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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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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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工作组来了

  楚宽远跳下车,大声叫人卸货,这辆北京皮卡是通过军子的关系搞到的,他也不常开,只是偶尔拉货才开出去。
  他拍拍身上的土,比较满意的拍打下车,他对这车很满意,既可以拉人也可以拉货,很方便。
  “远哥,工商来人了。”
  楚明秋没有在意:“哦,来旺,水汞儿,找两个人卸车。”
  来旺和另一个小子过来,来旺冲身后叫了声,车间里又出来几个人,来旺和那小子爬上车,车上有两台用木箱装着的设备。
  “幺叔,这啥东西。”
  楚宽远叫道:“左边那个是碎药机,右边那个是过滤器,诚清,被毛手毛脚的,这两台仪器,我可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
  楚诚清,楚宽光的小儿子,今年十九岁,这小子比较顽劣,还在读书时便进过两次学习班,把他妈气得,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就是没办法,十六岁就不读书了,在街面上晃荡,结果出事了,把人打成重伤,进了少管所,今年春节前才出来。
  楚宽光死了,丢下老婆和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都继承了他性格中的某些方面。
  大儿子楚诚庸好勇斗狠,但学习却很认真,曾经目睹他爸被楚明秋强硬的逼着给岳秀秀认错,从此成了楚明秋的小迷弟,从楚明秋身上学了些东西,比如如何打架,再比如要认真读书,所以,他也打架,可成绩不错,在街面很有几分名气,而且,街面上的朋友听说他是公公的侄儿,都给几分面子,六九年,下乡大潮中,他去了辽宁,七五年回城,楚明秋把他弄到房管所,七七年恢复高考,他考入了南京大学。
  小儿子楚诚清,在楚宽光死时,他还小,只有四岁,基本不记事,不过,这小子比哥哥更好勇斗狠,读书时便进了两次学习班,要不是年龄小,绝对进少管所,十五岁初中毕业后,便没再读书,在街面上晃荡,把他妈气得不行,可没办法,没办法,找上楚明秋,希望他能安排个工作,那时已经是七七年,楚明秋已经考上经研所研究生,同时,他也不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十五岁,还是童工,初中毕业能干什么,逼着楚诚清去读书,可楚诚清在学校与一帮顽主混在一块,七七年底,出事了,拿刀捅人,差点把人捅死,结果就是进了少管所,今年春节前才出来,他妈妈找到楚明秋,楚明秋看他没有读书的心,便让他跟着楚宽远干,告诉楚宽远把他管严点,而且,楚家药房没有他的股份。
  楚家药房虽然还叫楚家药房,可只是楚明秋和楚宽远的产业,与楚家其他人无关。
  如果楚家这个家族中,还有谁能管住楚诚清,就剩下楚明秋楚宽远和楚宽元。楚宽元是因为位高权重,楚明秋是手段厉害,楚宽远则是坐过牢。
  在这三人中,楚诚清更服楚宽远,原因无他,在局子里待了十多年。
  来旺和水汞儿是楚宽远的老兄弟,当年楚宽远被捕后,这俩人也进了学习班,六九年下乡插队,七零年偷跑回来,七三年被捕,七九年出狱回来,那时正是知青回城高潮,身家清白的知青都找不到工作,何况他们。
  俩人本想办个执照干个体户,这时楚宽远回来了,找到俩人,俩人压根就没想就跟着他进了楚家药房。
  除了他们俩人,楚宽远还把小燕的妹妹找来负责行政和人事。
  小燕的妹妹叫田玉梅,比小燕小了五岁,她也是回城知青,家里没关系,回城后便待业,楚宽远知道后,便找上她,她也很爽快的跟着过来了。
  楚宽远的厂现在有员工六十六人,大部分是回城知青,还有十多个是楚宽远兄弟们的弟弟妹妹,还有几个是楚家老人的后代,楚明秋还让他请了几个楚家老人,这几个老人不干活,只当技术顾问,负责带徒弟。
  “远哥,工商的人在办公室等你。”
  田玉梅又提醒道,楚宽远还是不着急,看着来旺和楚诚清有些莽撞,叫道:“你们小心点,别毛手毛脚的,别给我碰坏了。”
  “好咧,放心吧,我有数!”来旺叫道。
  “小梅,他们来作什么?”
  “查账,来就叫孙姐把账本都交给他们。”
  田玉梅有些着急,这孙姐叫孙萍萍,也是回城知青,曾经在生产队干过会计。
  楚宽远面无表情的进去了,公司现在还很简陋,他的办公室就在厂房最里面,是一个隔断,除了他以外,还有财务和行政也在这办公。
  办公室不算大,摆上几张办公桌就剩下一个竹沙发,整个空间显得有些拥挤。
  楚明秋推门进去,里面除了孙姐外,还有两男一女三个人,有个年青人坐在他旁边的办公桌后,另外俩人则坐在沙发上。
  “远哥。”孙姐看到楚宽远就象看到救星似的,赶紧迎上来:“这是区工商局的同志,他们,他们是来查账的。”
  楚宽远点点头,那中年人,他认识,当初办执照时,便是他办的,记得好像姓高,好像是个股长。
  楚宽远正要向高股长招呼,那年青人抢在前面开口了。
  “你就是楚宽远吧。”
  楚宽远点头说是,年青人没有起身,神情倨傲,语气严厉的训斥道:“你上哪去了,我们已经等了你一个小时了!”
  楚宽远好像莫名其妙,皱眉打量下他,然后看看那他们面前的杯子,杯子还冒着热气。
  “我们没接到通知,不知道你们要来,高同志,你们今儿是有什么事吗?”
  高同志含笑与楚宽远握手,那年青人是今年才从外地调来的,好像家里有点背景,不知天高地厚,到那都趾高气扬的,好像高人一等似的。
  不管他家里是什么背景,这里是燕京,胡同里落片树叶,砸到的都是处级干部!
  “楚同志,今儿我们过来是查账的,上级指示,对辖区内的所有企业展开清税行动,清查过去三年的交税情况。”
  高同志说着从黑皮包里拿出份文件递给楚宽远。
  楚宽远看都没看便放在桌上,然后含笑道:“高同志,我们楚氏药业是去年才成立,去年十二月,由于缺少资金,银行贷不了款,我上香港找到我二叔,我二叔投资,楚氏药业转为合资公司,按照国家规定,合资公司有三年的免税期。”
  高同志苦笑不已,上面的意思就是找私营企业收税,可城西区就这几个合资公司规模稍微大点,能收到点税,其他私营企业个体户,收税几乎是不可能的。
  城西区的私营企业还是不少,可大部分是承包企业,这些企业说是私营企业,可实际上规模很小,而且由于承包,当时在力推承包时,上面就有承诺,税收上有优惠,至于个体户,那更不可能了,个体户交的都是定税,市场管理人员每个月到摊位上收税,这个定税并不高,一个月三五块钱。
  “合资公司了不起啊,也得交税,而且按照国家规定,雇佣不能超过八个人。”年青人叫道。
  楚宽远转身看着他,目光温和平淡,眼底却包含着白痴味,温和的说:“您可能误会了,我们都是按时交税,从未拖欠交税。”
  年青人不耐烦的敲敲桌子,厉声喝道:“少废话,你们要补交十万的税。”
  楚宽远皱起眉头:“十万,我们欠了十万的税吗?孙萍萍,你是怎么交税的?少交这么多税。”
  孙萍萍十分不满,立马叫道:“我什么时候少交税了!远哥,咱们每个月都按时交税,这里有税票!我们欠税还是漏税了,嘴巴一张就是十万,抢钱啊!”
  年青人冷笑声,楚宽远算个什么东西,合资公司,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代表的是政府。
  “说什么呢!”年青人扬脖就冲孙萍萍来了。
  高股长赶紧阻止,不悦的皱眉轻声阻止:“小方,注意态度。”
  小方神情不耐,高股长向楚宽远解释道:“按照上级部署,对全区的工商企业查税,不但私营企业,国企也一样要查。”
  楚宽远平静的点头:“成,你们查吧,孙萍萍,把我们的账目和税单全拿出来,让高同志查,少交多少,我们补多少,该罚多少,咱们认!”
  然后很歉意的对高股长说:“抱歉,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们,孙萍萍,高同志他们需要什么,就给什么。”
  孙萍萍答应下来,转身从文件柜中抱出一堆文件放在茶几上。
  小方有些生气:“就这么点!”
  孙萍萍看都没看他,将文件盒打开,把报表一份份放在茶几上:“我们公司去年五月才拿到执照,找厂房,买设备,买原材料,这厂房原来是库房,没水没电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水老虎电老虎,个顶个都是大爷,六月就开始申请,十月才接上,这才开始生产,十二月,远哥去香港,找他二叔投资,拉来投资款,一月才作的工商变更,高同志,这还是您给我们办的,这些您都知道。”
  高同志勉强笑笑:“放心吧,这次清税是中央统一部署,这真金不怕火炼,查清楚了,大家都好。”
  孙萍萍感激的连连点头:“高同志,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真是难,去年,要不是远哥去香港,找他二叔,好说歹说才给了点钱,要不然,我们早过不下去了。”
  高同志叹口气,这次查税是全国性的,不但燕京要查,全国都要查,而且这次查税的重点就是私营企业和乡镇企业,对国营企业,文件中隐晦的暗示要支持国企的发展。
  孙萍萍感激涕零的问他们还需要什么,转身便拿出雀巢咖啡给泡上,这咖啡还是楚宽远从香港带回来的,平时自己都不喝,只有贵客来了才拿出来招待。
  这些都办好后,孙萍萍才出去,在安装现场找到楚宽远,向楚宽远报告了。
  楚宽远没说什么,把事情交给来旺,然后和孙萍萍出来,路上把田玉梅叫上。
  到了门外,楚宽远先吩咐田玉梅去买几条烟,再去饭店定一桌,标准五十元,到时候把来旺也叫上。
  田玉梅嘟囔几句了,才不服气的去了,楚宽远叹口气,对孙萍萍说:“这次我们可能要出点血,一万以内,可以答应。”
  “凭什么啊!咱们又没有偷税漏税,凭什么要给一万!”孙萍萍有点着急了:“而且,这次给了,下次再要,也照样给!”
  楚宽远冷笑道:“那有那么便宜,这次是给面子,咱们开门做生意,不是为了斗气,这次给面子,该补的补,不该给的,我也给了,面子里子都给了,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孙萍萍叹口气,她清楚楚宽远的意思,春节后,楚宽远就暗地里给她打了招呼,作了准备,孙萍萍很有信心,觉着自己没问题,可没想到楚宽远还是准备交一万的税。
  看看楚宽远阴沉的脸色,知道他也不愿,可没办法,就想刚才说的,做生意不是斗气,给一万,就当买个清闲吧。
  楚明秋心里清楚,这是上面为解决财政问题采取的不得已的行动,针对的就是私营企业和乡镇企业,楚明秋早已经给他分析过了,让他事先作准备。
  春节前,他就和孙萍萍悄悄清理了公司账目,查了所有税,认为没有什么问题。
  可今天,高股长带人来了,他忽然意识到,这次估计可能要出点血了,否则可能过不了关,倒不如认掏一万,过关算了。
  孙萍萍迟疑下,还是不甘心,低声提醒道:“要不要给小叔打个电话?”
  楚宽远摇头:“小叔不会管这事的,而且,他们现在还没有越界,先等等,看看再说,咱们后发制人。”
  楚宽远准备掏一万把事给平了,这是大势,上面不在他们这些私营企业找些钱来弥补财政上的亏空,是不会善罢甘休,出点血就出点血吧。
  办公室内,在孙萍萍出去后,高股长分配工作,其实楚氏药业的账目不难查,毕竟才开工几个月,半年都不到,每个月销售额就那么多,每个月交的税也清清楚楚。
  小方一目十行检查账目,账目很清楚,楚氏药业过去过去五个月收入不低,两个主要产品,六神花露水和云南白药创可贴,另外还有几种楚家的药,也卖到医院去了。
  “这不对啊,这么大个厂一个月的产值才八十多万?”
  边上的姑娘看着账目,不解的问道。
  “还有什么,肯定隐瞒了,这还用说。”小方漫不经心的随口道。
  高股长眉头微皱,批评道:“认真点,别掉以轻心。”
  小方随口道:“老高,跟他们说作什么,上面给我们规定的是八百万,这楚氏药业,摊个十万,不算多吧。”
  “不算多?这是十万!你这辈子挣得到十万吗!”高股长忍不住了,不悦的放下账目,抬头看着他,训斥道:“咱们是政府,是工商局,不是土匪强盗,要让人家交钱,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人家凭什么交。”
  “那!...”小方迟疑下,心说这交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用得着弄这么麻烦吗!
  高股长看着他直摇头,这事要不是自己负责,才懒得管他,这里是燕京,不是你老家那小地方,你家里有点背景,可这燕京有背景的人家少吗!
  这是楚氏药业,楚家的背景,你小子了解过吗!在这耍横,到时候还得自己给你擦屁股!
  没办法,还得点点他,上面怎么把这小子放自己这个组!
  高股长放下账本,看着小方,又看看那姑娘,这姑娘还算小心谨慎,进门后没有多说话。
  “我们作工作,首先要端正态度,咱们不是土匪,不是强盗,做事有规则,再说,这是楚氏药业,你要不知道楚氏药业,不知道楚家,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你.....,工作要认真,态度要端正。”    
  高股长差点就想告诉他,以你家那点关系,在楚家面前,压根上不了台面,这楚家人真怒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方依旧没在意,高股长担心这小子闯祸,只好把话点明。
  “小方,你知道楚宽远的大哥是谁?”
  “谁呀,不知道。”
  “广东省省长楚宽元,还有他小叔,楚明秋,科技园主任,海里的常客。”
  高股长是城西区工商局的老人,比楚明秋他们就大了几岁,家里也有点背景,自己也比较会混,在农村干了几年知青就去念工农兵了,毕业后就进了城西区工商局。
  六六年,他也在街面晃荡了几天,感觉不妙,就当上逍遥派,不过,楚明秋的“威名”,他还是知道的。
  小方很意外,哥哥是省长,弟弟居然在干个体户,还坐过牢,这可能吗!
  “楚氏药业的前身是楚家药房,是燕京老字号,在燕京有五百年了,现在的中药厂就是五五年公私合营,楚家上交国家的,前两年,市委市政府希望楚家人重新把楚家药房建起来,楚家人不愿,市委市政府和他们家商量,楚家人才答应重新把楚家药房立起来,不过,楚家药房要改名为楚氏药业。”
  那姑娘嘻嘻一笑:“高叔,您真是我们城西区的老税务。”
  高股长语气沉重的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原来就没什么工商税务,咱们工商就是块牌子,那家企业都管不了,也不需要我们管,这改革开放后,咱们工商才发挥了作用。”
  高股长看看小方,警告意味很强,小方没有怀疑高股长透露的消息,相反好奇的问道:“他哥是副省长,他怎么还坐牢?”
  高股长平静的说:“你们年青,不知道,六六年那会,城北远哥,那是城北区的大哥,你打听打听,你要得罪了远哥,这四九城寸步难行。”
  “这么厉害!”姑娘惊讶的叫道。
  “是啊,可他在他小叔面前,压根没法比,这城北远哥比起他小叔来,差远了!你们去打听听,我也懒得说,你们自己去打听吧,现在先工作。”
  小方的倨傲收起来,神情变得严肃,开始认真查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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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叔从淀海区副区长李大壮手中接过通知,看看后就放下,然后说道:“成,你们查吧,老十一,把账本都搬出来,给李副区长查!”
  老十一迟疑下,转身出去,没一会带着两个姑娘把账本抱进来。
  “老李,别有情绪,这事上级的统一安排,你们小李村是是咱们燕京的一面旗帜,先查你们,也是对你们的保护。”
  “是,谢谢上级的关心。”三叔没好气的说道,现在三叔可不是几年前的样,是见过市面的,向中央领导作过汇报,在大会堂受过表彰,与市委市政府领导一块喝过酒。
  三叔随意丢下几句话,借口还有事就出去了,老十一也出来了。
  “这阵势不对啊!”老十一低声说道。
  三叔没说话,这阵势是不对,居然是副区长带队,而且成员多达二十多人。
  这是要把小李村查个底掉的节奏!
  三叔有点后悔,年初楚明秋就告诉他了,春节时,他去楚家拜年,楚明秋再度提醒他,可惜他没重视,觉着小李村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的一面旗帜,总不能砍旗吧。
  老十一心里清楚,小李村的底子不干净,交税是能少交就少交,偷税漏税的行为都有,这要查出来,问题可大可小。
  麻痹大意了,三叔在心里叹口气,这几年太顺了,顺到他失去警惕了。
  “这几天的饭怎么安排?”老十一小心的问道。
  “照人均五块每天安排。”
  这已经是提高待遇了,小李村普通接待是人均每天一块钱,这个待遇在这个时候已经不低了,人均五块,已经超规格待遇了。
  老十一点下头,迟疑片刻,低声提醒:“要不要给小秋说说。”
  三叔想了片刻,深深叹口气,摇头说:“暂时不用,对了,玻璃厂的事,这资金要管好。”
  老十一点头:“放心吧,这笔钱已经留出来了,不过,他们要价也太高了。”
  三叔没答话,兼并尚庄玻璃厂,他一直有些犹豫,要不是楚明秋力荐,他不会答应的,可尚庄的马书记和韩厂长的态度忽冷忽热,这马书记开始态度还挺好,可现在变得比较冷淡,韩厂长的态度也有微妙的变化。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这俩人可能已经知道了,上面要针对小李村,对小李村下手了。
  果然,在中午吃饭时,副区长拒绝了他们的招待,也没吃派饭,而是自己拿出钱和粮票,要求按照每人每天八毛钱安排吃饭,中午就在会议室内,晚饭在招待所内。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晚上,各分厂负责人悄悄到汽车配件厂聚集。
  几个人商量了半天,都没什么好主意,李金田建议到市委反映,甚至提出要上中央反映。
  三叔摇头,认为事还没到那个地步,先看看,若他们真来者不善,再说应对。
  三叔最大的倚仗便是,他没贪污腐败,没有多拿不属于他的一分钱。
  不过,他还是把事想到最坏地步。
  “如果,这次过不去,以后,公司的事就有金田担任经理,老十一,老五,你们要帮他。”
  老十一沉重的点头,老五却有些意外:“三哥,不会吧,有这么严重?”
  “多想想没坏处。”三叔叹口气:“金田,万一我进去了,这一村子老小就只有交给你了,你得把这担子担起来。”
  李金田非常难受,看着三叔平静的面容,十一叔五叔的忧虑,他忍不住骂道:“妈的,这才过几天舒坦日子,又来搞风搞雨。”
  “唉,”老十一长叹声,看着黑黝黝的群山,丝丝寒风穿过山间,在他心中刮起无限悲凉。
  “我担心的是,上面的政策有变化。”
  老十一的话让三叔一震,他惊讶的抬头看着老十一,老十一盯着篝火,山里虽然通电了,可有事时,还是习惯点上一堆篝火,大家围着火堆商议。
  “不会吧。”老五也想到了,他有些木讷的抬头。
  老五是个老实人,干事一板一眼,从不违规,所以,三叔因才用人,让他负责种植组,从不让他对外。
  “不会吧。”李金田也相信:“这改革开放,不搞了!”
  “就是,就是,三哥,小秋是怎么说的。”
  小秋,平时是好兄弟好朋友,危难时,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对,三哥,问问小秋,他是怎么看的。”
  三叔还在迟疑,老十一叹口气:“三哥,还是给小秋打个电话,问问他的看法。”
  “唉,我总觉着老是打搅小秋,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总觉着上面不会轻易砍旗,这什么事,都打搅小秋,他的工作也很忙,听说他才从国外回来,科技园一大堆事等着他忙活呢。”
  “三哥,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小秋从未把我们当外人,这么大的事,我们听听他的意见,也不算什么打搅吧。”
  三叔深深叹口气,李金田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给他打过去。”
  三叔立刻点头:“成,这样好。”
  李金田立刻起身,到他的办公室给楚明秋打电话。
  三叔看看他的背影,待他进屋后,半响后才说:“两个事,一个是,告诉大家伙,把这帮人盯好,一个盯一个,七弟,这事,你去安排。”
  “好,放心吧,我保证把他们盯死。”
  “盯归盯,但不准乱来,”三叔叹口气:“他们毕竟是是上级派来的,唉,咱们村子又要过关了。”
  老十一也跟着叹口气,老五将烟杆在椅子腿敲了敲,不紧不慢的装上一锅。
  “三哥,接下来,咱们作什么,要不要坚壁清野。”
  “还没到那种程度,不过,小王村那边,老十一,你和王老四说说,让大家把嘴巴闭紧点。”
  老十一点头,三叔迟疑片刻:“玻璃厂的事暂停,不过,资金不准动。”
  尚庄玻璃厂与其说是厂,倒不如说是家作坊,设备就那么几台,加工全靠人力,玻璃器件都是人工吹出来的,生产效率和成本可想而知。
  可就这,尚庄马书记居然要拿走五成股份,双方谈判,尚庄方面一路下降,现在已经谈到两成,他心里已经有几分愿意了,可前几天,双方再谈时,对方的态度突然有了微妙的转变,现在看来,对方是已经听到些传闻。
  李金田脚步轻快的回来了,神情明显轻松。
  “金田,小秋怎么说?”老十一赶紧问道。
  李金田坐下笑道:“不着急,十一叔。”
  看他的神情,众人莫名也轻松下来,李金田点上烟,美美的吸了口,然后才说:
  “小秋说没事,这次查账,是全市统一行动,根本原因是市财政出了大缺口,没办法,只想出这个剜肉补疮的笨法子。”
  “小秋说,从大势上看,改革开放的大局不会变,这次查账,查出来多少,补交多少,罚款就认,不要着急对抗,还是要配合,另外,也不能任凭宰割,要向市委汇报,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李金田转述楚明秋的话,三叔心里顿时有底了,马上告诉老十一,明天他要上市委去,晚上不回来。
  老十一心领神会,三叔又告诉李金田,陶瓷刹车片研制成功了,样品已经送到燕汽去作测试,三叔让李金田抓紧盯着,督促燕汽尽快测试,如果成功了,工厂要准备转型,要增加设备。
  三叔问老十一这笔钱准备好没有,老十一点头,不过,他有些为难。
  “三哥,这两笔钱都准备了,不过,公司财政很紧张,这万一,补税和罚款,这钱...”
  看着老十一为难的神情,三叔迟疑了,李金田又说:“小秋说了,他和美国康宁公司已经谈好了,康宁公司想和我们国内公司合资成立一家汽车玻璃厂,生产汽车专用玻璃,四月中旬到下旬,他们就要来考察。”
  三叔不由苦笑,钱不够啊!
  老十一很无奈,这玻璃厂是楚明秋力主上马的,村里也是因为他的主张才准备投资。
  “这事,小秋有交待,”李金田赶紧补充道,三叔不悦的说:“怎么说一半留一半的!小秋怎么说的。”
  “小秋说,科技园设有扶持基金,如果我们资金不够,可以申请一笔扶持基金,不过,科技园要占股份,另外,玻璃厂的位置,科技园要干预。”
  三叔想都没想:“成,明天,我就去。”
  第二天,三叔上市里求见市委领导,把段书记焦市长张副市长陈副市长拜访一遍,领导们的态度很温和,可口径都差不多,全是套话,相信政府,小李村是燕京改革开放的旗帜,全国闻名,市政府不会作出砍旗的举措。
  三叔有山里人的智慧,但政治经验还不够,市领导的安慰让他稍稍放心。
  从市政府出来,他便上楚家大院来,对楚家大院,他可是熟门熟路,小狗剩还记得他带来的小吉吉和小憨憨,对他很是亲热,两个小家伙还不记事,摇摇摆摆的在院子里玩。
  春天来了,院子里的桃花开,春风吹佛下,满院都是花香,花树下,几个老头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吴锋则躺在摇椅上,悠闲的看着书。
  穗儿姐负责的商场也在查税之列,工商局去得比小李村还早,不过,工商所的人没查出什么来,穗儿姐就是个包租婆,商场自己不经营任何产品,只收租金,商户全是个体户,每个月的租金是固定的,支出几乎也是固定的,账目非常简单,也非常清楚,工商查了三天,一点问题都没查到。
  黑皮爷爷和赵叔厮杀,牛黄坐在石凳上,石凳上还铺着块软垫。
  三叔的目光落在边上的一个有些沧桑的中年人,他认识这个人,在市优秀乡镇企业家表彰大会上一块披过大红花,一块上台领奖,只是没想到,他和楚家也有这么深的渊源。
  鲁满仓满腹心事,看到三叔过来,也不由一愣,说来也怪,这么多年了,楚家大院的工程都是他在干,可偏偏就从未遇见过三叔,以至于俩人都不知道,彼此还有这样的关联。
  俩人认出彼此后,忽然相视一笑,鲁满仓起身给三叔让座,三叔赶紧摆手,先去见岳秀秀,这礼不能废,楚明秋虽然不是挑礼的人,可他不能失礼。
  岳秀秀和赵婶在院里闲聊,看到他进去,有些意外,三叔解释说,有事来找小秋商议,岳秀秀没问什么事,只是让他多宽心,他年岁也不小了,把事交给年青人,让李金田他们多作点,别啥事都扛在自己肩上。
  三叔微微点头,村里的后代起来了,可出彩的人才不多,李金田算是最出色的,可又总觉着他身上缺了点什么,李金钟李金堡已经算是国家的人了,他们不可能再回到山里,最可惜的是狗子,他最希望狗子复员回来,可这显然不可能。
  除了这几个后辈,村里还有几个年青被他放在不同的岗位,比如,李金凤正跟着老十一学财务,老十一退后,财务就交给她,可问题在,她是个女孩,迟早是要出嫁,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怎么能把全族人的财富托付给她。
  这让三叔很惋惜,除了金字辈外,下面锦字辈也有几个长大了,不过三叔觉着还是读书的好,不读书的,绝不把村子交给他。
  陪着岳秀秀说了会话才出来,很自然的过去与鲁满仓坐在一起,吴锋收起书坐起来,给他们俩人倒上茶,陪着他们聊天。
  没说几句,小雅芝背着书包进来,她今年该考初中了,小姑娘看上去很文静,可这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胆子很大,在学校把男孩子打得抱头鼠窜,比起当年的小静蕾还暴烈,可有一点与小静蕾不一样,她很喜欢读书,而且不挑事,在学校和胡同里打过几次后,学校里的混小子都不敢惹她了,而胡同里的小子在知道她是楚家大院的后,就更不敢惹她了。
  楚家大院的都是些土匪,这几十年里,打架就没吃过亏。
  看到小雅芝,小狗剩喜欢的奔过去,小雅芝凑过去,在小吉吉脑袋上挠挠,又把小憨憨抱起来亲昵了会,才带着两狗一孩朝自己院子去了。
  吴锋陪着俩人闲聊,看着女儿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掩藏不了的笑意,小丫头其实压根都没看他们一眼。
  不用怎么引导,鲁满仓和三叔就把这次的来意说出来了,俩人不住抱怨,现在这个查税,上面是要把他们这些乡镇企业都整死。
  鲁满仓的小桃溪建筑队现在更名为满仓建筑公司。
  鲁满仓的问题更多,他是建筑队,要给建筑公司垫资的,前两年,工程多得忙不过来,可从去年下半年,事情就不对劲了,工程回款越来越难,新工程是有,可全都需要垫资,而且垫资还不少,更要命的是,就算工程完成,也不一定能收回工程款。
  “我们工程队的账户上就剩下两百七十二块钱,发工资都不够了!现在又要我补交五万多税,还罚款十万,这让不让我活了。”
  三叔忍不住摇头叹息,他迟疑下说:“要说工程,我们村里还有个工程要上马,你要愿意,这个工程就交给你。”
  鲁满仓苦笑下:“这好是好,可我现在没钱垫资了,唉,老李,你先给我留着,你们小李村实力雄厚,比国企强多了。”
  吴锋听着,满腹疑惑:“老鲁,怎么,干工程,还要事先垫资?这怎么回事?”
  鲁满仓叹口气,把垫资的事详细解释了一遍,吴锋很是惊讶,自古以来都是干活拿钱,现在干活还先给钱,这可真是怪了。
  “我可真搞不懂,”吴锋苦笑摇头:“这改革开放,新东西太多,我搞不懂。”
  “这政策天天变,去年是典型标兵,今年就该进监狱。”三叔苦涩摇头,神情满是疑惑。
  鲁满仓也深深叹口气,吴锋给两人添上茶:“这查税呢,前几天,小秋也给穗儿说过,让她配合,少交了就补交,唉,国家缺钱,才搞出这个事来。”
  穗儿姐的新天桥商城也开业了,这个商场还是合资商场,楚明秋楚明道兄弟负责出钱,不过,楚明道的股份转给了楚宽敏,为了保住合资企业的牌子,还在香港成立了一个皮包公司。
  合资企业有三到五年的优惠免税期,而新天桥商城开业也不过半年时间,还在优惠免税期内,可上面依旧派出了个小组查账。
  穗儿姐倒无所谓,新天桥商城压根没有经营自己的产品,本质上,穗儿姐就是个包租婆,每个月的收入是固定的,支出也基本固定,没有意外就是员工的工资;穗儿姐又是个淡泊的人,对金钱没有多少欲望,账目清白,查账小组没找到什么问题,只找到两个瑕疵,让补了几百税就万事,也没提什么罚款,政府还是要脸。
  “政府缺钱,也不能这样干啊!”鲁满仓的满脸写着不服,怨气十足。  
  吴锋摇摇头:“唉,这次恐怕是病急乱投医,下面的人乱来,上面睁只眼闭只眼,等熬过这段时间,以后再平反昭雪。”
  这是常规操作,这样的事在过去三十年多次发生。
  鲁满仓没好气的说:“我们都死了,平反有什么用,公司散了,垮了,是一句话就能重新开始的吗!”
  吴锋叹口气,鲁满仓和楚家也有二十年交情了,几次来楚家作工程,都是谦虚谨慎,可今天却完全变了,看来是被逼急了,这老实人发火也挺....,可爱的!
  楚明秋回来得比较晚,这几天,他忙坏了,研究两个公司的股改方案,还有科技园的改革方案,一个会一个会的开,把他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回到家都筋疲力竭。
  今天他回来得稍微早点,左雁给他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家里有客人。
  回来看到三叔和鲁满仓,他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也没去那,就在百草园的小亭里,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搅他们,小狗剩和小雅芝跑步回来后,便在吴锋的监督下去进行基础训练。
  晚风习习,伴着花香,与阵阵凉意,喝着热茶,其实很是舒服。
  不过,三叔和鲁满仓都忧心忡忡,满腹心事,压根没心思喝茶,都看着楚明秋。
  楚明秋自然知道,也不绕弯子,给俩人斟上茶后,便开口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三叔,鲁叔,先问你们个问题,你们的问题大吗?”
  三叔一惊,连忙问道:“小秋,你是什么意思?”
  楚明秋摆手说:“三叔您别多想,我的意思是,如果事情不大,就认了,该补交多少,交多少,该罚多少,就认多少。”
  鲁满仓满脸不信,差点就叫出来,楚明秋冲他摇头:“鲁叔,我不认为现在的做法是对的,我向中央和市委多次进言,可,...,怎么说呢,我们现在没有决策权,能作的只能顺势而为。”
  “一九六六年,我们不赞成文革,可只能身不由己的参加进去,一九五七年,我们不赞成反右,可还是只能身不由己的卷入,一九五八年,大跃进,三叔,鲁叔,你们都是亲自参与过的,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得亲手砍树,还是得去大炼钢铁。”
  “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选择,否则,不但不能解决问题,问题反而更大。”
  三叔神情复杂,鲁满仓叹口气,沮丧的低下头,这些事,都是他们亲身经历,压根就没法反抗,否则连自身都保不住。
  三叔不由自主长叹一声,鲁满仓也一样深深的叹口气,楚明秋见状,略微思索,便问:“怎么?有困难?”
  三叔迟疑下,抬头看看楚明秋,鲁满仓则直言道:“是,我现在没钱,上面查出我们公司漏税五万,加上罚款十万,可我公司的账上只有几百块,妈的,这算什么!我...”
  鲁满仓一肚子怨气,楚明秋不解的皱眉看着他,很意外:“怎么会这样,鲁叔,我可听说,这两年你们干了不少工程。”
  鲁满仓苦笑着摇头:“工程是作了不少,可钱没收回来,现在外面欠我们两百多万收不回来,都说没钱,我们找上门去,他们就直接耍赖,让我们看上什么拉走抵债,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家的生产设备拉走吧。”
  鲁满仓板着手指头说这家公司欠多少钱,那家工厂欠多少钱,全是国营企业,这些钱落在账上,账面好看了,可钱没拿到,而这次查税,又抓住这些,非说他逃税,不但要补交税款,还要罚款。
  “你说我上那说理去,这帮王八蛋!”
  楚明秋不由连连摇头,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前世就听说,房地产公司拖欠建筑队资金,房地产公司压根不怕房价下跌,一旦他们破产,首先完蛋的是建筑公司,其次是银行,再次是原材料供应公司,最后才他们自己。
  楚明秋没说话,看着三叔,三叔叹口气:“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能找出多少,要罚款多少。”
  “你可比鲁叔肥多了,宰起来,肯定带劲!”楚明秋笑着调侃道,鲁满仓也不由乐了,三叔苦笑不已,他现在没有心思开玩笑。
  “村里还有些钱,不过,这钱已经有派场了,一笔是四百六十万,这是我们和天津小邱庄老禹合作建钢厂的资金,另外五十万是准备兼并尚庄玻璃厂的资金,这个厂的设备陈旧,如果兼并了,必须给厂子增加设备,我们估算了下,大约需要百万左右,这五十万是第一期投资,剩下的还要从其他方面挤出来。”
  三叔不住摇头,剩下的原是准备向银行贷款的,可现在,估计是没法子了,只能靠自己积累。
  今年最重要的投资便是三个,一个汽车配件厂扩发生产;一个是与小邱庄合资建钢铁厂;最后一个便是玻璃厂。
  同时要上三个项目,这让村里的资金非常吃紧,不管是几百万的钢厂,还是配件厂的扩张,这点钱,可能都不够,但这已经是他们能调动的最大资金,如果这个时候再来笔几十万的罚款,他就只能停下某个项目。
  楚明秋沉凝片刻,笑了笑说:“三个项目,缺少资金,这也不是不好解决,三叔,兼并的玻璃厂,可以改个注册地,到科技园来注册,这样,我可以动用扶持资金。”
  三叔点点头,没有表示感谢,山里和楚明秋早已经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说什么廉价感激话。
  楚明秋接着说:“这事呢,你要继续向市委市政府,还有区委区政府反映,寻求他们的支持,鲁叔,您也要这样作,出血,咱们出,可该叫屈还是得叫,这会叫的孩子有糖吃,到那都是真理。”
  三叔叹口气:“今天我去了市委市政府,段书记和焦市长都没见着,就见到张副市长,他就跟我打哈哈,让理解,配合,我能怎么办。”
  “那就继续找,”楚明秋说道:“你一下上三个项目,不向他们汇报工作吗,他们能躲一天,躲两天,能躲一辈子吗!反正找不着他们不算完。”
  “特别是淀海区区委和区府,曲书记和严区长,对小李村还是支持的。”楚明秋忽然一笑:“三叔,其实您还有个优势,您可能没意识到。”
  三叔苦笑着叹口气:“小秋,你知道我这脑子,你就直说吧。”
  楚明秋摇头笑道:“三叔,您啊,这些事,都是没法说出口的,以前没告诉您,今儿就说说吧。”
  三叔很意外,鲁满仓也诧异的看着他。
  “改革开放,究竟怎么改,怎么开放,谁也不知道,农村搞包产到户,农民支持,可上面的争论却很激烈,好些人反对,认为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还有个论点,就是包产到户是回到小农经济,这种小农经济,搞了两千年,中国依旧贫穷落后,所以,回到小农经济,这不是进步,是落后。
  这两种论点,都很有市场,好些地方,反对搞包产到户,中央提出包产到户,已经好几年了,到现在,有些省还顶着不干,就是这个原因。”
  “三叔,你再想想,小李村,没有搞包产到户,可依旧发展得很好,这对反对搞包产到户的来说,这是个非常好的典型。
  对支持搞包产到户的来说,小李村也是个典型,小李村大胆打破桎梏,冲破意识形态的条条框框,因地制宜,发展多种经营,是改革的先行者。”
  “三叔,这两方面的力量,都不会让小李村倒下,这次查小李村,是全国统一部署,这需要担心,关键是你,只要你没有问题,那小李村过关,很容易。”
  三叔知道这个没问题是什么,他能有什么问题,没有贪污腐败,拿的钱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拿的,是,他是比普通村民拿得多,可那是村民全体大会和股东大会决定的,他问心无愧,唯一的问题是,区里的这个清查组是不是认可。
  楚明秋好像看穿了,冲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所以,你要去区里,与曲书记和严区长谈谈,摸摸他们的底。”
  三叔深吸口气,决然道:“好,明儿,我就去区委,...”
  “还要加上乡镇,向乡镇领导反映,不,不是反映,他们的清查还没完成,处理方案还没出来,这事只能先通报,别用告状的态度去,通报,试探,都行。”
  三叔点头,楚明秋转头看着鲁满仓:“鲁叔,你就不一样了,只能向前跑,上区委区政府告状,找乡镇告状,上市委市政府告状,不,别告状了,处理意见书,不要签字,告诉查账小组,公司设备看上什么拉什么,就当抵账了,公司账户确实没钱,鼓动他们去替你们要账,反正他们认为你们有钱。”
  鲁满仓拍着大腿,兴奋的笑道:“着啊!他们不是要钱吗!那就去要,外面欠着我们两百多万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鲁叔,你自己也得能站直了。”楚明秋提醒道。
  鲁满仓拍拍胸脯:“这没问题,再说了,小桃溪建筑队是我承包了的建筑队,现在改名为满仓建筑公司,可以说是我自己的企业,我犯不着贪污受贿。”
  楚明秋点头:“好,只要自己立得住,那就不用怕,上面虽然搞了全市税务大清查,可内部依旧有分歧。”
  “笼子里的鸟,你们知道吗?”
  三叔点头,鲁满仓也点头,楚明秋说道:“这笼子是什么,鸟又是什么;这笼子就是我们的经济体制,笼子里的鸟就是国营企业,这笼子外面呢,有什么鸟。
  对了,这乡镇企业,私营企业,合资企业,就是笼子外面的鸟。
  国家要从笼子外的鸟身上搜刮钱,可,我认为上面这次的措施有问题。
  上面的目的是保国企,保国企一方面是出于意识形态的惯性,社会主义嘛,经济体制还是以国企为主;另一个方面则是,国企破产,工人失业,会带来严重的社会问题。”
  “哦,我们就不会出现社会问题,那我们也组织工人去!”鲁满仓很不满的叫道。
  “鲁叔,这事能斗气吗,”楚明秋摇头说道:“鲁叔,你得装受气小媳妇,向领导哭诉!”
  三叔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鲁满仓也忍不住摇头,楚明秋接着说:“不过,这事呢,上面判断错了,我们要走的是市场经济,乡镇企业和私营经济是我们经济领域中最活跃的部分,把这部分经济成分打压下去,结果就是,整个经济会变得死气沉沉,到时候,他们又会着急,这个时候,他们又会放松,你们看过人民日报没有,人民日报规定的那几条,就是个笑话,这几条,我估计也就坚持一年左右就得废。”  
  楚明秋心中十分失落,他给中央的建议,中央压根没采纳,他也没办法,现在这样作,虽然能暂时压住矛盾,可这是牺牲发展,牺牲改革来实现的,代价巨大。
  其实,鲁满仓和三叔的事并不大,他们的公司是乡镇企业,乡镇企业可以归到集体企业上,也算是国有企业,最多也就罚款。
  但知青酒店却不是这样,知青酒店可不是什么集体企业,而是股份制企业,更主要的是,殷红军私下作黑市生意,倒卖外汇,这要被查出来,殷红军得去坐牢。
  楚明秋最后告诉鲁满仓,如果实在没办法,他可以借给他二十万,不过,这是最后手段。
  鲁满仓感激的点头,楚明秋问他,为何不南下深圳,现在整个深圳都是工地,建筑项目干都干不完。
  这次回来,他特意去深圳看看,整个深圳都热闹非凡,到处是建筑高塔,整个深圳欣欣向荣。
  而且苏海洋还告诉他,现在是工程队少,好多项目在排队等。
  这个时候可不是百万农民工奔深圳,农民们大多数还待在家里,或者在附近的地方打零工,压根没有奔深圳的念头。
  苏海洋的工厂发展不错,可他还是很不满,向楚明秋抱怨说招不到合适的工人,现在从香港过来的工厂已经渐渐增多,工作机会很多,合适的工人差不多被招完了。
  楚明秋很纳闷,特区已经有两年了,中国人口众多,好多农民还没解决吃饭问题,怎么会缺工人。
  苏海洋叹息着说,到特区是要办特区证的,而且还有粮油关系,不是本地的,压根没粮食,只能上市场买黑市粮。
  楚明秋很是无奈,这个问题,他已经告诉过楚宽元了,可到现在依旧没有解决。
  此刻他问鲁满仓,鲁满仓叹口气,他去过深圳,就不说办特区证的麻烦,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吃,一个是住。
  这两样现在都没办法通过合法的方式解决,他计算了下,如果从黑市买这些东西,他成本上升10%左右,如果还可以接受,搞建筑需要水泥钢筋河沙,可深圳本地压根没有,只有从外地买,可除了本地企业外,外地企业要想买,压根拿不到指标,只能从当地商贸公司买,这成本又增加了不少。
  鲁满仓不住叹息,看着钱挣不到,楚明秋也忍不住摇头,过了会,他还是说:“鲁叔,我觉着这个问题迟早会解决,我建议你先派个小组过去,把情况彻底摸清,看看别人是怎么作的,嗯,就让牛娃带人去,他年青,脑子活,我看他还可以,这次就锻炼下他。”
  鲁满仓沉默着,楚明秋安静的看着他,心里在猜测。
  鲁满仓把小桃溪建筑队改名为满仓建筑公司,这是要把公司私有化,估计他是担心,牛娃要是起来了,会不会威胁到他儿子的地位。
  三叔看了眼鲁满仓,问道:“老鲁,小婉君考上了吗?”
  鲁满仓苦笑摇头:“差了五分,我说让她到公司来,要不让小秋帮她找个工作,可小秋建议她复读,争取明年考个好点的大学,将来没知识不行。”
  “鲁叔,我说你呀,是不是有点重男轻女,这女儿可是爸爸的小棉袄,现在家里有三个人工作,不缺小婉君那一份,鲁叔,家里出个大学生,不好吗。”
  鲁满仓笑笑,这二十年里,楚明秋在任何时候都强调读书的重要性,每次到他家或孩子们来拜年,都告诉孩子们要认真读书,有时间还要考察他们的学习。
  “成吧,就让念吧,能念到那算那。”
  楚明秋笑笑,其实不是小婉君不努力,这农村的教育与城里相比,差距就是大。
  “小秋,我听说你们科技园在搞什么股份制改造,这是怎么回事?”
  楚明秋点头:“我们接受港方投资后,公司就转变为股份制公司,不过,这次股改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全员持股,全员持股就是公司所有职工都有股份,持有的股份根据职务和技术人力分配,越是核心技术员,持有的股份越多。
  这样作的好处是,能留住人才,也能让技术人员在工作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中积电和中微软都是高科技企业,技术人员是高科技企业的核心,现在,由于缺少人才,我们不得不放弃一些标准,今后,要想进中积电和中微软的,必须受过本科及其以上教育。
  其次,是修改公司章程,实行合伙人制。这合伙人制是什么意思呢?从本质上说,合伙人制是为了控制公司。
  一般情况下,公司是由董事会控制,董事长几乎就是公司里持有股票最多的人或公司代表。  
  现在中积电中微软,我们都是大股东,所以,这两家公司由我来控制指挥。
  可公司融资需求还很高,引入的资金需要数亿,我们的股权势必被稀释,到时候,我们就无法再控制公司,这就让我们失去公司控制权。
  这个是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就要重新建构董事会章程,要实现,即便我们的股权被稀释了,也能控制公司。”
  楚明秋的解释很简单,只说了为什么要这样干,没有作进一步的详细解释这个新体制的组织架构是什么样。
  普华到了后的第二天,德勤也来了,普华被安排在知青酒店,德勤安排在燕京饭店,两家公司感受到压力,非常勤奋的工作着。
  股份制改造方案快的话也需要一个月,慢的话半年一年也都说不定。
  “满仓叔,”楚明秋换了更亲近的称呼:“我建议您也对公司进行股份化改造,明确化出各人持有的股份,现在您的公司,大多数骨干都是原来跟着您干的老兄弟,他们这些年跟着您风里雨里的,为的是什么,满仓叔,您不把这利益划分好,将来公司有可能出乱子的。”
  鲁满仓苦笑下,沉默了会,才叹口气:“说实话,这几年工程是干了不少,可挣到的钱,一多半上交给了乡政府,坦率的说,我很不服气,小秋,你是不知道,我们建筑队挣的钱,七成给了乡政府,哪些干部吃喝,账单都拿到我这来报账;可反过来,我想添几台设备,上面都卡着不给,可去年,乡里光轿车就买了两台,全是我掏的钱。”
  鲁满仓提起这个就心气不平,乡里把他当提款机了,不管什么烂账都到他这来报,这要给了好,你总得保护我吧,可这次查账,乡里却没有出面,就让他自己去应付,这让他满腹怨气。
  乡镇企业出现这样的问题还比较少,不过这个苗头却很不好,而且,随着乡镇企业的兴盛,这样事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可以这样说,很多本可以发展起来的乡镇企业,是被吃垮的!
  楚明秋微微点头:“那就更需要明确产权了,满仓叔,你只改个公司名,那是没有用的,你得真正下功夫,对公司的管理体制和财务体制进行改革,对哪些不合理的报账,要坚决抵制,否则,他们吃都能把你吃垮。”
  三叔点头,这种事,小李村也遇上过,三叔开始还很高兴,可随后就发现不对了,上面递来的账单啥都有,于是,他断然决定,以后不再给乡里报账了,为此,他得罪了不少人。
  “对,小鲁,这事,你得下功夫,改个名字,没有用。”三叔也赞同的附和道。
  鲁满仓闻言苦笑不已:“三叔,小秋,我那懂这个,小秋,你给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
  楚明秋没有笑话他,鲁满仓的文化水平属于解放后扫盲班的水平,最初连账本都看不懂,整个账目一塌糊涂,现在的财务体系还是楚明秋帮他建立的。
  鲁满仓和三叔都安静的等着,悄悄的喝水,唯恐打乱他的思路。
  “满仓叔,你想不想把这家企业变成以你为主的股份制公司?”
  鲁满仓苦笑下,怎么会不想这个,他把小桃溪建筑队改为满仓建筑公司,就是想告诉世人,这家公司是我鲁满仓的。
  可实际上,这家公司压根不是私营公司,而是属于乡里的企业,他不过是乡里委任的经理。
  “小秋,怎么不想,我就想自己干。”鲁满仓毫不迟疑的应道。
  楚明秋点头:“这乡镇企业始终存在个问题,就是产权不明,乡镇企业基本上都是白手起家,在一个强人的带领发展起来的,可乡镇企业在发展之初,由于种种原因,不得不把企业放在乡镇下,或者挂名在乡镇下,
  这就有了个问题,这家企业倒底属于谁?
  以满仓建筑公司来说吧,当年小桃溪建筑队,几乎什么都没有,就靠满仓叔带着一帮人,赤手空拳打下这个江山,所以,您认为,这是您的公司,可从法理上说,这家公司不管是叫小桃溪建筑队,还是叫满仓建筑公司,都是属于集体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今天您不给乡镇领导报账了,明天镇上就可以把您给免职了,从法理上说,乡镇领导有这个权力。”
  三叔点头赞同,这是现在所有乡镇企业面临的问题,以前佛塔镇对他也有任免权,随时可以空降一个村长村支书下来,只不过,这会造成小李村村民的对抗情绪,而且,最初的资产全来自小李村的自我积累,没有向上级要一分钱,再加上小李村的声望,乡镇领导才没有动三叔。
  当然这是楚明秋的猜测,三叔的根基可比鲁满仓稳多了,上面真要把三叔免了,新来的领导只要不是出自小李村,甚至能不能进小李村都是问题。
  “满仓叔,那我们就走一步险棋,”楚明秋思索说:“这不是要交十五万吗?你向上级报告,明确告诉他们,现在公司没钱,你也没办法了,向镇领导辞职,把这堆烂事上交,让他们去烦去。”
  鲁满仓眉头拧成一团,这是个很大的冒险,公司其实并不是没钱,而是钱收不回来,还有两百多万在外面,这些钱是这几年的收入,万一有人收回来了呢,他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小秋,公司可不是没钱,只是收不回来。”
  楚明秋笑了笑,摇头说:“满仓叔,您都收不回来的账,您觉着镇领导就能收回来了!”
  鲁满仓如醍醐灌顶,顿时清醒过来,为了要这些账,他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可连一分钱都没收回来,人家开始还见见你,说几句软话,到后面,干脆拉下脸耍赖皮。
  自己这么大力度都没能要回欠款,乡里的哪些官僚就能回来了?别说鲁满仓了,就算上面自己都不相信。
  “这是第一步,让他们自己去要,能要回来多少算多少。”楚明秋说道:“公司要补税,要交罚款,交不出来,那就卖设备,满仓叔,公司有多少设备?”
  鲁满仓默默计算下,摇头说:“我们设备不多,值钱的也就是搅拌机和塔吊,其他的,就是三台车,可这三台车,有两台是轿车,乡里在用,剩下一台卡车,再有就是杂七杂八的,这建筑公司,就没多少资产,前两年挣钱了,本来想买两台挖掘机的,可,钱给乡里调去买车了.....”
  鲁满仓越说越心酸,干了这么多年,全他娘的给别人干了。
  楚明秋一笑:“满仓叔,别生气,既然问题已经发现了,那就解决,现在就撂挑子,对了,您自己可不能有问题,不能贪污,也没有受贿,把账目整理清楚,交给上级。”
  三叔不放心的问道:“这样妥吗?”
  楚明秋不等鲁满仓回答,便笑道:“三叔,满仓叔的公司可不是小李村,小李村是重资产,固定资产很多,可满仓叔那是轻资产,固定资产很少,主要是靠劳动力挣钱,满仓叔,您那有一百万的固定资产没有?”
  鲁满仓想了想,摇头说:“小的就不说了,大的,犄角旮旯弄一块,三四十来万吧。”
  楚明秋点头,这比他估计的要高一点,这时候建筑公司的建筑设备并不多,不像几十年后,拥有基建狂魔称号,什么样的工具设备没有,国外有的,咱们有;外国没有的,咱们还是有。
  可现在建筑公司的设备并不多,最贵的大概是塔吊,那玩意现在已经是最贵的了,大概在七八万一台。
  “现在这个满仓建筑公司,固定资产不到五十万,可这家公司,产权不清晰,满仓叔觉着这是自己干出来的,可乡里认为这是集体企业,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倒不如现在就壮士断腕,放弃这家公司,另起炉灶,重新创业。”
  鲁满仓没有答话,重新创业,谈何容易,从七四年开始到现在,七年奋斗,才攒下这么点家当,这说放弃就放弃,说重新来过就重新来过,这几十万的固定资产,还有两百万的外债,说不要就不要了!
  鲁满仓左右为难,迟疑不决,三叔摇头:“小鲁,当断不断反受其害,你现在舍不得,可这公司本就不是你的。”
  鲁满仓顿时醒悟,摇头笑道:“看我,还是小秋三叔,你们看得清楚。”
  楚明秋在心里叹口气,这鲁满仓倒底是老了,没了当年的锐气。
  “满仓叔,现在是借机,把公司的股权理顺,小桃溪村占多少股份,乡里占多少股份,你们占多少股份,你占多少股份,管理层其他人占多少股份,普通职工占多少股份。”
  鲁满仓急急举手,叫道:“等等,等等,我着呢吗有点蒙呢,不是已经把公司交上去了吗,怎么还股份了。”
  楚明秋笑着摇头,三叔也楞了,看着楚明秋,好像想到了点什么。
  “满仓叔,您也太实诚了,”楚明秋笑了,摇头说:“这家公司,除了您,还有谁能接手?”
  鲁满仓目光一亮,对啊,乡里那几个货是什么样,谁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能把这烂摊子收拾得了。
  “退一万步,就算乡里找到接替你的人选,那有什么,你可以趁机重新拉队伍,下半年,我们至少有四个工程要上马。
  其次,深圳那个大工地,您不想去分杯羹吗。”
  楚明秋给他倒上茶,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说:“佛说,脱了那层衣服,方能大自在;满仓叔,只有放下,您的才干才能充分发挥,我认为,经过这次风波后,私营企业应该获得一个大发展阶段,到那个时候,满仓叔,您就可以大展宏图了。”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满仓叔,我建议你香港开拓下眼界,三叔,您也应该去,去香港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办企业的。
  小李村可以称得上现代企业了,可满仓书,您的这个满仓建筑公司还称不上现代企业,还停留在作坊式运作方式。
  您就以疏忽大意,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为由,向乡里提出辞职,然后就南下去深圳考察市场,到了深圳,我朋友帮您和三叔办证,去香港看看。”
  鲁满仓和三叔几乎同时点头,出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办企业的,这个提议让他们怦然行动。
  “香港的房地产很发达,我们现在实行的是国家分配住房,但迟早,我们也要对住房实行货币化分配,什么是货币化分配,就是住房商品化,你有钱,可以买大房子,没有钱,就买小房子。
  我们现在还没有形成房地产市场,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我判断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房地产市场就会形成,不过,要想大发展,还要等到九十年代末,也就是说,差不多还要二十年。”
  “满仓叔,我记得您现在已经四十八了吧,二十年后,您六十八,所以,从现在开始,您要培养接班人。”
  三叔看着鲁满仓,常年辛劳,鲁满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额头已经画上了线条,此刻这个额头上的线条更多更密了。
  楚明秋没有着急催他,而是等了会,才继续说:“我知道,您想把公司传给大虎或二虎,这在香港欧美企业中很常见。
  这种企业被称为家族企业,满仓叔,您要想实现这个目的,那就更应该放弃现在的满仓建筑公司,否则,您怎么传给他们哥俩。”
  鲁满仓点点头,楚明秋又说:“不过,我建议您把新成立的公司搞为股份制公司,为什么呢?
  还是看香港,家族企业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接班人问题,满仓叔,我相信大虎二虎是好孩子,可您能保证您子孙不是纨绔子弟,汉高祖刘邦,唐太宗李世民,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英明神武吧,可后代子孙呢,您能保证他们不是隋炀帝杨广,不是汉灵帝刘宏,您能保证吗,不能吧。
  欧美香港都有大量这样的家族企业,遇上一个好子孙,企业欣欣向荣,遇上一个差的,立马破产,孙子破产跳楼的大有人在。
  欧美在这方面进行了总结,他们采取的办法是将企业股份化,美国福特汽车是福特家族的财产,可他也是一家股份制公司,福特家族的子孙可以在公司任职,但只能从低层干起,福特公司的董事长可以是福特家族的人,也可以另外聘请的人才。
  此外,还有个问题,满仓叔,您想,下面的兄弟,为什么愿意追随您,跟着您干,您想想当年小桃溪建筑队是您一个人干出来的,不是的,是大家伙一块干出来的,未来的股份公司也一样,您一个人干不出来,得兄弟们一起努力,兄弟们跟着您干,除了您的个人魅力,还有就是跟着您干,能挣更多的钱,可若末了,您把钱都揣自己兜里了,您说弟兄们心里会没有想法吗?”
  三叔边听边对比这些年小李村的情况,不由自主的点头。
  “满仓,小秋没说错,就说我们小李村吧,全村都是亲戚,前几年,照样有人在闹分出去单干,为什么,不就是为钱吗。”
  鲁满仓苦笑下,楚明秋说道:“满仓叔,你慢慢想,有的是时间,想好再说。”
  鲁满仓点点头,三叔看看他,欲言又止,楚明秋冲他微微摇头,让不要再催促,这事本来就没有一定,只有鲁满仓想通了,才能实行。
  楚明秋也不再说这个事了,话题转到大虎二虎的终身大事上了,大虎随鲁满仓在公司干,二虎在知青酒店干学徒,跟着大师傅学红白两案。
  大虎今年也二十七了,别说在农村,就算城市也已经步入大龄青年行列,去年说已经说了个对象,本来是今年春节结婚的,可却出了意外,退婚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在农村,这种事是结仇的事,四邻八舍,走那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大虎很无奈,说那姑娘在去年考上大学了,要等四年,鲁满仓不同意,坚决要退婚,女方也不愿让步,只能接受。
  大虎其实还是挺喜欢那姑娘,可他也无法接受再等四年的要求,他已经二十六了,再等四年就是三十了。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无奈,大虎的文化程度不高,他对读书始终兴趣不高,初中毕业后就不想读书了,还是楚明秋说服了鲁满仓,逼着他念完高中。
  二虎与他差不多,勉强念完高中就迫不及待的出来工作,先是在建筑工地,后来鲁满仓把他送到知青酒店。
  二虎现在也没女朋友,不过,这小子比哥哥要活跃些,在酒店,他是年龄最小的,经常随知青们去酒吧舞厅喝酒跳舞。
  在知青酒店收入很高,二虎虽然还是学徒,每月收入也有六十多,加上奖金和年终分红,每年收入有接近两千,这已经是绝对高薪了。
  可鲁满仓提起来,依旧摇头抱怨,这二虎挣的多,花得也多,无论穿着还是举止,都让鲁满仓看不惯,可又没办法,想给他说个媳妇吧,这小子还不肯,说自己还年青,还想玩几年,再说了,大虎还没结婚呢,没有哥哥没结婚,先给弟弟结婚的。
  鲁满仓说二虎压根不听自己的,说起事来,口气比自己还大,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有时候真想抽他。
  楚明秋听着也忍不住摇头,这知青酒店一半是回城知青,一半是老顽主,这帮人经过摔打,城里农村甚至局子都去过,这帮人会玩会闹,但这帮人有个好处,知道尺度,该玩多大,底线在那,这帮人门清。
  汪红梅告诉楚明秋,二虎这小子有点花,现在和几个姑娘在来往。
  楚明秋对此无所谓,他的思想与现在有些出入,公司只是工作,私生活是私人的事,公司不管。
  鲁满仓让楚明秋管管二虎,他说话比自己这个父亲管用。
  说起这些后辈,三叔也一样满肚子抱怨,觉着现在的年青人不好管,想法多,村里哪些年青人不像老人那样能吃苦,而想法更多,也更浮躁。
  三叔说起村里的年青人便不住摇头,原来村里有台彩电,一到晚上,几乎全村人都挤在麦场看电视,现在家家都有电视,村里的年青人玩法又变了,也不知道从那传来的,现在学什么跳舞,那个舞蹈怪魔怪样的,有时候还男男女女搂在一块跳,村里的老人们气得,经常看到拧着棍子追着打。
  楚明秋和鲁满仓都不由哈哈大笑,鲁满仓摇头笑道,这舞叫什么科,是从美国那边传来的,二虎也会。
  楚明秋心里暗惊,这迪斯科居然已经传到村里去了,这扩张速度够快的。
  在这方面,欧美文化迅速在国内扩散,去年上半年《大西洋底来的人》让殷红军和咸鱼干花豹都很赚了一笔蛤蟆镜钱,下半年《加里森敢死队》又横扫中国,每当播出时,几乎万人空巷,连大街上的行人都少了。
  那些小屁孩们学什么戏子酋长,在大街上打打闹闹,顽主们则学会了组队作战,本来就有些乱的治安现在更乱了。
  闲聊到深夜,三叔和鲁满仓还有点余兴未尽,可楚明秋却不想再聊了,带俩人到客房后才离开。
  在他心里,小李村和和鲁满仓的事都不算什么,最严重的还是知青酒店,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赶到知青酒店,殷红军还没来,汪红梅和秦淑娴他们都在,楚明秋把俩人交到办公室,问起查账的事来。
  汪红梅告诉他,她们已经收到消息,工商局很快便要来,现在的重点不是酒店招待所,而是生产型企业,这也是全市的统一部署。
  楚明秋问她账目是不是清楚,能不能经得住查,小白鸽毫不迟疑的保证,绝对经得住查,小白鸽解释说,他们的账目全是人民币进出,收到的外币虽然是在黑市调换,但账目上显示不出来,那怕到银行调查也一样。
  汪红梅插话说,在接到消息后,他们进行了自查,没有大的漏洞,而且从账目上看不出外币进出。
  楚明秋松口气,然后才问起一季度的情况。
  说起这个,汪红梅秦淑娴和小白鸽都笑逐颜开,今年预计要比去年翻一倍。
  这主要是接待能力上涨了,原长城公司的招待所经过改造,已经完工,楚明秋没有去看,汪红梅说接待中端客户没有问题。
  除了这个招待所,他们还联系了两个招待所愿意与他们联营,此外,上次霍震霆来与殷红军谈过合作建一个五星酒店,客房在七百八十间左右,配套设施齐全,不过,这只是一个意向,殷红军对此很热心,正热切的找关系疏通,推动市委市政府早点批下来。
  楚明秋听着很无语,这要是吴老头在任,他有把握批下来,现在这几个老大,....,这瞎熊就敢夸口说动他们,口气忒大了吧!
  汪红梅秦淑娴的保证,让他松口气,可没想到,两天后,他接到梁宗达的电话,说花豹把工商所的人给打了,现在人在派出所,天桥的那个店给封了。
  楚明秋头都大了,这花豹都结婚了,还这样冲动,连忙问为什么。
  梁宗达花豹咸鱼干三人今年也开始把作坊变成公司,他们在春节后便将商店转为私营公司,还是那样,梁宗达占四成股份,楚明秋占象征性的一成,花豹和咸鱼干各占两成五。
  新公司的总部在天桥商店,不过,公司最大利润点还是故宫店,这个店占公司总销售额的五成,剩下的五成,三成来自天桥店,两成来自福长街商场店。
  梁宗达在电话里告诉楚明秋,前几天,工商来查税,压根就没看账本,就说让他们补交两万税,当时他在石景山查看新工厂地址,接到店里电话,花豹已经与对方吵起来了,等他赶回来,工商的人已经走了,店员说,要不是咸鱼干拉着,花豹已经与对方打起来了。
  他了解了情况后便赶到工商所,与对方谈过后,他觉着两万太多了,答应交五千,对方当时也答应了,可没想到,这钱还没交上去,工商今天又上门了,什么话都没说,就让他们交五万税,三天内交齐,否则封店,而且还要罚款。
  梁宗达说当时他也在场,工商所的话把他们都气坏了,他看花豹和咸鱼干的脸色都不对了,便将他们拦在身后,上前和工商所理论,可工商所压根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这要换十年前,他一拳就能把那张脸打成烂西瓜。
  楚明秋很自然的脑补了那脸嚣张,心里忍不住纳闷,这四九城还有这样嚣张的东西。
  随即,他想到,人家多半是查清了梁宗达他们的底,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只不过,这吃相太难堪!薅羊毛也得找个理由是不,连这都省了,这不是明抢吗!
  在所有产业中,他最放心的是穗儿姐的商场,其次便是梁宗达的陶瓷店铺,此前,这陶瓷店是个体户,自产自销,交的是定额税,变成公司后才交什么营业税商品税。
  变成公司这才几个月,三月不到,两个多月,就要交五万税,这上那都说不过去。
  难怪花豹急了,这要换十年前的自己,也压不住火,也要收拾人。
  放下电话,他盯着穿窗而来的春光,这阳光给房间添了暖意,也添了几分生机,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这让他很舒服,现在也有污染,可还能看到奥运蓝。
  轻轻叹口气,他拿起话筒开始摁下号码,这电话是启星公司的产品,在国内市场很受欢迎。
  楚明秋还是不满意,他给启星公司下了研发无绳电话的任务,要求在半年内完成。
  无绳电话,手机,都有巨大市场,手机现在还没有市场,技术还不成熟,不过,无绳电话的市场很大,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取代现在的电话。
  中积电中微软的合资已经走到最后一步,甚至连人家的钱都用了,这协议还没签。
  霍震霆在广州与广东省政府谈判,准备投资深圳建集装箱码头,霍震霆也很想早点到燕京来,可广东的谈判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他实在抽不出身来,此外,市委市政府也不希望现在签字,段书记还在国外,他出国前就暗示了,签字仪式等他回国再举行。
  引进一亿七千万美元,是燕京改革开放后引进的最多外资,签字仪式自然要盛大,市里的大佬出席是必须的。
  楚明秋没办法,他也不想等,便按照预定进程进行,一边让普华和德勤竞争股份制改造方案,一方面继续对科技园和中积电进行改造。
  电话找到城东公安分局,了解花豹的情况,知道是工商所报案,事情也不是很大,不过是双方言语冲突下没控制住情绪,只是工商所那边不依不饶,所以才拘着没放。
  楚明秋叹口气,直接把话挑明,这花豹是他的朋友,还是他和他老婆的媒人,这花豹虽然冲动,但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是被逼急,也不会对工商所的人动手,他们作生意的,见到工商所的,谁不客客气气的,谁会对他们动手。
  那边也理解,满口答应,楚明秋放下电话,这个操作不是很明智,可他不在乎,有人要说什么就说去吧。
  楚明秋的朋友太多了,不管什么行业都有朋友,燕京市公安局几个分局都有朋友,工商局也同样有朋友,他很直接给市工商局打去,找到副局长,把事情说了,请他网开一面,副局长听说后,很是惊讶,梁宗达他们的公司才成立几个月,不该补这么多税。
  俩人正说着,曹群敲门进来,这小子大咧咧的到楚明秋的办公室以前都是推门而进,现在有进步,知道敲门了。
  “主任!”
  曹群刚开口,就看到楚明秋在打电话,赶紧闭嘴,侧身降低调门,请进两个穿着军装的军人。
  楚明秋心里有点诧异,又吐槽几句,才放下电话。
  “出啥事了?”曹群很自然的过来,提起水瓶给两个军人倒上茶。
  楚明秋叹口气:“花豹,这小子现在还这样冲动,把工商所的人打了,在派出所呢。”
  “这算什么事,打个招呼就行,正好,我有个朋友,他在那个派出所?”曹群口气很大,也丝毫不顾办公室还有外人。
  “得了,你也是个不省心人,这两位同志是?”
  军人欠身正要答话,曹群已经介绍道:“这两位是武装部的同志,这位是张智才张处长,这位是沈镐沈科长。”
  楚明秋起身过来,张处长和沈科长也起身,楚明秋笑呵呵寒暄,张处长和沈科长也客气的起身。
  军人都很直接,还没等楚明秋开口,张处长便说起上门的事。
  “楚主任,今儿我们是来向您和科技园求援的。”
  楚明秋略微意外,连忙含笑道:“张处长,您这话说得,咱们军民一家亲,张处长,您就直说吧,有什么需要,只要我们科技园有,一定倾尽全力,绝不含糊!”
  张处长和沈科长笑逐颜开,张处长马上说道:“太感谢了,楚主任,今年退伍转业,咱们市有两千多军官和士兵要转业,安置任务重,可很多公司工厂,今年招工计划很少,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楚主任,听说你们科技园今年招工计划很多,还请多帮忙。”
  楚明秋明白了,笑了笑说:“没问题,曹群,把老张请来,我们商议下。”
  曹群起身去把人力资源科张克明找来,楚明秋让他坐下,问起今年的招工计划。
  “按照今年的工作计划,我们确定的招工人数为四百六十二人,全部是今年的大学毕业生,怎么啦?有什么变化吗?”
  楚明秋想了下:“启星公司呢?他们的计划是多少?”
  “启星公司今年招工的人数是三十一人,按照园里的工作计划,也是招收大学毕业生,最差也要中专。”
  张克明说着看看张处长和沈科长,眼中满是疑问。
  楚明秋说:“这是武装部的张处长沈科长,他们是为转业军人安置的事来的。”
  张克明闻言稍稍有点意外,不解的问:“转业军人安置不是民政局吗?你们武装部现在也在办吗?”
  楚明秋连忙问是怎么回事,他对转业军人如何安置,也不是很清楚。
  张处长叹口气,给楚明秋解释,这军人转业安置的程序是,先在武装部登记,军人转业退役并没有完全脱离军旅,而是转入预备役,有部分还要转入民兵;在武装部登记后,便转入民政部安置。
  楚明秋听后微微点头,张处长赶紧解释,今年民政部安置压力太大,安置的工作也不好,这引起转业军人非常不满,要求重新安置。
  “这去年的还没安置完,今年的又来了,”张处长满脸是无奈,现在压在民政局的转业军人就七八百人,今年的又来了接近三千,总共需要安置的有三千多,而不是两千多。
  楚明秋点点头:“两千多,是挺困难的,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好,各厂招工都减少了,就业困难。”
  “是啊,民政局安置不了,就让我们自己找,只要自己找到愿意接收的单位,他们就批。”
  张处长也很无奈,武装部的领导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要求他们主动出击,帮助转业军人联系单位,加快安置。
  楚明秋想了想,说道:“张处长,沈科长,您对我们科技园可能还不太了解,我给您介绍下。”
  楚明秋把科技园的历史讲述了一遍,说道:“...,现在,我们科技园承担了追赶西方高科技产业的重任,还承担探索经济体制改革的重任,这股份制改革就是企业改革和经济体制改革的一个探索。”
  “中央和市委的气魄很大,中微软和中积电是咱们中国唯二的两家高科技企业,中微软是我们国家唯一的软件企业,可以与欧美软件公司正面硬刚的企业。
  由于公司的特殊性,这两家公司的员工将主要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那怕生产线的普通职工也一样。”
  张处长和沈科长的脸色越来越阴霾,心情自然是越来越不安,楚明秋见状笑了笑:“不过,你们的运气好,正好处在我们转型期,我们有很多新项目,比如,启星公司,这家对普通职工的要求不高,还有,中积电,中积电除了集成电路分公司,还生产Lenovo计算机,我们需要在各地建分公司,建售后服务队伍,这些都需要大量职工。”
  “还有,按照规划,今年还要成立几家公司,这几家公司都属于园里的直属企业,还有,如果他们有意愿自己创业,我们科技园还有扶持资金,当然,不是想干什么都可以,需要园里先评估。”  
  张处长和沈科长都很意外,俩人都有些凌乱,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开个高条件,然后拒绝?可刚才还满口答应,这就变了,这也......
  “张处长,沈科长,放心,我们能接受,最少五十人,但我希望这些人是技术兵种,文化程度,....,对了,你们有名单没有,我们照名单挑,可以吗?”
  张处长勉强笑笑:“楚主任,您这一说,我还是不太明白。”
  意思很清楚,楚明秋笑着点头:“那我再解释下。我们经济体制用一句话说就是大锅饭,干好干坏一个样,究其原因,就是用人制度不合理。
  工人之间没有竞争,得过且过,我看过一份内参,中央领导到上海造船厂微服私访后写的,这份内参中描述了上海造船厂的工作状况。
  早晨八点上班,职工到厂后,先闲聊半个小时,八点半开始工作,到十点,开始喝茶聊天打牌,十一点半下班,吃饭,休息到下午两点半,开始上班,到四点,又是喝茶聊天打牌睡觉,到六点下班。”
  楚明秋不住摇头,张处长和沈科长也忍不住苦笑,曹群砸吧了嘴,叫道:“谁说不是,这还不算离谱的,毕竟还干了几个小时,我有个哥们,在通县的粮库,每天去晃一趟就行了,甚至压根不用去,工资奖金都少不了。”
  办公室内响起一阵叹息,楚明秋笑呵呵的说:“所以,我们要改革,现在的国企职工为什么这样舒服,为什么敢这样,就是大锅饭铁饭碗,只有砸烂大锅饭和铁饭碗,干得不好,就保不住饭碗,这才能提高他们的生产积极性,我相信大多数工人还是有主人翁意识,但在少数害群之马的影响下,把这少数害群之马清除了,工厂才能发展。这和部队里一样,如果一个逃兵不处理,就会产生十个百个逃兵,最后整个部队都会逃跑,这个道理是一样的。”
  张处长点点头,随即苦笑。
  “所以,我们科技园要开全国先河,不管管委会,还是下属机构,都采取雇佣制,干得好,继续干,干得不好,滚蛋!”
  “这场改革非常复杂,不过,先走出这一步,后面的会慢慢再来。”
  沈科长笑道:“楚主任,您不怕下面的人骂您资本家?”
  “你们部队训练对士兵严格,不会怕士兵骂你们国民党!”
  张处长大笑,沈科长也乐了,楚明秋也笑了,曹群忍不住摇头,这家伙还这样犀利。
  “实不相瞒,上级今年给我们的资金只有三十万,要求我们完成二十亿产值,利润要达到八个亿,完不成,我辞职。”楚明秋说道,这个数字早就向全体人员宣布了,但最后一点,他没宣布,而且,不但他要辞职,卢海风也要辞职。
  张处长很意外,他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完不成就辞职,战争年代还可能,现在可能吗!能给个处分就算不错了。
  抬眼看看这位比自己年青一轮的主任,神情轻松,好像不是很着急的样。
  对这位主任,他也听到不少传说,据说背景及硬,连市委领导都无法压服他们。
  今天他们过来,其实是民政局让他们来的,民政局曾经联系过科技园,被在的不知谁给顶回去了,告诉民政局,他们要的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转业军人是吃苦耐劳,可受教育水平低,不是他们的菜!
  民政局的姜处长给气得,差点吐血!
  姜处长就告诉他们,科技园肯定有岗位,而且还不少,至少可以安置三十个,而且科技园是个非常好的单位,出国就跟上西单似的方便,前不久才去了美国,据说下面还要去欧洲,而且每年至少有三次出国机会。
  张处长知道姜处长是在激将,可没办法,那么多战友要安置,他必须为他们尽力,况且,从传达的中央军委文件,中央已经下决心,裁军。
  军队的数量太庞大了,中央文件充分讲述了裁军的必要性,除了减轻国家财政负担,还要节约下来的军费,搞科技强军。
  这个世界变化快,张处长感觉自己都快赶不上趟了,好像每天都有新东西冒出来。
  今天,他来是准备痛说军民一家亲的革命传统来的,可没想到这位楚主任很好说话的样子。
  “哎,不对呀,该是民政局老姜他们来找我,怎么是您二位来了,这老姜,怎么,怠工,还是看不起我!”
  张处长有点尴尬,张克明赶紧解释道:“姜处长来过,当时你和陆书记都在美国,我和他谈过,我,..,他可能误会了。”    
  “是这样,”楚明秋笑笑:“这老姜恐怕是误会了,我们和民政局打交道的机会少,张处,放心,我们可以拿出五十个职位,不过,不是你们分配,而是我们招聘。老张,你和张处长沈科长商议下,我们的原则是挑选最优秀的,张处长,沈科长,您看怎么样?”
  五十个,张处长很满意,沈科长也很满意,可两人还没来得及客气下,张克明就已经插话。
  “主任,这招聘,是个什么章程。”
  楚明秋略微想想,抬头对张处长和沈科长说:“看来是我着急了,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商议下,有了结果,由张克明和您二位联系,嗯,这样,一周内,给您答复。”
  “那敢情好,感谢的话就不多说,有时间到我们那坐坐,我请你喝茶。”
  “喝茶!”楚明秋笑笑起身,给俩人泡上茶,张处长满脸黑线,自己这不成了要茶的了。
  “主任,主任,咱是不是开几个后门!”曹群满不在乎的说道,张处长大感意外。
  楚明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曹群嘿嘿笑道:“有几个朋友今年转业,找到我,主任,这几个,...,都是老朋友了。”
  曹群眨巴下眼睛,就差说你也认识了,张克明和张处长他们都看出来了。
  “看来,我也认识,都谁呀?”
  曹群有些尴尬,看着楚明秋似笑非笑的脸,苦笑道:“那个,那个,总参大院的王勤,还有,装备局的宁卫....”
  曹群连报几个名字,楚明秋的笑容依旧没变。
  “委员....”
  楚明秋的笑容有了细微的变化,曹群总算松口气。
  楚明秋摩挲下下巴,眨巴下眼睛:“这家伙回来了,怎么没来报道,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抬头看着曹群,郑重的说:“没有人可以例外,必须参加招聘。”
  曹群还想争取,张克明给他个眼色,楚明秋不再理会他,对张处长俩人说:“这几个都是朋友,前几年参军了。”
  张处长和沈科长心里清楚,也笑着说,这次转业有不少军官,有不少中高层军官,最高职务的是师级干部,这类干部要特殊安排,一般是进央企或部委,就算到地方,也是地市级机关,就算王勤也不是随便安排的,他是团级干部,让他参加招聘,这....
  “楚主任,这些军官能不能不参加招聘。”
  楚明秋很犹豫,他有点想拒绝,沈科长见状就说:“楚主任,虽然,我不是很赞同,但还是理解您的想法,可楚主任,这些都是部队培养的干部,我们的转业干部,在绝大多数在工作岗位上都很出色,而且,现在,按照国家规定,他们转业也是干部,您让他们参加招聘,这不就变成了普通士兵了吗。”
  曹群赶紧补充:“就是,就是,人家....”
  楚明秋皱眉看着他,曹群的声音越来越低,张克明这时插话道:“主任,沈科长的意见有一定道理,用工改革,要一步一步来,这一步到位,人家可能很难接受。”
  楚明秋摇头:“不是这样的,中微软中积电,所有职工都要从固定工变成合同工,随时可能丢工作,现在中积电的效益还不错,一旦效益不好,解雇员工是很正常的,你说我们这边刚让所有员工转变成合同制,那边就招几个固定工,你说,职工知道,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张克明也觉着为难,沈科长还想劝说,张处长冲他微微摇头,很显然,改革不可能因为要安置转业军官改变。
  “咱们这不能全来军官吧,”曹群说道:“我们这也就是个处级单位,那容得下这么多干部。”
  张处长忍不住笑了:“曹科长,你说得也对,咱们都想想,看看能有什么办法。”
  楚明秋蹦出个主意:“军人扛枪,为国牺牲,南边还在打仗,这转业了,不管有什么困难都要安置,我们尽力安置,这样吧,你们组织一批士兵和干部来参加我们科技园招聘,嗯,名额暂定七十,其中十人,定在科技园管委会,剩下的六十人,要去下面的公司,接受合同制雇佣。”
  张处长想了想,感觉这应该是楚明秋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便点头:“好,就这样,这样,我回去再摸下底。”
  楚明秋点头:“这样好,我们这边也摸下底,张克明,这事,你负责。”
  张克明答应说好,楚明秋当着张处长和沈科长说:“这事的优先等级最高,一周内,完成,曹群,你协助。”
  张克明和曹群齐声答应,楚明秋又说:“张克明,这事,你和,...”
  张处长示意下沈科长,楚明秋说:“武装部的同志对接。”
  “多谢,多谢,”张处长满口感激,对沈科长说:“老沈这事就你和老张对接。”
  事情就这样安排,曹群正要和他们一块出去,楚明秋叫住他。
  曹群关上门,转身过去,伸手去拿烟,楚明秋抢先抽出一根。
  “委员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节前就回来了,这家伙回来联系工作,从今年开始,全军裁军二十万,这小子早不想在部队干了,在部队蘑菇了一年,借这次裁军机会,才得到上级同意,春节前就回来了,前几天遇见他,这小子带了个妞在跳舞。”
  “呵呵,这小子也三十多了,也该结婚了,听说你老婆有了?”
  曹群笑笑,他结婚晚,老婆今年才怀上,楚明秋摇头说:“有了孩子,以后就该收心了,别一天到晚就和哪些小屁孩去蹦迪了,三十多的人了,该把心思放在事业上了。”
  楚明秋其实还是挺看好曹群的,否则也不会带他去美国几次,给锻炼机会,还提拔他为对外联络科科长。
  可这曹群有大院子弟的通病,这两年还染上了贪财的毛病。
  曹群笑笑:“主任,我也就去过两三次。”
  “是一周两三次,还是一月两三次,还是一年两三次,”楚明秋瞪眼道:“多大的人了,主次还分不清。”
  曹群嘿嘿笑着,不知不觉中,曹群开始有点怕楚明秋了,今儿把他单独留下谈话,这让他忐忑不安。
  “你老婆是第一次怀上,恐怕不懂的多,你要多照顾,还有,怀孕的女人情绪不稳,你要多小心,该当孙子时就当几天孙子。”
  曹群再度笑笑:“行,行,主任,我想换个工作。”
  “换个工作?你想上哪?”楚明秋靠在沙发上,含笑看着他。
  “这对外联络科,还不如和茶壶那小子合并,我们两个科功能有些地方重合,倒不如合并为一个。”
  “你小子倒底打什么主意,给我说清楚。”楚明秋皱眉喝问,这曹群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绝对是无利不起早。
  曹群嘿嘿笑了笑,将烟灰抖落,略微迟疑才舔着脸说:“我想去中微软,他们不是缺个市场经理吗,我想干这个。”
  “你?”楚明秋看着他,饶有兴趣的问:“你行吗?你知道该怎样推销软件吗?”
  曹群大言不惭的说:“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学。”
  楚明秋摇头说:“软件公司的市场经理必须要懂软件,否则压根干不了,说点实话,看看能不能打动我。”
  曹群笑笑,没有丝毫惭愧:“这中积电中微软不是要去美国上市吗,每个员工都可以拿到股份,我想干市场部经理。”
  楚明秋笑了,心中暗赞,这小子还是有几分眼光,股份制改革后,中积电中微软的工资要大幅上涨,有些职位可能要五到十倍的涨幅,比如中积电市场部经理,薪水可能高达三百到四百,甚至更高,更主要的是,这个职位的期权股是一万到两万,一旦到美国上市,收益就更大。
  但曹群有这个能力吗,楚明秋不看好。
  “主任,我怎么也比杨满堂要强吧。”曹群看到楚明秋神情不太好,赶紧自吹自擂:“我这两年可一直在努力学习,这计算机玩得贼溜。”
  “市场部经理,中微软,”楚明秋沉凝下:“不行,中微软不行,方朴在那呢,他不会把这位置给你。”
  曹群很是失望,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是方朴,他还没大胆到方朴面前自吹自擂,跑官要官。
  “不过,中积电,还是可以考虑,市场部经理,你不行,中积电中微软下一步发展至关重要,关系到科技园生死,中积电和中微软一样是高科技企业,担任这样企业的市场部经理必须要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我,能干好这科技园主任,但不一定能干好那个市场部经理。”
  曹群非常失望,他就像楚明秋猜测那样,就赌中积电中微软上市,他倒底是出过几次国,楚明秋也曾反复向大家解释上市的目的和作用,还把苹果拉来示众,解释上市对苹果发展的巨大作用。
  曹群就把这记住了,特别是听说苹果上市产生了上百个百万富翁,心里激动不已,别说百万美元,就算几十万也够了。
  正当他失望时,楚明秋又悠悠开口道:“不过,市场部总监,负责Lenovo产品线,工资比经理稍微低点,期权差不多。”
  “成!”曹群略微思索便满口答应。
  楚明秋看着他,大概是感觉他答应得太轻率,便提醒道:“曹群,咱们有十多年交情了,看在朋友的交情上,我告诉你个消息,上面有意把科技园扩大为中关村高新区,与城西区城东区淀海区并列。”
  曹群顿时有些发呆,他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科技园变成高新区,和城西区城东区并肩,这区长或高新区管委会主任,那就是厅级干部,他这个科长就顺理成章变成处级干部,这一脚就跨入高级干部行列。
  曹群丝毫没有怀疑楚明秋消息的真实性,这下他左右为难了。
  楚明秋摇摇头:“曹群,你呀,就是钱也想要,权也想要,这样可不行,将来你丫会栽在这上面的,算了,你还是去中积电吧,在市场部当个市场总监。”
  曹群苦笑下,楚明秋摇头说:“我这是为你好,你小子要当了官,我怕你贪污受贿,将来没有好下场。”
  曹群叫道:“胡扯!你丫要污蔑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看着曹群有些气急败坏的样,楚明秋依旧很平静,目光就是盯着他。
  “你想想,这几年,你都在想什么,都作了些什么,这两年,其实,你的心思没在工作上。”
  曹群默然无语,在明白人面前,用不着分辨,特别是在楚明秋这样的明白人面前。
  “今儿呢,我就说这些,你回去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曹群点头,迟疑下才转身出去。
  楚明秋起身倒水,捧着滚热的茶杯走到窗前,他的办公室位置很好,站在窗前可以看到远处大学校园操场,天气好时,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金碧辉煌。
  今天敲打曹群,是一时兴起,在他看来,曹群的条件很好,出身大院,交友广阔,与很多大院子弟关系都很好,可是,这小子脑子象是一团浆糊,压根没想到这些,对外联络科,在他考虑设置这个科时,就是针对中科院的。
  无论中积电中微软还是科技园的后续发展,都需要中科院的支持,这不是简单的技术支持了,而是更高层次的科技支持,在基础物理,基础化学,基础数学上,还有材料学上,展开针对性研究,才能真正形成对整个产业链覆盖,中积电中微软的发展才不会后继乏力。
  可曹群压根就没懂他的目的,没有意识到这个战略目的,中科院管理层的大院子弟很多,普通人家的子弟可能进中科院,但多数是在技术上干活,管理层很少,其实中科院及其各个分院的管理层多数是老头子,学术上都有建树,可中层呢,其中不乏有曹群这样的大院子弟,曹群与这帮人混得很熟,可他偏偏把关系就落在吃喝跳舞这样的事上。
  这让对外联络科的设立就变得很Low,曹群说对外联络科与招商科在业务功能上有部分重合,这话有部分是正确的。
  至于科技园要变成中关村高新技术区,这不是在骗曹群,从美国回来后,他到海里去给老爷子汇报工作,向老爷子郑重提出的建议,并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老爷子当时没肯定也没否定,不过,两天前,纪思平电话告诉他,经过政研室的讨论研究,认为将科技园变成高新区很有必要,老爷子把段市长找去,名义上是要听他汇报工作,实际上,就是把政研室的报告交给他,让燕京市研究研究。
  可没想到,段市长说把科技园提级,丁书记还在时燕京工作时便提出过,现在的问题是,楚明秋太年青,而且严格的说还没转正,还在实习期,科技园就变成高新区,还要与其他区平级,这有点惊世骇俗。
  这还只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是,这个高新区的管辖范围?
  燕京的行政区就这么多,地盘都划分好了,从那划分出来,科技园在淀海,应该从淀海划出一块地盘出来,淀海也挺大,能划出来,可给个犄角旮旯,把高新区搬到那去,行吗!
  这两个问题让成立高新区的想法暂时就只能停留在几个市委领导的脑海中,连提都没提出来。
  高新区成立是肯定的,只是时间问题。
  科技园的第二轮改革方案已经拟定,现在就等市委市政府批准。
  楚明秋不是那种等待的人,已经对科技园进行调整,这次改革不是前次那样大刀阔斧,而是微调。
  也正是因为这次改革,他才能拿出十个岗位给张智才,这次改革可以说是配合升级高新区,要设立六个新部门,这些新部门是工商税务等,这十个转业军官还不够,还要招至少二十人。
  除了改革,科技园现在的任务就很重,下面的公司工作更重,中微软还好说,从成立以来,中微软就比较单纯,对这家公司有的就是股份制改革,而中积电要复杂多了,除了股份改革,还有公司经营体系转变。
  沉凝片刻,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开始继续工作。
  看不完的文件,看不完的报表,时间飞快过去,不知不觉中到了下班时间。
  肚子咕咕叫了,他疲倦的抬头,看看对面墙上的,已经到六点半了,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已经下班了,看看窗外,已经是满天红霞,整个房间红彤彤的。
  发了会楞,收拾桌上的文件放进皮包里,楼道里很安静,可从房间的门底依旧透出灯光,说明大多数人还在工作。
  经过卢海风办公室时,听到里面隐隐有声音,楚明秋笑了笑,走过去,忽然停下脚步,站在那,仔细想想好像下了某个决心,才转身敲门。
  听到里叫进后,他推门进去,办公室里是周传德,俩人看着推门进来的楚明秋。
  没等他们开口,楚明秋便笑道:“你们还没下班啊,正好,我有件事和你们说下。
  今儿,武装部的同志找上门来,希望我们能安置部分专业官兵,我答应了,准备接受七十人,其中十人是干部,这事,没来得及和你们通气....。”
  卢海风很无奈,本来人事是书记的工作,普通职工倒也罢了,干部怎么都应该由他来定,可楚明秋就这样霸道,招呼都不打,就把这事答应下来,而且,人力资源科张克明也同样没来通报。
  “呵呵,这是好事,”周传德呵呵笑道,楚明秋顺势在边上坐下,才继续把事情说遍。
  卢海风强装笑容:“这样好,拥军不能停在口头上,七十人,能行吗!”
  楚明秋含笑道:“我估算了下,应该能安置下,武装部的那张处长说,今年和去年,现在咱们市积压了三千多转业官兵,张处长脑袋都大了!”
  卢海风和周传德都笑了,周传德随后叹口气:“我听说明年转业安置的任务更重。”
  卢海风也跟着叹口气,拿起桌上的烟给楚明秋,楚明秋也没推辞便接过来,自从开始抽烟后,他的烟瘾迅速上涨。
  “听说中央要裁军,不知道要裁多少。”
  “听说这次裁军要裁三十万,是这样吗?”
  楚明秋苦笑下,叫起屈来:“这海里的事,我那知道,别说我了,就算国务院都不知道,这是军委决定,您要问我,倒不如去问方朴。”
  卢海风和周传德同时笑着摇头,方家兄妹在科技园是特殊的存在,没人敢轻易去麻烦他们,这种事更不可能开口问。
  整个科技园都知道,只有楚明秋能和他们兄妹毫无顾忌,说什么都行。
  “这转业官兵要安置,今年还有几百万毕业生也要安置,这就业压力空前高。”楚明秋摇头说道。
  卢海风点头,周传德说道:“是啊,现在这待业青年越来越多,前几天,部里的老王,就设备计划司的王司长就说,这段时间,院里的家长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四下托关系,要把孩子弄到部里来,可部里那有那么多指标,找下面的厂子,下面的人更叫苦两天,自己厂里还有一大堆子弟没安置呢,昨儿还问我来着,咱们园里能不能帮忙安置几个,这亏得我没答应。”
  周传德没答应是因为他很清楚,他没有用人权,甚至卢海风都没有,这人事权,楚明秋抓得很紧,相反财务权,抓得倒不是很紧。
  这也是科技园的新制度,每个科级领导都有财务签字权,但每个人的签字额度不一样,周传德顾三阳对分管科室都有签字权报账。
  “也是,我弟他们厂,也是这样,家属子弟没工作,家长急得,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大姑娘,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打架斗殴,谈恋爱,大姑娘小伙子在一起久了,家长能不担心,不害怕出事!”卢海风也不住摇头叹息。
  楚明秋笑笑:“这待业青年这么多,说到底,还是咱们的发展落后了,只有发展起来,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咱们这边怎么样?”周传德问道。
  “就是,下阶段,咱们的工作任务可重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万一出什么事,可会影响下阶段工作。”卢海风赶紧问道。
  楚明秋摇头说:“我们呢,从根上说是个新单位,当年成立高科园,就是以年青人为主,中微软,更没包袱,启星也差不多,当年启星就是招的年青人,超过四十岁的,估计也就二三十,过五十的压根没有。”
  这就是楚明秋的优势,这科技园,启星,中微软,中积电,可以说都是他创立的,对这些公司,几乎了如指掌。
  “中积电,应该有这方面的要求,”楚明秋沉凝思索道:“不过,这不是问题,这段时间,我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等有时间了,把哪些待业青年,一扫而空!”  
  “呵呵,口气挺大啊!”
  “这么有信心,看来是已经有想法了,说说看,如果可行,也别等有时间了,现在就可以。”卢海风笑眯眯的说道。
  “对,对,”周传德跟着插刀:“你可千万别说组织他们去拉板车。”
  这是个笑话,诞生在燕京某工厂,为了解决职工待业子女问题,厂领导便成立了一个劳动服务公司,工作便是运输,倒不是拉板车,而是三轮车,被好事者称为拉板车。
  楚明秋笑道:“怎么,瞧不起我们劳动人民,拉板车也是就业方式。”
  “你真要让他们去拉板车!”卢海风依旧笑眯眯的,追问道。
  周传德没有说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楚明秋笑着摇头:“拉板车倒不至于,这就业是和经济发展联系在一起的,现在就业环境不好,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经济形势不好,欧美在经济不好的时候,就会有大量工人失业。
  经济发展才能创造就业,咱们科技园与其他厂子不一样,咱们可以系统的解决这个问题。
  咱们科技园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独立进行外贸,可以把这些待业青年组织起来,给以部分资金支持,然后在市场上找项目。”
  卢海风和周传德有点失望,这只是个原则性建议,这要好找项目,压根不用你去动员,自然就有人去干。
  楚明秋看着他们摇头说:“老卢,老周,马克思在资本论里说,供需关系决定市场价格,咱们现在处在什么市场环境?
  现在市场是物资短缺,什么意思呢,就是只要能生产出来,就卖得出去,中积电是什么公司,高科技公司,最多的是什么,高级工程师。
  嗯,不行,中积电未来几年都很忙,不能用他们,嗯,对了,中科院,这里面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内部压力也很大,咱们和他们联手,我们出项目,他们负责研究,产品出来,再把待业青年组织起来生产,这事不就解决了。”
  楚明秋的神情轻松,好像这压根不是事,卢海风没有惊诧,经过这近半年的工作,对楚明秋也算了解了。
  说实话,从个人角度来说,楚明秋可以算个挺好的朋友,但从同事角度来看,特别是从搭班子来看,这人可不是好伙伴。
  在卢海风看来,楚明秋权力欲及旺,几乎把所有权力都想抓在手上,而且,由于背景及硬,所以,一点不顾及自己的面子,很多事不和自己通气就决定了,要不是自己这几年脾气,换十年前,自己非和他好好较量下不可。
  想着,他忽然觉着自己的脾气好像变了,不像以前那样了,以前,科技园这帮小子早被他收拾了。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法子。”周传德含笑道,楚明秋略微想想便明白了,便笑道:“您的是中积电今年要招工吧。”  
  今年中积电面临三大任务,股改、代工、组建Lenovo销售和支持团队。
  这三个工作是今年的重点,前两项就不说了,这第三项,就意味着增加人手,楚明秋计划在英特尔IBM考察结束后,他的工作重心就转到这上面。
  可是这帮年青人很多恐怕连计算机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要招进来,还得培训。
  周传德含笑冲他竖起大拇指!
  楚明秋笑容不减,想了想说:“下阶段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Lenovo,分公司,销售队伍,支持队伍,都需要人手,杨满堂正在作评估,我大致估计了下,至少需要六百人。”
  “这么多,那敢情好,一下就都解决了。”周传德笑道。
  楚明秋摇头说:“是能都解决,可.....,其他的全在各地分公司,全国,除了西藏新疆青海甘肃,其他所有省会城市,二线城市,全数要建,这样算下来,未来两年,我们要增加两千人左。”
  卢海风点头,可楚明秋语气一转:“可,这样干,会增加我们很多成本,所以,我的想法是,重点放在经销商建设上,这安装调试,还维修,什么的,都让他们来搞,我们呢,先给扶持,当然这扶持期间,我们要在技术上,资金上给以支持,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就交给他们自己干。”
  “所以,中积电最多也就招三四十个职工,再加上科技园招工,我们今年的招工人数在一百四五十人,启星公司不算。”
  卢海风和周传德有点意外,之所以提到这事,实际是因为,中积电已经有人找上他们了,还有原四机部的老同事,别看他们是什么长,在燕京这个城市,这个长那个长,多了,在地方上,一个处级干部可以算一方诸侯,可在燕京,没上司局级,压根不算官!
  俩人推脱不了,只能把目光盯上下属公司,中微软,他们不敢,那个有个岁都惹不起的总经理,所以,只能盯着中积电。
  他们清楚中积电今年工作重点,今年的工作计划已经讨论通过,唯独不知道的是究竟要怎么干,从计划中,Lenovo今年需要的人手不少,现在的职工可以说全是研发人员,市场销售压根没有,国内的市场压根没进行,这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缺少汉化,一个只能输入输出二十六个字母的机器,对绝大多数中国企业和中国人来说,就是台垃圾。
  可楚明秋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后,很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简单的说,卢海风和周传德的思想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期,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就像传统企业那样,什么都自己搞,这Lenovo自然也不例外,售后服务也自然是自己来。
  楚明秋自然不会这样传统,他是按照前世的方式处理,不过,考虑到今生这个时期,还没有人这样干不过,他不得不小心走一遍,而且现在可不是十年后,电脑城遍地都是,被中关南华强,走一圈就有数百上千个电脑公司,现在全中国就科技园有这么个计算机公司。
  一切,他都得白手起家。
  楚明秋说完后,看着俩人,俩人的神情都有点不自然,他忽然明白了,便问道:“是不是有人找到你们了?”
  卢海风迟疑着,周传德倒是坦然,叹口气:“唉,我是从四机部出来的,有不少老同事老朋友,已经有好几个找到我了,也不知道他们从那得来的消息,说我们科技园要大规模招人,都找到我老婆那了,我也是没办法了。”
  楚明秋笑了:“这很正常,谁没有个亲朋好友,更何况还有枕边风。”
  卢海风笑了,周传德很无奈满脑袋的黑线飞下,楚明秋笑道:“这些年,我也帮不少朋友找工作,没事,老周,您尽管答应他们,老卢,您要有,也可以答应他们,咱们有的是工作机会。”
  “那就好,楚主任,到时候,我可就找你了。”周传德对楚明秋的好感更多了,没有丝毫歉疚。
  卢海风还比较矜持,含蓄的笑笑,楚明秋摆摆手:“不过,这事,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清楚,再过几天,英特尔公司便要来了,这是大事,明天,我就搬到中积电去,这段时间管委会千万别出事,老卢老周,你们得盯紧点。”
  卢海风和周传德同时点头,周传德笑道:“顾副主任工作严谨,不会出事的。”
  楚明秋摇头:“千万小心,这事,.....。”
  楚明秋佯装看看门口,起身将门关上,卢海风和周传德都有点意外,楚明秋从前可从未这样神秘过。
  “上周我去海里给领导汇报工作,”楚明秋低声说道:“领导透露,中央有意让市里把咱们科技园提升中关村高新技术区,与城西区淀海区平级,这事中央准备和市里商议,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这边绝对不能出事,而且必须保证拿下英特尔和IBM。”
  卢海风和周传德闻言先是楞了下,随即喜出望外,周传德心直口快,摇头晃脑的笑道:“楚主任,行啊,这嘴够紧的。”
  楚明秋摇头说:“这事千万别外传,上级还没定呢,咱们把事吵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上级要知道了,这事万一黄了,再要提,将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卢海风和周传德同时点头,时间对俩人非常重要,楚明秋年青,等得起,可他们都五十多了,上面去年便提出干部要年青化,今年春节后,更下文件,正式提出干部年青化知识化专业化革命化。
  看到这份文件,卢海风都有种紧迫感压迫感,他都五十多了,按照这个精神,向上的机会几乎没有了,这也是他没有与楚明秋争权的一个因素。
  可今天乍一听,科技园要升格为高新区,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砸脑袋上了。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处级干部退休和厅级干部退休,待遇完全不一样,不单退休金要高些,其他的也不一样,比如,逢年过节,领导会去退休厅级干部家慰问,处级就没这待遇,还有,老人病多,厅级就可以住单人病房,处级就没这资格,如果说在下面的县里或许可以,但在燕京,还真没这待遇。
  楚明秋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个消息,就是担心,下阶段,他的几乎全部时间都在中积电中微软那边,要力保英特尔IBM的考察成功,他几乎没时间和精力来打理科技园的事。
  科技园有顾三阳盯着,按理不该出什么问题,可万一卢海风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顾三阳不一定顶得住,他要消除这个隐患。
  当然,这事要传出去,上面会对他有看法,一个不稳重的帽子就会戴上,不过,他必须冒这个险,虽然险,可并不大。
  就是想到这些,他刚作决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一个升区,一个帮着安置待遇青年;如果后者是人情,那么前者就关系到切身利益,而且这个利益相当大,进入处级后,再想向上升,一级比一级难。
  有这样大的利益摆在面前,楚明秋完全相信,卢海风不会兴风作浪。
  重返科技园后,卢海风看上去始终在配合他的工作,没有出现什么争权的事,可楚明秋知道,暗地里,这家伙还是搞了几个小动作,这几个小动作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楚明秋也没理会,就看他能作出什么来。
  诱敌深入,一举歼之!
  从卢海风办公室出来,已经快八点了,楚明秋下楼后,开车出来时,看到顾三阳在取车。
  科技园有三辆轿车,平时大家用,可楚明秋不管这些,把吉普213据为己有,在这方面,他压根不管别人有什么意见。
  招呼顾三阳上车,顾三阳放下自行车,拉开车门就上来了。
  “有点事和你说,”楚明秋说道:“找个地方吃饭。”
  “有事你就说,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家吃饭,”顾三阳笑道:“出去吃什么,对了,远子那的事,你知道吗?”
  “宽远?宽远出什么事了!”楚明秋很意外,赶紧问道。
  “工商所到他那查税,让他补交税款,远子答应交一万,可工商所不同意,要他补交五万的什么费,楚宽远不同意,与工商所干起来了。”
  楚明秋皱眉:“怎么干起来了?这多大了,还这样冲动。”
  顾三阳摇头说:“我打听了下,远子没有与他们动手,而是刚上了,远子不愿给钱,工商所现在也没办法,他们查了几天税,没查出漏税,可依旧要远子交五万税。”
  “这是什么道理!”楚明秋惊讶的叫道。
  顾三阳也苦笑:“市财政缺钱,就加强税收,搞全市大查税,每个区都分了,我打听了下,城西区分了八百万,结果就是,工商税务疯了!四下查税,不管国营还是私营合资,都要交税,不差税的,不知那个孙子发明了收费,结果就是,各种费满天飞,什么治安费,清洁费,联防费,清理污费,什么稀奇古怪的费都有,算下来,结果要给五万,楚宽远不同意,双方就这样怼上了。”
  楚明秋闻言忍不住摇头,这弄钱的手段,匪夷所思,半响,他才问:“现在怎么样了?”
  “还僵持着,远子不肯给。”
  “怎么是工商所来收呢?这不该街道来收吗?”
  顾三阳苦笑下:“谁知道呢?”
  “远子能顶住吗?”楚明秋问道,从心底里就不赞同这种竭泽而渔的运动式,蛮不讲理的收税方式。    “听语气,他没放在心上,反正他没欠税。”
  楚明秋摇头,没说话,车行一会,他才说:“这样对抗下去,对他是不好的,得想个招,把这事过去。”
  顾三阳叹口气,半响,才粗鲁的骂了句:“妈的,一帮土匪!”
  楚明秋皱眉:“三哥,你也是副处级干部了,这样的话绝对不能说。”
  顾三阳默不作声,良久才叹口气:“说实话,主任,要不是你回来了,我真不想干了。”
  “三哥,这个念头千万别再有了,我们现在作的事,十多年后,你就会看到,嗯,三哥,你有没有兴趣去企业工作。”
  “去企业?”
  “对,我想把整机分离出来,单独成立一家公司,你没有兴趣去当这个掌门人。”
  顾三阳皱起眉头:“老四不行吗?”
  “他这人,唉,他要行,我还找你商议吗?”
  楚明秋接着说:“我很后悔把他从启星调到中积电,他不是这块料,我想让他的工作动动。”
  顾三阳看着车窗外,思索片刻:“这是正式谈话?”
  “屁话,征求的你意见,还有个事,我们科技园有很大可能升为高新区,与淀海区平级,也就是说,你要不愿去,留在科技园,我估计快的明年,慢的话后年,我估计科技园就能升级为高新区,到时候,你可是副厅级干部,舍得吗!”
  顾三阳非常意外,他没有询问真假,他相信楚明秋不会随便说这些。
  楚明秋也没打搅他,专注开车。
  由于工作忙,孩子上学,顾三阳已经搬到科技园家属区,家属区距离科技园并不太远,平时骑车就二十分钟,开车就三五分钟。
  车停在小区门口,顾三阳没有下车,楚明秋说道:“这事不着急,不管是拆分还是升级,都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顾三阳摇头说:“这中积电才合并不到半年,这又要分开,这样作是不是太草率了!主任,我的意见是,先这样,过上两三年,再拆?”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可不行啊,”楚明秋叹口气,当初听了霍震霆的,才决定合并,可这合并还没有几天,又要拆,这确实草率。
  “方朴真组织人开展汉化工作,这一旦攻克汉化,Lenovo在国内销售就要展开,销售渠道,售后服务,就要着手建设,与其将来再拆分,倒不如现在就分开。”
  顾三阳再度摇头:“小秋,你这是给对手提供攻击你的子弹,而且,作为管理者,这样左右摇摆不定,乃大忌,下面的人会不知所措,整个体系有可能陷入混乱,主任,这段时间,我们很顺利,可你想过没有,我们会一直这样顺吗!一旦不顺,这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你想过这些没有!”
  楚明秋沉默不语,如果科技园还有谁能劝阻他做事,顾三阳算得上一个。
  顾三阳是个很冷静清醒的人,认识十多年里,他好像从未失态过,在任何时候,都能作出清醒的判断,选择最好的方式。
  最让楚明秋敬佩的是,在楚宽远和石头进去后,顾三阳居然成功的把地下工厂给经营下去了。
  忠诚,忍耐,冷静,精明,这样多的优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在楚明秋认识的人中,只有这么一个。
  顾三阳看楚明秋没有动作,拉开车门下车了。
  楚明秋没有立刻发动车,坐在车内抽了根烟才离开。
  到家后,家里人已经吃过了,他一个人在饭厅吃饭,左雁带着孩子陪着岳秀秀说话,小狗剩在吴锋监督下练功,小志远和小丫头在逗小吉吉和小憨憨,这两个小东西是两个小家伙的最佳玩伴。
  吃过饭,与岳秀秀说了会话后,他便上如意楼,拿起电话就要给楚宽远打去,号码拨了两个,又挂断了。
  想了想,还是没打过去,而是打给了咸鱼干,拿着电话等了会,才听到咸鱼干有点气喘的声音。
  “花豹出来没有?”
  “出来了,今儿傍晚出来的,我和他老婆接的。”
  “那就好,告诉他,在家老实待着,别一天到晚惹事,多大年级了,还这样冲动,他老婆可是有了,他要进了局子,老婆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都说了他,其实,这事,不能完全怪花豹,我问过了,那工商所的太招恨了,没这样查税的,这不是生抢吗!”
  “不管怎样,都不能动手,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轻重缓急,我看他是白在里面待了几年!”
  “哥,你也别生气,花豹这够脾气,我这就去说说他。”
  “他那事不过是小事,公司的问题解决没有?”
  “唉,还不是那么回事,僵着呢,那帮丫挺的,...”
  “他们要多少钱?”
  “三万。”
  “我没看过每月报表,现在公司每月有多少收入?”
  “嗯,我也没怎么管,上次听达子说,好像是七万左右。”
  “可以啊,利润多少?”
  “这个,我真不知道,明儿,我问问林妹妹。”
  “你狗日整天的在做什么,公司一点都不管!白拿薪水!”
  “呵呵,哥,我可没白拿薪水,每天在店里守着呢,我们三,一人一个店,宗达守总店,我在故宫,花豹在福长街,我的故宫店生意最好。”
  咸鱼干说起便兴奋起来:“哥,你是不知道,那帮傻老外,明明我们外面的要便宜三成,他们还是在我那买,这不是傻吗!”
  “你才傻,这个叫故宫效益,你也别傻老外傻老外的叫,人家不傻。”
  “嘿嘿,哥,你不知道,上周我在乡下淘个明代的盘,你知道我怎么淘的吗.......”
  咸鱼干开启寻宝模式,隔着话筒都能感觉到眉飞色舞,楚明秋也知道,这小子的心思压根不在店里,隔三差五就跑乡下去收货,什么旧家具古画瓷器,乡下的哪些农民那懂这个,十块八块收回来,转手就卖几百上千,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打眼,在这行,也渐渐有了名气。
  “哥,”咸鱼干的语气忽然低沉下来,也有些吞吞吐吐:“我,我有个想法。”
  “说。”
  “我想开个古董店,现在我也攒了些货,我估摸着够开店的了。”
  “那就开吧,不过,你还记得和你妈的约定吗?”
  “唉,别说了,现在我妈就跟个管家婆似的,整天不是催我结婚,就是盯着我那点钱,我不给就跟在屁股后面,烦都烦死了!”
  楚明秋忍不住大笑,廖八婆现在每天到小广场跳舞,没了街道主任的头衔后,她倒是越活越精神了。
  听着咸鱼干的抱怨,楚明秋想了想才说:“你告诉宗达,算了,明天我给他打电话,三万,并不多,让交就交吧。”
  “哥,就这样交,这....”
  “交了,不等于承认这个钱就是对的,但不交,上面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咱们交了,省麻烦。”
  “哥,我,憋屈!”
  “生意场上,憋屈的事多了,谁能顺风顺水,谁不吃点憋屈。对了,告诉梁宗达,最近意大利有个国际瓷器展,你们要争取去参加。”
  “好,哦,意大利,哥,你没说错!意大利。”
  “对,不但要参加,还要拿个奖回来!明白吗!”
  “这,这,行吗!”
  “你小子,怎么弄个小铺子就心满意足了,没出息!”
  “哥,你不知道,这宗达正忙活扩大生产,你说这事,我和花豹都帮不上忙,只能他亲自干,他说过,他们梁家瓷器的一半奥秘都在这个窑上,是人家传男不传女的秘方,比你家那秘方还护得紧,我和豹子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
  “嗯,怎么啦?这和参加意大利的瓷器展矛盾吗?”
  “行,这事,我给他说,不过,他可能听不进去,前段时间,他到处找窑址,准备上新窑,景山头沟丰台房山,这燕京附近几个区都跑遍了。
  我告诉你呀,他对咱们现在那窑址不满意,说什么,什么来着,我没记住,反正意思就是现在的窑址只能勉强应付,说什么,要想烧出好窑来,还得另选地方,他家老祖宗那窑选址才是最好的,可惜给了现在那陶瓷厂了,只能再找一个。”
  “这很好啊,宗达既然很忙,你和花豹就该多分担点,选窑,烧瓷,你们帮不上忙,其他能帮忙的就多干点,别只惦记着分红。
  你看,现在你们碰上这事,你和花豹就该主动扛起来,别又丢给宗达,还有,你妈干了多少年街道主任,这里面的道道,她还不清楚,你多请教她,她还能藏着掖着!”
  “着啊,我妈可是老街道,这里面的道道,门清!”
  “对嘛,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放着这么个宝贝,你不去压榨一下,让她带去八宝山!”
  “呵呵呵,八宝山,她可没资格,....”      话筒里传来咸鱼干得瑟的笑声,楚明秋忍不住摇头,这几年,这家伙成长挺快,可问题是,他的心思压根没在公司上,一门心思的捣腾老物件,每个月有一半时间在乡下。 
  这一路上,楚明秋想了很多,从楚宽远到中积电拆分,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一点头绪,直到吃饭时,他才理清点头绪。
  这样公开对抗下去,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市里就算暂时退让,但严重的财政危机,市里还是会想办法找钱,还是要从他们身上找钱。
  对抗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上面也知道下面的决心,这时候让步,上面就不好再拉下脸来再想什么阴招。
  让街道来收费,这馊主意是谁想出来!
  放下电话,他伸个懒腰,舒展下身体,忽然兴起,转身出来,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出了身汗,才感觉舒畅。
  咸鱼干在第二天就到天桥总店,刚进门就看到几个戴着红袖套的大妈坐在店里。
  心里骂了几句,和大妈们招呼,问她们来作什么,大妈说来收清洁费和治安费。
  咸鱼干忍不住说:“我说朱大妈,这清洁费和治安费不是收过了吗!”
  “那是三月的,现在收四月的,你昨天上了厕所,今天就不上了!”
  大妈振振有词,咸鱼干满脸堆笑,把大妈们安抚下去,旁边的两个店员脸色难看。
  “和她们说什么,这帮不要脸的。”
  “你不懂,咱们是作生意,这几个大妈坐在门口算什么。”
  “这些人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和她们计较啥,给她们倒杯茶,告诉她们,钱我们给。”
  “美得她们!”
  “少废话,咱们开店作生意,这坐一帮大妈在门口,算怎么回事!这生意还要不要作了。”
  店员是两个女的,一个年青,去年才毕业的小丫头;一个是回城的知青大姐。
  咸鱼干摇摇摆摆的进了后院,后院才是公司办公地,公司不大,就占了三间房,一间是他们三人的办公室,一间是财务室,有两个财务人员,一个会计,一个出纳;还有一间办公室,有三个员工,什么都干,内勤外勤,都干!
  除了这几个,另外还有几个店员,故宫店有三个,福长街一个,这里两个。
  此外,公司还有个陶瓷生产厂,有十七个工人。 
  这样的公司规模,在几十年后,只是一家小公司,可现在已经算大公司。
  花豹居然也在,百无聊赖,双脚搭在凳子上,半躺半坐的抽烟。
  “怎么啦,还有气!”
  咸鱼干拿出包中华,自己点上后,整包丢给花豹,花豹伸手接过,默不作声的抽出一根,然后扔给梁宗达,梁宗达没注意,香烟落在桌上,才惊动他,他抬头看看,看到咸鱼干,冲他点下头,抽出根烟点上,又低下头看材料。
  “门口那几个大妈,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要饭的!”花豹闷声闷气的说。
  咸鱼干笑道:“那就给呗。”
  “给!你知道要多少!”花豹叫道:“两千!”
  咸鱼干也楞了:“上月不是八百吗!这怎么就两千了!”
  “我那知道,她们是说多少就要多少,咱们就跟孙子似的,要多少就得给多少!”
  咸鱼干沉默了会,看着梁宗达说:“宗达,豹子,昨儿公公给我说了,让我们交那三万。”
  梁宗达抬头看着他,花豹也楞了,咸鱼干点下头。
  “凭什么?”梁宗达皱起眉头:“他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咱们是作生意,不是赌气,我也问过我妈了,不管是工商还是税务,工作其实都是区里安排下来的,前面的大妈来收钱,你当她们愿意,你当她们不知道这两千不合理,可上面这样安排了,任务分配下来了,她们就只能照做,不做不行!”
  咸鱼干昨晚放下电话就回家压榨他妈了,廖八婆这才告诉了很多关于街道办如何运作的事,包括历史上的一些事,这其中有多少无奈,当然,这少不了推卸责任的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清楚了,街道如何工作的,也明白了这次为何街道如此积极。
  街道收费,其实是有好处的,上面这次作得很精明,明言收费多少和街道什么评比挂钩,另外,收多少,都和区里二八分账,街道能拿到两成,区里还说了,以后街道的奖金,临时工工资什么的,都从这收费中出。
  这不要脸精神发挥到极处!
  梁宗达有些不高兴:“这公公是怎么想的,三万,说给就给!当我们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
  咸鱼干摇头说:“昨晚我也想了一夜,我哥说得是对的,我们是开门作生意,不是斗气,是,这个钱不该交,可不交呢,上面就会善罢甘休吗。
  宗达,当年下乡插队,你愿意去吗,不愿意,可还是得去,不去,后果是什么,咱们都知道。
  现在也一样,哥说了,这次查税,就是因为上面把钱花差了,捅了个大窟窿,现在要填这个窟窿,要不然,上面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他们发不出来工资,就找我们要钱,我们差他们的!”花豹叫道。
  咸鱼干摇头苦笑:“我也这样说,可没办法,人家是政府,有大把法子收拾咱们,宗达,我想起一件事,我哥曾经给我说过一件事,就是当年公私合营时,我哥他爹心里不愿意,可没办法,最后还带头合营了,哪些没合营的,最后怎么样?宗达,这不是斗气,咱们都不愿,可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还是查税,可如果查税收不到钱,后面那帮老爷不知道还会想什么招对付咱们,到时候,咱们还不得不交,说不定还交得更多!这叫识时务。咱们经商,不是争个对错,是识时务!”
  花豹很气愤,瞪着眼,拳头握得紧紧的,咸鱼干看着他,摇头说:“我哥让我转告你,做事不要冲动,你老婆可还怀着孕!”
  花豹顿时就像斗败的公鸡,羽毛都耷拉下来!
  梁宗达也哑口无言,怎么想怎么觉着委屈,咸鱼干说:“我哥说了,咱们先把钱给了,但要求对方出具正式税务收据,准备以后上告打官司。”
  花豹一脸不信,告政府,这可能吗,这不是找不痛快吗,再说了,不是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吗!怎么这会又要告政府了。  
  咸鱼干没解释,花豹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说也说不明白,倒是梁宗达想了半天,终于点头。
  “外面那几个大妈也给?”
  咸鱼干想了想说:“这事,我来处理。”
  梁宗达点头,咸鱼干又说:“昨晚,哥说意大利有个陶瓷展,让我们一定要参加,还有下半年西德也有个瓷器展,让我们也要参加。”
  梁宗达楞了,花豹也楞了,花豹看看咸鱼干,不相信的问:“真是公公说的?”
  咸鱼干笑道:“我还能伪造我哥的话!”
  “去那作什么?咱们怎么去?”花豹皱眉说道。
  咸鱼干笑笑:“我那知道。”
  梁宗达疑惑不已,咸鱼干说:“要不这样,咱们晚上去我哥那问问,我哥这人,你们不是不知道,老谋深算,诡计多端,让我们去,自然有想法。”
  梁宗达点头:“好,晚上我们一块过去。”
  咸鱼干起身说:“得,我去会会大妈们!”
  几个大妈还在店门口坐着,喋喋不休的和店员说着,每进来一个顾客,这大妈就上前说三道四,把顾客给吓跑了。
  “郑大妈,您老这精神头,比我们年青人还强。”
  咸鱼干笑呵呵的开始恭维,这些年,他也历练出来,擅长和老头老太打交道。
  领头的大妈姓郑,这些大妈就是被称为小脚老太的大妈,也是几十年后的朝阳区群众,这些大妈的工作其实挺忙的,一边要作警方的眼线,盯着胡同里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还要根据街道安排,干点街道的工作。
  “我说咸鱼干,你说说,这里外里,你们吃了饭,不上厕所!你们店门口这街道要不要清扫,要不要清洁队,还有,这治安,小偷小摸的,要不要保护。”
  “当然,当然,大妈,您说得都对,这街道收费,我们从来没说不交的,郑大妈,您说说,我们那次不是交在前面,什么时候让您走来过第二次,您说是吧。”
  “那你们这次为什么不交!你以为躲就躲得过去!”
  咸鱼干扭头笑道:“郝大妈,您别激动,待会再急出个毛病来,我的罪过大不说,您可得受苦了。”
  “你少油腔滑调的,咸鱼干,我可认识你妈,你少打马虎眼!”
  “苏妈,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咸鱼干说道:“我们没交,是我们不明白,上月,也就交一百多,说是工作量增加了,原来每天一次,现在要求提高了,每天两次,还有,增加什么治保费,还增加了那什么....,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好,一百多就一百多,我们说什么了,可这才一个月,就涨到两千,大妈,这要换你们,你们心里没点疑惑,这不是两百三百,是两千,两千!”
  咸鱼干也不激动,只是加重了语气,盯着郑大妈,郑大妈眼神有些慌乱。
  “这才一个月,就涨了二十倍!我们总得问问吧,怎么一下就要涨到两千,我们一个月才挣多少钱,你们一下就要我们交两千,我们上那抢去!”
  郑大妈恐怕也觉着这两千有点过分,犹豫好一会,那苏妈抢在前面,老气横秋的叫道:“这是街道定的,嘛溜的!交钱,我们拍拍屁股走人!”
  “他们呢?他们也是两千?”咸鱼干说道。
  “他们能跟你们比吗?”苏妈叫道:“人家才几个人,你们多少人!”
  “敢情你们这什么费是按人头收的!”
  “当然啦,你们多少人,上厕所,占的位置都多几个!”
  咸鱼干满脑袋画满黑线,当时就凌乱了。
  几个大妈见怼住了咸鱼干,颇为得意。
  “郑大妈,就上大号多几个,要涨二十倍。”
  咸鱼干很无奈,现在他有点同情老妈了,真不容易,能把缺心眼的事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当年老妈真的不容易!!!
  这得说了多少昧良心的话!作了多少缺心眼的事!才坚持到退休!
  他也开始理解勇子瘦猴大渣滓他们,为什么当年他们要欺负自己,她们的儿子现在要在场,他也想揍人。
  公公心胸开阔啊!
  当年,自己那个妈没少恶心他,可他还这样帮自己。
  不是一般人做不到!!!  
  “这还少啊!啊!”
  咸鱼干哭笑不得,本来决定说几句就交钱的,他忽然觉着自己占理,怎么也得上街道,和那主任说道说道。
  咸鱼干摇头说:“这事,这样吧,我知道,你们也是奉命干事,我呢,和你们怎么说也没用,这样,我们上街道去,和你们主任谈谈,只要谈得过去,别说两千,就算两万,我们也照交!”
  “就这么点事,你把钱交了,还闹腾到领导那!你当自己是什么葱!”
  咸鱼干一脸冤枉:“大妈,就算上菜市口砍头,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您说是不!”
  这帮大妈是属牛皮糖的,甩都甩不掉!
  咸鱼干想了下,扭头对那女店员说:“小丽,给几位大妈上茶,别渴着了。”
  “你上那去,这问题还没解决呢!”郑大妈看他要走,赶紧起身要拦着。
  “得,郑大妈,您要我们交钱,我们不得问个清楚,我这就上街道,找蒙主任问个清楚,如果蒙主任也说不明白,我就上区里去问问,这两千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
  咸鱼干也不再理会,甩手出去,吹着口哨,骑上自行车上街道去了。
  走着走着,口哨声慢慢低沉下去,他的神情变得阴郁。
  这不是天桥店的问题,也不是两千的问题,有可能是六千。   
  这天桥店,属于城北区,但福长街却属于城东区,故宫店却属于城西区。
  三个店,分属三个不同的区,如果都这样,那每月就增加六千开支。
  咸鱼干脑袋大了,六千!燕京很多家庭收入,一年都没有六千,这六千对公司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梁宗达还要加窑,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投资。
  到了街道,街道办事处在一个旧贝子的园子里,外面看上去挺旧,里面其实挺大,回廊假山,都挺全。
  咸鱼干到时,街道办正开会,咸鱼干没在办公室等而是在院子里转悠,目光就溜到会议室。
  转悠到一个门口,抬头忽然看到门上钉了块牌子,收费办。
  他楞了下,这是什么鬼。
  收费办,很显然,这是个刚成立的临时机构,牌子上墨还是新的。
  咸鱼干就坐在回廊上,盯着那块牌子,抽着烟。
  街道办就像他小时候见惯的那样,嘈杂,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个不休。
  等了不知道多久,会议室的门了,一群人老老少少出来,人人神情凝重,他没有着急过去,而是等了会才起身。
  街道办主任姓黄,看上去四十来岁,目光很亮,看着比较温和。
  听明白咸鱼干的来意后,黄主任起身,给他倒上杯水,顺势坐在他旁边的木椅上。
  “怪我们没把事说明白,郑大妈她们没弄清楚,这两千呢,不是这个月的,这次税费大清查,其中有几项费,教育附加费,垃圾处理费,文化建设费,这些费是一个季度的,嗯,你等等。”
  说着起身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咸鱼干面前。
  “总数是七个,按照上级文件,这些费是按月收,从一月份交起,所以,才显得多了点。”
  咸鱼干拿着文件,随意翻看了下,心里忍不住苦笑,真被楚明秋说着了,上面是一定要收到钱,如果这个法子收不到,那就换个法子,如果这个法子还堵不上窟窿,那就换个法子。
  “我明白了,黄主任,可,您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我们是有三个店,看上去是挺大,可三个店,每个店都是两千,我们就要交六千,我们很难一下就拿出这么多钱,能不能缓缓,或者,减免一点。”
  “不行,”黄主任语气强硬,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区里下了死命令,我们也没办法,你看,外面收费办的牌子都挂出来了,每个街道都是一把手挂帅,刚才开会,就是为这个事,所以,这个事,没办法转圜。”
  咸鱼干知道没法子了,没再废话就准备起身,忽然又问道:“这次我们交了,不会再来个两千吧。”
  黄主任迟疑下,没有回答,咸鱼干也不再问了,扭头就走。
  回到店里,大妈们还在那坐着,这种存心恶心人的事不过是当年的重演。
  咸鱼干没有理会大妈们,径直回到后院办公室,花豹已经不在了,梁宗达还在办公室,不过,看上去情绪不好。
  “怎么啦?好像谁欠了你钱似的。”
  梁宗达抬头看他眼,没有理会,咸鱼干跟楚明秋这么多年,早就练出厚脸皮了。
  喝了两口茶,点烟,靠在藤椅上,两腿很随意的搭在茶几上。
  “达子,街道办我去了,现在街道办新成立了个收费办,专门管收费,这费用呢,不是什么清洁费,而是,什么教育费,黄主任把文件都给我看了,这是教育费,还有城市建设费,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次收的是三个月,不是一个月,妈的,这帮丫挺的,想着法子刨地皮堵窟窿,没法子,咱们只能交,而且,不是两千,是六千。”
  梁宗达闻言依旧不为所动,咸鱼干皱起眉头:“怎么啦?”
  “挣钱难,花钱倒是容易。”梁宗达现在已经隐隐有大将之才,站在那,渊渟岳峙的,愈发沉稳了。
  制瓷,本就是精细活,梁家训练子弟,首选便是练心,要静得下心,才能制出好瓷。
  “怎么啦?”咸鱼干又问。
  “没什么,刚才厂子那边来电话,也是要交费,更多,五千。”
  “操!”
  咸鱼干脱口而出,这一下就要出去一万多,随即苦笑,倒在椅子上。
  “得,咱们这次是得出血了。”
  “这建新窑要几万,占地,村里还....”梁宗达数着要办的手续,还有要花的钱,去年扩张太速,导致资金紧张。
  咸鱼干笑道:“我当什么事呢,这压根不是事,是不是没钱呢,找我哥呀,十万够不够。”
  梁宗达叹口气:“我知道,可,...”
  “怎么,有顾虑?”咸鱼干有点生气,他听不得人说楚明秋不好。
  梁宗达摇头:“我是不好意思,去年,咱们开门,向他借钱,后来变成投资,今年转公司,还是他的建议,结果呢,说好分红,分红在哪,一分钱没有,我是没那个脸。”
  “那你想多了,”咸鱼干笑道:“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呀,重义轻财,说直白点,当初,他为什么帮我们,咱们三,要钱,镚子没有,你家有技术,花豹有什么?当年,花豹跟的是远子,我是他兄弟,帮我,没说的,帮你,是因为你们两家的关系,帮花豹,为什么?
  很简单,远子是他的侄儿,花豹跟的远子,远子进去了,花豹也进去了,所以,他帮花豹。
  没有分红,你当他会生气,压根没这可能,要说钱,他在故宫的那两个展览馆,挣的钱,比我们多多了,别看一张门票两块钱,每天多少人进去,去年,干了半年,就挣了近百万。”
  梁宗达很惊讶,脱口而出:“这么多!”
  “要论挣钱,我哥那没得说,对了,我哥说让咱们去参加那意大利的展览,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我没想好,再说,这路费住宿吃饭,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这又出去一万多,...”
  “你丫这就不够局气,我哥让我们去,肯定有大好处。”咸鱼干摇头,好像有点恨铁不成钢似的,觉着按照楚明秋的建议干就行了,还多什么事。
  梁宗达感觉分身乏术,这公司,懂制瓷的就他一个,这俩人不争权,不争利,可这俩人也帮不上忙。
  咸鱼干的心思都在老物件上,花豹呢,更简单,每天都很老实的守在店里,下班非常积极就跑了。
  原来还担心,这俩人会不会偷师,可现在看来,别说偷师,就算自己教,他们可能不屑学,因为他们的心思压根不在这家公司。
  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压根瞧不上,这让他有种挫败感。
  除了这点,他还觉着累,花豹和咸鱼干就打理两个店,甚至连店都没认真干,公司事无巨细都要他亲自干,从设备到原材料,再到质量控制,再到销售,都要他亲自干,这让他感到累得慌。
  有时候看到花豹和咸鱼干轻松悠闲的样,他恨不得踢这两小子几脚。
  咸鱼干没想那么多,看梁宗达不说话,便说:“得,我去给向姐说声,准备钱吧,咱们账上有这么多钱吗?”
  “钱还有,不过,这钱动了后,就剩下原材料的了,工资恐怕都要延后了,唉,新窑更不用说了。”
  “新窑,地址选好了?”
  梁宗达点头:“选好了,在景山,那地方....”
  “得,得,这技术上的事,你把关就行了,”咸鱼干打断他,对这个一点不感兴趣:“怎么缺钱?缺多少?你要不愿意找我哥,我这还有些,两三万还拿得出。”
  “缺钱是缺钱,不过,有些事,我还没想好,这新窑要不要上,或者要不要现在上,我还没想好。”
  “你究竟在想啥,你要想说的话,给我说说。”咸鱼干起身过去,拿起梁宗达办公桌上的报表看起来。
  “这玩意写的啥?”咸鱼干看不懂,随意的问道。
  “这是三月的销售数字,进账,还有原材料。”梁宗达没好气的说道。
  转身过来,在长藤沙发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才说:“你看看吧,咱们的销售在下降,三月比二月减少了两成。”
  “咸鱼干,我觉着咱们的销路不畅,全靠这三个店,这三个店呢,就你那个故宫店效益最好,出货快。”
  咸鱼干摇头说:“你还少说了点,咱们的产品样式单一,市面上很多和咱们的产品样式都差不多。”
  梁宗达有点意外,抬头看着他,咸鱼干说道:“我是不懂制瓷,那窑怎么建,瓷器需要什么原材料,怎么烧,我那懂,可这市场,我还是懂一点的。”
  咸鱼干说这话时很自信,这些年四下跑,加上楚明秋偶尔说的话,他也有了自己的市场认识。
  “以前,我哥常说,要做点别人没法作的,咱们的瓷器,质量好,光泽好,看上去很漂亮,可问题是,式样雷同,市面上有很多,还有,咱们的成本,也挺高的,在价格上没什么优势。对了,我哥说不定就是看到了,不好直接给你说。”
  梁宗达更加意外,他是才发现这个问题的,楚明秋很少到公司来,他记忆中也就来了三次,一次是验收房子,一次开业,还有一次好像来附近办事,顺便过来,可没想到,居然就看出问题来了。
  “你看出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梁宗达纳闷的问道。
  “这方面你是行家,再说了,这制瓷,里外里都是一个人在忙活,这要上新样式,还不是你一个人忙活,我和豹子又帮不上忙,这要上新样式,也是你一个忙活。”
  梁宗达忍不住苦笑,咸鱼干说:“宗达,给说个心里话,你们梁家的秘方,还守着,我哥,他们楚家,五百年,秘方上百张,公私合营,全上交了,你们梁家不一样上交了,现在的陶瓷厂不就用的你们梁家的方子。”
  梁宗达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得多找几个人,大不了收几个徒弟,这样活就有人干了,你呢,把精力放在研发新产品上,这样,大家都有活干,大家都不太累,现在,活都你干了,我和豹子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了。”
  梁宗达不由苦笑,他自然听出来其中含义,你梁家的秘法早就交给国家了,还藏着掖着干啥。
  梁家的制瓷奥秘其实在五五年就交给国家了,燕京陶瓷厂现在用的就是梁家的秘法,他们的质量比不上现在的公司,那是他们没有按照梁家的秘法制造,工艺把关不严导致。
  “达子,我觉着,新窑不是最着急的,最着急的是改进工艺,降低成本,你说外面坐着的几个大妈,她们懂瓷器吗?还不是看什么便宜买什么。”
  这次梁宗达不赞同,他坚决摇头:“绝对不行,质量绝不降,咸鱼干,我知道你最佩服公公,可你想过没有,楚家家训,不准卖假药,那怕药力不足都不准卖,我们如果卖便宜货,就得降低瓷器品质,那就等于楚家卖假药!明白吗?我们生产的瓷器,就是精品!必须是精品!我要以后所有人提到瓷器,就想起我们的瓷器!”
  咸鱼干鼓掌叫好:“好!就要有这个豪气!咱们要干就干最好的!要把咱们的瓷器卖到全世界去。”
  梁宗达笑了!
  晚上,梁宗达三人来到楚家大院,等了楚明秋一个多小时,他才回来。
  楚明秋看到三人,略微有点意外,带着三人到如意楼说话,刚落座,梁宗达便迫不及待问道:“公公,你让我们去意大利,是个什么意思?”
  楚明秋给三人倒上水,看着花豹问:“这么晚,你还到我这来,把老婆一个人丢在家,一点不担心。”
  “没事,我给她打过电话了,也托了邻居,再说了,现在才七个多月,还差两月呢。”花豹含笑道,自从严春丽怀孕后,他每天都很高兴。
  “还是要小心点,你老婆年龄大,是高龄产妇,生产很危险,对了,上次给你的阿胶吃完没有,要吃完了,我再托朋友买,这山东的阿胶,现在药力不足,放以前,算假药。”
  “还有,等你老婆生了后,份量要稍微加大点,现在要少点,还有,人参,我托朋友在东北找老山参去了,等他找到了,就给你送去。”
  花豹就差感激涕零了,感激的话都说不出口。
  楚明秋放下茶壶,略微沉凝,才抬眼看着梁宗达,问道:“你觉着现在什么东西最好卖?那怕你卖了高价,人家还是要抢?”
  “呵呵,这不是人傻钱多吗!”咸鱼干很配合的笑道。
  “你干过这事没有?”
  “没有!我可没那么傻!”
  “你当然干过,那蛤蟆镜,你买过没有?日本的彩电,买过没有?日本的洗衣机,买过没有。”
  “这,这不算傻事吧,哥,你可别忽悠我。”
  “忽悠你啥,你买的蛤蟆镜,是不是十二块一副,你知道在香港,这蛤蟆镜多少钱?不到两块,还有彩电,洗衣机,价格是海外的三到四倍;可国产的呢,咱们生产的彩电洗衣机,质量也没问题,可为啥,价格只有人家的三分之一?”
  咸鱼干楞了,花豹傻乎乎的问道:“为啥?”
  楚明秋叹口气:“说来很不好意思,这其实是国人自卑和崇洋媚外心理在作祟。
  你们去意大利参展,一定要参加金奖评选,一定要拿奖状回来,你们想,咱们的瓷器在国外获奖,都征服了外国人,这质量绝对杠杠的,样式也绝对杠杠的!”
  梁宗达恍然大悟,咸鱼干已经拍手:“着啊!我就说哥有大招!”      
  楚明秋含笑道:“拿到金奖后,便要大肆宣扬,找几个记者,在报上打广告,这样,销路就打开了。”
  这个招,是楚明秋自己想出来的,却与八十年代末期,九十年代初期,盛行一时,有时候,抱回来的奖杯奖状,说不定是自己定做的。
  “哥,你这招,绝了!”咸鱼干感慨的笑道。
  楚明秋摇头说道:“这不算什么,宗达,这公司,要多辛苦你了。”
  梁宗达叹口气:“唉,没事,这还是怪我。”
  楚明秋摇头,说道:“作生意,万事开头难,你们现在的情况好多了,顶破天给点钱,当初远子他们办厂时,花豹还记得吧,多难,现在比那个时候好多了,那时候,就算想交钱也交不出去。”
  花豹点头,叹口气:“当初咱们是偷偷摸摸,生怕被发现了,达子,不就是点钱,咱们还能挣回来,就当打法叫花子了。”
  “还能怎么样呢,就这样吧,”梁宗达叹口气,他也想通了,给就给吧,钱还能挣:“公公,我想上新窑,你看行吗?”
  楚明秋毫不犹豫的摇头:“这个问题,我想过,开始我很犹豫,一方面是,迅速发展,可以形成规模,有了规模,积累才能迅速,才有资金搞研发,搞新产品,才能引进设备。所以,开始时,我觉着这样也好。
  可转念一想,觉着还是不行,你们的问题是,基础薄弱,资金技术设备,还有员工,再加上现在的形势。
  在我们国家经商,大环境是最重要的,现在的大环境是什么,是要收,简单的说,是抑制私营,发展国企,这个决定,我可以断定是错的,可上面这样决定了,咱们也没办法,只能执行。
  经商,讲究的是顺势而为,逆势而进,是绝对错误的,无一不碰得头破血流。
  所以,我的意见是,先打好基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达子,你知己吗!”
  梁宗达迟疑下,没有开口,楚明秋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咱们的基础薄弱,基础薄弱的点有几个,一个是资金,咱们的资金少,在银行又贷不到款,只能用自有资金发展。
  第二个,技术实力薄弱,达子,你是技术高手,可你一个人,够用吗?作坊式条件下,够用,可工业化生产下,就远远不够了,所以,你要培养你的员工。
  第三个,市场,咱们的市场占住了吗,显然还没有,烧瓷很复杂吗?不复杂,烧好瓷才复杂,咱们中国被称为瓷器之国,会烧瓷的没有一千万,也有一百万,达子,你家在燕京算是头号,可南边还有个瓷都景德镇,听说那的人都会烧瓷。
  咱们的竞争对手很多,达子,你现在要作的培养工人,既然办了公司,就要用工业化思维去办,作坊式的,最终会被市场淘汰。
  达子,记住一句话,市场经济就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草原上的羚羊,体弱的都被狮子吃了。”
  梁宗达默默点头,咸鱼干聚精会神的听着,牢牢记住,花豹则眨巴着眼睛,佯装记下了,其实都从另一个耳朵跑出去了。
  楚明秋有心劝梁宗达把秘法拿出来,可想了想,没有这样作,他是这种大家族出来的,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这不是梁宗达个人能决定的。
  梁宗达也觉着为难,其他都好说,这描画,这个工序只能手工完成,上那招这样的人,而且这样的高手都在国营厂里。
  楚明秋给他建议,把所有制瓷工序分解,每人只需负责一道工序,这样可以保守技术秘密,同时也能培养专才。
  俩人就在书房里开始研究工序,梁宗达把每道工序解释给楚明秋听,楚明秋则尽可能帮他拆开工序,总共分解出十八道工序。
  随后,楚明秋又替他草拟了发展计划,年度计划,季度计划,月度计划,还有到意大利参展的目的,如何实现这个目的,等等,拟定了个详细计划。
  咸鱼干在边上不断提问,梁宗达也有很多疑问,有些当时就回答了,有些则只能说原则,需要他们自己到现场后随机应变。
  最后,楚明秋得知他们资金紧张后,借给他们十万块钱,不过,不是在这里拿,而是到香港去拿,找金刚,直接拿美金。    
  送走梁宗达他们后,楚明秋沉默片刻,给楚宽远打去电话,问起查税的事,楚宽远告诉他,他已经交了五万,又交了两万的费。
  楚明秋没说什么,只问他,现在资金有没有问题,要有问题,自己这里还有,楚宽远也没客气,一下少了七万,公司资金很紧张,现在就剩原材料的钱。
  楚明秋让他后天来拿二十万,这么大笔钱,需要预约。
  随后,他问了下销售情况,说起这个,楚宽远则有点兴奋,两个主要产品,六神花露水和创可贴都打进医药公司了,现在是供不应求,想要扩大生产,可现在政策收紧,设备很难买到,人家压根不给私营企业。
  楚明秋想了想,让他找机会去香港,在香港作个市场调查,然后通过苏海洋,在国外买设备。
  楚氏药业与梁宗达他们不一样,毕竟是合资企业,条件要宽松得多。
  国内买不到的设备,可以上国外买去,还不受指标限制!!!
  放下电话,他长长出口气,轻松了很多,楚宽远没让他失望,作出了正确决定,看来今后,可以把楚氏药业完全交给他。
  至于,....,先熬着吧,等二季度过去,上面就知道了,搞经济还是得按经济规律办,不是脑门一热,就能上去的。  
wyse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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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帖子 wyseman »

非常感谢
maiyax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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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帖子 maiyaxiao »

终于等到了,感谢楼主分享
uu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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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帖子 uu5 »

谢谢分享
alex1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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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10月 19, 2022, 12:5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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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帖子 alex1688 »

感谢分享!
43297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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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帖子 43297003 »

感谢分享
uu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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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9月 2, 2022, 2:3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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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帖子 uu5 »

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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