，满世界恐怕也就是小静蕾了。
小静蕾自己写了首摇滚，可不敢拿给楚明秋看，反而给了丁园。
丁园觉着还不错，便打算今天排练，试试看。
小静蕾扭扭捏捏的把歌给他，楚明秋拿过来，看了眼：“什刹海的狗！有点意思。”
随后看歌词，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写的是个啥玩意，让你好好念书，现在怎么样！出丑了吧！”
“你懂不懂，这是摇滚！”小静蕾很不服气。
“别打着摇滚的幌子，你这就是个小调，你以为摇滚就是随便写，约翰列侬也不是这样的。”
小静蕾撇撇嘴：“你写过摇滚吗，写了那么多，有一首摇滚吗！”
“我的未来不是梦，永远不回头，都是轻摇滚。”
“我，我这是重摇滚！”
楚明秋和纪思平都乐了，纪思平接过谱子，看到歌词，忍不住笑出声来。
纪思平不会作歌词，但作为美院培养的毕业生，艺术休养自然有，至于作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歌词，实在太不成样了，再看曲子呢，纪思平轻轻哼了下，才几句，就哼不下去，感觉太怪异了，旋律都不对。
“人丁哥都说可以，我这可是参考了Dr Hook乐队的歌！”小静蕾辩解道。
“你那歌，压根不行，和弦都不对。”
从背后插来一句话，小静蕾转身看，是崔健到了。
崔健将自行车在墙边停下，然后说：“你那歌，昨儿，我看了，静蕾，这次不行，不能进专辑。”
“这歌进专辑！”楚明秋很是惊讶。
崔健点头：“嗯，这次专辑准备了十四首歌，现在只有十一首，还需要三首。”
“我这怎么不行了？”小静蕾很不满的质问道。
“你这歌问题多了，我说静蕾，你是不是觉着自己是天才，随便写首歌就能进专辑！”崔健的口气一点不客气。
纪思平有点意外，他打量着崔健，楚明秋赶紧介绍给纪思平，纪思平看到这个黑瘦的年青人，楚明秋对他的评价居然很高，说他是天才型歌手。
“比你还天才？”
纪思平怀疑看着他，楚明秋傲然的笑笑，开玩笑，他怎么相比，他有两世经历吗！他是天选之人吗！
我才是！
“和我相比，自然要差点！”
脸皮厚到一定程度，说话都很豪气！
楚明秋脸不红心不跳，崔健还没说话，小静蕾撇嘴说：“舅，脸皮够厚的，你就是钱串子，没钱就没歌，钻钱眼了。”
“呵呵，你是这样理解的？”楚明秋摇头：“约翰列侬的每首歌都要钱，那怕就是自己出唱片，也要收钱，而且他对钱非常在意，钱少了，压根不会举办演唱会。”
约翰列侬已经被摇滚迷们推上神坛，第二个天皇迈克尔杰克逊现在还只是小有名气，他在79年才第一次获得格莱美奖，无论歌迷还是专业人士中，他都赶不上约翰列侬。
“静蕾，你现在是演员，咱们国家演员的待遇比普通人要好，可相比国外，待遇还是很低，国外一个演员，嗯，就像张瑜陈冲这个级别的女演员，拍一部电影的薪酬上百万，很容易的事，娟子李谷一这样的歌手，出一张专辑，收入上百万，也很容易。”
楚明秋说道：“经济是一切的基础，在娱乐圈，女演员过了四十，戏路就受限，女歌手过了五十，嗓音就很可能发生变化，只有少数天才歌手，而且，还必须保持严格自律，才能保持过六十。”
连王菲这样有特色的歌手，过了五十，在演唱会都走调。
千万别相信那些唱片里或影视上的声音，那很可能是电脑合成的。
小静蕾正要继续反驳，丁园推车进来，看到楚明秋便赶紧停下车。
“楚哥，楚哥，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楚明秋说：“有事就说，不会又缺钱了吧。”
说着便大有深意的看看小静蕾，小静蕾不满甩脸。
“丁哥，我那歌，倒底用不用？”
“你那事，暂时不急，”丁园急忙说道，几步就到楚明秋身边，丁园是乐队的老大哥，玩摇滚的脾气都冲，讲究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乐队全靠丁园这老大哥在其中润滑，要不然早就瓦解了。
丁园拉过三张椅子，又殷勤的把小茶几端过来，给俩人倒上茶。
“你别忙活了，丁哥，你就说吧，我这歌，用不用？”小静蕾说道。
“你这歌呢，这个专辑不用，静蕾，咱们这个专辑，要么是轻摇滚，要么是流行歌，这是咱们第一张专辑，所有歌都要精挑细选，你这歌太小众了。”
小静蕾很无奈，嘟囔道：“和着，你以前是逗我玩呢！”
“昨儿，我和崔健商议过了，这次不....”
“得了，你别说她了，你要用这首，我都不敢投资了。”楚明秋笑着给丁园解围，这次出专辑，还是他出钱，当然，他也要分利润。
不过，他心里有亏损的准备，天使投资人，也经常亏钱的。
风光背后是一地鸡毛！
小静蕾正要再度讽刺他这个认钱不认人的钱串子，丁园赶紧岔开。
“昨儿，我和崔健方圆又讨论了一晚，原本收集好的十一首，我们决定淘汰三首，现在我们还差六首，唉，楚哥，你能不能写六首，我们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淘汰三首，这作者没意见？”楚明秋问道。
之所以有这样一问，就是现在的制度。
新歌，可不是买的，而是求作者写的，作者都是有编制的，上级下命令，或好友来邀约，这才动笔。
丁园他们这个工作室，不在体制内，约歌全凭厚脸皮，你要说给百块钱买歌，人能立马赶你出去，特别是那些老作者，谈钱，那是打人家脸呢！
“没事，这歌，给宁晴还可以，小静蕾也可以。”
纪思平看着小静蕾笑道：“小静蕾，你怎么老不务正业，明明是演员，怎么又唱歌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香港日本的演员都是会唱歌跳舞的，你知道山口百惠不，人家演得好，歌也唱得好。”
小静蕾自然是认识纪思平的，但她大咧咧的游移不定的性格，压根就没去问这个人是什么人，背景是什么，就知道他是舅舅的朋友。
“得，那你慢慢练，以你现在的水准，还达不到上台演出的水平。”楚明秋笑道，同时给纪思平个眼色：“你不老姐姐呢？今儿她不是想去看画展？你不去？”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懂。”
楚明秋看着她，小静蕾心虚的起身，咬下嘴唇，一跺脚转身就跑回去了。
不老还在假期，每天例行锻炼完后，就和小狗剩玩，要么就粘在岳秀秀身边，赶都赶不走。
好容易，楚明秋说服她去看美院举办的油画展，小丫头却提出要带小狗剩去，于是，左雁也只好跟着，左雁又把小静蕾带上
小静蕾把这事给忘了，她本来就对什么油画不感兴趣，心心念念就想着自己的处女歌！
赶走了小静蕾，楚明秋没有开口，想着方圆的嗓音，正琢磨着选那首。
车铃声响起，方圆推车进来，今天她穿着件红色小夹克，里面是高领红毛衣，看着就象一团火走来。
她看到楚明秋和丁园，赶紧快步过来。
“楚哥，丁哥，这位是....”方圆看着纪思平。
“这是纪哥，楚哥的朋友。”丁园也不知道纪思平的全名，按照楚明秋的介绍，介绍给方圆。
“纪哥。”方圆迟疑下，纪思平的年龄应该可以当叔了。
纪思平点点头，没有回话，气度不凡的样子。
方圆眉头微皱，没有发作，不再理会，而是用目光询问丁园，丁园点点头，表示已经说了。
“六首？专辑打算什么时候上市？”
“这个，”丁园犹豫下说：“楚哥，我们的想法是明年春节前。”
方圆犹豫下补充道：“楚哥，我们知道，您的歌，十万一首，这六十万....”
“我说了钱吗！”楚明秋微微皱眉：“不是钱的事，丁园，你们先排练，我想想。”
方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丁园心里暗怪她冒失，以他对楚明秋的了解，如果他真要钱，会直接提出来，压根不跟你躲躲闪闪。
丁园不给方圆机会，拉着她离开，冲崔健他们拍拍，宣布排练开始。
纪思平看他们走远了，压低嗓门问：“你真不要钱？我不明白，为何要和他们混一块？”
楚明秋抬头看看他，同样低声说：“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也是正经在干事业的年青人。”
“就他们？在这？”纪思平不信。
楚明秋示意下前面的房子：“那是录音棚，他们成立了一个音乐工作室，挂靠在《计算机报》出版社下。
没办法，现在不允许成立私人唱片公司或影像公司，只能挂靠。
你看，丁园，是燕京歌舞团的，崔健，是燕京交响乐团小号手，方圆，中央乐团，拉二胡的。”
“都有正式工作，为什么干这个？单位上不好？”
楚明秋点头：“崔健，是团里小号手，排在第四，演出基本轮不上；方圆也一样，二胡，排第四还是第五，登台，同样轮不上。”
“咱们歌舞团，论资排辈，或者不是论资排辈，人家毕竟多吃几年米饭，可要论到他们登台，可能还要十多年，这还要有运气，至少，到他们登台时，不会出什么意外，比如，没有什么领导的子侄，或者，其他什么关系户。”
纪思平明白的点点头，他还在燕京宣传部当普通干事时，就知道一些歌舞团挺乱的，谁上台谁不上台，全凭领导一句话。
“他们，他们这样干，团里同意吗？”
楚明秋说：“团里知道，是不是同意，我不清楚，不过，我支持他们，我的想法是，现在的什么歌舞团文工团的，太多了，这得花多少钱！我的想法是让他们冲击下目前僵化的体制。”
纪思平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就靠这几个年青人？靠那简陋的录音棚？靠这个小小的工作室？
楚明秋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
“别以为不行，我党当年不也就百八十人，...”
“注意场合！”纪思平皱眉小声提醒道，在如意楼，只有他们俩人时，什么都可以说，那是，他们彼此信任，可在这，他还信不过丁园他们。
楚明秋笑笑，现在的年青人说得比这过分。
“怎么，这就害怕了，这官大了，胆子变小了。”
纪思平冷笑道：“你小子胆大，我告诉你，官越大，胆子越小，绝对是普遍真理，除非，你不想继续当官了。”
“什么事都有个度，这是老爷子教我的，你看，西单墙，最开始，方朴他爹都支持，认为是正常现象，前年不是一样禁了，现在只能在乐坛贴了，还必须要先登记，登记还得带上户口本工作证。”
西单墙，在十年中，这里是大字报圣地，任何人都可以在这贴大字报，慢慢的，这里就变成大字报圣地，每天都贴满了大字报。
十年结束后，在西单贴大字报的习惯继承下来了，不过，这大字报的味就变了。
最初，这里上访要求平反声冤的，他们把自己的遭遇贴出来，希望得到吃瓜群众的支持。
很快，这里就变成了思想策源地，反思教员错误的呼声，最初就是这里发起的，慢慢的，开始探索西方的民主制度，要求落实宪法规定的结社自由，游行自由等等，随后便开始探讨人权啊自由啊！等等，到七九年被封禁时，已经发展到出报纸了。
这种报纸，自然不是官方的，而是地下的，很简单油印小报，《人权同盟》《探索》《热血》《中国之未来》《五四论坛》，等等，楚明秋不看内容就知道早晚得禁。
对西单墙的态度，最早官方是支持的，方朴他爹在接见日本外宾时，还发表了支持的谈话；三中全会时，叶帅还说了支持的话。
可，很快便上面就觉着不对了。
西单墙便蔓延到全国各地，上海广州武汉济南等地便出现了这种那种墙，讨论的问题也越来越敏感。
从教员的错误，到体制的问题；再到领导干部终身制，什么都讨论。
尹秋莹曾经拿过些小报小册子回来，楚明秋看过后，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么多敏感问题，现在就提出来了，这几十年后，网上都要封号的问题，现在就提出来了！
不得不佩服，中国文人的勇敢！
这伤疤还没好，又带着流血的伤口冲上来！
终于，上面忍不了了，一封了事，只是方朴他爹和叶帅珠玉在前，上面下手没那么黑！
其实，这也是有人要大搞《苦恋》的原因之一！
杀猴吓鸡！
“你呀，别觉着这几年顺风顺水，我估摸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整肃了，还是小心点好。”
“吓着了，”楚明秋笑笑：“瞧你胆小样。”
“别不识好人心，你是不知道，老爷子都暗地里都在嘀咕，说这几年是不是放得太过。”
“啊！嘿嘿，”楚明秋狡诈的笑笑：“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有数，你有什么数，说说。”
“嘿嘿，这还不好说，不碰政治体制。”
不碰政治体制！
六个字，如醍醐灌顶，一下让他清醒过来。
这六个字，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楚明秋打不倒！
别看楚明秋在科技园大动干戈，又是引进外资，又是裁员，又是股份化改革。
攻击他的告状信已经递进海里了。
攻势不可谓不猛烈，下手不可谓不狠。
可为什么他还是稳如泰山！
原因就在这里。
他干了很多事，可他没碰政治体制，只是在企业级干，管委会只作了小手术，严格控制在政策之内。
这就是度！
老爷子多次说度，他在边上，都没听明白，这个度该怎么掌握，问过老爷子，老爷子没解释。
现在才知道，这个问题没得说，只能在工作中自己琢磨。
楚明秋这小子，早就琢磨出来了。
那么，自己下一步，如何推动宣传部改革，就清楚了。
纪思平和楚明秋默契的不再开口，俩人同时沉默。
纪思平看着丁园他们排练，排练并不顺利，时断时续，他很快发现，崔健才是乐队的核心，每次中断排练都是他在叫停，指出的问题，纪思平倒是不懂，不过，看楚明秋在频频点头，显然，崔健是对的。
乐队排练很认真，比正规歌舞团乐队不相上下，可想到，那是在领导视察时，这里可没人视察，没人监督。
半天时间，他们反复练同一首歌，方圆后来也加入进去，这次的指导是丁园。
“排练就这样无聊，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就是指的这个。”
纪思平起身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告辞了。”
“成，不留你了，昨儿嫂子就有点生气，赶紧回去吧。”
纪思平从口袋里取出那两张纸，笑道：“回去细节下。”
楚明秋笑笑：“事缓则圆，不要太着急，从下面推动上面。”
纪思平笑笑：“今儿受教了，小秋，我觉着，我能行。”
楚明秋微怔，好一会才明白，原来这老家伙没信心，想要改革，又怕改革，患得患失的。
情感告诉他，必须改；理智又提醒他，风险很大！要谨慎小心！
快到门口时，纪思平忽然问道：“你小子一个月真能写六首？”
一个月写六首歌，没人办到过，可要专辑在一月上市，十二月中旬便得录好，然后还得去联系生产商，至于宣传什么的，现在谁都不懂，连楚明秋都不懂，前世，他可没出过专辑。
不过，六首歌，还真不是事，楚明秋现在就拿得出，如意楼三楼密盒里，足足五大本歌曲，中国的，美国的，欧洲的，日本的，韩国的，足有上千首。
可，既然要出专辑，就得作精品，方圆的嗓音并不好，高音上不去，就算勉强上去，也不稳。
楚明秋一直在找适合她的模版，比较而言，她比较象徐小凤，但她的声音比较硬，这点上又象田震，可田震高音很强，随便拉个高音上去，都十分稳定。
可惜，田震现在不知道在哪，这位大姐大浑身侠气十足，圈内都暗称她侠姐，名声比那位夺了她奖杯的大姐大好多了。
可惜，不管田震还是那位名声每况愈下的大姐大，现在都不知道在哪，田震好像还是燕京人，也不知道现在多大，她的好多经典歌曲，都在他的歌本上，至于那位大姐大，同样如此。
“这个先不说，不过，我突然有个想法，”楚明秋沉凝说道：“去年不是在说，现在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来着。”
“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纪思平补充道：“你小子怎么啦，这么重要的论断，居然没记住！”
“得，得，你可以好好利用电视台，这春节不是要到了吗，搞个茶话会，表演嘛，给各地电视台歌舞团戏剧团，戏剧相声小品歌曲舞蹈魔术，每样都来点，再从香港请两个明星来，电视台再来个直播，老百姓边吃年夜饭边看电视，你看怎么样。”
“去你的，哦，以权谋私，这楚箐还行，梨园新秀，方圆，凭什么！”
“人家可是上过电视的。”
纪思平笑笑，没留准信。
送走纪思平后，他回去和丁园打个招呼，就回到如意楼，将楼门关上，爬上三楼，从暗阁里取出厚厚一叠歌谱，然后一张一张翻起来。
他没选日韩的歌，随后，又放弃了香港，香港的粤味太浓，不适合方圆。
最后，他集中在国内和台湾上找。
一张张翻，思索着，挑选了六首。
仔细的将歌本放进暗阁，下楼，在房间里转悠几步，将其中四张收进下层抽屉的暗阁，这个暗阁也是他特地设计的。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书桌是禁区，不准任何人翻，连左雁都不准动他书桌上的任何东西，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家里的这帮小家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好奇心，翻开了他的抽屉。
东西藏好后，他才打开门，周围没人，靠近窗户的，都逃不过他敏锐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他通了任督二脉，强大的内息有关，可惜的是，小狗剩泡了几年药水，却没泡出内息来，楚家的那套续命金针，这小子也没办法继承。
岳秀秀不死心，现在依旧让小狗剩泡着，倒是小雅芝泡出来了，这就成了个难局。
楚家的规矩是传子不传女，更不用说传给外人。
楚明秋觉着可以传，可岳秀秀心里有疙瘩，没有答应，这大概是她唯一一次显露出对孩子们态度的区别。
吴锋察觉了，穗儿姐没察觉，吴锋自然不会点破，他觉着这事可以理解，除了这个，其他的，无论什么，岳秀秀和楚明秋都没表现出差异，跟自己孩子似的。
“这是我前些年写的，本想给香港方面的，可，感觉不适合香港歌坛，便没给他们，你看合适不？”
丁园惊喜的接过去，方圆凑过来，很快便抢过去一张。
楚明秋从崔健手里接过吉他，随手拨弄几下，音准很好。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
忧伤，开满上岗，等青春散场；
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
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
走吧，女孩，去看红色朝霞，
带上，我的恋歌，你迎风吟唱；
露水挂在发梢，
结满透明的惆怅，
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
.............
.............”
一曲唱闭。
没有预料中的掌声。
楚明秋抬头看看大家，这首恋恋风尘，是他精心挑选的，没有高音，全曲都在中低音走动，歌曲带着青春的思念，迷惘，不舍和惆怅，非常适合方圆。
崔健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冲楚明秋说道：“歌是好歌，可，软绵绵的，楚哥，你的歌里，我最喜欢的是那首永远不回头，我的未来不是梦！带劲！”
摇滚歌手好像永远看不上这种柔情蜜意的软歌。
“切，你小子就知道喊！能不喊吗！就说美国，摇滚风靡一时，可抒情歌曲的销量丝毫不差！”
崔健没反驳，丁园却叹道：“难怪静蕾说，你唱歌好，原来只是将信将疑，就你这条件，东方歌舞团台柱子，妥妥的！”
“就是，楚哥，干脆，你上我们交响乐团来，你的那《秋日私语》，《冰上跳舞的女孩》，对了，我们团接到法国邀请，这段时间，团里为这出国名额，争得你死我活的。”
楚明秋微怔：“不是全团都去吗？”
方圆笑了，笑容中带着丝鄙夷：“怎么可能，咱们团有两百多人，这次去的名额只有五十二人，除了团领导，加上关系户，再加上部里的，剩下就三十二个名额，一线的，必须去的，就算压缩再压缩，至少需要二十九个，你说能不争，能不抢。”
没等众人唏嘘嘲讽，边上的小伙子笑道：“你们团还有出国的机会，咱们团就只能望洋兴叹。”
“你那知道，咱们古典音乐在欧美名气可不小，庄老师和楚哥替咱们的挣的，你们不知道他们师生在国外名气有多大，他们的作品在欧洲红透了！
庄老师在德国法国英国都拿奖了，楚哥也一样，拿了很多奖。”
方圆毕竟是交响乐团的，对古典音乐的情况更了解。
交响乐在国内就是小众，关注的也就是专业人士，普通人压根不感兴趣。
可在国外，中国交响乐的名气却是越来越红，最红的便是庄静怡和楚明秋，这对师生的作品传入欧美，受到热捧，楚明秋的《秋日私语》《冰上跳舞的小姑娘》，几乎是必演曲目，而庄静怡的作品则是在今年才传入欧洲，一经演出，便受到评论家的疯狂吹捧。
也正是因为他们，欧美对中国交响乐的高看一眼，甚至超过了日本，邀约一份一份发来，这才有机会出国演出。
这个演出可就不是交流感情，促进友谊，而是商业演出。
“得，得，越说越过了，哦，我放着好好的处级干部不干，跑你们乐队当歌手。
实说吧，我现在三十二了，国外，娱乐圈，一般都是十八九二十来岁就开始展露头角了，我这三十多了再来混娱乐圈，太晚了。”
“还是你们的运气好，”楚明秋笑道：“现在的条件比我们当初好多了，实不相瞒，当年有人就让我去文工团，我没敢去，那时，写歌是高危职业。”
众人都乐了，楚明秋也笑笑：“你们呢？运气也不是很好，国内的娱乐市场还没发展起来，除了很多政策限制外，还有就是，咱们老百姓手头并不宽裕，能拿出来娱乐的钱不多。”
方圆笑笑，有些天真的问：“楚哥，你这什么都谈钱，听着..”
“听着不舒服是不是？”楚明秋笑着摇头，叹口气：“你们这个圈子在国外叫娱乐行业，人家没啥歌舞团，要钱，上市场挣去。
视金钱如粪土，前提是你得有金钱，说个假设吧，你们现在没人给你们发工资，吃饭都困难，二十好几还在家吃父母，想吃根糖葫芦都要向父母伸手，到这个时候，你就知道钱，是不是重要。”
楚明秋反复向他们灌输要重视钱，最大原因的就是，前世在酒吧看到窦唯，年轻时意气风发，可中年落魄，他就亲眼看到，有个老板拍出两万，意气风发的让他喝下一溜烈酒，楚明秋就看到他犹豫很久，最后把酒喝了，然后死死拽着两万，被人扶着走了。
两万，就让一个天才低头；年轻时，他不知道拒绝过多少个两万，可到头来，只留下悲情的传说。
他不希望眼前的这些人走上窦唯的老路，最后成为失败的英雄，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方圆楞了，没想到一句玩笑，居然引来楚明秋这样一段长篇大论，一时间，她楞在那了。
可楚明秋还没完全，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们尊重自己的劳动，尊重劳动，首先就体现在报酬上；其次，咱们处于一个变革的时代，娱乐行业也一样会改革，今后，唱歌跳舞的门槛会越来越低，希望从事歌手演员的年青人会越来越多。
这会导致，演艺圈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演员歌手，除了极少数人，绝大部分的职业生命也就五六年，每个演员歌手都要充分利用机会，演艺圈不是天堂，是名利场，比其他任何行业都残酷的名利场。
当你光彩万丈站在舞台时，会有无数鲜花，无数荧光灯，向你涌来；可当你不再光芒万丈时，你就会体会到门前冷落，苦求一舞台而不可得，那种强烈到绝望的对比，让人窒息！”
楚明秋可谓苦口婆心，想把他们那不切实际的空想，尽快染上红尘俗气。
娱乐圈从来都是最现实，最光鲜，最肮脏的行业，没有之一！
但不可否认，这也是个最挣钱的行业，吸引无数少男少女飞蛾扑火。
看着苦口婆心的楚明秋，众人都楞了，大家伙心里都清楚，楚明秋是冲谁去的，方圆不过是个引子，崔健脸色不好，却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十分尴尬，心高气傲，从来耻于谈钱，连上舞厅唱歌也是别人去谈，他只管唱。
沉默几十秒，丁园不愧是出色的经理人，笑着说道：“那是，挣钱，谁不想，我每天都在想，天下掉下钞票，我们就可以建一个剧院，出很多专辑。”
方圆大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楚明秋也笑着说：“我说这个，不是批评，是提醒，提醒你们，在追求梦想的时候，要脚踏实地，娱乐行业，投资同样巨大，你们这才起步，距离梦想，还远着呢。”
丁园笑道：“那是，任重道远，咱们脚踏实地，从第一张专辑作起，楚哥，这首，青春无悔，您也唱唱。”
楚明秋没有拒绝，接过谱子，看看后，开始唱起来。
他给方圆准备的歌，除了这两首，还有《白桦林》《中华民谣》《野百合也有春天》《如果有来生》。
这几首歌都是红极一时的作品，也都适合方圆的嗓音，他相信凭这几首歌，这个专辑的销量一定可观，至于方圆，如果这几首歌都不能让她红，那她就红不了。
方圆喜欢得不行，其他人也都说好，丁园立刻拍板采用，然后马上舔着脸追着楚明秋，求着下面四首歌。
方圆觉着自己太幸运了，偶然交往的朋友，居然靠上这么个大神，缺歌，转眼就拿来这样优美的两首歌，她，特喜欢。
很快丁园就回来了，兴奋的指挥大家开始排练。
音乐很快响起，东院的原住民也过来围观。
现在东院的原住民，包括后院的几个老人也时不时的过来听歌，甚至有时候胡同里的老邻居们也进来听歌。
这里成了退休老人休闲聊天的地方，袁老头和秦老头这对一辈子冤家，也把对抗战场搬到这附近来了。
楚明秋回到如意楼后，自然不会去写歌，而是打开电脑，开始起草明年工作计划预案。
在他看来，明年才是科技园真正的发展起步，中积电中微软改制完成，按照INTEL通报的产品发展进度，明年一季度将发布80286芯片，从技术参数上看，这款芯片是款真正面向个人电脑的CPU。
中积电成立了一个小组，针对80286研发主板，如果能抢在其他公司之前，那么中积电的市场份额将大幅度增加。
中微软明年的主要工作便是开展windows操作系统的基础研究，楚明秋希望他们在八四到八五年拿出1.0版本。
不过，这不是楚明秋最关注的，他最关注的还是美国分公司，中微软的美国分公司已经开张，也分担了部分工作，不过，发展倒底怎么样，他想亲自过去看看。
可中积电的分公司还在筹建中，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中积电和中微软完全不一样，中微软过去几个人就行了，就算加上电脑，投资也不过几十万。
可中积电不一样，楚明秋设想的是，这是颗梧桐树，要引来的是，一众在美国的华裔芯片精英！
1982年，是个值得期待的年代！
可让楚明秋万万没想到，开年后，第一个来的，居然是来自中纪委的调查组！
“她是一个精灵，为冰上芭蕾而生的精灵，她以近乎完美的表现，征服了全场观众和评委！”----法新社
“在4分钟中的表演中，她向全场观众和评委展现了，来自东方古老神秘的美丽，完美的跳跃，不，那不是在跳跃，而是，美丽的精灵在冰面上的舞蹈！”----德国图片报
“哦，我看到了一场伟大的完美的演出，赛前，所有人都认为，苏联人将继续登上最高领奖台，可中国人不答应，来自中国的姑娘，在完美的4分钟结束后，登上了最高领奖台。”
............
潮水般的赞美，小不老的照片登上了人民日报的二版，燕京日报则一点不回避，她手捧鲜花，笑容灿烂，迷倒无数国人。
中央电视台则反复播放她的表演，无数观众挤在电视机前，欣赏她优美的舞蹈。
一时间，小不老红透了！
中国人在乒乓球上已经获得好几个世界冠军，可除了乒乓球，再无其他冠军！
小不老的冠军绝对够份量，这是花样滑冰世界大赛，各国高手云集，奥运军冠亚军，去年的冠亚军，全数参赛。
这是除乒乓球外，新中国获得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小不老她们回国后，自然少不了各种荣誉。
从飞机落地，体育局的领导亲自接机，然后便是各种表彰会，出席各种会，把小不老烦得，终于爆发，告诉教练，自己不去了，要回家！
花滑队领导赶紧安抚，告诉她要大局为重，小不老十分愤怒，回国这么久，还没回家，这让她烦躁就又生气。
还是教练了解小不老，赶紧给楚明秋打电话，把情况说了，楚明秋很无奈，这次小不老回国，他没去接机，这次是故意的。
不过，楚明秋当时在开会，只能下班后再去，让教练先稳住她。
晚上，楚明秋赶到花滑队，小不老正在宿舍生闷气，队友告诉她后，她也不理会，捂着脑袋不作声。
楚明秋没办法，只好自己上楼劝，来了花滑队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上楼到小不老的宿舍。
宿舍是典型的学生宿舍，住了三个女孩，还比较宽敞，只是没有卫生间，卫生间和洗澡都是公共的。
楚明秋坐在小不老的床边，开始说话，小不老捂住脑袋不理他。
没有办法，生气不起来，继续温言劝解。
小不老生气的是，他没有到机场接自己。
怎么能不来呢！这太气人了！
楚明秋给她解释，说自己工作很忙，最近公司改革，虎子们提出了方案，这个方案有不少漏洞，他花了很多时间和他们讨论，每天都工作很晚，再说了，现在他没车了，到机场要花很多时间。
楚明秋把自己描绘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还要受到上级的压榨，小不老的气慢慢消了。
楚明秋又开始唠家常，虎子和楚箐蜜月回来了，俩人的蜜月假并不长，主要是楚箐没多少假，科技园的蜜月假，被楚明秋借口鼓励晚婚，男的二十七以后，女的二十五以后，算是晚婚，婚假是十五天，加上国家法定婚嫁，所以，整个婚假有二十多天。
虎子和楚箐现在可甜蜜了，楚箐被宠成了公主，每次回家，湘婶段叔啥都不让她干，俩人结婚后，楚明秋借给虎子一套四合院，距离戏剧院不远，俩人都很喜欢，只是俩人工作都忙。
楚箐最近在排练新剧，下班都很晚，虎子回来后，立刻投入到启星公司改制上，家里少有收拾，湘婶便经常过去帮忙。
楚明秋笑说现在湘婶可忙了，虎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翠儿也有着落了，来子很安分，老老实实的，每天上班下班，可就是在终身大事上，没啥进展。
来子回来两年了，从回来那天开始，湘婶便开始张罗，相亲十几次，不是女方看不上他，全是他看不上女方，反正就是不愿意，把湘婶给气得，每次骂他，他就干脆不回家，住在单位的筒子楼里。
琼瑶也是个不省心的，多少男生追，条件好的，学习好的，长得帅的，长得差的，全都看不上，现在，楚明秋都在纳闷，她倒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楚明秋念叨着家里的事，小不老慢慢好了，听到他又开始报怨起小静蕾，这丫头够疯的，前几天和人在舞厅打架，给一老外开了瓢，缝了七针，差点被拘留。
楚明秋把她捞出来，她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觉着缝七针太少，该再加一酒瓶。
小不老扑哧笑了，掀开被子，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楚明秋给她擦干净，语重心长的说，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任性了，不喜欢的事就不干，只要不违背原则，都可以配合，再说了，上级安排参加的会，也是为她好，不要让领导太难堪下不来台。
和小不老谈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总算把她给安抚下来，小不老和他一块下楼，向领导认错，楚明秋也向领导提出，小不老为了这次比赛，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相信其他运动员也一样，现在比赛结束，相信她们都归心似箭，想回家看看，什么汇报会宣传会，能少安排就少安排，尽早给她们放假，这对她们下次训练比赛有好处。
教练赞同他的意见，领导很无奈，这些工作都是局里安排的，不过，还有两场就结束了，很快就可以放假回家了。
这世界能让小不老安静下来的也就楚明秋了，楚明秋这段时间是忙，但也不是抽不出时间去接机，只是，觉着不能去，就从这开始给小不老动手术。
和小不老到外面吃了顿饺子，小不老心情越来越好，俩人抢着吃，越吃越香，吃完一斤，感觉还没吃饱，于是又要了半斤，然后继续抢。
把小不老安顿好，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家里热闹得很，电视机前聚满了人，连岳秀秀都在。
“郎平！扣球！打在界内！十二比八，中国队领先。”
“美国队教练请求暂停，双方队员跑向教练，袁伟民教练正给队员们布置战术。”
“现在场上大比分是二比一，中国队领先，如果中国队再拿下两分，比赛就结束了，中国女排在这次比赛中努力拼搏，先后战胜巴西，苏联，保加利亚，南朝鲜，如果今天战胜了美国队，那么就还剩下两个古巴和日本。
这次比赛采取的循环赛，每个队都要交手，最后，按照总成绩排名，成绩最好的就是冠军，如果成绩相同，那么就比小分，.....”
宋世雄在给观众解释这次比赛的规则，场上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几乎就在小不老回来的同时，第三届世界女子排球大赛在日本开打。
赛前，几乎没人看好中国队，夺冠热门是苏联和日本，这个时期的日本女排可是排坛劲旅，中国女排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大赛，所有人都没看好，体育局给的任务也就是打出风格，打出精神风貌，展现新中国体育人的面貌。
可没想到，中国女排第一场就三比零拿下巴西，如果这还没引起大家关注，毕竟巴西只能算二流强队；第二场，女排姑娘们艰苦奋战五局，三比二拿下苏联队，顿时轰动排坛，欧美日自不消说，国内的关注高涨，下班就挤在电视机前，焦急的等待比赛开始。
楚明秋自然知道这次女排冠军肯定是咱们的，而且，还会展开一波冠军流，连续在重要比赛中拿下冠军，只是记不得是五连冠还是六连冠。
美国人显然失去信心，美国主攻手海鳗的扣球被封死，夜色中传来一阵欢呼，楚家人倒还平静，原因很简单，在岳秀秀这看电视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老的已经过了激动的年龄，小的还看不懂，能看懂的都在前院呢。
小不老获得冠军，奖励已经基本定了，工资提两级，再加上一台彩电。
进入十一月，年终审计就逐步展开了，经过一年的改革，科技园的效益已经提升上来，尽管还有两个月没统计，市委市政府下达的二十亿已经完成，财务统计，中积电今年完成产值七亿，这主要是芯片带来的，Lenovo只有八千万产值，销售还没完全展开，但中积电并不只有Lenovo，还有三十六种各种芯片，包括音频放大器功率放大器，等等，这些芯片带来了六个多亿的产值。
中微软的产值只有两百万不到，可以忽略不计，最大收入还是来自启星公司，完成了十五亿，算是超额完成。
利润呢，只有六个多亿，根据订单，年底完成八亿，没有问题。
这个审计结果一出来，让管委会上下兴奋不已，尤其是卢海风，兴奋得就差马上去市委汇报去。
可正是这个原因，启星公司的改革阻力居然隐隐增加了！
卢海风话里话外的就说不着急，马进步则干脆问干嘛要这样改，启星公司完全可以搞成集团，这样力量集中，公司实力更强，以后发展岂不是更好！
这真出乎楚明秋的意料，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原因很简单，既然启星公司效益很好，干嘛还要改，而且还是这样伤筋动骨的拆分，股份化。
在楚明秋看来，启星公司现在隐忧重重，公司产品线不明确，发展战略混乱，还有了那么点大公司病，官僚主义开始在公司冒头。
除此之外，启星公司职工还有股怨气。
七年了，科技园不断从启星公司抽血，从原长城公司联想公司到现在的中积电中微软，都是启星公司养活的。在改革开放前，都是国家这个庞大机器的螺丝钉，大家伙没什么怨言，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中积电中微软股份化了，股份还算了，大家伙没这个意识，期权什么的，能换钱吗？但，工资就不同了，那是能看见，能拿到手的。
中积电中微软股份制改革后，工资大幅度上涨，这在启星公司引起很大震动，中积电中微软职工的工资是他们的几倍，这不让人眼红是不可能的。
这就让楚明秋很为难，启星公司和中积电中微软完全不一样，后者是引进外资，是合资企业，有薪酬自主权。启星公司不一样，就算股改成功，也没有薪酬自主权。
国家允许成立股份制公司，也允许进行股份制改革，但这只是试点。
这是楚明秋首次对纯国营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他开始还没意识到有这么多困难，以为照着中积电中微软改就行了，可没想到.....。
这启星公司与中积电中微软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启星不是合资公司，是纯国营企业，没有一丁点外资成分。
楚明秋对马进步报上来的股改方案，很不满意，觉着他太保守，步子太慢。
按照马进步的方案，启星公司改为启星集团，集团分为三大部，玩具事业部，服装事业部，电子事业部。
三大事业部各自独立核算，由三位副总裁负责，至于股份，马进步很小心，整个公司固定资产并不高，大约也就两百一十三万，这个数字不是随便估计的，而是由财务部门核算的，其中包括了燕京上海广州三个分公司的资产，其实这些资产也就是些房产，只有燕京总公司下属有五家工厂，其中一家还是从长城公司接收的五七工厂。
启星公司是完全的轻资产公司，九成的产品都是通过合作工厂完成，经过七年发展，启星公司已经扶持起来一大批乡镇企业和街道企业。
但楚明秋也看出来了，今年启星公司超额完成任务，但主要销售额和利润来自广州和上海，这两家分公司的产值和利润占了整个公司五分之四，广州分公司更是占了一半多，造成这个局面的主要原因是，广东的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发展迅速，规模越来越大。相比较而言，燕京的乡镇企业发展这一年陷入停滞，街道企业发展倒还顺利，不过，规模始终发展不起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楚明秋与马进步虎子讨论了，分析了启星公司现在的状况，今后的发展路径，认为搞成个集团，看上去是力量集中了，可实际上，如果拆分了，更专业，资金使用更有针对性。
如果搞成集团，集团业务很可能搞成大杂烩，不专不精，世界上没有那个公司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前世有几家国营大集团，跨行业经营，从医药房地产电力啤酒，甚至还有超市矿泉水，包罗万象，看着挺巨无霸，可深究下去，这些行业也就是他作为央企才有这个能力，这要换个民营企业，恐怕早就被压死了。
对前世的央企，民间是爱恨交织。
爱，是有些事也的确只有央企去干，不计成本，不计代价。
恨，这些央企全都依靠垄断和特殊政策发财的，占着天量国家财富，收益却远远低于普通民企，企业浪费惊人，领导人贪污腐化，把万亿国家财富视为私产，肆意挥霍。
楚明秋对马进步有些失望，他觉着马进步在设计改革方案时，藏有私心，他是楚明秋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启星公司的元老，在启星公司发展过程中，他的贡献很大，也正因为如此，在杨满堂离开后，楚明秋才提拔他来接任。
左雁看他坐在那发呆，神游天外，便问他怎么啦？
楚明秋摇头说工作上的事，说着便叹口气。
左雁试探着要从他手里取下文件，楚明秋微微皱眉，她立刻住手。
楚明秋再度叹口气，左雁给他倒上水，起身到里屋，把床头的书拿出来，她心里明白，楚明秋不允许她插手他的工作。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启星公司要改革，现在启星公司的业务太乱，每个业务好像都在赚钱，可公司的组织架构，人员的专业性都不够，而且，...，我不知道该把原因归结到哪里。”
左雁放下书，专注的听着。
“改革，不管多大的改革，都是触动原本利益阶层，在任务一个团体中，总有这样那样的利益，历史上的很多改革，除了理念冲突，决定改革成败的重要因素便是利益分配。”
“我们的改革开放，其实从某种层度上说，是穷则思变，咱们太穷，这个穷呢，有部分是我们自己的原因，这主要是我们的经济政策不合理，咱们的经济政策受意识形态影响太重了。
从某种层度上说，我们的改革是在走钢丝，改革的目的是搞活经济，可目前世界上就两种经济模式，一种是计划经济，咱们搞了三十年，搞不下去了；另一种便是市场经济，计划经济搞不下去了，只能转向市场经济。
可市场经济是资本主义的经济模式，咱们要保持党的领导，要保持社会主义制度，这两点是不能变的，是底线。
这就有了困难，世界上还没有这种事，社会主义搞市场经济，马克思没说，列宁没说，斯大林更不消说了。”
左雁嫣然一笑：“你呀，套你说过的，拿科技园的工资，操海里的心。”
“这可不是操海里的心，要走向市场经济，就要动大手术，大的，是经济制度，小的是企业管理制度。
毛病多多，问题多多，啥都要改，这要触动多少人利益，得罪多少人，哎，难怪了，从商鞅到王安石，改革者，大多没有好下场。”
左雁笑道：“张居正的改革不是成功了吗。”
“那算什么成功，人亡政息，不过，他的改革至少给明朝续命二十年。”
“瞧你这悲天悯人的样！还说不是在操海里的心！”
“嘿，居然敢嘲讽为夫！”
楚明秋愤怒起身，扑向左雁，左雁笑眯眯的迎接，嘴里低声叫着打人了！
夫妻俩在嬉闹着，正高兴呢，被两个小家伙进院子的动静给打断了，楚明秋觉着扫兴，左雁笑眯眯的出门，从穗儿姐那接过孩子，孩子们进入洗漱睡觉模式。
看着左雁忙碌，楚明秋也过来帮忙，小丫头立刻抢占爸爸，小志远很不满的嘀咕着。
左雁更不满，平时楚明秋很忙，孩子们都丢给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却偏偏与爸爸更亲密。
小丫头很乖巧的随着楚明秋的动作，洗脸刷牙洗脚，小脚丫子白净细嫩，柔若无骨，楚明秋轻轻挠挠脚心，小丫头咯咯直笑，双脚不住踢打，把水溅得到处都是，左雁看着又是嫉妒又是好笑。
安置好两小孩后，楚明秋出来溜达兼巡院，到了东院门口，看到丁园他们的房间还灯光明亮，他犹豫下，没有过去，他知道这帮家伙肯定在看录像，也不知道他们上那搞的录像带。
转悠一圈，在给小狗剩预留的院子里站了会，小狗剩转年就满六岁了，当年他就是六岁后自己独立住个院子，不过，现在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老妈绝不会让小狗剩六岁就自己独立住个院子。
出了小狗剩的院子，还没到百草园，就看到楚诚志摇摇摆摆的过来，楚明秋微微摇头，这家伙才挣钱就开始飘了，一周七天，有六天都喝得醉醺醺的。
“叔爷，查夜。”
“怎么又喝上了，挣钱了，嗯，该喝！”
楚诚志一个激灵，打个酒嗝，讪笑道：“叔爷，今儿是陪客户，这印刷厂的大爷，咱得伺候好。”
“邮政局搞定了吗？”
“搞定了，甄小子的父亲有个老部下是燕京邮政局的党委书记，正好管这一块，我和甄小子找到他，搞定！”
“他们准备采购多少？”
“人家书记多爽快，张口就十万，还说，只要这批销售好，以后再订。”
楚明秋心里苦笑，这些二代，先天优势，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这种事，可不是中国独有，全世界都一样，有些人天真的认为欧美不一样，其实欧美也这样，人家世袭爵位，家族几代传承，比中国厉害多了，日本韩国更厉害，日本都形成世袭，韩国财阀已经成国家一害。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天下的父母都愿意为孩子铺路，别以为别人的父母冷血，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底层血汗工厂一步一口血的往上爬，太天真了！
“才十万，就按一张贺卡赚八分钱，也就是八千，勉强温饱。”
“不止，应该是九分钱。”楚诚志仗着酒意，有些得瑟的比划着。
楚明秋笑笑，他还是为楚诚志高兴，事业起步嘛，能赚钱就行。
“我把下面的人分成几拨，燕京十万，天津再来十万，还有，书摊，咱燕京这么多书摊，再来个七八万，没问题吧。”
楚诚志喋喋不休的说着，一副暴发户嘴脸，好像自己已经上福布斯排行榜了。
忽然他停下脚步，看着楚明秋说：“刚才回来时，我遇上大马驹了，他告诉我，最近人在咱们家附近踩点。”
“在我家附近踩点？冲我们家来的？”楚明秋很是意外。
敢进楚家大院的佛爷，还没有过。
这里面除了院里有楚明秋他们这帮地痞外，最主要的是，楚家大院太大，佛爷进来是掏金银财宝的，可这金银财宝藏在哪？这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院子，谁知道！
不了解楚家大院内部结构的，来了，风险大，还容易走空。
此外还有，现在的入户盗窃案并不多，街上的佛爷倒是增加了，一路公交车上的佛爷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但入户盗窃极少。
所以，此刻听说有人在打楚家大院的主意，楚明秋很是意外。
“不知道，我已经让胡同里的朋友去查了，倒底谁吃了豹子胆。”楚诚志酒气冲天，很是生气。
楚明秋没开口阻止，家里宝贝不少，特别是库房里，已经整理出的，够评上国家一级文物的就有三十多件，损失任何一件，都是难以承受的痛。
地库还没清理，库房里的还有近半要需要清理，实在无法提高速度，他的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来。
“这事，让咸鱼干和王五去查一下，你绝对不要出面。”
楚诚志轻轻嗯了声，他当然清楚，他还在假释期，他爸正在事业的关键期，从省长到副秘书长，虽然是平级调动，可从地方到海里的核心位置，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升迁。
“咸鱼干和王五都过时了，王五现在也在假释期，现在那帮小子，压根没什么兄弟义气，就讲钱。”楚诚志脑子还是清醒的，他叹口气：“咸鱼干虽然有几分面子，可这小子份量不够，还是我找人查吧，查清楚，再说，放心吧，我不会贸然出手。”
“成，你自己一定不能出手，听清楚了吗！”
楚明秋最后的语气非常严厉，楚诚志连忙保证。
俩人慢慢走到楚诚志的小院，进屋后，楚诚志倒了杯水，水是上午出门时就凉好的，加了半杯开水，觉着水温正好，便一口吞下。
“杨柳想辞职。”
放下杯子，楚诚志突兀的冒出一句来，楚明秋却一点没意外，当年杨柳十六岁就到楚宽远的工厂干活，后来又到高科园工作，还出过国，眼界早打开了，怎么还能忍受国营企业的僵化缓慢。
“她还没转正，怎么辞职？”楚明秋反问道。
“转正？走就行了，干嘛要等转正，不就是档案吗，她打听了，如果她现在辞职，单位最多把档案退回学校，她反正已经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那档案要不要都无所谓。”
楚明秋忍不住笑了，这其实是给学校找麻烦，杨柳的档案退回学校，按照规定，如果杨柳不交培养费，学校就要扣下档案不给，这本是学校要挟学生的，可实际上，这会给学校带来大麻烦。
档案是什么？是机密文件，私人不能开拆，每个单位都有档案室，有专职档案员。
杨柳的档案若被退回学校，进而被扣下，学校就要负责保存档案并维护档案，如果有损坏，按照国家法律法规，学校就要承担责任。
若只有杨柳还好办，档案库放着就行，可若多了，那就是个大麻烦。
这个坑，学校不想跳，也得跳。
“叔爷，你笑啥？”楚诚志睁大眼睛，这笑容有些邪气。
“没什么，杨柳是成年人了，她的事，让她自己做主，顶破天，远子可以发表意见，我们呢？她不问，就不要发表意见，更不要插手。”
楚诚志这次很老实的点头赞同，俩人坐下抽烟。
“服装的事，你有计划没有？”
“我正在筹划，”楚诚志敷衍的答道，随即觉着不合适，马上补充道：“这时间还长着呢，这年后再说也来得及。”
楚明秋笑笑没有继续劝，有些墙得让他自己去碰。
“叔爷，你也别太急，我心里有数，这事咱们动手太早，会暴露目的，人家就会和我们抢，这事，我心里有数。”
楚明秋点头：“有数就好，你是第一次经商，没有经验，不同远子，远子十多年前便开始干了，有些事，如果我没时间，你多请教远子。”
楚诚志点头称好。
“你爸马上要上调了，你在外面，不要随便打你爸的旗号，不，不是随便，是任何时候，都不要打你爸的旗号。”
“放心吧，这事，我懂。”
“你不懂，让你不要打你爸的旗号，并不是让你不用你爸的影响力，你爸在广东干了这些年，肯定有关系，还有，你爸十多年前就在燕京工作，有不少同事朋友。还有，我在科技园，我的朋友更多。
我和你爸的旗号，你都可以打，但要打得有技巧，那种直勾勾的说我是某某的儿子，某某是我什么人，是最蠢的傻蛋。”
楚诚志迷惑不解，有些糊涂了，这不是不让吗，怎么又可以，只是需要技巧，这技巧是啥！
楚明秋看着他笑笑，把烟摁灭，起身说道：“你呀，还是不肯动脑筋，这经商，里面学问多着呢，好好想想吧。”
看到楚明秋要走，楚诚志赶紧将他拉着。
“叔爷，你先别忙走，咱们爷俩说说话，你教教我。”
楚诚志态度很诚恳，楚明秋笑笑坐下，楚诚志又递给他根烟，殷勤的点上。
楚明秋吐出烟圈，然后才说：“这经商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归纳一句话，人和；什么是人和，就是主席那句话，朋友多多，敌人少少；干啥事，都有朋友帮忙。”
楚诚志点点头。
“朋友有好有坏，特别是你，别作出那样，你没什么重要的，可你背后有你爸有我，别看我职务比你爸低，可要论办事，影响力，我可不比你爸差，甚至比他还强。”
看楚诚志迷惑的样，他便笑道：“让你多看书，你不看，告诉你吧，有时候小吏比大人物要好使，你看过水浒，知道宋江。
这宋江什么职务？押司而已，押司在宋代就是个书吏，撂现在是什么职务，顶破天就是个办公室科员，可这个押司却被称为及时雨，为什么？
简单，就是长袖善舞，能调动官府各个部门，让他们为自己办事。”
他看着楚诚志，问道：“懂了吗？”
楚诚志慢慢的端起水杯，思索了会，才放下杯子，说道：“我大概明白了点，你看是不是这样。
经商，其实就是个对人，所以，咱们对谁都要以礼相待，特别是衙门中人，那怕是个小角色，也不能掉以轻心，对吧。”
“嗯，有三分了。”
“三分！才三分！叔爷，这....”
“三分已经很高了，剩下的，就不是简单的说说就行，得自己悟。”
楚明秋在烟雾中笑笑：“经商和其他行业一样，也需要天赋，没有天赋的，要么是老实踏实，一步一个脚印，属于商人中的苦干派，这种呢，不算错，不过，这也导致企业发展速度慢，很可能错失发展机会。
第二种便是走捷径，用非法手段，比如利用父母的权力，没有这个条件的话，就行贿买权力。特别是你们这些二代，利用父母的关系，倒卖紧俏物资。”
楚诚志下意识的点点头，他就知道有几个老朋友在悄悄干这事，他们还找过自己，他知道他们想作什么，便没敢答应。
“这种呢，风险很大，非常大，不当自己有风险，父母也会被牵连进去，你应该明白，谁在官场上没几个敌人，官越大，敌人越多。”
楚诚志再度点头，所有二代都知道这点，这些二代打小就在那种氛围中长大，对这里面的东西都能理解。
“你知道养猪吗？这猪养肥了，就该杀了。”
楚诚志笑了，显然明白了。
根据楚明秋观察，现在的党风还算正，与几十年后相比可以说是官场清廉，官场上不是没有斗争，主要是争权，犯下贪污受贿，生活作风问题的，是极少数，范围远不如前世那么大。
不少二代利用父辈的权力捞钱，最后被收归国有的也不少，就算跑到国外，国内的资产损失同样巨大，能带走一半，已经算是精明的了。
“行稳至远，记住，不要去冒险，更不要去赌，别相信电影里的那些桥段，人家都是谋定后动，什么都安排好了，才是最后摊牌。”
楚明秋顿了下，然后说道：“七五年，王老来我们高科园视察，我和郁解放孙叔接待，王老一眼就认出孙满屯，在战争年代，孙叔曾经和他有过数次交往。
当听说孙叔是副主任时，王老什么都没说，可上楼后，在楼梯口，他很随意的问郁解放和孙叔的办公室，然后拔腿就去了孙叔的办公室。”
那一刻给楚明秋留下深刻记忆，王老的挥洒自如，到现在还让他神往！
楚诚志琢磨了一会就明白了，他笑道：“叔爷，我明白了，爸和你的...，影响要用，但不能明着用，是这样吧。”
楚明秋含笑点头，既然已经生为二代，有这样的资源，干嘛不用，只要不乱用就行。
从楚诚志那出来，他绕道去了库房那看看，这里黑黝黝的，沉重的铁门锁得死死的，这锁可不是普通的锁，是在香港买的德国保密锁，国内压根没卖的，胡同里的毛贼想要剪断这锁，恐怕得调个电动磨刀来。
站在门口，左右看看，他很怀念有监控的日子，这要有监控加警报，任何跑到家里的小蟊贼，都跑不掉。
大马驹是胡同里老人，也他兄弟之一，只是这些年太忙，少了走动，不过大马驹和他弟弟小马驹是他办回城的，也是他帮着安排的工作，他没有理由骗自己。
电筒光下，仔细检查了几处暗记，暗记都完好无损，这些自然是吴锋教的，吴锋看过不少反特影片，对里面的防备措施嗤之以鼻，真要那样干，早被识破被抓了。
真正的暗记，不是在地上洒点香灰，也不是在笔记本里面撂根头发。
高手设暗记是顺理成章，不引人注意，比如在门缝里面放点东西，而不是在地上洒香灰；抽屉里的书本，上面那本和下面那本形成一个角度，书架上的书本与房间里的某个摆设形成一个特定的角度，等等，手段很多，但绝不是电影里那样简单，那个不但不会形成警报，相反是暴露的疑点，普通人那会搞这些警报措施。
转身到了如意楼，黑黝黝的如意楼，就像沉默的巨人，在清冷的月光下，寂静的注视这沧桑的大院。
第七十九章 启星公司改革
“郎平！扣球！界内！17-15！冠军！中国女排！冠军！祝贺女排姑娘们！”
宋世雄激动得声音嘶哑，电视机前的观众已经沸腾！整个中国大地都沸腾起来！
胡同里响起过年才有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欢呼声此起彼伏。
比小不老获得冠军要热闹得多！
这是中国三大球那到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第二天，女排姑娘们登上冠军领奖台的照片出现在人民日报头版！
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人民日报头版！
那是什么地方，全国人民都知道！
庄则栋的照片上过人民日报，那是在第三版！
小不老的照片也上过人民日报，也是在第三版！
国务院，体委，全总，团中央，青联，....
有头有脸的，挂得上边的，贺电纷纷飞向还在日本的中国女排！
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发表《学习女排，振兴中华》，号召全国人民向女排姑娘学习！学习她们的拼搏精神，学习她们团结向上的精神！以最大的热情建设国家！
上升到精神层面！
女排姑娘们走上神坛！
在这个平静得有些沉重的时期，这好比一剂兴奋剂，成功的激发全国人民的热情！
学习女排精神，振兴中国！
响彻九州！
科技园也一样，女排得了冠军，大家伙走路带风，精神状况与前些天完全不一样。
楚明秋心里有些烦，这启星公司改革方案已经开过三次会了，马进步的态度只是稍稍后退，但还是反对分拆方案。
这个马进步，油盐不进，他出身二代，他妈妈与郁解放是老战友，也正是这个原因，与曹群一块进入高科园，另外还有一个宋卫革，这人是来高科园镀金的，七七年就调走了，去了那，楚明秋不清楚。
马进步展露头角是启星对下属公司和合作伙伴进行生产线改造，但技术上，却是范眼镜范其行负责，只是楚明秋觉着，这范其行性格懦弱，不敢担责任，生怕出错，对这点，楚明秋也理解，所以，才提拔了马进步。
不过，这马进步也是个人才，在技改过程中，有硬有软，办得很漂亮，这才在杨满堂离开后，接任启星公司总经理兼书记。
“一个启星公司分成三个，虎子掌控一个，马进步掌控一个，还有一个，你打算交给谁？”
楚明秋低着头，看着自己辛苦设计的改革方案，这个方案是他深思熟虑的，马进步依旧不愿意。
“你呀，别想那么多了，这马进步为什么反对，原来整个启星公司都是他的，现在呢，只有三分之一，这撂谁心里也不好受。”
委员一针见血就点出了问题的核心。
可，楚明秋已经想到这点，只是没说出来，他也警告过马进步，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把他调离。
但马进步不是关键，关键是卢海风和周传德也对拆分启星存在疑虑，觉着启星现在的效益好，不用这样大伤元气的动作，更主要的是，如果这个启星股份制改造完成后，管委会资金来源就大幅度下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鼠目寸光。”
几声敲门，楚明秋点头，委员开门，接过一封信，他看看寄信地址。
“广东经济发展研究所，怎么，你那大侄子又想与你搞啥事？他不是要调海里了吗！”
“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楚明秋笑道，人代会第五次会议还没开，不过，这次会议要进行人事调整的消息，连外国记者都知道，神仙姐姐告诉他，领导已经和楚宽元谈过了，已经确定调回燕京，出任副秘书长。
楚明秋接过信，当面撕开信封，委员凑过来，看是广东经发所对今年上半年的乡镇企业规模调查报告，还有就是广东乡镇企业产值和就业调查。
委员皱眉不解的问：“这是什么玩意，你向他们要的？”
楚明秋点头，没有答话，而是快速翻阅信件，嘴里无声的念叨着。
委员没有打断他，悄悄退出办公室。
看了两遍，楚明秋便把报告记住了，想了想，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报告，仔细翻阅了一遍，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松口气，他打开电脑，这台Lenovo是中积电最新产品，获得国际银奖，仅次IBM的5130，可楚明秋对比了两台计算机，他认为各有千秋，综合性能Lenovo稍胜一筹。
不过，这样也好，这真要超过美国人了，这科技封锁说不定就会变得更紧。
九点五十，委员进来告诉他，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卢海风他们已经在会议室内了。
楚明秋点点头，将磁盘取出来交给他，让他交给打印室，立刻打印出来，参加会议的每人一份。
“你列席旁听，不准开口。”
委员苦笑道：“我说主任，你啥意思，我嘴上没把门的！”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这是为你好，你才来多久，知道什么，待上一年后，再来说三道四。”
委员嘿嘿笑笑，拿着磁盘出去了，到门口，转头说道：“曹群昨儿向我打听，他的报告啥时候批下来。”
曹群搞了三个月市场调查，报告终于在上周交上来了，楚明秋给他放了一周假，没想到这才三天，就沉不住气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会上要用。”
委员笑笑转身出去。
楚明秋整理下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每次工作完成后，他便要把办公桌整理得整整齐齐。
到了会议室，卢海风周传德都在，参加会议的还有马进步虎子范眼镜。
随口开了几句玩笑，左晋北和殷柔柔一前一后进来，俩人还没坐下，委员就进来了。
“主任，文件打印出来就送过来，打印室说了，最多十分钟。”
“呵呵，有计算机就是快，以前这个至少要三十分钟。”卢海风心情看上去很轻松，乐呵呵的笑道。
“办公自动化，提高工作效率，”楚明秋也笑呵呵的说：“以后，咱们管委会所有部门，所有工作人员都要学会操作计算机，对了，现在叫电脑，美国人发明的新词。”
“咱们的Lenovo这次拿了个银奖，把苹果都比下去，得给咱们的工程师发个大奖杯！”
“我赞成！”周传德马上举手：“这段时间，每次出来散步都看到他们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工作着实辛苦。”
“嗯，我也赞成，冠军是很好，咱们这亚军也值得高兴。”卢海风也表态：“每人加一级工资，我办不到，发点奖金，应该没问题。”
楚明秋摇头笑道：“不，从某种意义上说，咱们这个银奖比冠军更有价值，这是咱们国家在科技上的大亮相！我比较过，咱们的Lenovo性能比IBM的还要强点，咱们主板，IBM用的就是咱们的主板。
呵呵，中积电接到IBM十万块主板订单，每块三百八十七，换成美元就是一百多美元，这就是接近四千万美元的大订单，我估计，明年中期，IBM还会下订单。”
“嗯，明年很关键！”周传德补充道。
“是啊，今年，忙活一年，把事情大部分理顺，今后，咱们的工作就是招商引资，再过上两年，我这董事长也要交出去，政企分开，这是必须的。”
中央已经数次说了政企分开，在这个政企分开主要是政府职能和企业职能之间，楚明秋这样既当公务员又当董事长的，在全国都没两个。
卢海风点头，随即问道：“燕大那个项目，落地没有？”
“已经谈妥了，教育部下了文件，允许高校教师在取得学校同意的情况下，在校外办科技企业，企业性质应该是集体性质。”
楚明秋笑道：“燕大向这个项目投资二十万，这下好了，咱们的负担就轻了，不过，我们既然投资了，就要占股份。”
“不是扶持吗？”周传德微怔，原先说好的是扶持，无条件的。
楚明秋点头：“这也是一种扶持，我想过，咱们得转换下思路，企业都股份化了，以后咱们科技园的资金会比较紧张，所以，这种扶贫式的扶持要减少，资金使用要控制，要扶持的必须是科技企业。”
卢海风呵呵笑道：“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小楚，这左右都是你。”
楚明秋叹口气：“没办法，人穷就得变，咱们科技园下属企业全部改制为股份制公司，公司独立核算，咱们顶破天就分点红，以后，要过苦日子了。”
“这改革改革，越改越苦了。”殷柔柔语气调侃，笑眯眯的说道。
“藏富于国，藏富于民，如何取舍，咱们日子苦点，下面富点，企业的自主权就多点。”
正说着，打印室的小姑娘把报告送来，分发给会议室众人。
“先问个问题，这些年，启星公司赚钱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众人微怔，神情凝重，大家立刻意识到，今儿楚明秋要掀桌子了。
“这份报告，我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为此，我收集了些材料，报告呢，是我刚才起草的，算是个草案，大家边看边听我说。”
“过去几年，启星公司效益很好，挣了不少钱，是我们科技园的经济支柱，可究其原因，启星公司能挣钱，主要原因还是我们有外贸自主权。
你们看，过去几年，广东外贸的增长量，看到没有，从七七年到去年，整个广东外贸增长了八倍。
七六年时，广东分公司占整个广东外贸的六成，七七年，占五成七，广东外贸增长1.7％；七八年，广东外贸金额达到七亿美元，我们广东分公司占了其中的四成八；七九年，深圳特区成立，广东外贸总金额是，十五亿美元，翻了一倍多，我们的呢，原地踏步；去年，广东外贸总金额超过二十亿美元，咱们的分公司呢，只有六亿美元。
从七六年到去年，广东外贸翻了五倍，广东分公司增长只有80％，增速明显低于广东外贸增速，这是为什么？”
虎子翻看后，太头说道：“这应该是广东本地公司的外贸增加了。”
“说得对，”楚明秋点头：“可广东外贸为什么增长得这么快？”
卢海风周传德都不说话，虎子又答道：“这个问题，我看是和广东的外贸政策转变有关，还有，广东的乡镇企业发展很快，这与外贸增长，可能也有关系。”
没人插话，殷柔柔大有深意的看看虎子，又看看楚明秋，她太了解这两兄弟了，直觉告诉她，这兄弟俩又开始演双簧了。
“对，非常正确，”楚明秋说道：“从七八年开始，广东便开始试点改革，七八年底，三中全会决定改革开放后，广东的改革便大刀阔斧对经济体制和行政体制进行改革，前后两任省委书记和省长，都在坚定不移的推行改革。
那怕是今年，上面要求整顿市场，打击投机倒把，咱们燕京，呵呵，据我所知，除了广东福建，全国其他省份，都采取严厉动作，乡镇企业私营企业受到严重打击，民间不敢投资，浙江的行动尤其激烈，我估计还会有动作，但结果便是，浙江今年前三个季度GDP下降八成，如果他们不改弦易辙，明年还会继续下降。
中央领导提出在本世纪末，咱们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一千美元，咱们现在是多少呢，按照世界银行的估算，190多美元，要达到人均一千美元，同志们，咱们每年得增长多少？从现在到本世纪末，还有十九年，平均每年要增长多少？至少8％，考虑到东西部发展不平衡，应该还要高点。”
“不说其他地方，就说咱们燕京，去年的GDP增速是多少？根据社科院经研所的统计估算，大约是3.6％，这个数字高吗？一点不高，为什么呢？咱们是燕京，国家投入的资金远高于其他地方，咱们国家的特点是，地区发展不平衡，东部地区要发达些，西部地区一直贫困，发展速度要慢很多，所以，到本世纪末要达到一千美元，只能是平均，咱们燕京，还有上海，发展速度一定要超过平均，别人是一千美元，燕京上海，就得达到三千美元以上。”
周传德点点头，卢海风也点头：“这话有道理。”
“呵呵，主任，你这话就扯远了，这些是市委要考虑的问题。”殷柔柔的笑容大有深意。
顾三阳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在认真看文件，不时在文件上写上几个字，此刻放下笔，思索着说：“启星公司的改制，一直是我在负责，改革方案是我和改革小组共同拟定的，现在看来，是我的目光太短浅。”
启星公司改革，是顾三阳在负责，改革方案是他起草的，所以，这个责任必须是他的，马进步都还是其次。
楚明秋在否定方案前和他谈过，他解释了自己的顾虑，他认为启星公司现在发展势头不错，拆分本来就会影响生产，这伤筋动骨的，一定会影响效益，那么明年，向市里上交的利润就会受影响。
自己拟定的方案被否定，顾三阳心里自然有疙瘩，所以，在说服马进步上，他就没尽心。
“在过去几年中，我们有个法宝，就是外贸权，这个权力，我们可以直接与外商合作，进入世界市场，国内其他企业没有这个权力，他们要进入国际市场，就必须通过外贸公司，要参加广交会。”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改革开放，打开国门，这种独家外贸权，以后就不可能了。”
楚明秋点点头：“顾副主任说得很对，广东在七九年就开始改革外贸政策，在这方面，广东走在全国前列。
从七九年，广东便发布了一系列鼓励出口的政策，比如，企业可以直接和外商联系，不用再通过外贸公司，鼓励企业出口，实行出口退税政策，加强企业技术指导，按照国际标准生产产品。你们注意到没有，广东外贸产值暴涨的时期是去年和前年。”
“大家再看乡镇企业发展那段，广东的乡镇企业发展迅速，七八年，广东全省的乡镇企业只有一千六百多家，全省，这么大个广东，才一千六百多家，想不到吧。
可到今年，广东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发展局统计，全省的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有一万七千多家，规模最大的已经有一千多职工，产值有六千多万。”
楚明秋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目光却盯着马进步。
马进步心里也清楚，今天是决定启星公司命运的最后时刻。
今天，楚明秋拿出这份报告，让他很突然，也让他产生强烈危机感。
能够持续反对楚明秋的意见，他最大的支持来自卢海风，卢海风同样担心，现在启星公司是科技园的最大财源，失去启星公司的利润，不说向市里面上交的资金，就算科技园自身发展，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不但卢海风有这样的顾虑，周传德顾三阳都有，所以，他才敢一再反对楚明秋的方案。
科技园所有人都知道，科技园的主心骨是楚明秋，马进步也同样这样认为，而且，他也清楚，要不是楚明秋，他也不会有今天，可，话又说回来了，楚明秋这样搞，把他至于何处！
不过，曹群警告过他，楚明秋不是轻易让步的人，如果他坚持己见，楚明秋会把他调开。
这种可能性极大。
马进步很犹豫，可，楚明秋偏偏点他的名。
“马经理，你说说，你的看法。”
“主任，”马进步苦笑下：“我知道，您的目的是告诉我们，启星公司要未雨绸缪，可就算外贸权，大家都有了，这也没什么，大家公平竞争嘛，我们的产品是有质量保证，而且，我们和欧美大型超市都有长期合作，我们在竞争中有优势。”
楚明秋微微点头：“这种优势能保持多久呢？”
马进步微顿：“我估计能保持很长时间。”
“我和你的观点相反，我估计保持不了多久，”楚明秋说道：“除了魔方，我们的其他产品都很难保持很多长时间，不说别的，就说我们那些合作伙伴，他们都不是笨人，完全可以撇开我们，直接和外商联系，直接接受外商订单。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马进步楞了，不知所措，只好求援的看着顾三阳。
“这种情况有可能出现，...”顾三阳犹豫着，语气迟缓的说道。 “不是有可能出现，是一定会出现，”楚明秋说道：“苏海洋，还记得吗，苏海洋是第一个离开分公司的，现在在香港混得红红火火，香港有公司，深圳有工厂，个人资产已经上千万了。”
“苏海洋是第一个，后面一定有第二个，现在是卖方市场，只要能有产品，就有人买。
这样的情况，我们能看到，别人也能看到，广东的路走对了，现在才二十多亿美元，我估计再过三四年，广东外贸就能突破百亿，而我们呢，我们呢？我们能增长多少？”
“广东靠近香港，这个条件得天独厚，广东人天生就有向外的传统，别以为他们不懂得如何开辟国外市场，不说别的，广东是全国华侨最多的地区，马来西亚泰国印尼菲律宾，这些国家的富豪几乎全是潮汕人。”
“苏海洋说广东人排外，反过来就是，广东人很团结，随便介绍下，就可以和老外搭上关系。”
“现在中美关系有转暖迹象，我相信中美关系会进入一个好的发展阶段，政治关系解决后，经济关系就会更紧密，说不定，连巴统协定限制的东西，我们都可以买到。”
“这又有点扯远了，外贸权放松，甚至取消了，所有企业都可以与外商直接联系，直接出海，我们的优势就没那么大了。”
“在美国考察时，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流企业卖标准，二流企业卖品牌，三流企业卖产品，四流企业卖劳力。”
“咱们呢，启星公司现在是那一流的企业？”
不等大家说话，楚明秋便自己回答了。
“我看最多算三流企业，我们连品牌都没有，只能说是卖了点产品。”
楚明秋靠在藤椅上，深深的叹口气：“我们要居安思危，草原上跑得慢的鹿都进了狮子的肚子，现在我们还有时间，如果等到那天，市场逼着我们变，那可能就来不及了。”
会议室内陷入沉默，虎子正要开口，看到楚明秋的眼色，便马上闭嘴。
卢海风抬头看看，所有人都在沉默，似乎都还在消化楚明秋刚才的话。
他呵呵笑了两声：“楚主任看得远，这话振耳发聩，可是，楚主任，启星公司现在发展挺好，你也知道，启星公司是咱们主要资金来源，一旦拆分，伤筋动骨的，更主要的是，明年怎么办？
大家知道，我们科技园，上级不会拨款了，前段时间，我上市里汇报工作，焦市长就明确告诉我，明年，科技园的拨款只有二十万。
二十万，够什么使，连工资都不够，剩下的钱，上那找？中积电中微软，特别是中微软，压根不能养活自己，没了启星公司的支持，怎么办？”
顾三阳叹口气：“这也是我的顾虑，当年楚主任定下以低技术养高技术，在这个政策下，科技园发展迅速，启星公司的发展也很迅速，到现在，启星公司提供了整个科技园九成的资金，如果，启星公司拆分了，这现金流就断了，今后怎么办？
这些天，我也在犹豫，咱们这科技园，是楚主任一手创建的，发展战略，发展路径，都是楚主任制定的。
不客气的说，启星公司的市场，是楚主任打开的，我们今天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楚主任打下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顾三阳重重的叹口气，会议室内陷入死一般沉寂，无人反驳，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七年前，咱们高科园刚成立那会，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是楚主任带着大家伙干出来的。”
“高科园一直都是在楚主任的战略规划上发展，一旦偏离楚主任的规划，科技园的发展就会出现挫折，这种事，已经出现过。”
顾三阳历数高科园在偏离楚明秋制定的发展规划后，出现的问题，去年，要不是上级把楚明秋调回科技园，科技园恐怕今年就熬不下去了。
这番话让马进步有些难受，他当然清楚，自己是楚明秋一手提拔起来的，照理应该绝对服从楚明秋的意图，可这次，他觉着自己是对的，启星公司拆分了，不利于启星公司的发展。
顾三阳还在继续。
“我们科技园从成立之初就走的是市场化道路，只不过那时不能明讲，可大家细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市场化经济，政企分开，政府只能通过税收，不能再直接从企业划拨，我们科技园是市场化改革的试点，今后不管拆不拆分，我们管委会都不能直接从启星公司划拨资金，所以，我们今后要改变管理模式，改变思想观念，向市场化方向转变。”
顾三阳说到这里，他重重补充道：“我赞成这个改革方案，拆分启星。”
马进步脸色刷的白了，尽管卢海风也支持他，可他最大依靠却是顾三阳。
高科园老人都知道，楚明秋很看重顾三阳，顾三阳提出的建议，楚明秋一般都会认真考虑，就算不采纳，也会作出详细说明。
而卢海风则不同，他甚至没公开反对过楚明秋的任何方案，就算这次，也只是暗地里反对。
相比较，周传德态度要明确些，此刻，他插话道：“这市场经济，我们都没搞过，楚主任，提出的改革方案，是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起步，从这点说，我支持，不过，楚主任，明年怎么办？按照市场原则，我们只能通过税收获得资金，可以现在的状况，我们只有向企业收税以获得资金，可在我们科技园注册的企业只有这么几个，能收到的税有限，如何支撑我们的业务开展？这些问题要规划好。”
这话委婉，但也只有周传德能说。
周传德在管委会管理层地位很微妙，他不是从四机部调来的，也就是说，他不是卢海风的人，他是长城公司老人，长期担任长城公司副书记，在长城公司威望很高。
在管委会权力光谱中，周传德的态度是中立的，不过，根据楚明秋观察，他还是比较公正的，对事不对人。
楚明秋点头，含笑道：“看来大家的顾虑都在这里。其实，这个问题好解决，无论中积电中微软还是启星公司，咱们都占股份，还是大股东，按照股份制公司规章制度，公司要向股东分配红利，到时候，左科长会找他们要红利的。”
“启星公司拆分为三个公司，不是为了自废武功，我没那么傻！”
“启星公司三大块业务，电子产品，服装，玩具，同志们，这三块，横跨三个不同领域，特别是电子产品，这一块专业性极强，而服装玩具呢？看上去不起眼，可实际上，这一块专业性也很强。
电子产品，启星的电子产品是普通家庭小家电，绞肉机，电风扇，电饭煲，这是咱们的三个拳头产品，可小家电还有很多，还有除了小家电外，还有大家电，空调冰箱电视机，还有洗衣机，现在田婶她们的白天鹅洗衣机已经投产，老王的野牛电气厂将在这个月开业，我们和燕大合作的方正科技公司很快便会上马。
呵呵，咱们的队伍是越来越大，税收会很多。”
“同志们，市场化，其实是和专业化分不开的，那种大杂烩的公司，什么都有，看上去闹腾得挺欢，可实际上，没一点核心技术，也没有自己的核心品牌。”
“一流公司作标准，这个，我们现在还没实力，干不了；三流公司作产品，这个工作，我们已经干了六年，对产品的掌控已经有经验了。
可仅仅停留在这个阶段是不行的，我们必须向二流公司迈进，作品牌，而要作品牌，就必须专业化，为什么呢？
法国意大利的时装品牌，全球闻名，日本人到巴黎，排队买香奈儿，香奈儿的成本与普通同类相比也只是稍微高一点，可售价却是同类产品的一百倍。
为什么能卖这么贵？原因很简单，这就是品牌的力量。
从作产品到作品牌，存在一个巨大的鸿沟，要跨越这个鸿沟，需要时间金钱，最重要的是专业化！”
“拆分启星，短期看，我们是有损失，我相信，这个损失可以减少到最低程度，时间缩短到最少。”
虎子又想发言，楚明秋再度递给他给不引人注意的眼色，虎子又只好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顾三阳点点头，扭头看着马进步，话却是对卢海风说：“这些天，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转型很可能不用付出那样大的代价，为什么呢？广东的增长是很惊人，外贸权也放开了，可根据我和外商交往的经验看，外商，特别是欧美日，对产品的要求很高，那些乡镇企业技术水平还达不到外商要求。”
“就是踩缝纫机，这有还有啥要求？”殷柔柔纳闷的问道。
卢海风和周传德也面露疑惑，就是，一个裁缝都可以作衣服，
“这里面的道道很多，没实际参与是不知道的，就说踩缝纫机吧，一根线，从头到尾，不能断，这还算简单的，拉丝，夹克用的，至少有九个检测标准，我们检测过，国内产品没有一个达标的。”
“衣服做好后，不能有一根线头，.....”
顾三阳讲述着外商的种种要求，有些要求简直匪夷所思，卢海风周传德听得一愣一愣的。
“以前呢，外商很少来国内，一般是在香港谈判，现在改革开放了，外商来得越来越多，现在外商每年要来一次，人家可不是来玩的，而是考察工厂，设备，工人，环境，然后给你提意见，要求按期修改。”
“还这样....”卢海风惊愕不已，觉着这象是天方夜谭。
“所以，要打造一个品牌，不是那样简单的，启星拆分后，要打造出一个成功的品牌，没那么简单，咱们要打造出一个品牌，短时间，五年，时间长点，十年。”
卢海风的笑容很是僵硬，心里却很无奈，就像以前那样，会议一开始就被楚明秋掌控了，如果，会议不在他掌控中，那是他不想掌控。
他不是没想过夺过掌控权，可没一次成功。
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结论是，还是他缺少上级支持，没能掌控管委会。
这是个很无奈的结论，他已经很努力了，可实在架不住对方背景太硬！
上次到市里，领导话里话外就是告诉他，让他一定要支持楚明秋的工作。
还能说什么，可楚明秋干的这些事，有些他能理解，也支持，可有些，他心里发憷，总觉着不踏实。
“马进步，我知道，启星公司拆分了，你担心效益下滑，向园里上交的利润减少。”
这是给马进步台阶下，马进步不蠢，苦笑下说：“启星公司一直承担现金流的任务，这效益下滑，将来怎么办。哎，主任，我们都是跟着你干出来的，你说拆就拆吧。”
“看来还是没想通，心里有疙瘩，可以保留，但工作，必须认真执行，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放心吧，这启星公司也有我的心血。”马进步一点不含糊，立刻下了保证。
“好，有这个态度就好。”楚明秋不再磨叽：“启星拆分为三个公司，电子公司，服装公司，玩具公司。这个工作，在十二月底之前完成，还是由顾三阳副主任负责领导，筹建小组成员依旧。”
“同意！”
“同意！”
“同意！”
........
全票通过，搞定！收工！
楚明秋叫住顾三阳马进步和虎子，带着三人回到办公室，出了会议室，就看到曹群和林百顺在办公室外无聊的抽烟。
“这就等不及了，上我这催来了。”
“唉，没办法，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主任，人大老美天天催我，我都请他逛了五天了，主任，这拖拖拉拉可不是你的风格。”
曹群的语气半真半假，带着玩笑，跟着楚明秋就进了办公室，径直坐在沙发上。
林百顺只是笑笑，跟着坐下。
楚明秋从抽屉里面取出他那份报告，就这样扔给他。
“你们好好看看，我作了些修改。”
说完就不再理会俩人，示意顾三阳四人坐下。
“启星公司改制，是我们四季度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工作，哎，工作忙不完。”
顾三阳笑笑：“工作是干不完的，一步一步来吧。”
楚明秋看着马进步：“你的顾虑，其实是多虑了，你的思想还是没转变，在你的思想中，思考问题还有计划经济成分，而不是市场经济。
你想过没有，我们改制完成后，就是按照市场化方式运作，中积电中微软都股份化了，我们就不再免费为他们提供资金，如此，我们在资金上的压力就大幅度下降！”
顾三阳都楞了，半响，才醒悟的笑着摇头：“可不是这样。”
马进步苦笑着摇头：“主任，敢情您早想明白了，这是给我挖坑呢！”
“我也是昨儿才想明白的，以后啊，园里的负担要小得多，”楚明秋笑道：“顾副主任，三个公司，如何拆分，启星公司现在有多少家底，每家公司多少，还有，下面的分公司，要不要拆，还是保留为销售公司，特别是广东分公司。”
“我明白，主任，你有什么想法？”顾三阳说道。
“就是，你直说。”马进步也说道。
“范眼镜，有什么想法，说说。”楚明秋含笑道。
范眼镜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低了几十年头，他已经习惯了。
“十年都结束了，现在正是你大展宏图的时候，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右派风险。”楚明秋笑道。
顾三阳也笑了：“老范，有什么想法就说！现在不是以前了，右派都平反了，还有什么顾忌。”
范眼镜笑笑，再度推推眼镜，思索着说：“这拆分，公司现在的家底，怎么分？三个公司，每年预算是多？将来的发展路径？还有，此前，我们的销售主要是靠香港分公司，这拆分后，这些都要理顺，主任，哎，不好处理。”
范眼镜在心里其实也是支持马进步的，只是多年谨慎，他从未直接表明态度。
“对，这些都是问题，拆分不只是简单的把三块业务独立出来，还有销售网络，资金。”
“启星公司的销售全靠香港分公司，这是个非常大的隐患，这也是你们将来要努力作的，把柳长林叫回来，你们共同商议下。”
顾三阳点头，扭头问：“虎子，你说说，你的想法。”
会议上，虎子几次想发言都被楚明秋制止，别人没看出来，可他对这两兄弟太熟悉，察觉到了，也猜到楚明秋的目的。
虎子笑笑：“拆分是件风险比较大的事，但就象主任说的，启星公司必须拆分，公司现在业务很多，主业不明确，发展方向不明确，象无头苍蝇，哪里挣钱就上哪，这是我这几个月的感觉。
拆分公司，各公司拆分后，可以很快明确发展战略，可以很快清理出产品线，更重要的是，拆分后，各公司可以展开相应的，针对性的研究。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查看过公司的产品，这些产品的式样都有年头了，我问过，以服装为例，通常是香港那边向外商要设计构思，我们呢？根据外商的构思设计服装。
到目前为止，启星的产品九成是卖到海外，衬衫外套裤子，销量虽然高，可利润却不是很高，启星的主要利润来自玩具和电子产品，玩具呢，五成的利润来自魔方，三成的利润来自熊猫，这种产品结构，风险很高。
电子产品呢，主要来自厨房产品，绞肉机，制冰机，风扇，抽油烟机，这些产品，从技术上说都不难，很容易仿制。”
楚明秋赞同的点头：“这就是我担心的，咱们的产品，太容易仿制了，顾副主任说工艺要求高，就说咱们自己吧，咱们那些合作伙伴用了多少时间把工艺提升上来，七个月不到。
其次，我最担心的便是咱们那些合作伙伴，他们要是自己去找市场，少了咱们这个中间商，是不是利润更高。”
“别人吧，”马进步迟疑着说道：“他们都是咱们扶持起来的，是咱们提供的资金，是咱们提供的技术支持，也是咱们提供的销路，人，不能这样没良心吧。”
楚明秋顾三阳虎子都忍不住笑了，曹群笑得更是放肆！震耳欲聋！
他笑着走到马进步身后，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巴掌。
“我说你小子怎么还这样天真！难得啊！”
虎子也笑道：“这种事非常可能，马经理你想，谁不想把公司作大，咱们想，人家也想，这个想法，无可厚非，你不能限制人家长大吧。”
顾三阳也笑道：“这话很对，人家也想长大，咱们要能限制还行，可咱们限制不了。”
楚明秋插话道：“有句电影台词，经商如同黑夜行船，不进则退，还随时要警惕触礁！”
“以前，这些乡镇企业街道企业，要想作外贸，必须得走外贸公司，可他们的规模小，外贸公司看不上，所以，才必须和咱们合作。
现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外贸权放开，广东只是开始，接下来，全国都会陆续都会放开，我们不会再有这种独家经营权，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我们的合作伙伴，特别是广东那边的，迟早会走上抛开我们独自发展的道路。
现在，可能不会发生，因为，他们的规模还不够大，但这是个重大隐患，也是我们必须排除的隐患。”
“除了这一点，拆分启星，还有个目的，就是创建我们自己的品牌。
苏海洋，去年辞职，创建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和电子品牌，现在，他的公司产值已经上千万了，同志们，才短短两年，产值就上千万，利润有数百万。”
“苏海洋就是一面镜子，咱们的模式很容易复制，广东分公司，香港分公司，以后还有没有职工辞职？自己去创业？
还有，启星要发展，必须走出自己的路，现在，我们挣钱，挣的是什么钱？
说明白点，咱们挣的是血汗钱，这钱是从工人的身上剥削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服装的出货量最大，利润却是最低的，而小家电出货只有服装的一半不到，利润却是最高的，原因很简单，小家电有自己的品牌。”
启星公司三大块业务，小家电利润最高，其次是玩具，最少的是服装，前两者都有自己的品牌，小家电的品牌统一，都叫小阳，小阳绞肉机，小阳电风扇......
“拆分启星，这个担子，还是你来挑，”楚明秋对顾三阳说道：“什么时候能给我方案？”
顾三阳想了想：“一个月，包括人事安排，不过，拆分后，人员肯定要增加，这个....。”
“实行合同制，招聘，到职业介绍所招聘，这样也可以让职业介绍所兴盛一把。”
顾三阳点头，继续问道：“财务呢？”
“这是你的工作。”
顾三阳再度点头：“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楚明秋摇头：“工作紧，改制过程中，肯定会出现不少问题，及时沟通。”
顾三阳四人起身出去。
楚明秋喝口水，放下杯子，曹群和林百顺已经坐在对面，曹群扔过来根烟，楚明秋拿起来看看，笑道：“呵，中华，有钱了，抽的烟都不一样了。”
“去，去，这还是国庆时，我爸老部下来看他送的。”
楚明秋笑笑，示意下他们手上的报告：“看完了吗？”
曹群笑容顿时消失：“唉，我知道，我作了很大让步，可，没办法，美国人很强硬。”
“以我的经验，在美国人面前，你必须强硬，充分利用我们现有条件，你们在谈判时，没动脑筋，前期的市场调查白作了！”
楚明秋的语气很严厉，曹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市场调查的结果让曹群很兴奋，中国及其需要计算机，无论大型机还是中型机，市场都有很大需要，只是IBM的东西太贵。
这个市场报告，楚明秋觉着作得很好，可接下来，拿着这份报告去和IBM谈判，结果却是灾难性的！拿到一份亏得一塌糊涂的结果，幸亏还没签字，还有机会改变。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曹群，我带你参加了多少次谈判，为什么让你参加，就是让你学习，怎么与老外谈判，让你观摩，可现在呢，你谈出个玩意？你就那么着急！”
楚明秋恨铁不成钢，曹群被骂得面红耳赤，林百顺在边上如坐针毡。
果然，楚明秋没放过他。
“还有你，你作为他的助手，怎么就没告诉他，就那么看着他掉进人家圈套！”
俩人都没敢分辩，在交合同时，俩人都信心满满，可看过楚明秋的批注分析后，都傻眼了，没想到，美国人埋了这么多雷。
“技术培训，要我们出钱；售后服务，要我们组建团建，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的工程师要来，还得我们掏钱，而且还是按天支付；还有，配件，按市场价，我们的汉化呢，却只给一美元，你们这个合同，堪比南京条约。”
“这还是简单的，你看这点，这点，”楚明秋抓过合同，在上面连续指出几个点，这几个点，都是他标注出来的。
“这老美够狡猾的，”林百顺苦涩之极，这几个雷，他都没看出来。
“还有资金支付，每个季度一次，你怎么想的，国际贸易最短也是半年一次。”
“还有，我们必须配合他们的全球销售战略，这个雷，很深，他们的全球战略是什么？销售怎么定？这些都没搞清楚，就敢答应。”
“谈判其实就是个智力较量，和打仗一样，知己知彼，你这次做到知己，但没做到知彼。
谈判是个心理博弈过程，你太着急，对方很可能看破这点，才给你挖坑。”
“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谈判中一定要注意细节，这次谈判中，你显然忘记了。”
“可要重谈，这个....”曹群一脸苦相。
楚明秋微微摇头：“你小子是不是把话说满了！”
曹群和林百顺都不好意思，楚明秋叹口气：“你小子这次谈出个南京条约，虽然丧权辱园，还好不是马关条约辛丑条约，否则我就只好撤了你们俩。”
曹群连忙辩解：“主任，这次，...”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楚明秋叫了声进，虎子推门进来。
进门便察觉气氛不正常，便笑着对曹群说道：“挨批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毛毛躁躁的，大爷惯了，啥事都这样，吃亏是迟早的事。”
“得，得，这次哥们认栽，挨批，我认！”曹群拿出早年浑不吝的痞癞样，死猪似的任凭责骂。
“对，就这个样子，去和美国佬谈判，反正要来我们这开辟市场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你没谈好，在这我这儿交不了差；谈判破裂，他们回去也交不了差！我就算再不满，也不可能开除你，可他们的老板要不满，饭碗可就没了。”
“听到没有，你小子锻炼这么久，这个道理还不明白！”虎子笑呵呵着拍打曹群肩膀，曹群疼得直咧嘴。
自从结婚后，虎子每天都幸福满满，可兄弟们都知道，回家之后，可就是另一个样子，下厨房，打扫房子，担心楚箐到团吃不惯，每天都做好饭菜让她带到团里，绝对是二十一世纪标准好男人！
楚明秋很清楚，曹群之所以谈出这么个结果，与他的焦虑有一定关系，他的职业已经到一个瓶颈，他的职务已经是科级了，这在科技园已经算高的了，再往上就只能取代楚明秋了，可这显然不可能；其次，就是钱，这家伙想挣钱，为此，几次去广东倒卖电子表。
“我看这还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事。”虎子的手在曹群的肩上捏了下：“你小子脸皮挺厚的，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
曹群苦笑着叹口气：“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是不知道，这美国人讲信誉，这都形成合同了，就差最后一步了，这个时候再推翻重谈，这...，换谁能接受？”
林百顺也叹口气：“以前都是跟着你参加谈判，觉着也没什么难的，现在看来....”
“这下知道了，看人干活不累，”虎子坐下，曹群把香烟推到他面前，虎子摆手，林百顺诧异的问：
“怎么啦？”
“戒了！”
“戒了？”
曹群林百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满脸诧异，戒了！
楚明秋笑了笑，虎子理所当然的点头：“戒了，小箐说，我抽一手烟，她吸二手，久了就影响嗓子。”
“成啊！模范丈夫！”曹群讥笑道：“人公公不一样抽，你小子，以后被你媳妇管得死死的。”
楚明秋摇头说：“你这就不懂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疼，你要不疼，她就会找别人疼。”
林百顺吧唧嘴，发出奇怪的声音：“瞧你说的，你在家好像不这样，左雁可事事都顺着你，你在家可跟甩手掌柜似的。”
楚明秋摇头说：“你这话可片面了，人和人不一样，雁儿和小箐一样吗？不一样，小箐是戏痴，为了唱戏，啥都可以，你看她什么时候讲究吃穿住了，讲究穿戴了。”
虎子点点头，楚箐从不讲究这些，北大荒那么苦，每天那么辛苦，她依旧每天坚持练功。回城后，条件改善了，可她还是那样，别的年青姑娘化妆穿喇叭裤，她依旧清汤挂面，对那些喇叭裤嗤之以鼻。
原以为是她手上没钱，可结婚后，楚箐给他一张存折，里面足足有两万巨款，他惊讶的问是哪来的，楚箐说她爸平反后，国家补偿的工资和慰问金，她爸给了一万多，另外这几年的演出，还有当知青的工资，还有她以前的压岁钱，反正杂七杂八的就这么多了。
虎子没收，让她自己收着，楚箐也没多说，顺手就放在柜子的抽屉里。
“反过来，任何妨碍她唱戏的事，她都会很在意，这个，你就要注意了，媳妇在意的事，你就要在意，这才是疼媳妇。”
“那左雁在意啥？”曹群故意问道。
楚明秋洒然一笑：“关你什么事！回去好好疼媳妇，别一天到晚喝酒跳舞，别到时候把家跳没了。”
曹群嘿嘿干笑，不吭声了。
林百顺也笑道：“就是，那舞厅乱七八糟的，有啥意思。”
“去，去，唉，哥们就是早生了十年，没赶上好时候。”曹群唉声叹气，很是懊恼。
“这还不容易，把你塞回你妈肚子，重新拉出来。”虎子笑道。
林百顺和楚明秋都大笑，曹群拱手求饶：“得，我错了，行不！”
楚明秋笑道：“得，知道错了就行，你们回去，召集谈判团队，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扣，看看里面有没有坑，如果人家要坑咱们，会挖成什么样。”
曹群点头说好，林百顺也起身，就准备离开。
“曹群，合资公司的经理，还是你的，不过，你要谈出个辛丑条约马关条约，这个经理就别想了，到许云梅那去锻炼两年，听清楚了吗！”
“成，放心吧，我这就去把这美国佬的坑都填上。”
曹群高兴的走了。
虎子关上门，回来坐下。
“会上，干嘛不让我说话？”
“你才来几天，地盘还没踩熟，急啥！”
虎子苦笑下，楚明秋说道：“三个分公司，你打算选那家？”
虎子早就清楚，楚明秋让他参加启星公司改制小组的目的，便直接说道：“我对服装玩具，没有丝毫兴趣，还是小家电吧。”
这在楚明秋估计内，他给虎子倒上茶，然后说道：“既然这样，你悄悄给顾三阳透露点，我估计马进步也想要这一块，范眼镜是随遇而安，与世无争，给那家厂都行，不过，服装厂不能给他，玩具.....，这家伙，太与世无争了，这性格，适合掌管家公司吗！”
虎子摇头：“这点我不赞同，朱明，还记得吧，在三连时，他也是与世无争，谁都能说他几句，每天闷声干活，可现在呢，在广东不是一样干得风生水起。”
楚明秋点点头：“你这话有道理，嗯，就这样，这段时间，你好好干，有什么意见大胆提。”
楚明秋一直认为，虎子的才干绝不比葛兴国猴子差，那些年要不是自己担心他出事，始终压制他，不让他出头露面，始终躲在勇子背后，所以，大家伙才不清楚他的才华。
在北大荒，他才展露出才干，不过，那时，舞台太小，也很封闭，他依旧不显山露水。
经过四年大学培养，现在该放虎出山了！
“以前，不让你出头，就是为今天，虎子哥，现在机会来了，发挥你的全部才华，把这个厂搞好！”
“小家电，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这里面东西极多，”楚明秋含笑道：“小家电，除了风扇外，最多的是厨房用具。
你掌控电子厂后，要想办法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现在的产品都比较粗糙，还很原始，要增加技术含量，把芯片技术和家用电器结合。
还有，现在咱们国内的市场还不够大，这个不够大，主要是体现在购买力，所以，市场还是要向外，到国际市场去找钱。”
虎子笑道：“你放心吧，在经研所培训过，管理上，一知半解，到时候问你。”
虎子最大的短板是没管理过工厂，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去经研所参加培训。
“成，大胆干，不要有顾忌！”楚明秋说道：“这拆分只是开始，下一步还要股份化，管理层和普通职工，都有期权。”
现在管委会的中低层干部和新分来的大学生和留学生都知道，要进入管理岗都必须到经研所参加培训，否则压根提升不了。
说起留学生，楚明秋很失望，教育部把今年回国的五十多个留学截留了，把他给气坏了，亲自跑到教育部要人。
教育部开始并不让步，教育部部长被缠得没办法，才给了楚明秋三个名额，楚明秋不答应，要十个，他的理由是，当初高科园是花了钱的，就算少点，也不能少这么多。
教育部这下也不同意，部长亲自把各大学要人的报告拿给他看，从燕京到广州，几乎所有大学都在要人，部长苦口婆心的劝他，教育是百年大计，这些人放在大学里，可以培养更多的人才，这不比放在企业要强，你楚明秋每年都要人，抢人抢到教育部来了，可偏偏对增强大学力量却不放在心上，这很令人费解。
楚明秋被堵得没话说，最后不得不让步，名额要五个人，而且还得他自己挑，部长总算同意了。
以他一个副处级干部，居然打上教育部，还得到部长的接待，这也算开天辟地头一遭。
楚明秋在名单中发现，这次回国的留学生除了美国的，还有西德和日本，在名单中，他看到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李光南。
南美洲的蝴蝶扇动下翅膀，在东太平洋就会形成一个热带风暴；
楚明秋这只蝴蝶的动静可就不只是扇动了下翅膀，很多知名人物的命运都改变了。
李光南也一样，在另一个时空中，他是八一年才接到加拿大国家研究院邀请，去当了两年访问学者，八三年才回国，回国时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一批国内急需的器材，包括各种芯片，编译器，计算机等，回来便进入计算所下属的新技术开发公司，也就是联想的前身。
在这个时空，他的命运改变了，76年，去美国斯坦福留学，研究方向是大规模集成电路，七九年获得硕士学位，然后在AMD工作了两年。
楚明秋自然不会放过他，马上下单，然后又挑选了四个，两个从美国归国，一个西德，一个日本。
负责分配的留学司司长很是无奈，告诉部长，这楚明秋太贼了，选的人都是各单位抢着要的，就说那李光南，计算所和华清都在要。
可不管怎样，楚明秋把人要过来了。
这五个，有四个进了中积电，一个去了中微软，住房还是管委会分配，只是其中三人原来不在燕京工作，他们的家属还要调到燕京。
现在与以前不一样，科技园下属公司都在改制，改制就停止进人，中积电中微软更进不去。
所以，这几个人的家属让人力资源部的同事感到很棘手。
在楚明秋看来这些都不是事，这三人的妻子其实都不是那种文化不高的农户或普通女工，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老婆几乎清一色是大学同学或研究所的同事，这些十年之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要安排个工作还难吗？难处主要在燕京户口上。
每年的进京户口就这么多，这五人都结婚了，当年选择留学人员时，结婚与否是个重要指标。
让楚明秋很欣慰的是，洗衣机厂和电器厂发展顺利，他心心念念的集资问题，上级终于批准，同意他们在园内搞集资，要求是资金不能超过十万，不能搞强制，也不能扩散到园外，时间是半个月，半个月内，能完成多少算多少。
原则定了，具体方案还需要管委会讨论，这个事不着急，洗衣机厂现在的资金还够，相反比较麻烦的是电器厂，这个厂人少，厂内职工的集资款少，而且电器厂的设备价格比较高，要不是管委会提供的扶持资金，连设备都买不了。
两个厂的集资，在这个月都必须落实。
第八十章 拍部电影
纪思平推开办公室的门，有些沮丧的坐在椅子上，一个多小时的会，没有丝毫结果，一切照旧。
秘书跟着进来，看到他的样子，赶紧给茶杯添上水，然后悄无声的退出办公室。
纪思平已经到宣传部任职，但还是代理副部长，按照组织程序，他这个副部长还需要人大批准，这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恢复十年前的人大权力。
秘书也是他自己挑的，他没有选今年分到部里的大学生，而是选了一个回城知青，这知青只是工农兵学员，77年分配到部里，一直在部里打杂。
秘书是领导工作中最近的人，而且很多秘书还掺和到领导的私人生活中，领导要干点什么，瞒谁都瞒不了秘书。
十年中，秘书便是专案组重点突破对象，很多老同志的秘书在强大的压力下崩溃，交待了领导不少私事，以后反腐，秘书也是重点突破对象。
领导和新秘书也有个磨合期，这和所有行业都一样，纪思平也一样，秘书还在琢磨他的性格和工作方式。
过了会，纪思平叫他进去，让他去秘书科把这几天的会议记录拿来，他要看一下。
秘书很快拿来会议记录，纪思平翻看着。
周一，在全国开展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推广工作。
周二，关于如何落实领导指示，改革宣传工作。
周三，关于纠正青少年中不良思想的工作。
周四，关于树立改革开放典型和积极分子的工作。
周五，加强人民文化教育的宣传
周六，关于如何解决各部门宣传经费短缺的问题。
每天都是会，可没一个有落到实处的，张嘴说了堆空话，啥事都没作不了。
“宣传经费，以前是怎么弄的？”
秘书小心的答道：“宣传经费，部里只负责部属宣传机构，下面省市一级的宣传经费由省市调拨。”
“小吴，我刚来，好些情况不清楚，部属机构有那些？这样说吧，有那些单位和机构是部里拨款？”
“归咱们部里管的机构和单位，主要是人民出版社，新闻出版局，宣传干部学院，红旗杂志，国际新闻局，.....”
纪思平越听越是烦躁：“电影厂和中央电视台，不归部里管吗？”
“咱们电影制片厂就那么几个，咱们部里不直接管电影制片厂，电影制片厂归电影局管，但他们其实也就是负责审查剧本和样片，至于经费，除非是部里要求的献礼片，否则都是由下面的宣传部负责划拨，每年都有这样一笔经费。”
秘书倒底在部里待了几年，把事都说得清清楚楚，纪思平不住苦笑。
到部里后，王部长就和他谈过话，他也成功要到影视歌这块工作，可没想到，部里实际只定原则，负责指导工作，实际工作是下面电影局在干，中央电视台呢，直属国务院，他们宣传部只是代管。
这该如何开展工作呢？
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让他很不舒服，上面让他到宣传部，就是来干事的，不干事，来这作什么！
可.......
宣传部有一个正部长，六个副部长，论资排辈，他排在最后。
不过，影视歌这一块，在宣传阵地上，是很重的一块。在书记会上，王部长力主把这块分给了他。
看到他沉思不语，秘书又悄悄退出去。
思考半天，他拿起电话：
“王部长，下周，我想下去调研，就到中央电视台，电影局，还有出版社，唱片公司，走一圈，看看，下周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
“嗯，成，深入基层，是我党传统，这样好，我同意，纪副部长，这工作不着急，千头万绪，总能理出头绪。”
纪思平放下电话，苦笑着摇头，都是老狐狸，知道他要干什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把火该烧在哪！怎么烧！
他没有头绪。
不知道该如何破局！
再度抓起电话，连打三个才找到人。
“小楚，晚上有空没有？”
“好，晚上见。”
..........
楚明秋放下电话，略微思索，笑了笑，转身出来。
不远处的小操场上，人头攒动，多数是大婶大妈，几个无聊的年青人在边上看热闹。
豆包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好像刻意在躲避他。
楚明秋心里清楚，这小子不久前向公司打了报告，要求停薪留职，可公司说现在是合资公司，所有人都是合同制，要么留下，要么辞职，没有停薪留职一说。
豆包不服气，他堂堂正式工，变成合同制了，就成了合同制工人了？铁饭碗变成纸饭碗！凭什么！
他找到楚明秋，楚明秋告诉他，中积电的所有职工现在全部转到科技园，如果他要从中积电辞职，就转回管委会，再向管委会申请停薪留职，管委会一定会批。
豆包回去后，却没了消息，这让楚明秋有些纳闷。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
娟子甜美的歌声在家属区回荡，排队交钱的人神情各不一样，有些人神态平静，有些人则满是担忧。
楚明秋心里清楚，别看这么多人在买债券，实际上，他们心里还是将信将疑。
这大概是中国第一次公开发行企业债。
洗衣机厂承诺的利率比银行利率高，每年5％，不过，所有债券只能在三年后兑换，也就是说，这笔钱要冻结三年，三年后两本带息归还。
不过，楚明秋不打算付这笔钱，他打算债转股，把这些人都变成股东。
“主任。”
楚明秋扭头看去，是个白发较多的老人，他立刻浮现出丝笑容。
“苏工，怎么啦？”
苏工，苏悟思，四十末归国的留学生，长城公司还没有时就到中科院，可以说是长城公司元老级人物，退休前是长城公司副总工程师。
苗婶不但找了他，还找了另外两个退休工程师，一个叫周锡民，是电子工程师；另一个叫俞长青，是机械工程师。
苗婶是幸运的，长城公司是个高科技人才密集企业，退休的高级人才多了，在家属区里，每天锻炼的老头老太太，说不定就是留学回来的专家工程师。
苗婶他们这帮始创元老，压根就没啥技术，让她们去搞洗衣机，最初或许能仿制出来，可接下来呢？
楚明秋必须给她们找到技术人员，指点她们去找这些退休的工程师，并告诉她们找那类工程师。
“苏工买了多少？”
“一千。”苏悟思含笑道：“听说主任买了一万？”
楚明秋点头：“我对苗婶她们有信心，如果可以，我本打算多买点。”
这次发行的债券总金额是十万，楚明秋是第一个买的，出手便是一万，管委会要承销五万。
楚明秋确实想多买点，不过，按照规定，个人购买不得超过一万。
这个规定很奇怪，不是楚明秋定的，而是上级定的，楚明秋看到时，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要定这么个金额，张副市长在他追问下才说出实情，原来上面有人担心，万一经营失败，还不了，那时买得多，损失就大，损失大了，引起群体事件，就麻烦了。
楚明秋哭笑不得，这有管委会作保，还担心个啥！
苏工看着楚明秋，笑了笑，楚明秋的豪横在科技园有名的，上月购买国库券，退休职工不用买，在职的按照工资买，普通职工10％，干部15％，处级以上干部20％。
楚明秋出手也是一万，搞得财务人员哭笑不得，分给科技园的国库券是按照工资总额分的，稍稍多了点，可也多不了多少，他要买了一万，别人就买不了了。
国库券，这是新玩意，宣传口号是支援国家建设，跟当年爱国公债一模一样。
这个口号对老职工很有影响，但对年青人来说，就没那么大影响了，大部分年青人不卖这个账，如果不是强行配售，可能压根不会买。
所以，有些退休老职工愿意买，却买不了；青年人不想买，却不得不买。
不过，这种情况在几年后就转变，都不愿买！
国库券的黑市交易悄悄起来。
某证券公司老总就是凭此发家！
“我关于洗衣机厂的发展报告，你看过了吗？”苏悟思问道。
苏悟思在应聘后，很是积极主动，他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要给洗衣机升级换代，追赶国际先进水平，要上全自动洗衣机。
“这事，我也想和您谈谈，”楚明秋沉凝下说道：“您的报告早了三年，为什么呢？苏工，您看苗婶她们，技术能力行吗？”
苏工楞了下，这个问题击中要害，苗婶她们大多数是没技术的，连机床都不会，这一个多月，正忙着技术培训呢。
培训老师自然是厂里的退休师傅，每个月给五十，快接近他们的退休工资了。
“用三年时间培训，这三年里，还得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市场经济，怎么向市场要效益，苏工，这些事，急不得。”
苏悟思沉默不语，神情中全是惋惜。
楚明秋看着他，笑道：“给您个任务，怎么样？”
苏悟思精神一振，连忙说道：“成，主任！”
“把芯片安在洗衣机上，让洗衣机智能化。”
芯片？洗衣机？智能化！
苏悟思一时没反应过来。
“洗衣机电冰箱空调，这些其实都可以归类到生活家电这个行当，这类产品必然会和芯片技术结合，智能家居，智能产品。”
“这，这怎么结合，国外有没有这类产品？”苏悟思脑海迅速闪过诸多产品，国内国外的，都没听说，把芯片安放在洗衣机上，能起什么作用？
“国外还没有，如果您成功了，就是全球首创，至于芯片安装在洗衣机上，我觉着可以控制转速，比如夏天的衣服，轻便，转速就可以慢点，冬天的衣服重点，功率就需要大点，还有，可以定时，可以有省电模式。”
楚明秋干脆蹲下来，拿根木棍在地上画起来，他已经回想了很久，前世买的洗衣机都有那些功能。
这图形比较简单，可对苏悟思来说，就是头脑风暴，他还没想过，芯片可以这样用，看上去没多少技术含量的洗衣机，居然还有这么多道道！
“苏工，苏工。”
楚明秋连叫几声，苏悟思都没理会，他只好摇摇头自己走了。
冲豆包招手，豆包左右看看，不得已快步过来。
“主任，啥事？”
“怎么，不申请停薪留职了？昨儿，小志还在问呢？”
豆包脸色顿时变得跟苦瓜似的，沮丧的骂道：“娘的，不知道谁那么爱打小报告，我爸不知怎么知道了，打电话回来说，他革命了一辈子，打跑了资本主义，他的儿子不能去当资本家！”
“靠，你爸这思想，太老套了！人小志他爸都赞成，你爸那脑筋咋不开窍！”
“我也这样说了，我爸爸怎么说，你猜！”
豆包忍不住乐了，楚明秋一头雾水，皱眉看着他。
“我爸，我爸，说，他楚宽元就是资本家，奸商，战争年代就坑蒙拐骗，本性难移！”
楚明秋大笑不已，连连点头：“说得好，这小子坑蒙拐骗，你爸当初是不是上了他不少当吧！”
豆包很认真的点头：“以前听过几耳朵，我爸有时候在家里骂，一会说他爸是犟头，一会说坑蒙拐骗！我也纳闷，这倒底算什么！”
楚明秋笑笑，豆包也笑了。
“你多大了？”
豆包微怔，随口答道：“三十一。”
“三十而立，刚鼓起点雄心壮志，怎么，你爸骂上两句就当缩头乌龟了，你小子还没断奶呢！”
豆包愣怔在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诚志就比你小子强，我和远子给他安排了工作，可他就想自己出去闯，现在闯出个公司来，你小子呢？”
豆包被激得差点原地暴跳，堂堂七尺男儿，被人当面嘲讽没断奶，军二代的血性被成功点燃。
豆包当即回办公室，写辞职报告去了。
小操场上，排队交钱的人依旧很多，走了一批又来一批，都是厂里老职工，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少的十块钱，多的两三百，这也是中积电，换个单位，可不一定能拿得出这么多。
苗婶乐呵呵的告诉他，五万债券卖得差不多了，看看情况，可能还不够。
楚明秋很是满足，告诉苗婶，不要急于提高产量，要加强技术培训，每个人的技术都要达标，现在他们是为自己工作，产品质量是重中之重。
苗婶满口答应，楚明秋告诉她，给她半年时间，把所有职工训练成技术标兵。
苗婶大包大揽，保证在半年内把所有职工都培养成技术标兵。
不过，苗婶也提出，说不少人来找她，想推荐子侄进厂，不知道行不行？
楚明秋笑说，这是她的事，她是董事长兼经理，要不要招人，她说了算。
苗婶一脸愁容，说按照生产需要，现在的人手是少了点，可要得也没那么多，可这收谁不收谁，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这话不好说。
楚明秋想了想，告诉她全收进来，她们那批待岗职工，大部分都过了四十，再干上五六年，也就退休，那时候，这批年青人正好顶上来，这五六年时间，就当是培养工人。
其次，她们那批待岗职工大部分是家庭妇女，上有老下有小，不能长期离开燕京，另外还需要销售人员和售后维修服务人员。
苗婶一一记下，心中非常高兴，楚明秋的话解决了她的烦恼了。
楚明秋又让她拟出明年的工作计划。
苗婶又开始苦恼了，楚明秋没帮她，他不能扶着她走，如果她实在不行，再换个人，比如，范眼镜。
记着纪思平的事，他准备回去了，债券销售没问题，用不着他在这盯着。
刚准备走，老张又找来了，看他着急的样，楚明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张，你别着急，下一步就是你们，上面既然批了，两家厂子就都批了，可现在，你们，人就二三十号，设备还没买，厂房刚收拾出来，你至少要把设备买好。”
老张头着急说：“我们现在资金不足，园里给的十万扶持资金，加上我们自己凑的五千，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设备已经到了两台，还差注塑机切割机，我们已经快没钱了！”
“知道办厂不容易了。”楚明秋丝毫不着急，老张头他们比较吃亏，苗婶她们先立项先开工，把厂里能利用的资源都抓到手上了，轮到老张他们就没剩啥了，连厂房都没了，只能向外寻找，还是楚明秋以管委会的名义出面，才向市政府要了块地，让他们建厂房。
老张头他们的初期成本就比苗婶他们高多了，他们人又少，能集资五千，已经是大家尽力的结果，管委会十万扶持资金，在建厂房和买设备中就花得七七八八了，以至于买设备的钱都快没了，由不得老张头不着急。
老张头苦涩的摇头，心里居然生出隐隐后悔，不该来挑这个头。
“老张，听说您以前经常骂厂领导，从你们电工班班长，到车间主任，再到老阎老周，都被您骂过，现在知道经营管理一家厂有多难了吧。”
老张头顿时紫涨，嘴巴蠕动，半响，才难为情的辩解道：“我，我，唉，是，我错了。”
“没必要，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老张，我记得我提醒过你，资金使用，要谨慎小心，你看看，现在资金不够了，着急了吧。”
老张急赤白脸的，擦擦头上的细汗，苦涩的叹口气：“主任，我知道错了，可现在，....”
“你手上还有多少钱可以用，下月工资要留足。”
老张头盘算下：“还有大约三万块，可还有厂里的电路安装，还有注塑机切割机，还有检测设备，除静电设备，还有生产原料，这些，杂七杂八算下来，至少要八万，主任，这债券不卖出去，咱们这厂就干不起来。”
“老张，看你急得，不是还有三万吗，先把能干的事干完，元旦前，把厂房收拾好，已经买了的设备安装好，该买的设备，先付出一成订金，货到付款，至于剩下的资金，您看，不就是一天的事，我给您保证，十二月中旬之前，资金一定到位，如果到不了，这十万，我私人给您。”
老张头一颗心顿时落到肚子里了，随即笑道：“主任是有钱人，早年间，你们楚家可是京城首富，家财万贯，....”
楚明秋翻个白眼：“老张头，你要这样，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管了！”
“哪那行，有困难不找你找谁！”
老张头说完拔腿就跑，逃也似的。
楚明秋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回头看，苏悟思还蹲在地上，丢下木棍被他拿在手上，在地上画着。
他赶紧悄悄加快脚步，转过弯，才放慢脚步，悠闲的上车，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家。
现在他也学精了，反正园里有小车，他也有固定的专车，原来是不想配司机，现在管他的，反正司机的工资不归他开。
这是个比较讽刺的事，本来楚明秋自己开车，可以省下司机的工资，算是压缩了成本，可各种规定不准这样，比如说吧，司机送他回家，包括明天早晨来接他，都是规章制度允许的，可要是司机来干这个，那就符合规章制度。
这让楚明秋非常无语。
只是他还是没那么奢华，没让司机早晨来接，只是下班送一下，但这也苦了司机，因为他下班比较晚。
司机乔四梁是他第二任司机，原来那个是个小年青，嘴巴不严，晚上送了几次便报怨不休，楚明秋倒没惯着他，很快便换成了四十多的乔四梁，乔师傅倒是很坦然，嘴也紧，不管多晚都没报怨过。
在胡同里下车，楚明秋让乔师傅回去，自己去杂货铺买点零食，又买了几个卤菜提回家。
到家便交了部分给赵婶，告诉她晚上有人来喝酒，晚饭就吃部分，又拿出两瓶茅台。
赵婶经验丰富，明白今晚要来的肯定是贵客，马上问要不要多炒两个菜，楚明秋说不用，他不吃晚饭。
纪思平没让楚明秋等多久，七点多，他刚吃完晚饭就来了。
楚明秋顺口问他吃过没有，纪思平笑说宣传部食堂不错，已经解决了五脏之事。
在如意楼坐下，楚明秋打开茅台，左雁很快送来下酒菜和花生等零食。
纪思平也没回避，俩人相交二十多年了，用不着避讳什么，直接把自己的困境说了出来。
楚明秋也很直接，沉默的喝了几杯酒，纪思平也不催，俩人默默喝着酒。
“纪哥，我觉着你不用着急，宣传部的工作很复杂，新老思想冲突很激烈，你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我觉着你可以从单一事件入手，比如，电影，归你管，先不要去碰歌，先从电影入手。”
纪思平原以为他会说从歌曲入手，倒不是因为他的歌被封了很多，而是现在港台歌曲泛滥，大街小巷到处在放，那什么禁令，压根没用，年青人照样追捧。
没用的禁令，那就是废纸！
没想到楚明秋的主意却是从电影破局。
“你的意思是拍一部改革开放的电影？”纪思平说道：“你是不知道，这电影现在争议也多，去年的苦恋，你知道吧。”
“这么大的风波，谁不知道，”楚明秋笑道：“78年，全国人大发布告台湾同胞书，台湾方面没有回复，咱们可以再烧上一把火。”
纪思平端到嘴边的酒停下了，愣愣的看着楚明秋，这怎么搞统战？
“以往，我们在影片中，国民党都是蠢笨猥琐，形象很差，那么拍部电影，抗战题材，国民党全是正面形象，然后拿到香港去放映。”
纪思平眼前一亮：“抗战中，国民党是打了些恶战胜仗，很惨烈，淞沪抗战，台儿庄战役，上高战役，你觉着拍那场？”
“淞沪会战，应该算一场败仗，而台儿庄战役是胜利，而且是首场战役性胜利，歼敌过万，平型关只能算战斗胜利，歼灭的只是日军的后勤部队，与台儿庄不能比。”
纪思平点头赞同，楚明秋赶紧提醒：“如果审片，你可绝对不能这样说，嗯，这事，你要和统战部联系，与统战部联手推动。”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继续。”纪思平笑道。
“剧本，你亲自抓，电影导演，你要告诉他，真实，王铭章守滕县，悲壮殉国，韩复渠逃跑被枪毙，一点不要避讳，这小子放弃黄河天险，放弃济南重镇，该杀！”
“总之，一切尽量还原真实，要惨烈，要凸显国军将士的悲壮牺牲，不要脸谱化，咱们电影表现手法，就是正面人物脸谱化，怎么打都打不死！拍得太真实了，就是战争惨烈论，战争那有不惨烈的，更何况，咱们是以弱击强，牺牲肯定大！”
“要拍出尸山血海，蒋介石的形象，要正面，要把他作为统帅来描写。”
纪思平喝干酒，抓了几颗花生在手上捏着：“这有作用？”
“有没有作用不管，《告台湾同胞书》，发表两年了，有作用吗？没有，为什么要发表？”
纪思平再度点头，楚明秋又笑笑，笑容诡异，满满的阴谋。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咱们再在他们内部点把火。”
“内部点火？怎么点？”
“你知道我家里有个老人，我朋友黑皮的爷爷，他儿子当年就是去了台湾，几十年了，老爷子思思念念的就是想儿子，想再临终前再见儿子一面。”
纪思平目光闪动，立马就明白了，拍手叫好。
“你小子贼！这点子太贼了！蒋经国肯定手忙脚乱！高！实在是高！”
几十万老兵跟着蒋介石去了台湾，抛家弃子，亲人之间几十年不见，能不思念。
“怎么干？”
“中央电视台，开个栏目，就叫海峡两岸，组建一个拍摄团队，就找那些台湾老兵的父母上电视。
说点什么，爹活不了多久，就想在死前看看你；你走了三十年，娘想你了！”
纪思平楞了下，叹道：“你小子，真毒！”
楚明秋也乐了：“这是阳谋，是人性，蒋经国不准老兵回家探亲，本来就违反人性，咱们在他屁股下烧把火，说不定三通就实现了。”
现在中央电视台还没有专门的对台节目，楚明秋每每看到那些栏目都忍不住在骂，宣传部统战部都是帮瞎子，现在哪里还有比电视更好的宣传工具。
这么好的工具不用，宣传重点反倒放在报纸上，这报纸就算写得天花乱坠，弯弯普通人看得到吗！
“你要去福建，到福建去看看，建立大功率转播平台，要保证我们的电视能让台湾人民看到。”
纪思平点点头，楚明秋有些纳闷，宣传部有这么多副部长，为什么他能拿到影视歌这块？这块的内容很多！
纪思平苦笑着摇头：“六个副部长，两个长期泡医院，一年能来上两个月班，就算不错了。
剩下四个，一个是常务副部长，负责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同时兼任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一个负责出版和报刊杂志，包括中央广播电台；一个负责青少年学校，团中央负责配合，这就去了三个了，剩下的就剩我了。”
楚明秋笑了笑，纪思平继续说道：“这里面，我最年青，上面那个五十多，再上面就是六十多的了。”
六十岁以下的就两个，这与其他部委差不多，也是干部队伍的现状。
“宣传是讲究方法的，解放前，我们宣传手段很符合潮流，年青人追求的就是潮流，其实潮流不是不能作宣传，只要掌握了方法，都能宣传。
你仔细研究下美国人的宣传，好莱坞，娱乐之都，人家也作宣传，你好好研究下。”
纪思平叹口气：“宣传部的工作，我才去不到一个月，这几周，几乎每天都有个会，可不管什么会，都不解决问题。
上面不管谁说句话，我们都必须作出反应，都要准备落实，可上面那些大佬，今儿这个大佬说应该这样，明儿那个大佬不满意，说应该那样，老弟，难啊。”
喝口酒，继续报怨道：“这宣传工作，就像你说的那样，方法手段，都要随时代发展而发展。
你是不知道，我稍微提出一点意见，马上就有人出面反对，以教员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把这拉了根绳子，一步不能逾越，一说起来，就是当年我们怎么干的，是怎么在青年中获得支持的！”
楚明秋无声摇头大笑，纪思平也无奈的摇头，楚明秋喝了两杯酒：“这怎么能比呢！当年咱们是在野党，国民党是执政党，在野党责任轻，可以随便骂，执政党不行啊，在这方面，具有天然劣势。”
“再说了，我党在社会各组织中都是领导，那么社会出了什么问题，老百姓有什么报怨，我党自然要承担责任，不能说，掌控权利时，有你；出了问题，就是别人的了，再说了，除了我党，还有那个党派能承担责任。”
只有他们俩人的情况下，说话都没什么顾忌，什么都敢说。
“现在电视，顶破天还有三五年，就能普及，家家户户都有电视，电视是重要的宣传工具，再看看中央电视台，有多少资金，设备状况。”
中央电视台是燕京电视台升级而来，到现在也不过三年，级别是司局级，比中央广播电台的级别还低。
别小看这个级别，这关系到资金，中央电视台可不是盈利单位，全靠上级拨款，现在有广告，可广告不多，连广告部都没有。
广告，现在已经不是稀罕物，报纸和电视台都有，只是现在的广告不管表现形式还是数量，都很少，而且，广告主要还是在报刊上，电视上的广告很少。
“我下周要到下面去调研，第一站就是中央电视台。”
纪思平有点想改变行程，先去电影局。
楚明秋点头：“你要掌握好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台长是谁？”
纪思平摇头说：“现在还没台长，原台长是军管，去年调走了，到现在还没台长，实际工作是戴副台长，去年的《敌营十八年》就是他力主拍摄的。”
楚明秋点头：“你去调研，第一步把中央电视台的级别提升，副部级，不，如果可能，干脆直升部级，原因就是刚才我们说的。”
“嗯，这个估计能办到，其实，电视台内部已经有议论了，觉着中央广播电台都是部级，他们才司局级，这会影响电视事业的发展。”纪思平说道。
楚明秋点头：“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报怨没错，中央电视台应该是重点发展宣传工具，在资金上要重点倾斜。”
纪思平点点头，喝口酒。
“关于台儿庄的电影剧本，不要找老人，他们的思维已经固化，找几个年青人，嗯，这样，你让他们写好剧本，我帮你看看。”
纪思平笑道：“怎么，你还信不过，他们可是专业的。”
楚明秋摇头：“不是，他们写剧本肯定比我强，可这个剧本主要是为统战，还有，表现手法，场景，台词，都很老套，你看加里森敢死队，大西洋底来的人，人家拍得好看，宣传也作了。”
楚明秋看过《血战台儿庄》，还记得几个场景，后来在网上还看到这部电影在台湾产生的影响。
这才是他有信心的要看剧本的胆量。
作为在娱乐圈混迹的老司机，他心里自然装了很多影视剧，其中的经典，就算不能倒背如流，很多场景也深深印在他脑海中。
可，问题是，怎么把他们搬到现在。
港剧经典《天若有情》，是搬到大陆来，还是依旧选择香港，女主演，可以用小静蕾，男主演呢？张国荣还是等刘德华？
还有，《赌神》《英雄本色》.....发哥那无双之姿，谁人能替代！
现在发哥因《上海滩》正红得发紫，不过，接下来，他将被市场拷打，连续拍了几部烂片！成了票房毒药，直到《英雄本色》才挽救了，从此登上神坛，只要他主演，就有市场。
除了港剧，还有韩剧日剧，这些都是他当年追过的，很多经典场景，现在还让热血沸腾，感动不已。
“你的歌就不管了？”
楚明秋只是瞟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只是八卦好奇。
“呵呵，纪哥打算帮我解禁？”楚明秋故意将军，满是坏笑。
纪思平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笑笑。
“你现在别去碰这块，现阶段的重点是中央电视台和电影，你的工作重心要放在中央电视台。”
“至于我那几首歌，解不解禁，与我有关系吗？不解禁，我有什么损失？解禁了，我能收到一分钱吗？”
纪思平忍不住乐了，这是楚明秋的风格，几十年了就变过。
楚明秋摊开双手：“歌曲这块受关注度比较高，打击资产阶级精神污染，两个重点，一个小说，一个歌曲，现在宣传部，老百姓喜欢什么，就禁什么，听说广场舞差点被禁了，是这样吗？”
纪思平点头：“有人说，广场舞放的歌曲是靡靡之音，应该禁，可下面反应强烈，特别是体委，坚决反对，在海里，反对的也多，歌不合适换歌就行了，干嘛要禁，这样简单粗暴！”
“谁说不是，海里发话，这事才算完，体委发了一个广场舞推荐歌曲，这事才算过去了。”
俩人唏嘘不已，楚明秋更是妙语如珠，好好嘲讽一番。
一路既往的刻薄！
一瓶酒很快见底，楚明秋是海量，纪思平的酒量也不错，只是这些年在领导身边，无法表现，今儿也算是放开喝了。
楚明秋又打开瓶酒，纪思平感觉有点热，脱下外衣扔在边上，抬头看到墙上挂的画。
“换了，嗯，虎啸山林！群兽胆寒！好！”
“还行吧！”楚明秋端着酒杯过来，将纪思平的递给他，俩人并排看着。
“现在挂这个，有什么说头吗？”纪思平思索着问道。
“这个时代，不正是咱们大展抱负的时期吗！”楚明秋傲然说道：“中州风雨我登台，江山自古多人才；待到天下太平日，与君同登凌烟阁！”
纪思平微微沉凝，想拍手，一手拿着酒杯，笑道：“平仄不对！”
“扫兴！”楚明秋一口闷干：“都现代了，规矩要破，老是守旧，是办不成事，对了，上次我们说过的经费问题，有问题吗？”
纪思平点头：“问题很大，但对宣传部来说，不大。宣传部只管部里和直属单位，而且，各地宣传部的经费是省市自己给。”
“中央电视台的经费够吗？”
“估计不够。”
“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思平笑笑：“几年前，中央电视台播放了一条广告，有人就告到海里，耀邦同志和老爷子怎么说的，他们没钱，只能自己挣，不让放广告，上那挣钱！”
“所以说，咱们的运气好，”楚明秋笑道：“现在这帮老家伙，别看年龄大，观念可一点不陈旧！”
纪思平在海里工作时间更久，接触的老家伙更多，对此深有体会。
他赞同的点头：“有些事，老家伙们也是无奈，想改，可左右为难。”
楚明秋理解他说的左右为难，便点头：“是这样，这需要在理论上作出突破。”
“你提出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给中央解决了大麻烦，现在中央党校，中央政策研究组，各校的马克思理论研究组，都在研究丰富这个理论。”
纪思平转身回来，倒上酒，然后看着楚明秋。
七岁，他就认识了他，七岁给他出了个主意，改变了他的人生，二十四年了，自己是越来越佩服，他的才华天花板倒底在哪，谁也不知道。
老爷子看到那篇文章时，拍案叫绝，特意拿给方朴他爹，没成想方朴他爹见面就说起这篇文章，直接说这个理论很有发展潜力，是党在新时期的重要理论工具。
两个老家伙从文章到人，都是交口称赞。方朴他爹甚至后悔把楚明秋调到科技园，觉着还是应该到基层锻炼，放在某个县，当上几年县长或县委书记。
这是党的传统，没在基层摔打过的，不可能提拔到高位。
所以，下放到基层，不是坏事。
这个传统，其实挺好！
老爷子听后赶紧反对，认为还是该先去科技园，满中国就找不出几个清楚科技园该怎么发展的人，不过，可以先在科技园干几年，然后再去基层，先企业，后地方。
音乐，作画，写书，还懂经济，还有技术，这家伙是什么作的！居然什么都懂！
他第一次听到《秋日私语》《冰上跳舞的姑娘》，差点就傻了，这样美的音乐，居然出自他的手！
楚家的妖孽！
最初听到这个说法，他觉着好笑，现在，他有点相信了！
俩人聊到深夜，纪思平也没回家，楚明秋给他家打了电话，告诉他老婆，他在自己家，喝了酒，今晚回不去了。
越聊，精神头越足，楚明秋也没回房间，和纪思平就这样在书房里聊到深夜，期间，楚明秋还趁酒兴给他起草一份在电视台的讲话。
楚明秋告诉他，东院驻着个乐队，估计这会正看录像呢，纪思平酒意驱使下，来了兴趣，就要过去看看，他想去瞧瞧。
楚明秋扶着他到东院，果然，刚过去就看到房间里的灯光还亮着，到门口敲门，里面有人还不耐烦的吼声，让他们滚蛋。
楚明秋冲纪思平笑笑，正准备继续，纪思平却拉住他，冲他摇头，俩人又转身就走。
“你让这些人在家，就不担心？”
纪思平很了解楚明秋，这家伙看上去大胆，其实谨慎小心，否则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都好小伙，都有正式工作，就是年青，贪玩，好奇！而且，我看过那些影片，就是国外那些片子，不是光屁股打架的。”
纪思平大笑，楚明秋却摇头，现在录像带主要是港台的，香港的武打片，台湾的言情片，美国的枪战片。
楚明秋也理解，刚才纪思平为何不进去了，刚才里面的回答粗鲁，纪思平本能的判断，里面的家伙没几个好货，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结交这样的人，很不妥。
不过，在他给的建议中，海峡两岸比电影更重要，寻亲，是这个栏目的一个重点，以人伦之名，推动台湾内部生变，实现两岸三通。
第二天，清晨，外面鸟鸣，将纪思平从睡梦中唤醒，他睁眼看看，窗外的天空早已经发白，扭头再看，旁边的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
茶几上，摆着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具，边上压着纸条，上面写着“洗漱之后，放在原位。”
“这小子的字，越来越好了。”
纪思平轻轻赞叹声，又看了眼，牙刷上已经很贴心挤上牙膏。
洗漱过后，他慢悠悠的到百草园，就看到小狗剩在练功，小家父练得很认真，一板一眼的，吴锋在边上监督，不时纠正他的姿态。
“醒了？”
扭头看是楚明秋，他笑着点头，然后好奇的问：“当年，你就是这样练的？”
楚明秋含笑点头，纪思平继续八卦：“你这一身本事，都打算交给他，练功，中医，画画，音乐，再加上，经济学？”
楚明秋楞了。
“你就不怕把儿子累坏了！”
楚明秋脸色微变，纪思平赶紧笑道：“你这人，我就说说，开玩笑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就象重棒敲在他头上，震在他心上。
他是两世积累才有今天，儿子女儿可不是穿越者，他能学这么多东西！
这可真的很难说！
十有八九做不到！
真要把小家伙给逼疯了，那可怎么好！
别人早饭早就吃过了，纪思平一个吃了早饭，暖洋洋的粥，很舒服，昨夜宿醉缓了很多。
他没有回家，慢悠悠的往如意楼来，半道上，看到赵叔牛黄黑皮爷爷和岳秀秀都在练太极，整个后院安静悠闲。
到了如意楼，楚明秋正忙着收拾，把折叠床收起来，放进书角落。
他也没招呼便，四下张望，便坐到书桌后，随手拿起昨晚拟定的中央电视台发展规划书和讲话稿，慢慢看起来。
楚明秋将整个房间收拾利落，看到纪思平在看，也不着声，拎着热水瓶上厨房打水。
等回来，纪思平已经看完，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双脚搭在书桌一角。
“怎么样？昨晚没细想，只是大的原则。”
纪思平笑道：“挺好，你小子放在那都发光，说实话，我真想调你去中央电视台当台长。”
“那可便宜我了，比现在这个代理主任可要舒服多了。”楚明秋语带调侃。
纪思平依旧慢悠悠的：“中央电视台，每年给的资金都不够，具体数字，好像是八百多万，压根不够。”
楚明秋实在忍不住乐了，中央电视台，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单位，现在居然缺钱！
“你笑啥？对了，你小子是搞钱能手，帮我想个招。”
“不管在香港还是在欧美日本，电视台都是赚钱的，咱们这电视台，每年盈利多少？”
“盈利！咱们的电视台就没一家盈利的！全张嘴等拨款！”
“所以要改革，咱们把电视台当个宣传机构，所以，不挣钱，或者挣小钱，可人家呢，当个企业在办，自然挣大钱。”
楚明秋摇头笑道：“这改革，要润物细无声，从下往上推动，你不是不能给钱呢，那就给政策，让他们加强广告业务，成立广告部，每个栏目都要找广告，每个栏目都要挣钱，不挣钱的栏目，要想办法取消。”
“现在咱们的电视节目不多，中央电视台是全国性电视台，收视率最高，企业在这打广告，肯定能吸引顾客，增加销售量。”
纪思平点头：“你们科技园能不能带个头？”
“哦，原来你也来抢钱。”楚明秋打趣道。
纪思平摇头叹道：“没办法，我就不懂，怎么没人愿意打广告呢？”
“很简单啊！现在企业，大部分是国企，国企需要打广告吗？民营企业和乡镇企业呢？他们想打广告，可没钱啊！有钱的呢？又用不着打？就说小李村，他们的工业产品是万向节，不需要打广告，其他产品，需要的就是红酒，可红酒已经供不应求，而且，三叔压根不知道广告的作用。”
“我们科技园，现在最重要的三个公司，中积电中微软启星公司，中积电生产Lenovo和芯片，这个暂时不需要广告，中微软更不需要，只有启星公司，可启星公司正在搞股改，估计到年底才能完成。
还有两家新成立的，一家洗衣机厂，刚生产出样品，产能呢？还不知道，估计到明年春节过后，才能确定。
一家电器厂，厂房还没搞好，设备都没有安装好，那需要广告！明年春节前后，生产才能顺利。”
楚明秋摊开双手：“没办法，所有的都要到明年春节后！”
“老哥，你是副部长，下一步，可以兼任台长，你现在不是大秘书了，是副部长，是定原则，布置战略的人，管这么多细节作什么！中央电视台，人才济济，这些搞电视的，他们会不知道广告挣钱！你小看人家了吧！” 纪思平楞了，心里忍不住苦笑，谁说不是，他现在是副部长了，全国有多少个副部级干部。
“你那二小子今年高考吧？”
“明年的事！”
纪思平两个孩子，老大前年考上燕京大学历史学系，明年老二，不过，这两孩子都不随他，没有遗传下他的艺术细胞，相反，随他们母亲，喜欢文学，喜欢历史。
“你知道吗，国风现在已经是美院的副教授了，今年五月举办了他的个人画展。”
这事，楚明秋知道，他还去了，他可是国风画作的大买家，这次画展又买了十幅，以他的眼光，自然都是精品。
俩人随意的聊着，纪思平告诉他，上面对科技园的改革非常关注，科技园的一举一动都盯着，另外，告他的信也不少，现在不是贪污腐败和个人生活问题了，而是瓜分国家财产。
楚明秋无所谓，燕京纪委已经查过了，股改方案都是经过市委批准的，包括期权分配方案，都是经过市委批准，是合法的。
楚明秋告诉纪思平，方怡去年在上海也办了画展，她的作品还在香港的拍卖会上参加拍卖，一套江南烟雨拍出了十六万港币。
同时，方怡也被调到浙江美术学院担任副教授，目前在浙江美院上海分院工作。
历经风霜，梅花香自苦寒来！
属于他们美好的春天，才刚刚露头！
第八十一章 与摇滚乐队的对话
一阵喧闹传来，纪思平扭头看去，楚明秋解释说：“这就是小静蕾拉来的乐队，周日是他们重要排练时间，平时都在各歌舞团坐冷板凳。”
楚明秋看看巨大的座钟，这座钟也算是个古董，前清时从德国进口的，古色古香，曾经被红卫兵抄走，后来分给了胡同里的邻居，楚明秋私下里买回来了。
“现在时间还早，平时都是十点左右开始，今儿比平时早了点。”
纪思平略微沉凝，含笑道：“我儿子也挺喜欢摇滚，我听着挺闹心，完全没有美感，真不知道，怎么会喜欢这个。”
“看来你不懂摇滚，”楚明秋给他泡上茶端过去：“摇滚，怎么说呢，和嬉皮士一样，是年青人的一种放纵，颓废，用对了是呐喊，是反抗，现在欧美很流行，咱们国内呢，年青人都追求时髦，人家欧美都在玩这个，自然要追，其实，他们绝大部分不懂什么是摇滚。”
纪思平想想也点头同意，他那大小子最迷的便是披头士，最喜欢便是约翰列侬，在知道约翰列侬死后，伤心得，比死了爹娘还难受。
“他们可以说我们国内第一个摇滚乐队，要不要去看看。”楚明秋故意问道。
纪思平迟疑下起身，楚明秋有些意外：“怎么，不担心了？”
“少废话，老子现在是副部长，作战略规划的，”纪思平态度蛮横：“你小子跟着，少磨叽。”
楚明秋大笑，纪思平走到门口，又心虚的补充道：“不许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楚明秋更是笑个不停，纪思平也不管，出了门，忍不住也笑了。
二十多年的交情，十多年亲密无间的配合，俩人间早已经超过普通朋友，信任无间。
到了东院，空地上摆着架子鼓键盘，几个年青人正在忙碌，看到他们过来，也没理会，依旧干着自己的事。
楚明秋都认识，但没给纪思平介绍，直到小静蕾咋咋呼呼的过来。
“纪叔，你咋来了！”
不等回答，便转身冲那几个年青人叫道：“丁园来没有，咋还没来，我那首歌，倒底行不行！”
楚明秋大为意外，连忙问道：“你还写歌！啥时候学的，给我看看。”
“去，去，你懂什么，我这是摇滚！”小静蕾口气忒大。
纪思平忍不住大乐，拍拍他肩膀，楚明秋没好气拂开他的手。
“敢情你比约翰列侬还牛，连他都买我的歌。”
敢说楚明秋不懂的，满世界恐怕也就是小静蕾了。
小静蕾自己写了首摇滚，可不敢拿给楚明秋看，反而给了丁园。
丁园觉着还不错，便打算今天排练，试试看。
小静蕾扭扭捏捏的把歌给他，楚明秋拿过来，看了眼：“什刹海的狗！有点意思。”
随后看歌词，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写的是个啥玩意，让你好好念书，现在怎么样！出丑了吧！”
“你懂不懂，这是摇滚！”小静蕾很不服气。
“别打着摇滚的幌子，你这就是个小调，你以为摇滚就是随便写，约翰列侬也不是这样的。”
小静蕾撇撇嘴：“你写过摇滚吗，写了那么多，有一首摇滚吗！”
“我的未来不是梦，永远不回头，都是轻摇滚。”
“我，我这是重摇滚！”
楚明秋和纪思平都乐了，纪思平接过谱子，看到歌词，忍不住笑出声来。
纪思平不会作歌词，但作为美院培养的毕业生，艺术休养自然有，至于作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歌词，实在太不成样了，再看曲子呢，纪思平轻轻哼了下，才几句，就哼不下去，感觉太怪异了，旋律都不对。
“人丁哥都说可以，我这可是参考了Dr Hook乐队的歌！”小静蕾辩解道。
“你那歌，压根不行，和弦都不对。”
从背后插来一句话，小静蕾转身看，是崔健到了。
崔健将自行车在墙边停下，然后说：“你那歌，昨儿，我看了，静蕾，这次不行，不能进专辑。”
“这歌进专辑！”楚明秋很是惊讶。
崔健点头：“嗯，这次专辑准备了十四首歌，现在只有十一首，还需要三首。”
“我这怎么不行了？”小静蕾很不满的质问道。
“你这歌问题多了，我说静蕾，你是不是觉着自己是天才，随便写首歌就能进专辑！”崔健的口气一点不客气。
纪思平有点意外，他打量着崔健，楚明秋赶紧介绍给纪思平，纪思平看到这个黑瘦的年青人，楚明秋对他的评价居然很高，说他是天才型歌手。
“比你还天才？”
纪思平怀疑看着他，楚明秋傲然的笑笑，开玩笑，他怎么相比，他有两世经历吗！他是天选之人吗！
我才是！
“和我相比，自然要差点！”
脸皮厚到一定程度，说话都很豪气！
楚明秋脸不红心不跳，崔健还没说话，小静蕾撇嘴说：“舅，脸皮够厚的，你就是钱串子，没钱就没歌，钻钱眼了。”
“呵呵，你是这样理解的？”楚明秋摇头：“约翰列侬的每首歌都要钱，那怕就是自己出唱片，也要收钱，而且他对钱非常在意，钱少了，压根不会举办演唱会。”
约翰列侬已经被摇滚迷们推上神坛，第二个天皇迈克尔杰克逊现在还只是小有名气，他在79年才第一次获得格莱美奖，无论歌迷还是专业人士中，他都赶不上约翰列侬。
“静蕾，你现在是演员，咱们国家演员的待遇比普通人要好，可相比国外，待遇还是很低，国外一个演员，嗯，就像张瑜陈冲这个级别的女演员，拍一部电影的薪酬上百万，很容易的事，娟子李谷一这样的歌手，出一张专辑，收入上百万，也很容易。”
楚明秋说道：“经济是一切的基础，在娱乐圈，女演员过了四十，戏路就受限，女歌手过了五十，嗓音就很可能发生变化，只有少数天才歌手，而且，还必须保持严格自律，才能保持过六十。”
连王菲这样有特色的歌手，过了五十，在演唱会都走调。
千万别相信那些唱片里或影视上的声音，那很可能是电脑合成的。
小静蕾正要继续反驳，丁园推车进来，看到楚明秋便赶紧停下车。
“楚哥，楚哥，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楚明秋说：“有事就说，不会又缺钱了吧。”
说着便大有深意的看看小静蕾，小静蕾不满甩脸。
“丁哥，我那歌，倒底用不用？”
“你那事，暂时不急，”丁园急忙说道，几步就到楚明秋身边，丁园是乐队的老大哥，玩摇滚的脾气都冲，讲究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乐队全靠丁园这老大哥在其中润滑，要不然早就瓦解了。
丁园拉过三张椅子，又殷勤的把小茶几端过来，给俩人倒上茶。
“你别忙活了，丁哥，你就说吧，我这歌，用不用？”小静蕾说道。
“你这歌呢，这个专辑不用，静蕾，咱们这个专辑，要么是轻摇滚，要么是流行歌，这是咱们第一张专辑，所有歌都要精挑细选，你这歌太小众了。”
小静蕾很无奈，嘟囔道：“和着，你以前是逗我玩呢！”
“昨儿，我和崔健商议过了，这次不....”
“得了，你别说她了，你要用这首，我都不敢投资了。”楚明秋笑着给丁园解围，这次出专辑，还是他出钱，当然，他也要分利润。
不过，他心里有亏损的准备，天使投资人，也经常亏钱的。
风光背后是一地鸡毛！
小静蕾正要再度讽刺他这个认钱不认人的钱串子，丁园赶紧岔开。
“昨儿，我和崔健方圆又讨论了一晚，原本收集好的十一首，我们决定淘汰三首，现在我们还差六首，唉，楚哥，你能不能写六首，我们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淘汰三首，这作者没意见？”楚明秋问道。
之所以有这样一问，就是现在的制度。
新歌，可不是买的，而是求作者写的，作者都是有编制的，上级下命令，或好友来邀约，这才动笔。
丁园他们这个工作室，不在体制内，约歌全凭厚脸皮，你要说给百块钱买歌，人能立马赶你出去，特别是那些老作者，谈钱，那是打人家脸呢！
“没事，这歌，给宁晴还可以，小静蕾也可以。”
纪思平看着小静蕾笑道：“小静蕾，你怎么老不务正业，明明是演员，怎么又唱歌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香港日本的演员都是会唱歌跳舞的，你知道山口百惠不，人家演得好，歌也唱得好。”
小静蕾自然是认识纪思平的，但她大咧咧的游移不定的性格，压根就没去问这个人是什么人，背景是什么，就知道他是舅舅的朋友。
“得，那你慢慢练，以你现在的水准，还达不到上台演出的水平。”楚明秋笑道，同时给纪思平个眼色：“你不老姐姐呢？今儿她不是想去看画展？你不去？”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懂。”
楚明秋看着她，小静蕾心虚的起身，咬下嘴唇，一跺脚转身就跑回去了。
不老还在假期，每天例行锻炼完后，就和小狗剩玩，要么就粘在岳秀秀身边，赶都赶不走。
好容易，楚明秋说服她去看美院举办的油画展，小丫头却提出要带小狗剩去，于是，左雁也只好跟着，左雁又把小静蕾带上
小静蕾把这事给忘了，她本来就对什么油画不感兴趣，心心念念就想着自己的处女歌！
赶走了小静蕾，楚明秋没有开口，想着方圆的嗓音，正琢磨着选那首。
车铃声响起，方圆推车进来，今天她穿着件红色小夹克，里面是高领红毛衣，看着就象一团火走来。
她看到楚明秋和丁园，赶紧快步过来。
“楚哥，丁哥，这位是....”方圆看着纪思平。
“这是纪哥，楚哥的朋友。”丁园也不知道纪思平的全名，按照楚明秋的介绍，介绍给方圆。
“纪哥。”方圆迟疑下，纪思平的年龄应该可以当叔了。
纪思平点点头，没有回话，气度不凡的样子。
方圆眉头微皱，没有发作，不再理会，而是用目光询问丁园，丁园点点头，表示已经说了。
“六首？专辑打算什么时候上市？”
“这个，”丁园犹豫下说：“楚哥，我们的想法是明年春节前。”
方圆犹豫下补充道：“楚哥，我们知道，您的歌，十万一首，这六十万....”
“我说了钱吗！”楚明秋微微皱眉：“不是钱的事，丁园，你们先排练，我想想。”
方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丁园心里暗怪她冒失，以他对楚明秋的了解，如果他真要钱，会直接提出来，压根不跟你躲躲闪闪。
丁园不给方圆机会，拉着她离开，冲崔健他们拍拍，宣布排练开始。
纪思平看他们走远了，压低嗓门问：“你真不要钱？我不明白，为何要和他们混一块？”
楚明秋抬头看看他，同样低声说：“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也是正经在干事业的年青人。”
“就他们？在这？”纪思平不信。
楚明秋示意下前面的房子：“那是录音棚，他们成立了一个音乐工作室，挂靠在《计算机报》出版社下。
没办法，现在不允许成立私人唱片公司或影像公司，只能挂靠。
你看，丁园，是燕京歌舞团的，崔健，是燕京交响乐团小号手，方圆，中央乐团，拉二胡的。”
“都有正式工作，为什么干这个？单位上不好？”
楚明秋点头：“崔健，是团里小号手，排在第四，演出基本轮不上；方圆也一样，二胡，排第四还是第五，登台，同样轮不上。”
“咱们歌舞团，论资排辈，或者不是论资排辈，人家毕竟多吃几年米饭，可要论到他们登台，可能还要十多年，这还要有运气，至少，到他们登台时，不会出什么意外，比如，没有什么领导的子侄，或者，其他什么关系户。”
纪思平明白的点点头，他还在燕京宣传部当普通干事时，就知道一些歌舞团挺乱的，谁上台谁不上台，全凭领导一句话。
“他们，他们这样干，团里同意吗？”
楚明秋说：“团里知道，是不是同意，我不清楚，不过，我支持他们，我的想法是，现在的什么歌舞团文工团的，太多了，这得花多少钱！我的想法是让他们冲击下目前僵化的体制。”
纪思平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就靠这几个年青人？靠那简陋的录音棚？靠这个小小的工作室？
楚明秋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
“别以为不行，我党当年不也就百八十人，...”
“注意场合！”纪思平皱眉小声提醒道，在如意楼，只有他们俩人时，什么都可以说，那是，他们彼此信任，可在这，他还信不过丁园他们。
楚明秋笑笑，现在的年青人说得比这过分。
“怎么，这就害怕了，这官大了，胆子变小了。”
纪思平冷笑道：“你小子胆大，我告诉你，官越大，胆子越小，绝对是普遍真理，除非，你不想继续当官了。”
“什么事都有个度，这是老爷子教我的，你看，西单墙，最开始，方朴他爹都支持，认为是正常现象，前年不是一样禁了，现在只能在乐坛贴了，还必须要先登记，登记还得带上户口本工作证。”
西单墙，在十年中，这里是大字报圣地，任何人都可以在这贴大字报，慢慢的，这里就变成大字报圣地，每天都贴满了大字报。
十年结束后，在西单贴大字报的习惯继承下来了，不过，这大字报的味就变了。
最初，这里上访要求平反声冤的，他们把自己的遭遇贴出来，希望得到吃瓜群众的支持。
很快，这里就变成了思想策源地，反思教员错误的呼声，最初就是这里发起的，慢慢的，开始探索西方的民主制度，要求落实宪法规定的结社自由，游行自由等等，随后便开始探讨人权啊自由啊！等等，到七九年被封禁时，已经发展到出报纸了。
这种报纸，自然不是官方的，而是地下的，很简单油印小报，《人权同盟》《探索》《热血》《中国之未来》《五四论坛》，等等，楚明秋不看内容就知道早晚得禁。
对西单墙的态度，最早官方是支持的，方朴他爹在接见日本外宾时，还发表了支持的谈话；三中全会时，叶帅还说了支持的话。
可，很快便上面就觉着不对了。
西单墙便蔓延到全国各地，上海广州武汉济南等地便出现了这种那种墙，讨论的问题也越来越敏感。
从教员的错误，到体制的问题；再到领导干部终身制，什么都讨论。
尹秋莹曾经拿过些小报小册子回来，楚明秋看过后，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么多敏感问题，现在就提出来了，这几十年后，网上都要封号的问题，现在就提出来了！
不得不佩服，中国文人的勇敢！
这伤疤还没好，又带着流血的伤口冲上来！
终于，上面忍不了了，一封了事，只是方朴他爹和叶帅珠玉在前，上面下手没那么黑！
其实，这也是有人要大搞《苦恋》的原因之一！
杀猴吓鸡！
“你呀，别觉着这几年顺风顺水，我估摸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整肃了，还是小心点好。”
“吓着了，”楚明秋笑笑：“瞧你胆小样。”
“别不识好人心，你是不知道，老爷子都暗地里都在嘀咕，说这几年是不是放得太过。”
“啊！嘿嘿，”楚明秋狡诈的笑笑：“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有数，你有什么数，说说。”
“嘿嘿，这还不好说，不碰政治体制。”
不碰政治体制！
六个字，如醍醐灌顶，一下让他清醒过来。
这六个字，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楚明秋打不倒！
别看楚明秋在科技园大动干戈，又是引进外资，又是裁员，又是股份化改革。
攻击他的告状信已经递进海里了。
攻势不可谓不猛烈，下手不可谓不狠。
可为什么他还是稳如泰山！
原因就在这里。
他干了很多事，可他没碰政治体制，只是在企业级干，管委会只作了小手术，严格控制在政策之内。
这就是度！
老爷子多次说度，他在边上，都没听明白，这个度该怎么掌握，问过老爷子，老爷子没解释。
现在才知道，这个问题没得说，只能在工作中自己琢磨。
楚明秋这小子，早就琢磨出来了。
那么，自己下一步，如何推动宣传部改革，就清楚了。
纪思平和楚明秋默契的不再开口，俩人同时沉默。
纪思平看着丁园他们排练，排练并不顺利，时断时续，他很快发现，崔健才是乐队的核心，每次中断排练都是他在叫停，指出的问题，纪思平倒是不懂，不过，看楚明秋在频频点头，显然，崔健是对的。
乐队排练很认真，比正规歌舞团乐队不相上下，可想到，那是在领导视察时，这里可没人视察，没人监督。
半天时间，他们反复练同一首歌，方圆后来也加入进去，这次的指导是丁园。
“排练就这样无聊，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就是指的这个。”
纪思平起身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告辞了。”
“成，不留你了，昨儿嫂子就有点生气，赶紧回去吧。”
纪思平从口袋里取出那两张纸，笑道：“回去细节下。”
楚明秋笑笑：“事缓则圆，不要太着急，从下面推动上面。”
纪思平笑笑：“今儿受教了，小秋，我觉着，我能行。”
楚明秋微怔，好一会才明白，原来这老家伙没信心，想要改革，又怕改革，患得患失的。
情感告诉他，必须改；理智又提醒他，风险很大！要谨慎小心！
快到门口时，纪思平忽然问道：“你小子一个月真能写六首？”
一个月写六首歌，没人办到过，可要专辑在一月上市，十二月中旬便得录好，然后还得去联系生产商，至于宣传什么的，现在谁都不懂，连楚明秋都不懂，前世，他可没出过专辑。
不过，六首歌，还真不是事，楚明秋现在就拿得出，如意楼三楼密盒里，足足五大本歌曲，中国的，美国的，欧洲的，日本的，韩国的，足有上千首。
可，既然要出专辑，就得作精品，方圆的嗓音并不好，高音上不去，就算勉强上去，也不稳。
楚明秋一直在找适合她的模版，比较而言，她比较象徐小凤，但她的声音比较硬，这点上又象田震，可田震高音很强，随便拉个高音上去，都十分稳定。
可惜，田震现在不知道在哪，这位大姐大浑身侠气十足，圈内都暗称她侠姐，名声比那位夺了她奖杯的大姐大好多了。
可惜，不管田震还是那位名声每况愈下的大姐大，现在都不知道在哪，田震好像还是燕京人，也不知道现在多大，她的好多经典歌曲，都在他的歌本上，至于那位大姐大，同样如此。
“这个先不说，不过，我突然有个想法，”楚明秋沉凝说道：“去年不是在说，现在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来着。”
“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纪思平补充道：“你小子怎么啦，这么重要的论断，居然没记住！”
“得，得，你可以好好利用电视台，这春节不是要到了吗，搞个茶话会，表演嘛，给各地电视台歌舞团戏剧团，戏剧相声小品歌曲舞蹈魔术，每样都来点，再从香港请两个明星来，电视台再来个直播，老百姓边吃年夜饭边看电视，你看怎么样。”
“去你的，哦，以权谋私，这楚箐还行，梨园新秀，方圆，凭什么！”
“人家可是上过电视的。”
纪思平笑笑，没留准信。
送走纪思平后，他回去和丁园打个招呼，就回到如意楼，将楼门关上，爬上三楼，从暗阁里取出厚厚一叠歌谱，然后一张一张翻起来。
他没选日韩的歌，随后，又放弃了香港，香港的粤味太浓，不适合方圆。
最后，他集中在国内和台湾上找。
一张张翻，思索着，挑选了六首。
仔细的将歌本放进暗阁，下楼，在房间里转悠几步，将其中四张收进下层抽屉的暗阁，这个暗阁也是他特地设计的。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书桌是禁区，不准任何人翻，连左雁都不准动他书桌上的任何东西，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家里的这帮小家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好奇心，翻开了他的抽屉。
东西藏好后，他才打开门，周围没人，靠近窗户的，都逃不过他敏锐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他通了任督二脉，强大的内息有关，可惜的是，小狗剩泡了几年药水，却没泡出内息来，楚家的那套续命金针，这小子也没办法继承。
岳秀秀不死心，现在依旧让小狗剩泡着，倒是小雅芝泡出来了，这就成了个难局。
楚家的规矩是传子不传女，更不用说传给外人。
楚明秋觉着可以传，可岳秀秀心里有疙瘩，没有答应，这大概是她唯一一次显露出对孩子们态度的区别。
吴锋察觉了，穗儿姐没察觉，吴锋自然不会点破，他觉着这事可以理解，除了这个，其他的，无论什么，岳秀秀和楚明秋都没表现出差异，跟自己孩子似的。
“这是我前些年写的，本想给香港方面的，可，感觉不适合香港歌坛，便没给他们，你看合适不？”
丁园惊喜的接过去，方圆凑过来，很快便抢过去一张。
楚明秋从崔健手里接过吉他，随手拨弄几下，音准很好。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
忧伤，开满上岗，等青春散场；
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
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
走吧，女孩，去看红色朝霞，
带上，我的恋歌，你迎风吟唱；
露水挂在发梢，
结满透明的惆怅，
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
.............
.............”
一曲唱闭。
没有预料中的掌声。
楚明秋抬头看看大家，这首恋恋风尘，是他精心挑选的，没有高音，全曲都在中低音走动，歌曲带着青春的思念，迷惘，不舍和惆怅，非常适合方圆。
崔健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冲楚明秋说道：“歌是好歌，可，软绵绵的，楚哥，你的歌里，我最喜欢的是那首永远不回头，我的未来不是梦！带劲！”
摇滚歌手好像永远看不上这种柔情蜜意的软歌。
“切，你小子就知道喊！能不喊吗！就说美国，摇滚风靡一时，可抒情歌曲的销量丝毫不差！”
崔健没反驳，丁园却叹道：“难怪静蕾说，你唱歌好，原来只是将信将疑，就你这条件，东方歌舞团台柱子，妥妥的！”
“就是，楚哥，干脆，你上我们交响乐团来，你的那《秋日私语》，《冰上跳舞的女孩》，对了，我们团接到法国邀请，这段时间，团里为这出国名额，争得你死我活的。”
楚明秋微怔：“不是全团都去吗？”
方圆笑了，笑容中带着丝鄙夷：“怎么可能，咱们团有两百多人，这次去的名额只有五十二人，除了团领导，加上关系户，再加上部里的，剩下就三十二个名额，一线的，必须去的，就算压缩再压缩，至少需要二十九个，你说能不争，能不抢。”
没等众人唏嘘嘲讽，边上的小伙子笑道：“你们团还有出国的机会，咱们团就只能望洋兴叹。”
“你那知道，咱们古典音乐在欧美名气可不小，庄老师和楚哥替咱们的挣的，你们不知道他们师生在国外名气有多大，他们的作品在欧洲红透了！
庄老师在德国法国英国都拿奖了，楚哥也一样，拿了很多奖。”
方圆毕竟是交响乐团的，对古典音乐的情况更了解。
交响乐在国内就是小众，关注的也就是专业人士，普通人压根不感兴趣。
可在国外，中国交响乐的名气却是越来越红，最红的便是庄静怡和楚明秋，这对师生的作品传入欧美，受到热捧，楚明秋的《秋日私语》《冰上跳舞的小姑娘》，几乎是必演曲目，而庄静怡的作品则是在今年才传入欧洲，一经演出，便受到评论家的疯狂吹捧。
也正是因为他们，欧美对中国交响乐的高看一眼，甚至超过了日本，邀约一份一份发来，这才有机会出国演出。
这个演出可就不是交流感情，促进友谊，而是商业演出。
“得，得，越说越过了，哦，我放着好好的处级干部不干，跑你们乐队当歌手。
实说吧，我现在三十二了，国外，娱乐圈，一般都是十八九二十来岁就开始展露头角了，我这三十多了再来混娱乐圈，太晚了。”
“还是你们的运气好，”楚明秋笑道：“现在的条件比我们当初好多了，实不相瞒，当年有人就让我去文工团，我没敢去，那时，写歌是高危职业。”
众人都乐了，楚明秋也笑笑：“你们呢？运气也不是很好，国内的娱乐市场还没发展起来，除了很多政策限制外，还有就是，咱们老百姓手头并不宽裕，能拿出来娱乐的钱不多。”
方圆笑笑，有些天真的问：“楚哥，你这什么都谈钱，听着..”
“听着不舒服是不是？”楚明秋笑着摇头，叹口气：“你们这个圈子在国外叫娱乐行业，人家没啥歌舞团，要钱，上市场挣去。
视金钱如粪土，前提是你得有金钱，说个假设吧，你们现在没人给你们发工资，吃饭都困难，二十好几还在家吃父母，想吃根糖葫芦都要向父母伸手，到这个时候，你就知道钱，是不是重要。”
楚明秋反复向他们灌输要重视钱，最大原因的就是，前世在酒吧看到窦唯，年轻时意气风发，可中年落魄，他就亲眼看到，有个老板拍出两万，意气风发的让他喝下一溜烈酒，楚明秋就看到他犹豫很久，最后把酒喝了，然后死死拽着两万，被人扶着走了。
两万，就让一个天才低头；年轻时，他不知道拒绝过多少个两万，可到头来，只留下悲情的传说。
他不希望眼前的这些人走上窦唯的老路，最后成为失败的英雄，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方圆楞了，没想到一句玩笑，居然引来楚明秋这样一段长篇大论，一时间，她楞在那了。
可楚明秋还没完全，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们尊重自己的劳动，尊重劳动，首先就体现在报酬上；其次，咱们处于一个变革的时代，娱乐行业也一样会改革，今后，唱歌跳舞的门槛会越来越低，希望从事歌手演员的年青人会越来越多。
这会导致，演艺圈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演员歌手，除了极少数人，绝大部分的职业生命也就五六年，每个演员歌手都要充分利用机会，演艺圈不是天堂，是名利场，比其他任何行业都残酷的名利场。
当你光彩万丈站在舞台时，会有无数鲜花，无数荧光灯，向你涌来；可当你不再光芒万丈时，你就会体会到门前冷落，苦求一舞台而不可得，那种强烈到绝望的对比，让人窒息！”
楚明秋可谓苦口婆心，想把他们那不切实际的空想，尽快染上红尘俗气。
娱乐圈从来都是最现实，最光鲜，最肮脏的行业，没有之一！
但不可否认，这也是个最挣钱的行业，吸引无数少男少女飞蛾扑火。
看着苦口婆心的楚明秋，众人都楞了，大家伙心里都清楚，楚明秋是冲谁去的，方圆不过是个引子，崔健脸色不好，却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十分尴尬，心高气傲，从来耻于谈钱，连上舞厅唱歌也是别人去谈，他只管唱。
沉默几十秒，丁园不愧是出色的经理人，笑着说道：“那是，挣钱，谁不想，我每天都在想，天下掉下钞票，我们就可以建一个剧院，出很多专辑。”
方圆大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楚明秋也笑着说：“我说这个，不是批评，是提醒，提醒你们，在追求梦想的时候，要脚踏实地，娱乐行业，投资同样巨大，你们这才起步，距离梦想，还远着呢。”
丁园笑道：“那是，任重道远，咱们脚踏实地，从第一张专辑作起，楚哥，这首，青春无悔，您也唱唱。”
楚明秋没有拒绝，接过谱子，看看后，开始唱起来。
他给方圆准备的歌，除了这两首，还有《白桦林》《中华民谣》《野百合也有春天》《如果有来生》。
这几首歌都是红极一时的作品，也都适合方圆的嗓音，他相信凭这几首歌，这个专辑的销量一定可观，至于方圆，如果这几首歌都不能让她红，那她就红不了。
方圆喜欢得不行，其他人也都说好，丁园立刻拍板采用，然后马上舔着脸追着楚明秋，求着下面四首歌。
方圆觉着自己太幸运了，偶然交往的朋友，居然靠上这么个大神，缺歌，转眼就拿来这样优美的两首歌，她，特喜欢。
很快丁园就回来了，兴奋的指挥大家开始排练。
音乐很快响起，东院的原住民也过来围观。
现在东院的原住民，包括后院的几个老人也时不时的过来听歌，甚至有时候胡同里的老邻居们也进来听歌。
这里成了退休老人休闲聊天的地方，袁老头和秦老头这对一辈子冤家，也把对抗战场搬到这附近来了。
楚明秋回到如意楼后，自然不会去写歌，而是打开电脑，开始起草明年工作计划预案。
在他看来，明年才是科技园真正的发展起步，中积电中微软改制完成，按照INTEL通报的产品发展进度，明年一季度将发布80286芯片，从技术参数上看，这款芯片是款真正面向个人电脑的CPU。
中积电成立了一个小组，针对80286研发主板，如果能抢在其他公司之前，那么中积电的市场份额将大幅度增加。
中微软明年的主要工作便是开展windows操作系统的基础研究，楚明秋希望他们在八四到八五年拿出1.0版本。
不过，这不是楚明秋最关注的，他最关注的还是美国分公司，中微软的美国分公司已经开张，也分担了部分工作，不过，发展倒底怎么样，他想亲自过去看看。
可中积电的分公司还在筹建中，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中积电和中微软完全不一样，中微软过去几个人就行了，就算加上电脑，投资也不过几十万。
可中积电不一样，楚明秋设想的是，这是颗梧桐树，要引来的是，一众在美国的华裔芯片精英！
1982年，是个值得期待的年代！
可让楚明秋万万没想到，开年后，第一个来的，居然是来自中纪委的调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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