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向现实投降
大学毕业之后进入社会的这些年，酸甜苦辣麻，张俊洋尝了个遍。
刚毕业时，他心高气傲，拒绝了家里亲戚朋友们的关系和资源，自己去人才市场上找了一份工作。刚开始薪水微薄，不过并没影响他对未来的憧憬。他嬉皮笑脸地向父母吹嘘，他会发达起来的，会比他丰富的想象力还要发达。每当听到那些条件优越的亲戚们劝诫他不要好高骛远，他就反感。他想，你们把我当吴下阿蒙，我偏要让你们刮目相看。他认为，靠自身努力，让别人的轻视转变为此起彼伏的夸赞，会收获比花更香比蜜更甜的成就感。
他坚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闯荡出一条康庄大道。
然而，一晃多年，转眼快三十岁了。跟亲戚朋友家那些优秀的年轻人比，他像是赤脚追赶汽车，挫败感越来越强烈。起初，他认为自己是运气不好。而后，他对自身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再后来，他的胸中燃起了怒火。他认为这个世界成功的方式和路径存在巨大的缺陷和不公平。
张俊洋的父亲张健伟是四兄妹当中最小的一个，也是公认的最懒最没出息的一个。其中家庭条件最好的是二姑妈家。二姑妈张健慧曾在一家上市公司任财务总监，二姑父王中朝曾是大学教授，同时兼任多家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如今，两人已退休，常住上海，偶尔回一趟成都。
以前，张健伟为了激励儿子，经常对张俊洋说，你看你二姑妈家王鑫阳，只比你大几岁，从小就比你懂事听话。工作几年就成了上市公司的分公司领导，年薪百万。上海几套房，还有别墅。
每当听到父亲说那些话，张俊洋肚子里的气体瞬间就会转变成易燃物，心头立马火起。他愤愤不平地想，人家大我九岁，我才毕业两年，你让我跟他比？他父母有钱有资源，你有什么？你有个屁啊！
偶尔听听父亲的闲言碎语，他就当耳朵被蚊子又叮咬了一口，忍忍也就过去了。有一回，张俊洋没忍住。他反驳说：你才搞笑。年轻时候你比我还懒。下班就约人打牌，回家就坐在客厅里跷二郎腿看电视剧。你对自己要求那么低，对我却是狠得咬牙切齿。不准我看电视，不准我玩电子游戏，给我花钱上培训班，强制我学这样学那样。你把那些钱买点礼物送领导，工作上再努力表现一下，也不会一辈子在底层混。哦，我还记得爷爷说过，当年领导给你介绍系统内另一个领导的女儿，你还嫌弃人家丑。你要是不嫌，现在早就是领导了。你自己都不争气，凭啥对我要求那么高？
这话让母亲伤心了。她指着张健伟鼻子骂：你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来？
四年前，张健伟终于不再拿张俊洋跟王鑫阳比了。那倒不是他不想用榜样激励儿子，而是，王鑫阳死了。
二姑妈每次说起儿子的时候，都要流泪。她翻来覆去地问：他从不贪杯，对酒也没什么兴趣，怎么那天晚上会喝那么多酒？喝那么多酒就算了，干嘛还要开车？开车也罢了，怎么就掉进江里去了呢？
从那以后，张健伟对儿子提出了新的要求。你要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不然，像王鑫阳一样，结婚几年，孩子都没生，香火都断了。人一死，媳妇也留不住，财产也分走了。
张俊洋心想，我去！让我结婚生孩子，就是预防万一我死了，还给你们把香火续上？说到底，你们还是为自己着想，自私！张俊洋对父母的意志采取了沉默、消极又坚决的抵抗方式。他在外面交往过不少女孩，但快三十岁了，父母还没见过他带女孩子回家吃饭。春节走亲访友的时候，经常有亲戚问他，怎么不带女朋友回来？
他通常会应付说：太多了，不知道带哪一个！
有的亲戚不给他台阶下，说：那就带最漂亮的那个！
他一脸不耐烦地回答：都美若天仙。
爷爷也操心孙子的婚姻，问：你究竟有没有结婚对象？你姑妈想给你介绍一个。
张俊洋说：有。在一起几年了，可她老公还没同意。
爷爷楞了一下，痛心疾首地说：奸近杀，赌近盗。这火玩不得。
张俊洋说：开玩笑呢！连玩笑都分不清楚，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
爷爷不以为忤，仍然苦口婆心地说：不能找那种单身家庭的。一个女人带一个女儿的，尤其心眼多；不要找漂亮的来历一团迷雾的女人，必须要家世清白，底细清楚；不要找不想生孩子的女人，那不是有心理疾病就是身体有问题。
亲戚们都在传说王鑫阳结婚几年没生孩子是因为老婆不能生育，打算离婚，吵架后喝闷酒出的事情。
张俊洋说：如果有得选，谁都知道选择一个人品好，相貌好，家庭条件好的人。可哪有那么好找？人家又凭啥看得上我？所以你们也别催我，结婚是件大事，得慎重。我可不想找个女人，睡在我旁边还算计我。那些把钱财看得太重的女人，我就玩玩，不可能跟她们结婚的。顿了顿，张俊洋又接着说：有时候想想，那些胸大无脑的女人只认钱，其实也挺对我胃口，反正我也好色。毕竟这是世世代代祖传下来的优点。
爷爷被他的话呛得好久没敢出声。
被社会捶打了多年之后，张俊洋渐渐消磨了意气。他终于发现自己在社会上随便乱闯，和无头苍蝇在透明玻璃前乱撞没什么区别。他把多年的社会经验归纳总结，得出了一个结论：很多赚到大钱的人，都有独门绝技。要不是有关系和资源；要不是有特别好的运气；要不是擅长坑害他人；要不是有超强的能力；要不是对自己都能狠心下毒手的狠角色。如果以上一样都不具备，像他这样三分激情七分吊儿郎当，到人生终点回头看时，恐怕连他平常看不起的老爹的一生都不如。认识到这一点，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些年，他也算看清了自己，想努力赚钱，但从未拼尽全力。有点时间就想放松放松，休闲休闲，压根儿就摆脱不了女人、美食、美酒的诱惑。他审视自己的灵魂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有能力、有决心、有毅力开创大事业的人。说是胸怀大志，但那不过是对名利的向往罢了。那颗心和那副身体对安逸享乐的追求可以日以继夜，对奋斗路上一点点的辛苦、艰苦、痛苦却唯恐避之不及。
正确认识了自己，思虑再三后，他决定向现实投降。他怕投降晚了，老态龙钟的时候人生还没起色，被儿女们耻笑，跟他看不起的父亲一个熊样。
在一个平常得没有任何异样的夜晚，张俊洋陪父亲小酌了几杯后，借着酒劲给父亲跪下了。他挤出几滴眼泪，作深刻反省状，为自己这些年的桀骜不驯和年少轻狂道歉，对伤害过父母的言语和行为表示追悔莫及，痛心疾首。他心里明白，这一招绝对好使。果然，这一跪，惹得父母双双老泪纵横。
张健伟立马掏出手机，给二姐夫王中朝打了一个电话。先是几句寒暄，接着就表扬自己的儿子今非昔比，再接着就请二姐夫给儿子找一个有前途的工作。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帮忙找不到好工作，那他就亲自带着儿子到上海去找工作。到时免不了要常住他们家，长期麻烦他们了。
王中朝不好推辞，应承了下来。考虑再三之后，他让张俊洋去找马基。
2、为了百万年薪
马基曾是王中朝的学生。
马基最艰难的时候，王中朝顺手拉了他一把。马基就借着那些人脉和资源，迅速打开了局面。再经过多年的耕耘，马基已然成为私募行业中的一匹黑马。尤其是最近的三四年，马基承接消化了王中朝很多重要的社会资源之后，成绩更是一飞冲天。不惊觉间，他已成为西南私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听说马基在股市上是常胜将军，张俊洋心里乐开了花。通过炒股就实现财务自由，他觉得这种赚钱方式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像他的皮肤跟身体一样契合完美。他的心里，重新燃起了暴富的希望。
马基对老师王中朝非常感恩。按照平常人的理解，王中朝介绍来的人，马基应该会极其照顾才是。张俊洋也是这样想的，谁知，他找到马基之后，交流了几回，马基并没有让他进自己公司学做证券，而是推荐他去一家贷款公司。
张俊洋心里非常不舒服，原本笑着的脸像山体滑坡一样直往下垮，都懒得去遮掩。他暗自思忖，我托了好大一个关系，结果是被介绍去贷款公司做业务员，还不如我随便找家公司去应聘，凭我多年吹牛的本事，再差也能聘上一个部门主管，或者办公室主任等职位，还用得着你费劲。
马基作出这个决定是跟王中朝沟通过的。他汇报时说：洋洋好学，聪明。
王中朝让他讲缺点。
马基说：第一次接触时，大家还生分，他比较收敛。第二回大家熟悉了一点，他说话就没遮拦了。鬼点子挺多，做事不够谨慎。
张俊洋第二次到马基公司去的时候，就对着马基夸他公司的行政前台漂亮，有女人味。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挤眉弄眼，笑得很不正经。他本意是为了活跃气氛，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谁知，开了一个头，就像高速行驶的汽车刹车失灵了一般，他刹不住了。他像平常对着狐朋狗友那样，开始对着马基大谈特谈泡妞经验。他说以前泡过一个公司前台，肤白胸大，给她按揭买了一辆车，睡了一年只花了几万，太值了。说起这段往事时，张俊洋还在不停地咂嘴，仿佛嘴里还有那女人的余香。他不光讲自己的艳遇，还把身边朋友搞笑的、离奇的艳遇也大讲特讲了一通，然后问马基有没有艳遇。见马基摇头，张俊洋就做出一副很仗义的样子，说，需要的话，帮他介绍几个美女。
马基哑然失笑。
张俊洋觉得，我把私生活都讲给你听了，那咱们的关系就更近，更铁了。虽然你是老大哥，但我可是把你当靠得住的好朋友看待的。你可要多多扶持一下我。万万没想到，就是他那张嘴，被马基彻底否决了。
王中朝说：确实，这孩子话多话杂，还没什么营养。以前每次见他，总能从他那里听到很多人的八卦。天文地理、时事政经什么都懂的样子。
马基深有感触。
杨中朝说：做咱们这一行的，管住嘴是最基本的要求。凡是讲话滔滔不绝，爱吹嘘，几句话就把自己老底揭给别人看的，要少交往。因为他不仅会死在这个毛病上，还会将周边其他人拉下水。
马基心有戚戚。
杨中朝说：机器有毛病好修，人的毛病修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改。我一把岁数了，现在还经常被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折磨。这些小毛病很顽固，修理了几十年都改不过来。
沟通之后，王中朝认同了马基的看法：张俊洋没有系统学习过金融知识，心中浮躁，只想挣快钱，还守不住口风，证券投资不领他进门是为他好。得到了老师的支持，马基便托关系，将张俊洋介绍到了朋友开的贷款公司。
他安慰张俊洋说：“先从底层做起，熟悉了业务再做管理，一步一步往上走。那老板是我的好哥么，给我打过包票。你认认真真干两年，第三年争取让你做省分公司总经理，工资加分红一年低于百万我给你补齐。”
看在这句话的份上，张俊洋勉为其难地去贷款公司上班了。又担心马基忘记了许诺过的百万年薪，于是，有事没事，他每个月都要抽时间去马基的办公室坐坐。张俊洋打的幌子是虚心向老大哥讨教一些人生经验，实质上是想在马基眼前晃一晃，提醒他别忘记了，距离年薪百万的时间又近了一个月。
马基忙的时候，张俊洋就独自坐在沙发上喝喝茶，看看窗外的景色。
马基不忙的时候，就过来听听张俊洋又有什么新问题，帮他分析解答。张俊洋希望马基多讲讲股票，指点自己买在暴涨前夜，也算是对熬这两年时间的额外补偿。可惜，面对哪知股票会暴涨的话题，马基总是三缄其口，摇着头不吐一个字。
如果不知道马基有钱有事业，张俊洋会认为他只是一个很普通，很生硬且无趣的人。张俊洋不管说点什么，马基都喜欢绕个弯开始讲大道理。最重要的是，那些大道理里面，总透露出一股他张俊洋弱、笨、蠢，智商不如人的味道。
有一次，张俊洋抱怨说：“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有些人很笨，却赚了大钱。有些人很聪明，却一辈子穷苦。”
马基不同意这个看法，反问他，1000个上市公司董事长和1000个流浪汉对比，1000个董事长里面有没有笨蛋？1000个流浪汉里面有没有聪明人？
张俊洋回答：“那还用说，董事长里面肯定有笨蛋，流浪汉里肯定有聪明人。”
很明显，这不是马基要的答案。他说：“一个人当下的物质和精神的总和，是他的智慧加上过去所有的付出得到的最好结果的现实表现。上市公司董事长作为十万人中脱颖而出的一个优秀人物，为社会创造了巨大的财富，管理了成千上万的员工，肯定不会是一个笨蛋。”
张俊洋说：“哦！”虽然你说得头头是道，但我还是觉得你在强词夺理。
马基说：“每个人此刻的现实，就是他能拥有的最好的现实。就像你的现在，你以为是没足够努力才这样。实际上呢，这是你自选的最优的现实了。聪明人绝对不可能堕落至街头流浪。别说聪明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成为流浪汉，也不想成为流浪汉。所以，他们不是想做流浪汉，是没办法，不得不！不得不堕落至社会底层的人，凭什么配得上聪明二字？如果他们算得上聪明，那谁才是笨蛋？你我吗？”
张俊洋还是“哦”了一声，以示在专心听，没走神。心里却想，你有钱，说啥都有理，损我都损出了新高度。
听够了马基的说教。张俊洋只盼两年早点过完，等拿到百万年薪，就可以不再装模作样，假装倾听了。但每次见面，总得聊点什么，不可能一直干坐着。如果张俊洋不说话，马基跟他打过招呼后，也没什么话讲，两人便坐在茶盘边，慢慢喝茶，半天都不说一个字。那时候，张俊洋就觉得，马基可能是茶盘上那只茶宠——紫砂金蟾变的，嘴里含着金币，一说话，钱就会从嘴里掉出来，所以怕张嘴。亦或许，马基根本不欢迎自己，他是不是在想，冷场就冷场，反正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毕竟你是来客。张俊洋多次在心里暗暗跟马基比试，看谁更能耐得住性子。结果每次都是他自己忍不住先开口，而且经常是没话找话。
有一天，张俊洋说：“如果你把办公室的风水弄一下，事业可能会比现在大十倍。”
马基说他根本不信那玩意儿。
张俊洋心想，嘿，你敢说你比香港那些大亨事业更成功吗？人家都信，你却不信，那一定是你幼稚了。他说：“成功人士基本上都信风水的。你看搞建筑的，修桥修路大工程之类，都要请大师看看的。”
马基说，他不信的理由有二。一是封建迷信不值得提倡；二是看不得骗子在自己面前装高深的样子。把骗子请来指指点点，自己还得恭恭敬敬地把钱奉上。他觉得那样很蠢。
张俊洋说：“风水才不是迷信。不过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假大师太多，让你以为这不科学，其实风水里面蕴含着大智慧。”
在马基面前谈大智慧，让张俊洋像三月不知肉味的人咬住了一大块红烧肉一样过瘾，而且再也舍不得放下。他兴致高昂，摆出了一副要给马基好好上一堂风水课的架势，顺带还要证明他其实也是有大智慧的，只是由于你马基眼拙，看不出来而已。
他说：“风水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好风水坏风水都是有道理的，是根据古往今来无数案例分析总结出来的结果，就像现在的大数据分析，那可是一门科学。风水还是一种势能。成大事者，都会顺势而为。势，其实就是风水的一种表现。很多大富豪大权贵对风水那可是真爱，信到了骨子里。他们的办公室、家里、院落门口都要布置风水阵。他们巴不得普通人不信，你越不信，距离权力和财富就越远，对他们就越有利。至于你说的那点小钱，对成功人士来说，就是买几天好心情，买一点心理安慰也是值得的。”
马基说：“那你认为，是不是有了你所说的好风水，就注定富贵了？”
张俊洋说：“小富靠勤，中富靠德，大富靠命。要想大富大贵，必然有对应的好风水。”
马基说：“如果你所说是正确的，那世界上最有权势和最富有的人应该是风水师了。”
张俊洋说：“风水师即使懂，没那命，占了风水，风水也会自动迁走的。”
“无稽之谈！”马基告诫张俊洋，少去听那些胡说八道，会拉低智商。
“其实，如果你脑子里装了我脑子里面的内容，你也可以成为富人。你和我的差距，不是外貌，不是运气，而是知识，信息。你和我各自掌握的信息存在巨大的差距。如果一个乞丐有我脑子里的信息，不靠勤不靠德实现中富是没问题的。如果一个人拥有信息的数量和质量都处于人群底部，那相比其他人，不可能过得好。你知道世界上很多勤劳的人，连温饱都混得艰难。那就是他们拥有的信息质量差、数量少。”
张俊洋想说什么，可马基没给他机会。
“呱呱坠地的两个婴儿，为什么有的成长为精英？有的成为了罪犯？其实生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像两个空白硬盘，无所谓好坏。成长的过程中，一个硬盘装满了你热衷的日本AV女优的照片和视频，一个硬盘装满了核武器制造的原理和方法，他们的命运怎么可能相同？装满了日本动作片的硬盘，可以抚慰孤独寂寞；装满了核武器制造方法的硬盘，视为国之重器。”
张俊洋想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的硬盘可不止日本AV女优，还有欧美的。但是马基这么死板的人怎么懂得起他的幽默呢？讲出来马基非但不会笑，还会认为他不务正业。想到此，他便没有强行打断马基。
马基说：“明白了吗？你和他人的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们的硬盘里所装的信息差别。而不是什么风水！如果你是一名幼儿园老师，你脑子装满的是小孩哭闹和吃喝拉撒的信息。如果你是一名公交车司机，你脑子里装的是驾车路线和乘客的脸。如果你是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零件和操作规范。这些信息跟钱都没什么大的关系。他们即使拥有最好的风水，也注定了只能养家糊口。如果你大脑里装满了高质量的房地产知识和金融知识，在这个时代，你就是住在茅坑里都能赚到钱。如果你大脑里装满了各个上市公司的信息，高质量的，还未被公之于众的，想想看，富有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囊中取物而已。你说，富有跟风水有什么关系？”
张俊洋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点起头来。他心想，我才说几句话，你就说了几十句来教训我。从数量上来说，你都赢了。
还没完，马基又指着他的仿汝窑青瓷描金茶叶罐说：“你看我这个罐子，茶商把它当茶叶罐卖，价格就百把块；我女朋友从宠物商那里给猫买来做骨灰罐，一样的东西，价格翻了好几倍。如果你知道这个信息，你就会省几百块。这只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极普通的一个例子而已。所以，风水跟财富没半点关系，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是瞎扯淡。核心是你掌握的信息的质量和数量，这才跟你拥有多少财富相关。”
张俊洋想，你的道理真多，像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这百万年薪可真不好挣啊！
过了一段时间，张俊洋跟马基谈起在贷款公司上班的经历，感谢道：“如果不是你的关系，我肯定升不了这么快，刚过试用期，就升任主管了。”又讲起以前在一家公司上班，没有人帮他，他很努力地工作，升职机会还是被别人抢了去。
马基却毫不同情他：“为什么你会被人取代，那还是因为你不够好，不够强。”
张俊洋没想到马基会从这个角度杀出来，就像下棋时，考虑了各种可能，还是被对方钻空子将了一军。他涨红了脸，辩解说：“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老板那里告我黑状，散布我谣言，栽赃我，说我损公肥私。他不讲道德，做事也不择手段。”
马基仍然不站在他那一边，说：“为什么要讲道德？道德不过是弱者发明出来试图绑架强者的工具。”
张俊洋又惊愕又恼怒，问：“难道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那对不玩手段的人太不公平了。”
他这样发问，并不是说反感玩手段。实际上那次吃亏之后，他就吃一堑长一智，也暗自在背后耍阴谋施诡计了。只是耍了阴谋也没赚到啥钱，施了诡计事业也没啥起色而已。
马基还是一副你弱你活该的样子，说：“公平本就是弱者对强者的一种道德绑架。羊认为狼用爪子和尖牙是不择手段。狼呢？只要吃到了羊肉就行。至于羊骂不骂它，它并不关心，那不是一件要紧的事情。”
张俊洋跟马基聊天，要不是被灌一堆大道理，要不就是被教训、被打击、被针对。这种感觉很不好。他觉得马基是在故意恶心他，是对人不对事。他猜测马基的心里肯定在想，你不要老是到我办公室来打扰我了，好烦啊！
他暗暗发誓，绝不上当。
3、人是最重要的资产
张俊洋爷爷九十大寿的时候，王中朝和张健慧回了一趟成都。
夫妻俩还应邀到马基在麓山国际的豪华别墅里作客。马基跟他的固定女友樱桃、多个小孩以及三个保姆长期生活在那里。樱桃帮马基生了两个孩子。其他孩子，从血缘上来讲，跟樱桃没一点关系。
杨中朝和马基在书房里单独沟通时，不再似以往那样关心马基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而是提醒他，要未雨绸缪。
杨中朝说：“资产管理界把这个世界看作是一个‘金融政策超市’。为了让管理的资产增值，资产经理要到全世界各个国家、地区‘采购’对资产增值最有利的金融政策和法律法规。优秀的资产经理，应该是那种知道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采购’什么政策的人。”
老师的话，让敏锐的马基感到了些许异样，像湛蓝的天空里，泛起了一缕不起眼的薄薄的淡淡的云。
“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你的成绩在行业中是有目共睹。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身后有余要缩手，适可而止。对于你——马基这个人而言，你最重要的资产不是股市和银行里的数字，而是你这个人本身。你才是你最重要的资产。如果你不在合适的时间，到合适的地点，‘采购’对自己最有利的政策，相反，却固执地在生活的这块土地上持续冒犯能够置自己于死地的法律法规，我担心啊！”
如同山林中突兀刮起的一阵风，给动物们带来了一丝不安的气息。马基不知道老师为何会谈起这个话题，但他仍对老师的肺腑之言表示了感谢，并表态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杨中朝说：“很多人的人生失败，本质上是自我管理上的失败造成的。此刻的优选，10年后看可能是差选；此刻的差选，10年后看可能是优选。活下去很重要，比活得潇洒重要。当活得潇洒的时候，就应该考虑退路了。你再富足十倍百倍，幸福感并不会增加多少，增加更多的反而是焦虑和压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倾覆坍塌，以至于自由活着都是奢望。当然，每个人都会为自己选择的后果负责，别人也不该在旁边妄自指手画脚。”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老师。”
杨中朝知道，自己讲的道理马基都懂。他还知道，任何人都有当局者迷的时候。他这一辈子，见过了不少风云人物的涌现和消亡。很多人在山中待久了，都会忘却山的真面目，需要旁观者反复提醒。因此，在劝告马基见好就收这个事情上，他是不厌其烦。
“有上亿美金，在美国买国债，按照美国中上阶级的生活方式消费，理论上是永远够用了。更何况你还可以在美国通过投资地产、股票获取更高收入。不用工作，衣食无忧一辈子，而且是享受超高水准的生活。不要太贪心！”
杨中朝的话，从晦涩朦胧到大雾散尽，将另一条路清晰明了地展现在马基面前。这些年，杨中朝对马基的提携之恩，如同再造。不管老师说什么，马基都不会悖逆。见老师如此语重心长，他当即承诺，会将手里的工作逐步收尾。只有那支刚开始做的股票，可能还需要花稍微长点的时间。不过，他会加快进度。
张健慧跟其他所有刚开始了解马基的人一样，对他拥有数量众多的孩子这个话题感兴趣。她问：“我经常听王老师提起你，说你特别喜欢孩子，你究竟还打算生多少？”
“我也不知道。现在有八个。还有三个在代孕妈妈的肚子里。”马基笑笑，说，“人这一生，基因传承是第一件大事。钱再多，人死了也是带不走的。人生中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通过多生孩子来解决。如果还有不能解决的，那就继续生。我们能留给这个世界的无价之宝，只有孩子。”
张健慧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王鑫阳，属于她的无价之宝，已经永远失去了。她的心头突然就涌上来一股悲伤。为避免失态，她转移注意力，点起孩子的数来。点完，她说：“有8个孩子吗？怎么这里只有6个？”
马基说：“有两个跟阿姨暂住城里另一套房，我怕孩子太多，你们会觉得吵得慌。”
张健慧说：“怎么会呢？”六个孩子都吵闹了，也不介意多两个孩子了。
马基说：“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吵。”说完，他笑着看了一眼樱桃。
张健慧刚才从樱桃口中得知，她从十九岁就跟了马基。张健慧说：“这么多孩子，就一个妈妈，多累啊。”
“是的，她照顾孩子是很辛苦。”马基轻抚着樱桃的手。樱桃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张健慧没注意到王中朝使的眼色。
“我不要名分。”看上去樱桃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温婉的笑容。
张健慧心下诧异，并不相信樱桃所说。你不要，是马基不给吧！哪个女人深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只甘心做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伴呢？
马基说：“樱桃最爱的人是我，甚至超过爱她自己的生命。我说往东边走，她绝不会往西边。”
樱桃是马基引以为豪的女人。在他眼中，樱桃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全是优点。生孩子的时候不喊疼，养孩子的时候不喊累。只要是他家里的小孩，她都爱他们，乐意照料他们，跟自己的孩子一视同仁。樱桃安分守己，从不和其他男人有任何肢体接触。因此种种，樱桃成为马基最心爱最珍视的女伴。
张健慧以前没跟马基接触过，对他的了解，更多的是来自丈夫口中。丈夫对他的评价非常高。第一次造访马基家，才短短交流几句，张健慧就觉得眼前这个马基，跟丈夫谈起的那个人有着极大的落差。他说话的风格和自以为是的样子让张健慧感觉很不舒服。
“那我认为你们更应该结婚。”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我反对一夫一妻制。它是人类历史愚昧时期短暂的产物。优秀的男人就该占有更多优秀女人的子宫。”
马基的话，不仅令张健慧感到震惊，更令她难受。如果不是丈夫的得意学生，如果不是在马基的家里，按照张健慧的性格和脾气，听到男人如此说话，已经拂袖而去了。不过，今天她得保持仪态风度。但礼貌的笑容像被恶犬惊吓过的鸟，再也不愿意飞回来。以致于她摇着头说话的时候，脸板得毫无生机，好似遭长期暴晒后又被暴雨冲刷过的土地。她说：“我无法理解你的说法。”
樱桃始终一脸温柔地看着马基。张健慧拉了拉她的衣袖，问：“你赞同他吗？他有其他女人，你不介意吗？”
桃花笑着说不介意。
张健慧摆动头的幅度更大了些。她的声音像是在质问：“你这算不算公然出轨？”
张健慧问的是马基。樱桃却接过了话头：“不算。男人即使出轨，也和女人的出轨有本质上的不同。男人出轨依然可以是厚道的好男人，女人出轨必然是蠢贱坏。”
樱桃的轻声细语，在张健慧耳中堪比惊雷。她无法理解年轻貌美的樱桃思想居然如此守旧。震惊之余，为了合理地解释眼前的一切，她不得不换个角度想，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样的男人身边就会有什么样的女人。他和她也算是天生一对。
王中朝在旁边微笑着频频眨眼。张健慧没好再说其他什么，但还是感叹了一句：“我确实无法理解你们的思维……”
马基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尤其是财务自由之后，更是如此。碍于她是师母，很多让张健慧觉得刺耳的话，马基还有所保留。从这一点来说，面对师母，马基还是表现出了礼貌、恭敬和克制。否则，张健慧会听到更多令她愤怒、抓狂的长篇大论。比如以下一些马基反复说过，并要求樱桃背得滚瓜烂熟的话。
“古人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好女人不应该接受太多教育，本科毕业便是极点。女人读研究生，如同猴子进马戏团学杂耍，只是搞笑而已。”
“女人除非走投无路，否则绝不能工作。主动选择工作的女人都是蠢货。职场对女人而言，跟待价而沽的猪肉牛肉羊肉市场并无本质上区别。”
“一个真正聪慧的女人不会参加任何社交活动。不管什么社交活动，都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女人在里面只会沾染上骚气和俗气。”
“女人最大的价值是多生孩子，教育好孩子。一个女人生孩子的数目若不足两个，那么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注定不会得到幸福。主观上愿意多生孩子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否则都是坏女人。女人要不断提升自己的品格和德行，给条件对应的男人生孩子。条件极为优秀的女人，应该考虑给马基生孩子。这是优秀女人们通往幸福的捷径。”
“不生孩子不教育孩子的女人，99%低贱不值钱，晚年悲惨是她们的命。”
如是等等！
张健慧跟马基和樱桃再找不到一点共同语言。她把目光再次转移到了孩子们身上。她摸着一个孩子胖嘟嘟的小手，说：“还是孩子们可爱啊！”
“确实可爱！”王中朝说，“你想不想带孩子？我让他们送两个孩子给咱们养。”
“这又不是东西，怎么能送来送去？”张健慧瞪了他一眼。
王中朝低眉顺眼地笑笑。张健慧理了理花白的头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没那精力带孩子了。没有人能代替阳阳。也不需要人来代替阳阳。”
王中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像天光大亮时，天边滑过的一颗流星。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版主： kazaawang， wh
#22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十六章
1、绝处逢生
车门撞人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何明诚从医院出来，望着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想到以后难捱的日子，心中茫然，宛如置身一片冰天雪地的绝境当中。街道上的行人如水一样流走，而他仿佛是水中的一滩渣滓，沉积在一处久久不动。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很努力地生活了，还是落到了这般田地，失败、无助、没有希望。他有气无力，艰难迈动着双腿，如同踩在河底的淤泥之中，一步一步，在平地里踩出了浮沉。
直到王宏业打来电话。
王宏业还是决定选择何明诚为他的酒店装修。他对何明诚说：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在处理车门撞电瓶车这件事情中，你勇于承担过错，体现出了负责任的态度，相信你在装修房子的过程中，也能让我放心。真正的原因他没有讲——他反复对比之后，还是觉得何明诚先装修后付款的方案对自己更有利。当他坐在桌前即将跟另一家装修公司签合同时，想到字一签，就要付一大笔首期款了，心中还是不踏实，拿起笔又放下了。何明诚提出先装修后付款之前，王宏业已毫不犹豫将他排除在外。但何明诚提出这个选项之后，他越想越动摇。原本主意坚定的他，就像一扇铁将军把守的门，如果何明诚硬撬，他是不肯开的，可现在何明诚拿出了对他最有利的方案，如同钥匙一样在他的心头戳来戳去，在他准备跟另一家装修公司签合同的时候，“咔”的一声，心如锁开一般终于想通了。
假设何明诚不靠谱，而另一家公司靠谱，那选择何明诚会有损失，但损失小，可控。
假设何明诚靠谱而那家公司不靠谱，那选择另一家公司有损失，损失相对大，相对不可控。
假设何明诚和那家公司都不靠谱，那选择何明诚，损失小，主动权始终在自己手中。
假设何明诚和那家公司都靠谱，那选择何明诚更实惠。
装修，并不是科技含量高的事情。大公司接下来单之后，还是由瓦工、木工、水电工等工人来做。大公司的工人水平通常并不比小公司的工人水平高。因为绝大多数工人都是流动的。谁给工价高，工人就帮谁做，哪管你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
如此这般综合对比之后，王宏业想明白了，押宝何明诚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费用相对更少，风险相对更低。而且他感觉那小伙子人也挺靠谱，而且更需要这单业务，更重视这笔生意。
王宏业想：原来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如此，结果看上去是一样，但其中的缘由，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冠冕堂皇。不管你人有多么诚实靠谱，如果不能提供更有吸引力和竞争力的利益给别人，别人肯定放弃你，宁愿选择一个不诚实不靠谱但能给自己提供更多利益的人，即使那利益只是看上去的，后面藏着圈套，也无法阻止别人当时会选。你再诚实靠谱又怎么样，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而每个人的能力都很有限，即使有心想帮你也爱莫能助！普通人在生活中，会选择跟一个能赚取利益的坏人合作还是跟一个会损失利益的好人合作？扪心自问，大部分人的大部分选择都是前者。因为，跟前者合作能让自己壮大，跟后者合作会让自己衰弱。有正义感有同情心的人与前者合作的同时，壮大了自己的力量，也还能拿出其中一部分利益帮助他人。否则，原本可以变强大的那些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人因为跟会损失利益的好人合作，衰弱到需要他人帮助时，那原本需要帮助的人，就更得不到关爱了。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吧！王宏业一遍又一遍审视内心做出选择的整个过程，从中领悟到了很多以前在大公司当螺丝钉学不到的东西。什么叫必须下水才能学会游泳，这就是。一旦开始做生意，每一个选择都会涉及到生意的目的——钱。自己必须充分运用所有的知识、经验、智慧去做出每一个选择，并在事后不断复盘总结，提炼，为以后做更优的选择积累经验。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虽然喜欢钱，看重钱，但在花钱方面，大多时候还是显得随意和大大咧咧，从未如此专注而审慎地在选项中反复斟酌、对比、优中选优。做选择的过程中，能力提升了，思维打开了，钱也赚了。想到这些，他觉得，投身商业，真是投对了。
王宏业的电话，让何明诚有绝处逢生之感。他语无伦次地向王宏业保证，一定按时按标准完工。
为了把工程做好，何明诚早出晚归，整日都在材料商和工地现场之间来回奔忙。装修过程中有些什么小问题，他也及时跟王宏业沟通。王宏业对何明诚踏实勤奋、尽职尽责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说：我另外两套房子交房后，还是请你帮我装修。
两人接触的时间越久，何明诚越发佩服主动从大公司离职的王宏业自北京到成都创业的气魄和勇敢，王宏业越是了解何明诚创业打拼过程中的艰苦和不易。两人惺惺相惜。何明诚愈发用心，严格把控装修中的每一个细节，对工人的工艺和材料的质量有了更高的要求，增加成本也在所不惜。王宏业也想尽各种办法帮何明诚招揽生意，还把苏真真拉进了小区业主群。苏真真在群里热心为业主们解答装修方面的各种问题，不厌其烦。长期下来，她跟业主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打成了一片。
苏真真说：王哥还拉我进了一个逃离北上广的群，里面有很多人来成都买房。好多人都有意向在交房后让我们出装修方案和报价。一位上海来的大叔有四套房要装修，让我抽时间去跟他面谈。
何明诚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信心，像不断添柴的火堆，越燃越旺。何明诚说：把工程做漂亮，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
田娅丽的肚子越来越大，预产期快到了。何明诚整日在外面奔忙，无暇照顾。田娅丽提议让她妈妈来成都。身边多一个亲人，生孩子的时候才有人帮忙照料。何明诚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只有一点，就是丈母娘周红英一直看不上他。周红英一直觉得在城市出生长大的女儿嫁给一个农村出来的娃，是吃了大亏。田娅丽跟何明诚是在大学里自由恋爱在一起的。但周红英总怀疑是何明诚使了不光明的手段。否则，女儿怎么会脑子里进水了一样非要坚持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何明诚性格很执拗。丈母娘看不上自己，他也不去讨好。平常过年过节，他顶多礼貌性地打个电话，问个好。周红英接到电话也是冷冰冰地应付几句。其他时候，何明诚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丈母娘面前。眼下，若非妻子确实需要人照顾，他实在不愿意见到丈母娘。
何明诚夫妻俩租住在一套简陋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田娅丽去医院做胎检都是挤公交车。周红英来到成都，见女儿生活困窘，心情变得异常烦躁，脸色极少有晴朗的时候。她对何明诚总是恶声恶气的。但她认为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因为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压抑胸中的怒火了。
2、丈母娘的鄙视
田娅丽散步的时候，收到一家装修公司新开业的广告传单。广告内容非常吸引人：签装修合同后付全部装修款，装修完成后，装修款分期5年全额返还，限量前100套房子。看见很多人前去咨询，田娅丽感受到了压力。她想，人家公司的优惠活动比自家的有吸引力多了，如果自家公司不跟着依样画葫芦，怕是竞争不过人家。
何明诚刚回到家，田娅丽就急忙问人家公司优惠力度为何可以做到那么大。
何明诚说：“我知道那家公司。它是跟一家返利网站合作。如果是真的，那公司肯定会亏倒闭的。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生意不可能有人做的。装修的材料和人工的费用要占到60%左右，五年全额返还装修费，那老板会亏得底都不剩。他们公司一定会卷款逃跑的。这就是一个骗局。选择那装修公司的客户的结果是家还没装修完，装修公司就跑路了。”
一听是骗局，田娅丽松了口气。不过她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公司会抢走我们的客户吗？”
何明诚答：“肯定的。必然有部分客户不信邪，要去上当。你拦也拉不住的。现在还有另一家返利网站找我合作，我没同意。这摆明了就是一锤子买卖，骗几百万就跑路。”
“几百万”这个词，像磁铁吸引铁屑一样，一下就把周红英的耳朵吸过来了。平常，她是很不想跟何明诚有任何对话的。她看着这个女婿心里就烦，更别说谈话了。但小两口谈话时，她总还是竖着耳朵在听。她觉得女儿有很多话不跟她讲，所以，她需要通过从两人的对话里发现蛛丝马迹。比如，女婿哪句话体现出了对女儿不够体贴，女婿哪句话又证明了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女婿哪句话又反应出了最近穷到了哪种地步，等等等等。
周红英说：“我觉得可以合作。只要能赚到几百万，跑路那也是本事。”
何明诚立即表示反对，说：“那怎么行？打小我爸就教我要清白做人，不能坑蒙拐骗。”
周红英眼中，何明诚的穷是第一桩罪，穷还理直气壮地说话是第二桩罪。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我这个老太婆来给你照顾孕妇，不管你有理没理，在我面前说话都应该低声下气的，而不是自恃有理跟我争论。她的火气上来了，说：“别扯那些没用的，只要能骗到钱把自己一家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就是能干。即使是去抢，也比没房没车强。我不信你从来没做过亏心事。”
何明诚站得笔直，挺着胸脯说：“我做过。小时候为了买零食，我偷过父母的钱，挨过打。但我不会因为我偷过钱就坚持认为偷到钱就是能干。我始终认为那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我一直在心里警醒自己，不要去占有一分不属于我的财物。”
周红英嘴巴一撇，说：“我最烦什么赚钱本事没有，嘴巴上却讲得好听的人。赚不到钱就赚不到钱，别把自己说得有多高尚。”
每次周红英讽刺女婿赚不到钱这个缺点，何明诚就会像被电击了的鱼，不管之前多么生龙活虎，立马蔫头耷脑，奄奄一息。是啊，一个大男人，赚不到足够多的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不管表面上多么刚强，实际上都如玻璃一般易碎。如若你还敢嘴硬逞强硬撑着不碎，那朽木不可雕也，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等帽子又立马给你扣上来。何明诚自知被丈母娘拿捏住了七寸，颓然坐下，默默扒饭，不再言语。
每当母亲和丈夫有言语冲突，田娅丽就处在中间难受。她私下对母亲说：“他现在是没赚到什么钱，我也没有啊。你别去埋怨他！”
周红英说：“你怀孕了怎么能工作赚钱？养你，当然是他的责任。”
田娅丽说：“家是两个人的。谁说女人就该男人养？”
周红英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个男人连家都养不活算什么男人？你表妹挑的那个男人家里开了一家很大的酒楼，吃穿不愁还不用上班。你挑人的眼光不行，还不听老人言。我看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出息。如果你听我的，就跟他离婚，离了随便找个也比他好十倍八倍。劝你好多次也不听，真是活该人家吃龙肉，你吃蚊子腿。”
田娅丽说：“你要是再这样说，就走吧，不用你照顾。”
周红英说：“我是看你可怜，如果他有一点点能耐能养你，我就走了。免得看见你们心烦。”
周红英做饭，那是从来不会给何明诚单独留饭菜的。田娅丽悄悄留的，被周红英看见了，即使她已经吃饱了，也还是要端出来，跟她们吃剩的倒在一起，再搅合扒拉一阵。她就是要恶心何明诚，就是要让他意识到，他没资格得到优待。没资格！
有一次何明诚回家比平常稍微早一点，周红英还在吃饭。
何明诚随口问候了一句：“妈，吃饭了啊？”
周红英头也不抬，反问道：“难道等你喂我？”
何明诚去厨房盛饭，拿着空碗出来，问：“妈，盛饭的勺子在哪里呢？”
周红英说：“勺子在哪你不知道？”
何明诚说：“在厨房吗？”
周红英说：“那还能在哪里？”
何明诚在厨房里四下找了半天，没找到，也没好再问。他直接用筷子在电饭煲里刨饭。
长期吃饭不规律，睡觉时间也不足，何明诚像一台超负荷运转还缺乏保养维护的机器，头昏脑胀也坚持忙工作。忙中难免出错。他画的一张装修施工图出了一个不该出的错误。如果工人按照他的图纸施工，会将楼上卫生间沉箱打穿。幸运的是，工人发现不对，没有先打，而是停下来，及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核实情况。他为了表彰工人，决定发一千元奖金。
周红英知道后又不高兴了。
她说：“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钱，人家打一个电话你就奖励一千。工人打穿的，叫工人赔就是。有啥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何明诚说：“工人按图施工就跟军人服从军令一样，无条件服从，执行错了也无责。如果工人没打这个电话，按图纸施工，楼上的粪水直接就漏下来了。我不光要给工钱，还得给维修费、修补费和二次工钱。”
虽然何明诚解释清楚了，周红英却仍没消气。她气鼓鼓地说：“有的人的整天累死累活，也没人给奖励半文钱，还被人嫌弃话多，饭菜没端到手上。”
何明诚想说什么，又放弃了。他知道自己的罪是没赚到钱，其他话说再多也无用。如果管不住嘴，多说几句辩解的话，便会被扣上“只会狡辩”的帽子；说几句赚钱后会好好孝敬丈母娘的话，又会被讽刺“吹牛不打稿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他能做的，只有默默赚钱，改善家人的生活条件。长辈想怎么说，就随她好了。
田娅丽生孩子住进医院的时候，苏真真来看望时送了香蕉和苹果。何明诚对周红英说：“妈，这些水果你吃吧，她吃不了多少。你知道我又不爱吃。”
水果的香气沁人心脾，何明诚其实也喜欢吃。但在丈母娘面前，他不吃。他永远记得，第一次去田娅丽家，田娅丽的父亲虽然不太热情，但还是礼貌性地洗了水果端上来给客人吃。周红英满脸冰霜，毫不掩饰对农村出身的何明诚的嫌弃，鼻子一哼，说，他不爱吃，就把水果端走了。若非田娅丽的坚持，何明诚应该早就放弃了这段感情。
何明诚说：“你吃吧！不吃的话坏了，也就当垃圾扔了。”
这句话让周红英抓住了把柄。后来，在和别人拉家常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对女婿的嫌弃有充分的理由，她对别人说：我女婿叫我吃垃圾。
别人了解得更详细之后，说，那是水果，怎么算垃圾。她答：都坏了。
3、丈母娘的愤怒
公司熬过了寒冬，生意越来越好，何明诚的脸上，经常挂着忙碌又幸福的笑容。但周红英的脸色却依然没怎么好。主要是因为何明诚距离她眼中合格的女婿的标准还非常远。周红英来成都照料田娅丽之后，在小区里面认识的熟人越来越多。有时候老太婆老大爷也会讲到房子这个话题，开始，周红英试图逃避，找理由先走了。后来，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那些新认识的老太婆老大爷渐渐都知道了他们一家租住的是在菜市场旁边开诊所的廖医生家的房子。廖医生五十多岁，在这个小区有好几套房子。周红英总感觉别人的态度和言语从此就有些若有若无的轻慢和歧视。她很不开心。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巨大的生活压力和长期焦虑，何明诚还不到三十岁，头发却有好些都变白了。白发夹杂在黑发中间，像得意洋洋的老头左拥右抱着年轻靓丽的姑娘，特别扎眼。
有一天，周红英碰见前来收租的吴琴芳——廖医生的爱人。
吴琴芳说：“你女婿的头发白了那么多，很辛苦吧。你给他买点黑芝麻、黑豆吃，用生姜涂抹头皮，用何首乌泡水喝。”
周红英说：“呸！他也配！”
周红英对女婿的态度让吴琴芳大吃一惊。不过她没表现出来，而是夸：“婆婆怎么不来照顾孙女，你这个外婆真是太好了。”
周红英像遇见了知心好友一样激动，把自己以前跪着求女儿不要嫁给女婿的事情都说了。老话说：等人易久，嫌人易丑。在周红英眼中，自己的女婿就是个又穷又丑的王八蛋。她一直阻拦女儿嫁给何明诚，无奈女儿跟何明诚从大学就在一起了。她的反对根本没效果。后来，女儿私自跟何明诚领了结婚证，婚礼都没办。
周红英说：“如果不是我家丽丽眼瞎了，像他那种人娶什么老婆？娶个母猪都难！”
吴琴芳表现出了比其他人更喜欢听周红英发牢骚的样子。每次听完，还夸周红英能干、有见识。夸过几回之后，她开始向周红英推销自制的阿胶膏，说它是依照宫廷秘制配方，将天麻、西洋参、红枣、核桃等药材坚果以一定比例组合再加上配料，用古法熬制而成，能补肾、养血、益气、润肠通便、美容养颜、提高免疫力，是老少皆宜，具有复合保健价值的补品。
吴琴芳说：“中医讲究药食同源。今年进补，来年打虎。”
周红英听她夸得仙丹似的，便买了一些给女儿当零食，每天监督女儿吃两片。田娅丽不想吃，又不想惹妈妈不高兴，吃了几天，感觉口干舌燥，然后开始流鼻血，拉肚子。
吴琴芳说：“不受补。”
周红英很生气，迁怒于何明诚以前没买过补品给女儿补身子。她说：“你就是跟他之后身体越来越差的，以后要补起来，补起来了自然就好了！”
田娅丽说不通妈妈，只能假装吃，然后让何明诚悄悄带出去扔得远远的。
她说：“我也不能跟她闹，毕竟是为我好。”
生活虽然艰苦，但这个完整温暖的小家让何明诚心中踏实和满足。每天回家之后，他再累再困都要看看女儿。这个小家伙，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更努力拼搏的动力。有时候，稍微有一些空闲，他就会通过网上查询如何养孩子。比如小宝宝为什么会哭闹，哭闹时应该怎么做之类的问题。每次小宝宝哭，周红英就会把小宝宝抱起来颠啊颠的，哄宝宝睡觉的时候也是不停的抖来抖去。
何明诚说：“妈，抱着小孩不要抖。我看网上人说小孩的脑袋很脆弱。我怕你抖得太厉害，会把她颠出毛病来。”
周红英像是没听到，踱步开去，手中一直没停止抖动。好半天，她脸转向窗户，对窗外飞过的鸟说：“真好笑，没带过小孩的教训我不会带小孩，我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
何明诚明白过来，这话就不该自己去说。在丈母娘心中，他的份量实在是太轻微，还不如隔壁家的狗。隔壁家的狗一叫，丈母娘都会研究一下，狗是饿了，还是不开心了，还是被主人踢了。他只得示意妻子私下跟丈母娘沟通，不要这样抱小孩。田娅丽点点头。
田娅丽转移话题，说：“廖医生开诊所一辈子赚了500万，全被她老婆放到融资公司吃利息，结果融资公司倒闭了，钱全部打了水漂。廖医生听到消息后一头栽倒在地，没抢救过来。”
这件事情是周红英告诉女儿的。她听吴琴芳哭诉说，那家融资公司的法人被抓了，要坐牢，但是法人实际上是替死鬼，真正的幕后老板还逍遥法外。吴琴芳说她要去维权。周红英当面装腔作势地安慰了几句，一回到家，关起门就说：人家有钱有势，你闹有啥用？
田娅丽说：“老公，吴阿姨好惨。钱没了，赚钱的人也没了。”
何明诚平常不关心这些八卦，问：“就是我们住的这套房子的房东？”
面向窗外，眼盯着灰暗天空的周红英接过话头，说：“她不算惨，有些人还是大学生，一天到晚比国家领导人还忙，连500万都没见过，那才叫惨。”
田娅丽神色严肃地盯着母亲，想示意她别一说话就阴阳怪气的，可周红英脸都不转过来。
周红英对着怀中的外孙女说：“人家再惨，也还有几套房。你才是真惨，生在出租房，长在出租房。真惨！”
何明诚心里难受极了。穷，像影子一样让他无法摆脱，又像是一个伤口，唯有金钱才能彻底治愈。只要还未治愈，总会有人时不时给你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他也想赚大钱，但是大钱不是说想赚就能赚到。他能做的，只有努力工作，争取慢慢改善生活。可被人嘲笑讥讽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周红英还在说：“活人没房，就像死人没墓。四处漂，孤魂野鬼样子。”说完，她抱着孩子进了卧室，猛地关门，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这响声，像是一巴掌打在何明诚脸上。何明诚知道，丈母娘的愤怒，像一座活火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自己能做的，还是只有尽量小心，不要去冒犯。
田娅丽过来拉住何明诚的手。何明诚说：“抱歉，老婆，跟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吃苦。”
田娅丽说：“我还抱歉呢。我为这个家能做的贡献也很少。虽然咱们没房没车，但这不能怪你。你很努力了。”
“我真的恨自己很没用！”
“不怨你！我不后悔跟你。你不是那种年轻时就能发财的老公，我也不是年轻时就能给你带来好运和财运的老婆。我们会慢慢好起来的！”
“对不起！”
“我选了你就跟定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也会不离不弃。”
“对不起……”
“不要听我妈怎么说，老人家就那样，也不指望她能改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让何明诚留恋和感激，那就是女儿和妻子了。他强忍住悲伤，暗暗发誓，要给妻子和女儿一个美好的未来。
1、绝处逢生
车门撞人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何明诚从医院出来，望着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想到以后难捱的日子，心中茫然，宛如置身一片冰天雪地的绝境当中。街道上的行人如水一样流走，而他仿佛是水中的一滩渣滓，沉积在一处久久不动。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很努力地生活了，还是落到了这般田地，失败、无助、没有希望。他有气无力，艰难迈动着双腿，如同踩在河底的淤泥之中，一步一步，在平地里踩出了浮沉。
直到王宏业打来电话。
王宏业还是决定选择何明诚为他的酒店装修。他对何明诚说：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在处理车门撞电瓶车这件事情中，你勇于承担过错，体现出了负责任的态度，相信你在装修房子的过程中，也能让我放心。真正的原因他没有讲——他反复对比之后，还是觉得何明诚先装修后付款的方案对自己更有利。当他坐在桌前即将跟另一家装修公司签合同时，想到字一签，就要付一大笔首期款了，心中还是不踏实，拿起笔又放下了。何明诚提出先装修后付款之前，王宏业已毫不犹豫将他排除在外。但何明诚提出这个选项之后，他越想越动摇。原本主意坚定的他，就像一扇铁将军把守的门，如果何明诚硬撬，他是不肯开的，可现在何明诚拿出了对他最有利的方案，如同钥匙一样在他的心头戳来戳去，在他准备跟另一家装修公司签合同的时候，“咔”的一声，心如锁开一般终于想通了。
假设何明诚不靠谱，而另一家公司靠谱，那选择何明诚会有损失，但损失小，可控。
假设何明诚靠谱而那家公司不靠谱，那选择另一家公司有损失，损失相对大，相对不可控。
假设何明诚和那家公司都不靠谱，那选择何明诚，损失小，主动权始终在自己手中。
假设何明诚和那家公司都靠谱，那选择何明诚更实惠。
装修，并不是科技含量高的事情。大公司接下来单之后，还是由瓦工、木工、水电工等工人来做。大公司的工人水平通常并不比小公司的工人水平高。因为绝大多数工人都是流动的。谁给工价高，工人就帮谁做，哪管你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
如此这般综合对比之后，王宏业想明白了，押宝何明诚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费用相对更少，风险相对更低。而且他感觉那小伙子人也挺靠谱，而且更需要这单业务，更重视这笔生意。
王宏业想：原来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如此，结果看上去是一样，但其中的缘由，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冠冕堂皇。不管你人有多么诚实靠谱，如果不能提供更有吸引力和竞争力的利益给别人，别人肯定放弃你，宁愿选择一个不诚实不靠谱但能给自己提供更多利益的人，即使那利益只是看上去的，后面藏着圈套，也无法阻止别人当时会选。你再诚实靠谱又怎么样，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而每个人的能力都很有限，即使有心想帮你也爱莫能助！普通人在生活中，会选择跟一个能赚取利益的坏人合作还是跟一个会损失利益的好人合作？扪心自问，大部分人的大部分选择都是前者。因为，跟前者合作能让自己壮大，跟后者合作会让自己衰弱。有正义感有同情心的人与前者合作的同时，壮大了自己的力量，也还能拿出其中一部分利益帮助他人。否则，原本可以变强大的那些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人因为跟会损失利益的好人合作，衰弱到需要他人帮助时，那原本需要帮助的人，就更得不到关爱了。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吧！王宏业一遍又一遍审视内心做出选择的整个过程，从中领悟到了很多以前在大公司当螺丝钉学不到的东西。什么叫必须下水才能学会游泳，这就是。一旦开始做生意，每一个选择都会涉及到生意的目的——钱。自己必须充分运用所有的知识、经验、智慧去做出每一个选择，并在事后不断复盘总结，提炼，为以后做更优的选择积累经验。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虽然喜欢钱，看重钱，但在花钱方面，大多时候还是显得随意和大大咧咧，从未如此专注而审慎地在选项中反复斟酌、对比、优中选优。做选择的过程中，能力提升了，思维打开了，钱也赚了。想到这些，他觉得，投身商业，真是投对了。
王宏业的电话，让何明诚有绝处逢生之感。他语无伦次地向王宏业保证，一定按时按标准完工。
为了把工程做好，何明诚早出晚归，整日都在材料商和工地现场之间来回奔忙。装修过程中有些什么小问题，他也及时跟王宏业沟通。王宏业对何明诚踏实勤奋、尽职尽责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说：我另外两套房子交房后，还是请你帮我装修。
两人接触的时间越久，何明诚越发佩服主动从大公司离职的王宏业自北京到成都创业的气魄和勇敢，王宏业越是了解何明诚创业打拼过程中的艰苦和不易。两人惺惺相惜。何明诚愈发用心，严格把控装修中的每一个细节，对工人的工艺和材料的质量有了更高的要求，增加成本也在所不惜。王宏业也想尽各种办法帮何明诚招揽生意，还把苏真真拉进了小区业主群。苏真真在群里热心为业主们解答装修方面的各种问题，不厌其烦。长期下来，她跟业主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打成了一片。
苏真真说：王哥还拉我进了一个逃离北上广的群，里面有很多人来成都买房。好多人都有意向在交房后让我们出装修方案和报价。一位上海来的大叔有四套房要装修，让我抽时间去跟他面谈。
何明诚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信心，像不断添柴的火堆，越燃越旺。何明诚说：把工程做漂亮，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
田娅丽的肚子越来越大，预产期快到了。何明诚整日在外面奔忙，无暇照顾。田娅丽提议让她妈妈来成都。身边多一个亲人，生孩子的时候才有人帮忙照料。何明诚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只有一点，就是丈母娘周红英一直看不上他。周红英一直觉得在城市出生长大的女儿嫁给一个农村出来的娃，是吃了大亏。田娅丽跟何明诚是在大学里自由恋爱在一起的。但周红英总怀疑是何明诚使了不光明的手段。否则，女儿怎么会脑子里进水了一样非要坚持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何明诚性格很执拗。丈母娘看不上自己，他也不去讨好。平常过年过节，他顶多礼貌性地打个电话，问个好。周红英接到电话也是冷冰冰地应付几句。其他时候，何明诚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丈母娘面前。眼下，若非妻子确实需要人照顾，他实在不愿意见到丈母娘。
何明诚夫妻俩租住在一套简陋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田娅丽去医院做胎检都是挤公交车。周红英来到成都，见女儿生活困窘，心情变得异常烦躁，脸色极少有晴朗的时候。她对何明诚总是恶声恶气的。但她认为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因为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压抑胸中的怒火了。
2、丈母娘的鄙视
田娅丽散步的时候，收到一家装修公司新开业的广告传单。广告内容非常吸引人：签装修合同后付全部装修款，装修完成后，装修款分期5年全额返还，限量前100套房子。看见很多人前去咨询，田娅丽感受到了压力。她想，人家公司的优惠活动比自家的有吸引力多了，如果自家公司不跟着依样画葫芦，怕是竞争不过人家。
何明诚刚回到家，田娅丽就急忙问人家公司优惠力度为何可以做到那么大。
何明诚说：“我知道那家公司。它是跟一家返利网站合作。如果是真的，那公司肯定会亏倒闭的。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生意不可能有人做的。装修的材料和人工的费用要占到60%左右，五年全额返还装修费，那老板会亏得底都不剩。他们公司一定会卷款逃跑的。这就是一个骗局。选择那装修公司的客户的结果是家还没装修完，装修公司就跑路了。”
一听是骗局，田娅丽松了口气。不过她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公司会抢走我们的客户吗？”
何明诚答：“肯定的。必然有部分客户不信邪，要去上当。你拦也拉不住的。现在还有另一家返利网站找我合作，我没同意。这摆明了就是一锤子买卖，骗几百万就跑路。”
“几百万”这个词，像磁铁吸引铁屑一样，一下就把周红英的耳朵吸过来了。平常，她是很不想跟何明诚有任何对话的。她看着这个女婿心里就烦，更别说谈话了。但小两口谈话时，她总还是竖着耳朵在听。她觉得女儿有很多话不跟她讲，所以，她需要通过从两人的对话里发现蛛丝马迹。比如，女婿哪句话体现出了对女儿不够体贴，女婿哪句话又证明了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女婿哪句话又反应出了最近穷到了哪种地步，等等等等。
周红英说：“我觉得可以合作。只要能赚到几百万，跑路那也是本事。”
何明诚立即表示反对，说：“那怎么行？打小我爸就教我要清白做人，不能坑蒙拐骗。”
周红英眼中，何明诚的穷是第一桩罪，穷还理直气壮地说话是第二桩罪。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我这个老太婆来给你照顾孕妇，不管你有理没理，在我面前说话都应该低声下气的，而不是自恃有理跟我争论。她的火气上来了，说：“别扯那些没用的，只要能骗到钱把自己一家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就是能干。即使是去抢，也比没房没车强。我不信你从来没做过亏心事。”
何明诚站得笔直，挺着胸脯说：“我做过。小时候为了买零食，我偷过父母的钱，挨过打。但我不会因为我偷过钱就坚持认为偷到钱就是能干。我始终认为那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我一直在心里警醒自己，不要去占有一分不属于我的财物。”
周红英嘴巴一撇，说：“我最烦什么赚钱本事没有，嘴巴上却讲得好听的人。赚不到钱就赚不到钱，别把自己说得有多高尚。”
每次周红英讽刺女婿赚不到钱这个缺点，何明诚就会像被电击了的鱼，不管之前多么生龙活虎，立马蔫头耷脑，奄奄一息。是啊，一个大男人，赚不到足够多的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不管表面上多么刚强，实际上都如玻璃一般易碎。如若你还敢嘴硬逞强硬撑着不碎，那朽木不可雕也，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等帽子又立马给你扣上来。何明诚自知被丈母娘拿捏住了七寸，颓然坐下，默默扒饭，不再言语。
每当母亲和丈夫有言语冲突，田娅丽就处在中间难受。她私下对母亲说：“他现在是没赚到什么钱，我也没有啊。你别去埋怨他！”
周红英说：“你怀孕了怎么能工作赚钱？养你，当然是他的责任。”
田娅丽说：“家是两个人的。谁说女人就该男人养？”
周红英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个男人连家都养不活算什么男人？你表妹挑的那个男人家里开了一家很大的酒楼，吃穿不愁还不用上班。你挑人的眼光不行，还不听老人言。我看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出息。如果你听我的，就跟他离婚，离了随便找个也比他好十倍八倍。劝你好多次也不听，真是活该人家吃龙肉，你吃蚊子腿。”
田娅丽说：“你要是再这样说，就走吧，不用你照顾。”
周红英说：“我是看你可怜，如果他有一点点能耐能养你，我就走了。免得看见你们心烦。”
周红英做饭，那是从来不会给何明诚单独留饭菜的。田娅丽悄悄留的，被周红英看见了，即使她已经吃饱了，也还是要端出来，跟她们吃剩的倒在一起，再搅合扒拉一阵。她就是要恶心何明诚，就是要让他意识到，他没资格得到优待。没资格！
有一次何明诚回家比平常稍微早一点，周红英还在吃饭。
何明诚随口问候了一句：“妈，吃饭了啊？”
周红英头也不抬，反问道：“难道等你喂我？”
何明诚去厨房盛饭，拿着空碗出来，问：“妈，盛饭的勺子在哪里呢？”
周红英说：“勺子在哪你不知道？”
何明诚说：“在厨房吗？”
周红英说：“那还能在哪里？”
何明诚在厨房里四下找了半天，没找到，也没好再问。他直接用筷子在电饭煲里刨饭。
长期吃饭不规律，睡觉时间也不足，何明诚像一台超负荷运转还缺乏保养维护的机器，头昏脑胀也坚持忙工作。忙中难免出错。他画的一张装修施工图出了一个不该出的错误。如果工人按照他的图纸施工，会将楼上卫生间沉箱打穿。幸运的是，工人发现不对，没有先打，而是停下来，及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核实情况。他为了表彰工人，决定发一千元奖金。
周红英知道后又不高兴了。
她说：“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钱，人家打一个电话你就奖励一千。工人打穿的，叫工人赔就是。有啥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何明诚说：“工人按图施工就跟军人服从军令一样，无条件服从，执行错了也无责。如果工人没打这个电话，按图纸施工，楼上的粪水直接就漏下来了。我不光要给工钱，还得给维修费、修补费和二次工钱。”
虽然何明诚解释清楚了，周红英却仍没消气。她气鼓鼓地说：“有的人的整天累死累活，也没人给奖励半文钱，还被人嫌弃话多，饭菜没端到手上。”
何明诚想说什么，又放弃了。他知道自己的罪是没赚到钱，其他话说再多也无用。如果管不住嘴，多说几句辩解的话，便会被扣上“只会狡辩”的帽子；说几句赚钱后会好好孝敬丈母娘的话，又会被讽刺“吹牛不打稿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他能做的，只有默默赚钱，改善家人的生活条件。长辈想怎么说，就随她好了。
田娅丽生孩子住进医院的时候，苏真真来看望时送了香蕉和苹果。何明诚对周红英说：“妈，这些水果你吃吧，她吃不了多少。你知道我又不爱吃。”
水果的香气沁人心脾，何明诚其实也喜欢吃。但在丈母娘面前，他不吃。他永远记得，第一次去田娅丽家，田娅丽的父亲虽然不太热情，但还是礼貌性地洗了水果端上来给客人吃。周红英满脸冰霜，毫不掩饰对农村出身的何明诚的嫌弃，鼻子一哼，说，他不爱吃，就把水果端走了。若非田娅丽的坚持，何明诚应该早就放弃了这段感情。
何明诚说：“你吃吧！不吃的话坏了，也就当垃圾扔了。”
这句话让周红英抓住了把柄。后来，在和别人拉家常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对女婿的嫌弃有充分的理由，她对别人说：我女婿叫我吃垃圾。
别人了解得更详细之后，说，那是水果，怎么算垃圾。她答：都坏了。
3、丈母娘的愤怒
公司熬过了寒冬，生意越来越好，何明诚的脸上，经常挂着忙碌又幸福的笑容。但周红英的脸色却依然没怎么好。主要是因为何明诚距离她眼中合格的女婿的标准还非常远。周红英来成都照料田娅丽之后，在小区里面认识的熟人越来越多。有时候老太婆老大爷也会讲到房子这个话题，开始，周红英试图逃避，找理由先走了。后来，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那些新认识的老太婆老大爷渐渐都知道了他们一家租住的是在菜市场旁边开诊所的廖医生家的房子。廖医生五十多岁，在这个小区有好几套房子。周红英总感觉别人的态度和言语从此就有些若有若无的轻慢和歧视。她很不开心。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巨大的生活压力和长期焦虑，何明诚还不到三十岁，头发却有好些都变白了。白发夹杂在黑发中间，像得意洋洋的老头左拥右抱着年轻靓丽的姑娘，特别扎眼。
有一天，周红英碰见前来收租的吴琴芳——廖医生的爱人。
吴琴芳说：“你女婿的头发白了那么多，很辛苦吧。你给他买点黑芝麻、黑豆吃，用生姜涂抹头皮，用何首乌泡水喝。”
周红英说：“呸！他也配！”
周红英对女婿的态度让吴琴芳大吃一惊。不过她没表现出来，而是夸：“婆婆怎么不来照顾孙女，你这个外婆真是太好了。”
周红英像遇见了知心好友一样激动，把自己以前跪着求女儿不要嫁给女婿的事情都说了。老话说：等人易久，嫌人易丑。在周红英眼中，自己的女婿就是个又穷又丑的王八蛋。她一直阻拦女儿嫁给何明诚，无奈女儿跟何明诚从大学就在一起了。她的反对根本没效果。后来，女儿私自跟何明诚领了结婚证，婚礼都没办。
周红英说：“如果不是我家丽丽眼瞎了，像他那种人娶什么老婆？娶个母猪都难！”
吴琴芳表现出了比其他人更喜欢听周红英发牢骚的样子。每次听完，还夸周红英能干、有见识。夸过几回之后，她开始向周红英推销自制的阿胶膏，说它是依照宫廷秘制配方，将天麻、西洋参、红枣、核桃等药材坚果以一定比例组合再加上配料，用古法熬制而成，能补肾、养血、益气、润肠通便、美容养颜、提高免疫力，是老少皆宜，具有复合保健价值的补品。
吴琴芳说：“中医讲究药食同源。今年进补，来年打虎。”
周红英听她夸得仙丹似的，便买了一些给女儿当零食，每天监督女儿吃两片。田娅丽不想吃，又不想惹妈妈不高兴，吃了几天，感觉口干舌燥，然后开始流鼻血，拉肚子。
吴琴芳说：“不受补。”
周红英很生气，迁怒于何明诚以前没买过补品给女儿补身子。她说：“你就是跟他之后身体越来越差的，以后要补起来，补起来了自然就好了！”
田娅丽说不通妈妈，只能假装吃，然后让何明诚悄悄带出去扔得远远的。
她说：“我也不能跟她闹，毕竟是为我好。”
生活虽然艰苦，但这个完整温暖的小家让何明诚心中踏实和满足。每天回家之后，他再累再困都要看看女儿。这个小家伙，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更努力拼搏的动力。有时候，稍微有一些空闲，他就会通过网上查询如何养孩子。比如小宝宝为什么会哭闹，哭闹时应该怎么做之类的问题。每次小宝宝哭，周红英就会把小宝宝抱起来颠啊颠的，哄宝宝睡觉的时候也是不停的抖来抖去。
何明诚说：“妈，抱着小孩不要抖。我看网上人说小孩的脑袋很脆弱。我怕你抖得太厉害，会把她颠出毛病来。”
周红英像是没听到，踱步开去，手中一直没停止抖动。好半天，她脸转向窗户，对窗外飞过的鸟说：“真好笑，没带过小孩的教训我不会带小孩，我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
何明诚明白过来，这话就不该自己去说。在丈母娘心中，他的份量实在是太轻微，还不如隔壁家的狗。隔壁家的狗一叫，丈母娘都会研究一下，狗是饿了，还是不开心了，还是被主人踢了。他只得示意妻子私下跟丈母娘沟通，不要这样抱小孩。田娅丽点点头。
田娅丽转移话题，说：“廖医生开诊所一辈子赚了500万，全被她老婆放到融资公司吃利息，结果融资公司倒闭了，钱全部打了水漂。廖医生听到消息后一头栽倒在地，没抢救过来。”
这件事情是周红英告诉女儿的。她听吴琴芳哭诉说，那家融资公司的法人被抓了，要坐牢，但是法人实际上是替死鬼，真正的幕后老板还逍遥法外。吴琴芳说她要去维权。周红英当面装腔作势地安慰了几句，一回到家，关起门就说：人家有钱有势，你闹有啥用？
田娅丽说：“老公，吴阿姨好惨。钱没了，赚钱的人也没了。”
何明诚平常不关心这些八卦，问：“就是我们住的这套房子的房东？”
面向窗外，眼盯着灰暗天空的周红英接过话头，说：“她不算惨，有些人还是大学生，一天到晚比国家领导人还忙，连500万都没见过，那才叫惨。”
田娅丽神色严肃地盯着母亲，想示意她别一说话就阴阳怪气的，可周红英脸都不转过来。
周红英对着怀中的外孙女说：“人家再惨，也还有几套房。你才是真惨，生在出租房，长在出租房。真惨！”
何明诚心里难受极了。穷，像影子一样让他无法摆脱，又像是一个伤口，唯有金钱才能彻底治愈。只要还未治愈，总会有人时不时给你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他也想赚大钱，但是大钱不是说想赚就能赚到。他能做的，只有努力工作，争取慢慢改善生活。可被人嘲笑讥讽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周红英还在说：“活人没房，就像死人没墓。四处漂，孤魂野鬼样子。”说完，她抱着孩子进了卧室，猛地关门，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这响声，像是一巴掌打在何明诚脸上。何明诚知道，丈母娘的愤怒，像一座活火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自己能做的，还是只有尽量小心，不要去冒犯。
田娅丽过来拉住何明诚的手。何明诚说：“抱歉，老婆，跟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吃苦。”
田娅丽说：“我还抱歉呢。我为这个家能做的贡献也很少。虽然咱们没房没车，但这不能怪你。你很努力了。”
“我真的恨自己很没用！”
“不怨你！我不后悔跟你。你不是那种年轻时就能发财的老公，我也不是年轻时就能给你带来好运和财运的老婆。我们会慢慢好起来的！”
“对不起！”
“我选了你就跟定你，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也会不离不弃。”
“对不起……”
“不要听我妈怎么说，老人家就那样，也不指望她能改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让何明诚留恋和感激，那就是女儿和妻子了。他强忍住悲伤，暗暗发誓，要给妻子和女儿一个美好的未来。
#23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十七章
1、传授经验
宁燕在三亚休养期间，有些急于求成。
她恨不得在几天之内将几十年宝贵的人生经验全部传授给女儿，将女儿的头脑武装得百毒不侵。那些被她视为珍宝的为人处世的精华智慧，她春蚕吐丝一般源源不断地倾吐出来。她希望女儿能将这些精华织成铜墙铁壁一样的茧，保护自己不受灾害，平安快乐地度完此生。体谅到母亲的良苦用心，钟嘉琪没有表现出以往那样的反感，也没有抱怨妈妈世故和势利。她大多时候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听妈妈讲各方面的经验、方法和心得，比如：跟亲戚朋友相处，绝对不能只讲感情不讲利益。只讲感情，换来的是不可靠的感情。有利益的感情才稳定长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人请你吃饭一定要小心，不论男女。 能不吃就不吃，实在拗不过，吃一次。吃完之后，必须回馈别人超值的礼物。绝对不能在没有付出的情况下白吃两次，三次。因为人家一旦要你还的时候，可能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世上没有比糖衣炮弹更能迷惑人且具有巨大杀伤力的东西了。她还教女儿如何看待男人，如何跟男人打交道，比如：男人没有不好色的。你伸出手放在他鼻孔下，没有呼吸的才不好色，但凡有一点呼吸的，你扶他起来，他依然不老实；跟男人相处，必须多点心眼。女人不长心眼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你拼心眼都拼不过，难道指望跟男人拼气力吗？
大量与钟嘉琪观念相冲突的话，不断地涌向她的耳朵，好似一条泥沙俱下的河流蛮横入侵一汪浅浅的清泉。宁燕只看见女儿点头，也不知道她究竟学到多少，仍不管不顾，一股脑地把所有家底往外掏。她想趁着母女关系融洽的时候，尽量往女儿脑袋里多塞进一些她的独门秘笈。即使女儿消化不了，她也要硬塞。心态那么急切，一如那些忧心孩子身体，于是硬往孩子嘴里猛灌肉蛋奶蔬菜水果的妈妈们。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给女儿介绍对象。
她说：“好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之前给我开玩笑，想跟我打亲家。我知道你的脾气，都回绝了，说婚姻的事情由子女自己决定，我不用插手。现在想来，他们的家庭条件跟咱们基本上相当，孩子们模样也过得去。要不，找个时间，我挨个介绍你认识认识。”
妈妈的意思是要安排男孩子跟自己相亲。钟嘉琪想起之前闺蜜们聊天时讨论过这话题。孙琳苓说：老一辈让年轻人相亲的意思就是——你俩一男一女，性别互补，赶快关灯上床脱衣交配下个崽吧。说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快笑完的时候，看其他人脸上笑出了眼泪和鼻涕，又继续大笑。在年轻人眼中，沦落到相亲是一件极其没脸的事情，说明缺乏魅力，是自由婚恋的失败者。
钟嘉琪摇摇头，说：“不用了，妈妈。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平常生活中，试图搭讪接近钟嘉琪的人从来就没少过。这一点很让周围的其他女伴羡慕，甚至愤愤不平。唐丹妮经常提醒钟嘉琪说：那些主动搭讪的男人是老油条，都是见色起意，他们没有看见女人的内在美就厚着脸皮去勾引，肤浅！你千万要小心。谁见过真正优秀的男人会随便搭讪女人呢？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有说服力，她又加上一句：就像你，这么迷人，又温柔又善良，从来都不用去搭讪男人一样。孙琳苓却是另外的说法。她对其他人讲，容易被搭讪的女人不过是因为看上去就很容易得到罢了，真正的女神看上去就遥不可及，没一点实力的男人根本不敢起打猫心肠。她说的时候还挺谦虚地省略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的三个字：就像我！就像我！就像我……
宁燕说：“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呢？我只是想给你找一个合适的，知根知底的罢了。”
“过两年吧。如果还没遇到合适的，到时再听你的。”钟嘉琪在这个问题上又表现出了执拗的脾气，说完之后就把头扭到一边，木木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和大海，没一点儿会妥协的样子。
知道拗不过女儿，宁燕只好作罢。
从三亚回成都之后，宁燕断定曹双杰不会再来骚扰，但还是决定搬家。她想尽量避免那些有潜在危险的人知道她的住所。狡兔都有三窟，更何况狡猾的人呢？更何况一个狡猾的女人呢？更何况一个又有钱又狡猾的女人呢？宁燕自己这样想着，就看见镜中人的脸上淌出了狡黠、得意又甜美的笑容。她为自己有如此多的选择感到幸福。
她说：“东二环攀成钢有套精装房交房一段时间了，我们去那里住吧。”
钟嘉琪说：“又搬？一两年就要搬一次家，有必要吗？”
宁燕说：“漂亮的新房子自己没住过就出租，我心里不舒服。”
钟嘉琪说：“多吸点甲醛才舒服？”
宁燕说：“不担心。空置好一段时间了，我在里面还放了很多活性炭和橙子。”
钟嘉琪没再反对。既然妈妈喜欢，那就听妈妈的吧！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花草树木像学艺归来的魔术师，带着它们的拿手好戏粉墨登场了——会绿的都绿了起来，会红的都红了起来，会粉白的都粉白了起来……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钟嘉琪的生活恢复了简单和平静。她的工作依旧是去租客们那里送送发票，跟老板们聊聊生意。空闲的时候，跟闺蜜同学们聚聚，逛逛。期间，有小伙子向她示好，她都礼貌地拒绝了。她做不到孙琳苓那般洒脱，换男朋友的速度跟喜怒无常的人换表情一样快，无缝衔接甚至齐头并进也无丝毫心理压力。她暂时放下了谈男朋友的打算。为了打发时间，她养了一条比熊犬，只要没事，就在新家的小区里面遛遛狗，生活倒也闲适安逸。
2、重回成都
庄小莺回成都时，还带上了她的儿子焦文彬。
宁燕母女俩到机场去接。钟嘉琪心里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表情就不怎么自然，但全程一直都保持着得体的礼貌和乖巧。微笑附着在她脸上，好似戴着的一件精美绝伦的饰品。庄小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见面就热络地抓起钟嘉琪的手使劲夸：“越来越懂事了”，“比你妈和我年轻时加起来都要漂亮”，“笑起来好看得让飞机都舍不得起飞”。她的嘴里，有好多赞美的语句正乖乖排着队等候差遣。然而，才夸几句，钟嘉琪就害羞起来，像烈日暴晒下的花儿一样低下了头。庄小莺喜欢将好听的话像礼物一样热忱地送给需要讨好的人，别人接不接受她都无所谓。在她看来，我的礼物已经送了，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收没收，反正我都当你收了。收了我的礼物，以后你就得善待我。夸完钟嘉琪之后，她才介绍起她的儿子焦文彬。焦文彬五官端正，面庞白净，身材颀长，脸上摆放着的笑容，如同刚出蒸笼的馒头，透露出一股热乎劲。他依次跟宁燕和钟嘉琪打过招呼。
庄小莺指着儿子说：“他想在成都开一家摄影工作室。”
宁燕说：“好啊。办公室就不用在外面去租了，包在我身上。”
刚见面就收到大礼包，焦文彬欣喜不已，连忙谢过。
此后的几天，两家人少不了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焦文彬和钟嘉琪也熟悉了。聚在一起的时候，焦文彬对钟嘉琪始终有一种过于刻意的讨好，这让钟嘉琪很不自在。宁燕看在眼里，心如明镜，脸上却平静如常。
在仔细查阅了自家商铺、写字楼、公寓的出租情况之后，宁燕决定提供坐落在空港国际城的200平方左右的公寓给焦文彬做工作室。
钟嘉琪说：“他们住在武侯区桐梓林。公寓在双流区空港，距离有点远，不是很方便。”
宁燕说：“空港国际城交房的1000多平毛坯公寓，目前还有大部分从没出租过。如果他嫌距离远，我可以再提供一间公寓给他住。”
跟着钟嘉琪看了公寓之后，焦文彬用来装点脸庞的笑容不见了，像装修好的房子刮去墙漆扒掉地砖后露出了水泥河沙的本来面目，脸色有点难看。很明显，他不满意。公寓周围有二手车交易市场和其他各类批发市场，车多人杂，交通也堵，周围环境不咋样，跟高端大气上档次毫不沾边。他理想中的工作室是开在繁华的商业区，最好是成都最好的地段——春熙路。可惜，宁燕没有给他挑挑拣拣的机会。她说：“以后那里会发展起来的。你先做吧。”
陪宁燕去美容院的路上，姜雪安安静静地开着车，庄小莺问宁燕当时怎么会到那里买公寓。
宁燕回答：“三千三左右一平方，看在价格实惠的份上就买了。等地铁通了那里会很方便。”
庄小莺心动了，说：“以后如果还有便宜的房子，我也跟着你买。”
宁燕笑笑，说：“也没便宜多少，比市场价也就便宜三四百块一平方。”
庄小莺心里一算，一千多平方，也相当于捡了好几十万的便宜，又问：“怎么才能买到这么便宜的房子呢？”
宁燕说：“等别人急卖的时候。”
庄小莺听懂了每个字，但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买得到。她想再问清楚一些，宁燕却把话题岔开，讲起前几天去参加的一个熟人的婚礼的事情来。那个熟人65岁，跟原配离了婚，娶了一个35岁的女人。
庄小莺说：“一个65岁的老男人，能吸引女人的，不外乎就是钱了。”
宁燕说：“他大半资产都转给了儿子和原配。”
庄小莺说：“老男人还挺有心机。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宁燕说：“之前在一家知名网站做商业人物访谈，认识了成都很多知名企业家。后来离婚了，带着一个几岁的孩子，在西村那边开了一家火锅店，再后来又生了一个小孩，再然后就逼婚成功上位了。”
听到这里，庄小莺暗暗佩服起那个女人来，说：“带着一个孩子还能嫁那么好，还是有些手段的。”
这样的事例，总会带给庄小莺一些信心。她想，如果那个女人是五十五岁就更好了。一个比她更老的女人若还能嫁得好，就是在从侧面证明她值得更优秀的男人。对自己相貌和魅力向来充满信心的她在交往男人的过程中将会变得更有底气，对未来生活也理应有更美好的期待。就像有些男人到死都想娶年轻漂亮的姑娘一样，有些女人再老都做着嫁给有钱人的梦。庄小莺正是其中之一。
“小三永远是小三，转正也是小三上位。小三没有好结果的。”一直认真开着车的姜雪突然插嘴说道。
姜雪张口小三，闭口小三，让一向打着“女人不应该为难女人”旗号的宁燕不乐意了。她说：“不要道德绑架。爱情里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她年轻漂亮，利用自身资本通过婚姻改变命运，也很不容易的。”
庄小莺帮腔道：“只怪他原配自己没魅力，拴不住男人。没有这个小三，也有那个小四。两个人敢走到结婚这步，看得出他们才是真爱。”
姜雪说：“男人出轨，成了女人的错？那个小三也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宁燕说：“她既然选择那样做，肯定不会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我相信她会过好自己的生活。”
姜雪说：“女贪财男贪色，一场交易而已。他们也许是有感情的，但肯定不是爱情。”
庄小莺说：“一个出钱一个出色的感情才是最完美的爱情。有钱有色，财色兼收。”
姜雪一脚急刹，差点追尾前车。她有些恼怒，大声说：“爱情是神圣的。当爱情有了目的，有了条件，那就是一件商品。商品并不可耻，但是拿爱情来当幌子掩饰她内心不可告人的肮脏，就是无耻！她不但欺骗不了别人，反而欲盖弥彰。”
宁燕说：“别激动，雪儿，别人拿爱情来当幌子也跟你没相干。”
姜雪的手用力在方向盘上拍，说：“明明是块破铜烂铁，偏偏要扮成黄金白银的样子去招摇撞骗，带坏风气和价值取向，怎么不相干？如果那种充满了算计的也算是爱情，那我心目中纯洁无私的爱情算什么？感觉像是一口痰吐在我脸上。”
宁燕说：“你要原谅那些走捷径的女人，她们要不缺乏能力、要不缺乏勇气、要不缺乏智慧、要不缺乏安全感。总之，都是可怜的人。”
姜雪说：“说到底还是缺钱吧，哈哈。走捷径是各人的选择，但是如果走了捷径不低调做人，反而高调立牌坊，那就不能怪别人攻击她。她能成功上位，不是她有本事，只是无耻罢了。招摇过市还不怕丢人现眼。还敢说什么直到遇到了刘先生才相信了爱情，还不知羞耻地说要用一段婚姻来证明他们的爱情晶莹纯洁得像水晶一样。这分明是在嘲笑同甘共苦了几十年的原配，是有恃无恐地伤害和冒犯。她那叫爱情，那人家原配几十年风风雨雨相互扶持该叫什么？”
宁燕说：“你怎么知道他们婚礼上说过的话？”
姜雪说：“男女之间的真心实意才是爱情。双方灵魂共鸣，发自内心地爱慕对方的才华、人品、格局，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不求回报，凡事的出发点是为了对方好，这才配叫爱情，其他的只能叫合伙过日子。我鄙视她，因为她严重损害了我心里最纯净最圣洁的事物。爱情是这世上最奢侈最珍贵的东西。他们的婚姻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互相交换，这也配叫爱情？可笑！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贪财好色多好，装什么爱情？两个人都是狗屁！都是狗屁！”
姜雪反应如此激烈，像烧得滚烫的油里掉进了水，油花飞溅起来，给旁边的人造成了不小的惊吓。宁燕和庄小莺面面相觑。
宁燕说：“人家婚礼上，总要说些套话漂亮话的。”
庄小莺说：“我觉得雪儿讲得好。现在像雪儿这样的女孩子太少了。”
姜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去，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也察觉到了刚才的失态。发表看法就发表看法呗，干嘛发火呢？听见庄小莺夸她，她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宁燕说：“我不是给你说过吗？雪儿这人特别正气。谁家娶了她才是好福气。雪儿，庄阿姨有一个儿子，高高帅帅的，改天我给你介绍认识认识。”
姜雪抓紧方向盘，弯了弯腰，响亮的笑声在车内回荡，“你就像我妈一样，宁总。”
汽车不再暴躁，不再怒气冲冲。它加油、刹车、转弯都变得柔和起来，载着三个女人平滑地行驶在春风流动的大街上。
3、哪来的轻薄之徒
日子单调重复地过着，可钟嘉琪并不觉得难受。她生性恬淡，不像有些人那样喜欢热闹和热衷交际。在平淡的日子里，她过得悠然自得，放松惬意。
这天，钟嘉琪照例出门遛狗。她的耳朵上塞着耳机。一边听歌手的浅吟低唱，一边看比熊犬在小区里欢快地小跑。洁白的比熊犬身上穿着一件草莓图案的毛衣，一会儿跑到她前面，一会儿跑到她后面。比熊犬的足迹像是小提琴的琴弓，钟嘉琪则像是琴身。一人一狗这样溜达的时候，仿佛是小提琴在拉一首轻快明亮的曲子。
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青年走过来，停下脚步，对着钟嘉琪说了句什么话。钟嘉琪摘掉耳机，听见黑夹克男问：“它叫什么名字？”
平常找各种理由搭讪钟嘉琪的男人挺多。面对搭讪，她的经验已经非常丰富。男青年其貌不扬，嘴角带着笑容，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她猜测男青年大概是想借狗的话题展开，然后要自己的联系方式。因此，钟嘉琪并不想搭理。但良好的教养还是逼着她不得不微笑着礼貌回答：“琪宝宝。”答完之后，她脑海里浮现出孙琳苓不想搭理人时故意摆出的一副臭脸，看不见人也听不见话的样子。平常，她并不喜欢孙琳苓不讲礼貌还理直气壮地以不讲礼貌为荣的嘴脸。但她每次被人搭讪的时候又会羡慕起孙琳苓来。她想，琳苓怎么那么轻松就做得到呢？自己如果不回答，怎么就总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琪——宝——宝，好听的名字！”黑色夹克男蹲下身子去逗狗，“这狗好乖。”
钟嘉琪最怕这种情况，莫名其妙的人生硬地闯进自己的时间花园，还有完没完。那样的话，别人问一句，她就得答一句。时间就在这将就别人的时候偷偷溜走了。每次遇见这种情况，她就感觉像是被抢劫了一样，被抢劫了时间。她不想再停留一分一秒，赶紧唤狗道：“琪宝宝，我们该回家了。”
狗哪里听得懂人话呢？钟嘉琪是讲给黑夹克男听的。让他不要打扰自己遛狗，赶紧离开。
黑夹克男抬起头对着钟嘉琪咧嘴一笑，说：“我也喜欢狗，煮熟了很好吃。”
钟嘉琪原本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后面那几个字钻进耳朵之后，脸色便像清水里滴进了墨汁，渐渐黑了下来。
黑夹克男说出了冒犯别人的话之后，不但没有丝毫歉意，反倒像是卸下了重担一般。看见钟嘉琪变了脸色，他越发兴奋起来，腾的站起身，走到钟嘉琪面前，嬉皮笑脸地说：“你不喜欢吃狗肉吗？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下面给你吃。”说完，他指了指他的裤裆。
钟嘉琪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在猥亵自己，但事发突然，她的大脑像是电脑突然中毒死机了，一时间没做出任何反应，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最开始，她想的是别人想要自己联系方式，谁知，别人是要猥亵自己。自己家所在的楼盘在成都算是高档楼盘。她从没想过，在这环境和价格都挺好的楼盘里，居然有这种流氓。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黑夹克男拍了拍裤裆里的家伙，说：“吃过的都说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他笑得一脸下流，把钟嘉琪从惊讶吓成了惊恐。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手里拿着书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对黑夹克男说：“嘿，你脑子有问题吗？”
黑夹克男反问道：“关你什么事？”
拿书的男人走到黑夹克男人面前，指着他鼻子说：“你再不滚开，我就揍你。”拿书的男人看上去挺清秀，体格并不如黑夹克男强壮，动起手来，很可能会吃亏。但他没有一丝惧怕。见黑夹克男还站着不动，他将手中的书猛地砸向黑夹克男。黑夹克男侧着身子躲过，估计是心虚，不敢还手，嘴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钟嘉琪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走远。
拿书的男人把书捡起来，说：“没想到我们小区还有这么低素质的人。”
钟嘉琪呆立在原地，拿书的男人走得不见了，才想起应该道声谢谢。
从那以后，钟嘉琪每次遛狗都会担心再遇见那个黑夹克男。以前，她从不会留意周围人群，现在，她会下意识观察了。阳光好的时候，少妇、老人、保姆之类的都喜欢带着孩子在小区里面游玩。她也就趁那些时候下楼遛狗。还好，再没有发生被猥亵的事情。
遛狗时，钟嘉琪有时候会看见那个拿书的男人。他端坐在长椅上，或埋头看书，或望着前方一动不动，好似陷入了沉思。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樱花飘落在他身上，孩童从他身旁跑过，他都没什么反应，好似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面。
钟嘉琪想过去说声谢谢，又怕打扰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又一天，钟嘉琪带着“琪宝宝”在小区里闲逛。“琪宝宝”窜来窜去，然后，停在了一处草丛位置，使劲嗅。迎面走来了那个拿书的男人。只见他埋着头东看看，西看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他看见钟嘉琪后，点了点头，又埋头四处张望。他看见“琪宝宝”在草丛中扒拉，就走过去，蹲下身子，然后从草丛中拿出一个东西。他兴奋地举起手中的东西说：“找到我的手机了。”
钟嘉琪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是一副寻寻觅觅的样子。
他冲钟嘉琪一笑，说：“谢谢你的狗。如果不是它，我恐怕还找不到。”
钟嘉琪说：“巧合而已，不客气！那天的事情，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他摆摆手，指着“琪宝宝”说：“养它就像养了一个开心果。它一定给你带来了很多欢乐吧？”
钟嘉琪点点头。
他说：“它的寿命只有短短的十多年，你一旦养它，就要对它负责一辈子！”他讲起他也养过一只比熊，前不久得胰腺炎加肾衰竭死了。
他说：“其实狗得什么病，很多时候都是主人造成的。”
钟嘉琪本来也不怎么懂养比熊，赶紧问为什么。
他说：“不合理的饮食习惯和复杂的饮食结构很容易导致比熊生病。”
两人有了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就聊开了。说到他的比熊得了胰腺炎的情形，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悲伤，“它得病之后肚子痛，就爱做那种祈祷的姿势，痛到不行就会哀嚎。进入多尿期之后，一整天都在输液，经常把尿拉自己一身，我就拿吹风给它吹干……每天都会抽两次血去化验，明明没吃东西还一直抽血……两只后腿都站不起来了……”
钟嘉琪听得心里难受，直叹太可怜了。
他叹了口气，说：“我真的好想它。都怪我，之前不懂怎么爱护它。我经常都在责怪自己。那时候忙学习，看书，思考，都没好好陪它。它给我带来很多欢乐，我却没能好好照顾它。我永远忘不了它死的时候，还有一只眼睛睁着，呲牙咧嘴，表情非常痛苦。”
说到这里，他用手抹了抹眼睛。
他说：“我怕伤心，现在再不敢养狗了。看着别人养狗，只能羡慕。我真希望它下辈子投胎别做动物，做个人。如果它能投生到我家，做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加倍补偿它。”
钟嘉琪听得眼眶红红的，心想：这个男人不仅善良有爱还多愁善感，跟自己有几分像。
交谈了一会儿，他突然对钟嘉琪说：“你在长椅上坐坐，我去去就回，你一定等我一下。”
还没等钟嘉琪回答，他就一溜小跑进了一栋楼。等他出来的时候，肩上扛了一袋东西。走近来，他将那袋东西放在长椅上，说：“这是一袋狗粮，还没开封的。我的狗没了，也不打算再养。我把它送给你的狗吧。”
钟嘉琪赶紧拒绝，不愿意收。无缘无故的，自己可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
他说：“我的手机能找回，还得感谢你的狗，这狗粮就相当于感谢它的吧。如果你不收，我放家里也没用，浪费了。”
钟嘉琪还是拒绝。
接下来，两人如同拉锯一般，就收还是不收这个问题展开了辩论。你来我往，各陈理由。
面对别人反复释放出的善意，一再表达出的好心，不善辩论的钟嘉琪渐渐处于了下风，坚持不接受好像变成了是自己不近情理。钟嘉琪终究还是不懂如何拒绝人。在对方的一再坚持下，只得点点头，同意接受了，但看见那一袋足足有20斤的狗粮，又犯了愁。
他看懂了钟嘉琪的皱眉，说：“你自己拿不动，我给你送到家。”不由分说，一把就扛起了狗粮。
钟嘉琪只得走前面带路开门。宁燕不在家。钟嘉琪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请他进屋喝杯水，他把狗粮放在门口，就说还有事要忙，离开了。
这个男人做事很有分寸，彬彬有礼又善解人意。钟嘉琪对他不禁有了几分好感。
后来，两人再在小区花园里碰见的时候，总会聊上几句。渐渐熟悉之后，钟嘉琪知道了他的名字——林天明，也知道了他更多的事情。
钟嘉琪觉得，林天明很像是过去的自己。他口无遮拦，聊得兴起的时候，什么开心的难过的事和心窝子话都一个劲儿地往外掏，连当着别人面打接电话都开着免提，一点儿也不知道要注意保护隐私。
1、传授经验
宁燕在三亚休养期间，有些急于求成。
她恨不得在几天之内将几十年宝贵的人生经验全部传授给女儿，将女儿的头脑武装得百毒不侵。那些被她视为珍宝的为人处世的精华智慧，她春蚕吐丝一般源源不断地倾吐出来。她希望女儿能将这些精华织成铜墙铁壁一样的茧，保护自己不受灾害，平安快乐地度完此生。体谅到母亲的良苦用心，钟嘉琪没有表现出以往那样的反感，也没有抱怨妈妈世故和势利。她大多时候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听妈妈讲各方面的经验、方法和心得，比如：跟亲戚朋友相处，绝对不能只讲感情不讲利益。只讲感情，换来的是不可靠的感情。有利益的感情才稳定长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人请你吃饭一定要小心，不论男女。 能不吃就不吃，实在拗不过，吃一次。吃完之后，必须回馈别人超值的礼物。绝对不能在没有付出的情况下白吃两次，三次。因为人家一旦要你还的时候，可能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世上没有比糖衣炮弹更能迷惑人且具有巨大杀伤力的东西了。她还教女儿如何看待男人，如何跟男人打交道，比如：男人没有不好色的。你伸出手放在他鼻孔下，没有呼吸的才不好色，但凡有一点呼吸的，你扶他起来，他依然不老实；跟男人相处，必须多点心眼。女人不长心眼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你拼心眼都拼不过，难道指望跟男人拼气力吗？
大量与钟嘉琪观念相冲突的话，不断地涌向她的耳朵，好似一条泥沙俱下的河流蛮横入侵一汪浅浅的清泉。宁燕只看见女儿点头，也不知道她究竟学到多少，仍不管不顾，一股脑地把所有家底往外掏。她想趁着母女关系融洽的时候，尽量往女儿脑袋里多塞进一些她的独门秘笈。即使女儿消化不了，她也要硬塞。心态那么急切，一如那些忧心孩子身体，于是硬往孩子嘴里猛灌肉蛋奶蔬菜水果的妈妈们。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给女儿介绍对象。
她说：“好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之前给我开玩笑，想跟我打亲家。我知道你的脾气，都回绝了，说婚姻的事情由子女自己决定，我不用插手。现在想来，他们的家庭条件跟咱们基本上相当，孩子们模样也过得去。要不，找个时间，我挨个介绍你认识认识。”
妈妈的意思是要安排男孩子跟自己相亲。钟嘉琪想起之前闺蜜们聊天时讨论过这话题。孙琳苓说：老一辈让年轻人相亲的意思就是——你俩一男一女，性别互补，赶快关灯上床脱衣交配下个崽吧。说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快笑完的时候，看其他人脸上笑出了眼泪和鼻涕，又继续大笑。在年轻人眼中，沦落到相亲是一件极其没脸的事情，说明缺乏魅力，是自由婚恋的失败者。
钟嘉琪摇摇头，说：“不用了，妈妈。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平常生活中，试图搭讪接近钟嘉琪的人从来就没少过。这一点很让周围的其他女伴羡慕，甚至愤愤不平。唐丹妮经常提醒钟嘉琪说：那些主动搭讪的男人是老油条，都是见色起意，他们没有看见女人的内在美就厚着脸皮去勾引，肤浅！你千万要小心。谁见过真正优秀的男人会随便搭讪女人呢？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有说服力，她又加上一句：就像你，这么迷人，又温柔又善良，从来都不用去搭讪男人一样。孙琳苓却是另外的说法。她对其他人讲，容易被搭讪的女人不过是因为看上去就很容易得到罢了，真正的女神看上去就遥不可及，没一点实力的男人根本不敢起打猫心肠。她说的时候还挺谦虚地省略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的三个字：就像我！就像我！就像我……
宁燕说：“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呢？我只是想给你找一个合适的，知根知底的罢了。”
“过两年吧。如果还没遇到合适的，到时再听你的。”钟嘉琪在这个问题上又表现出了执拗的脾气，说完之后就把头扭到一边，木木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和大海，没一点儿会妥协的样子。
知道拗不过女儿，宁燕只好作罢。
从三亚回成都之后，宁燕断定曹双杰不会再来骚扰，但还是决定搬家。她想尽量避免那些有潜在危险的人知道她的住所。狡兔都有三窟，更何况狡猾的人呢？更何况一个狡猾的女人呢？更何况一个又有钱又狡猾的女人呢？宁燕自己这样想着，就看见镜中人的脸上淌出了狡黠、得意又甜美的笑容。她为自己有如此多的选择感到幸福。
她说：“东二环攀成钢有套精装房交房一段时间了，我们去那里住吧。”
钟嘉琪说：“又搬？一两年就要搬一次家，有必要吗？”
宁燕说：“漂亮的新房子自己没住过就出租，我心里不舒服。”
钟嘉琪说：“多吸点甲醛才舒服？”
宁燕说：“不担心。空置好一段时间了，我在里面还放了很多活性炭和橙子。”
钟嘉琪没再反对。既然妈妈喜欢，那就听妈妈的吧！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花草树木像学艺归来的魔术师，带着它们的拿手好戏粉墨登场了——会绿的都绿了起来，会红的都红了起来，会粉白的都粉白了起来……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钟嘉琪的生活恢复了简单和平静。她的工作依旧是去租客们那里送送发票，跟老板们聊聊生意。空闲的时候，跟闺蜜同学们聚聚，逛逛。期间，有小伙子向她示好，她都礼貌地拒绝了。她做不到孙琳苓那般洒脱，换男朋友的速度跟喜怒无常的人换表情一样快，无缝衔接甚至齐头并进也无丝毫心理压力。她暂时放下了谈男朋友的打算。为了打发时间，她养了一条比熊犬，只要没事，就在新家的小区里面遛遛狗，生活倒也闲适安逸。
2、重回成都
庄小莺回成都时，还带上了她的儿子焦文彬。
宁燕母女俩到机场去接。钟嘉琪心里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表情就不怎么自然，但全程一直都保持着得体的礼貌和乖巧。微笑附着在她脸上，好似戴着的一件精美绝伦的饰品。庄小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见面就热络地抓起钟嘉琪的手使劲夸：“越来越懂事了”，“比你妈和我年轻时加起来都要漂亮”，“笑起来好看得让飞机都舍不得起飞”。她的嘴里，有好多赞美的语句正乖乖排着队等候差遣。然而，才夸几句，钟嘉琪就害羞起来，像烈日暴晒下的花儿一样低下了头。庄小莺喜欢将好听的话像礼物一样热忱地送给需要讨好的人，别人接不接受她都无所谓。在她看来，我的礼物已经送了，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收没收，反正我都当你收了。收了我的礼物，以后你就得善待我。夸完钟嘉琪之后，她才介绍起她的儿子焦文彬。焦文彬五官端正，面庞白净，身材颀长，脸上摆放着的笑容，如同刚出蒸笼的馒头，透露出一股热乎劲。他依次跟宁燕和钟嘉琪打过招呼。
庄小莺指着儿子说：“他想在成都开一家摄影工作室。”
宁燕说：“好啊。办公室就不用在外面去租了，包在我身上。”
刚见面就收到大礼包，焦文彬欣喜不已，连忙谢过。
此后的几天，两家人少不了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焦文彬和钟嘉琪也熟悉了。聚在一起的时候，焦文彬对钟嘉琪始终有一种过于刻意的讨好，这让钟嘉琪很不自在。宁燕看在眼里，心如明镜，脸上却平静如常。
在仔细查阅了自家商铺、写字楼、公寓的出租情况之后，宁燕决定提供坐落在空港国际城的200平方左右的公寓给焦文彬做工作室。
钟嘉琪说：“他们住在武侯区桐梓林。公寓在双流区空港，距离有点远，不是很方便。”
宁燕说：“空港国际城交房的1000多平毛坯公寓，目前还有大部分从没出租过。如果他嫌距离远，我可以再提供一间公寓给他住。”
跟着钟嘉琪看了公寓之后，焦文彬用来装点脸庞的笑容不见了，像装修好的房子刮去墙漆扒掉地砖后露出了水泥河沙的本来面目，脸色有点难看。很明显，他不满意。公寓周围有二手车交易市场和其他各类批发市场，车多人杂，交通也堵，周围环境不咋样，跟高端大气上档次毫不沾边。他理想中的工作室是开在繁华的商业区，最好是成都最好的地段——春熙路。可惜，宁燕没有给他挑挑拣拣的机会。她说：“以后那里会发展起来的。你先做吧。”
陪宁燕去美容院的路上，姜雪安安静静地开着车，庄小莺问宁燕当时怎么会到那里买公寓。
宁燕回答：“三千三左右一平方，看在价格实惠的份上就买了。等地铁通了那里会很方便。”
庄小莺心动了，说：“以后如果还有便宜的房子，我也跟着你买。”
宁燕笑笑，说：“也没便宜多少，比市场价也就便宜三四百块一平方。”
庄小莺心里一算，一千多平方，也相当于捡了好几十万的便宜，又问：“怎么才能买到这么便宜的房子呢？”
宁燕说：“等别人急卖的时候。”
庄小莺听懂了每个字，但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买得到。她想再问清楚一些，宁燕却把话题岔开，讲起前几天去参加的一个熟人的婚礼的事情来。那个熟人65岁，跟原配离了婚，娶了一个35岁的女人。
庄小莺说：“一个65岁的老男人，能吸引女人的，不外乎就是钱了。”
宁燕说：“他大半资产都转给了儿子和原配。”
庄小莺说：“老男人还挺有心机。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宁燕说：“之前在一家知名网站做商业人物访谈，认识了成都很多知名企业家。后来离婚了，带着一个几岁的孩子，在西村那边开了一家火锅店，再后来又生了一个小孩，再然后就逼婚成功上位了。”
听到这里，庄小莺暗暗佩服起那个女人来，说：“带着一个孩子还能嫁那么好，还是有些手段的。”
这样的事例，总会带给庄小莺一些信心。她想，如果那个女人是五十五岁就更好了。一个比她更老的女人若还能嫁得好，就是在从侧面证明她值得更优秀的男人。对自己相貌和魅力向来充满信心的她在交往男人的过程中将会变得更有底气，对未来生活也理应有更美好的期待。就像有些男人到死都想娶年轻漂亮的姑娘一样，有些女人再老都做着嫁给有钱人的梦。庄小莺正是其中之一。
“小三永远是小三，转正也是小三上位。小三没有好结果的。”一直认真开着车的姜雪突然插嘴说道。
姜雪张口小三，闭口小三，让一向打着“女人不应该为难女人”旗号的宁燕不乐意了。她说：“不要道德绑架。爱情里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她年轻漂亮，利用自身资本通过婚姻改变命运，也很不容易的。”
庄小莺帮腔道：“只怪他原配自己没魅力，拴不住男人。没有这个小三，也有那个小四。两个人敢走到结婚这步，看得出他们才是真爱。”
姜雪说：“男人出轨，成了女人的错？那个小三也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宁燕说：“她既然选择那样做，肯定不会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我相信她会过好自己的生活。”
姜雪说：“女贪财男贪色，一场交易而已。他们也许是有感情的，但肯定不是爱情。”
庄小莺说：“一个出钱一个出色的感情才是最完美的爱情。有钱有色，财色兼收。”
姜雪一脚急刹，差点追尾前车。她有些恼怒，大声说：“爱情是神圣的。当爱情有了目的，有了条件，那就是一件商品。商品并不可耻，但是拿爱情来当幌子掩饰她内心不可告人的肮脏，就是无耻！她不但欺骗不了别人，反而欲盖弥彰。”
宁燕说：“别激动，雪儿，别人拿爱情来当幌子也跟你没相干。”
姜雪的手用力在方向盘上拍，说：“明明是块破铜烂铁，偏偏要扮成黄金白银的样子去招摇撞骗，带坏风气和价值取向，怎么不相干？如果那种充满了算计的也算是爱情，那我心目中纯洁无私的爱情算什么？感觉像是一口痰吐在我脸上。”
宁燕说：“你要原谅那些走捷径的女人，她们要不缺乏能力、要不缺乏勇气、要不缺乏智慧、要不缺乏安全感。总之，都是可怜的人。”
姜雪说：“说到底还是缺钱吧，哈哈。走捷径是各人的选择，但是如果走了捷径不低调做人，反而高调立牌坊，那就不能怪别人攻击她。她能成功上位，不是她有本事，只是无耻罢了。招摇过市还不怕丢人现眼。还敢说什么直到遇到了刘先生才相信了爱情，还不知羞耻地说要用一段婚姻来证明他们的爱情晶莹纯洁得像水晶一样。这分明是在嘲笑同甘共苦了几十年的原配，是有恃无恐地伤害和冒犯。她那叫爱情，那人家原配几十年风风雨雨相互扶持该叫什么？”
宁燕说：“你怎么知道他们婚礼上说过的话？”
姜雪说：“男女之间的真心实意才是爱情。双方灵魂共鸣，发自内心地爱慕对方的才华、人品、格局，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不求回报，凡事的出发点是为了对方好，这才配叫爱情，其他的只能叫合伙过日子。我鄙视她，因为她严重损害了我心里最纯净最圣洁的事物。爱情是这世上最奢侈最珍贵的东西。他们的婚姻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互相交换，这也配叫爱情？可笑！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贪财好色多好，装什么爱情？两个人都是狗屁！都是狗屁！”
姜雪反应如此激烈，像烧得滚烫的油里掉进了水，油花飞溅起来，给旁边的人造成了不小的惊吓。宁燕和庄小莺面面相觑。
宁燕说：“人家婚礼上，总要说些套话漂亮话的。”
庄小莺说：“我觉得雪儿讲得好。现在像雪儿这样的女孩子太少了。”
姜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去，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也察觉到了刚才的失态。发表看法就发表看法呗，干嘛发火呢？听见庄小莺夸她，她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宁燕说：“我不是给你说过吗？雪儿这人特别正气。谁家娶了她才是好福气。雪儿，庄阿姨有一个儿子，高高帅帅的，改天我给你介绍认识认识。”
姜雪抓紧方向盘，弯了弯腰，响亮的笑声在车内回荡，“你就像我妈一样，宁总。”
汽车不再暴躁，不再怒气冲冲。它加油、刹车、转弯都变得柔和起来，载着三个女人平滑地行驶在春风流动的大街上。
3、哪来的轻薄之徒
日子单调重复地过着，可钟嘉琪并不觉得难受。她生性恬淡，不像有些人那样喜欢热闹和热衷交际。在平淡的日子里，她过得悠然自得，放松惬意。
这天，钟嘉琪照例出门遛狗。她的耳朵上塞着耳机。一边听歌手的浅吟低唱，一边看比熊犬在小区里欢快地小跑。洁白的比熊犬身上穿着一件草莓图案的毛衣，一会儿跑到她前面，一会儿跑到她后面。比熊犬的足迹像是小提琴的琴弓，钟嘉琪则像是琴身。一人一狗这样溜达的时候，仿佛是小提琴在拉一首轻快明亮的曲子。
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青年走过来，停下脚步，对着钟嘉琪说了句什么话。钟嘉琪摘掉耳机，听见黑夹克男问：“它叫什么名字？”
平常找各种理由搭讪钟嘉琪的男人挺多。面对搭讪，她的经验已经非常丰富。男青年其貌不扬，嘴角带着笑容，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她猜测男青年大概是想借狗的话题展开，然后要自己的联系方式。因此，钟嘉琪并不想搭理。但良好的教养还是逼着她不得不微笑着礼貌回答：“琪宝宝。”答完之后，她脑海里浮现出孙琳苓不想搭理人时故意摆出的一副臭脸，看不见人也听不见话的样子。平常，她并不喜欢孙琳苓不讲礼貌还理直气壮地以不讲礼貌为荣的嘴脸。但她每次被人搭讪的时候又会羡慕起孙琳苓来。她想，琳苓怎么那么轻松就做得到呢？自己如果不回答，怎么就总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琪——宝——宝，好听的名字！”黑色夹克男蹲下身子去逗狗，“这狗好乖。”
钟嘉琪最怕这种情况，莫名其妙的人生硬地闯进自己的时间花园，还有完没完。那样的话，别人问一句，她就得答一句。时间就在这将就别人的时候偷偷溜走了。每次遇见这种情况，她就感觉像是被抢劫了一样，被抢劫了时间。她不想再停留一分一秒，赶紧唤狗道：“琪宝宝，我们该回家了。”
狗哪里听得懂人话呢？钟嘉琪是讲给黑夹克男听的。让他不要打扰自己遛狗，赶紧离开。
黑夹克男抬起头对着钟嘉琪咧嘴一笑，说：“我也喜欢狗，煮熟了很好吃。”
钟嘉琪原本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后面那几个字钻进耳朵之后，脸色便像清水里滴进了墨汁，渐渐黑了下来。
黑夹克男说出了冒犯别人的话之后，不但没有丝毫歉意，反倒像是卸下了重担一般。看见钟嘉琪变了脸色，他越发兴奋起来，腾的站起身，走到钟嘉琪面前，嬉皮笑脸地说：“你不喜欢吃狗肉吗？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下面给你吃。”说完，他指了指他的裤裆。
钟嘉琪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在猥亵自己，但事发突然，她的大脑像是电脑突然中毒死机了，一时间没做出任何反应，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最开始，她想的是别人想要自己联系方式，谁知，别人是要猥亵自己。自己家所在的楼盘在成都算是高档楼盘。她从没想过，在这环境和价格都挺好的楼盘里，居然有这种流氓。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黑夹克男拍了拍裤裆里的家伙，说：“吃过的都说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他笑得一脸下流，把钟嘉琪从惊讶吓成了惊恐。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手里拿着书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对黑夹克男说：“嘿，你脑子有问题吗？”
黑夹克男反问道：“关你什么事？”
拿书的男人走到黑夹克男人面前，指着他鼻子说：“你再不滚开，我就揍你。”拿书的男人看上去挺清秀，体格并不如黑夹克男强壮，动起手来，很可能会吃亏。但他没有一丝惧怕。见黑夹克男还站着不动，他将手中的书猛地砸向黑夹克男。黑夹克男侧着身子躲过，估计是心虚，不敢还手，嘴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钟嘉琪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走远。
拿书的男人把书捡起来，说：“没想到我们小区还有这么低素质的人。”
钟嘉琪呆立在原地，拿书的男人走得不见了，才想起应该道声谢谢。
从那以后，钟嘉琪每次遛狗都会担心再遇见那个黑夹克男。以前，她从不会留意周围人群，现在，她会下意识观察了。阳光好的时候，少妇、老人、保姆之类的都喜欢带着孩子在小区里面游玩。她也就趁那些时候下楼遛狗。还好，再没有发生被猥亵的事情。
遛狗时，钟嘉琪有时候会看见那个拿书的男人。他端坐在长椅上，或埋头看书，或望着前方一动不动，好似陷入了沉思。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樱花飘落在他身上，孩童从他身旁跑过，他都没什么反应，好似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面。
钟嘉琪想过去说声谢谢，又怕打扰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又一天，钟嘉琪带着“琪宝宝”在小区里闲逛。“琪宝宝”窜来窜去，然后，停在了一处草丛位置，使劲嗅。迎面走来了那个拿书的男人。只见他埋着头东看看，西看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他看见钟嘉琪后，点了点头，又埋头四处张望。他看见“琪宝宝”在草丛中扒拉，就走过去，蹲下身子，然后从草丛中拿出一个东西。他兴奋地举起手中的东西说：“找到我的手机了。”
钟嘉琪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是一副寻寻觅觅的样子。
他冲钟嘉琪一笑，说：“谢谢你的狗。如果不是它，我恐怕还找不到。”
钟嘉琪说：“巧合而已，不客气！那天的事情，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他摆摆手，指着“琪宝宝”说：“养它就像养了一个开心果。它一定给你带来了很多欢乐吧？”
钟嘉琪点点头。
他说：“它的寿命只有短短的十多年，你一旦养它，就要对它负责一辈子！”他讲起他也养过一只比熊，前不久得胰腺炎加肾衰竭死了。
他说：“其实狗得什么病，很多时候都是主人造成的。”
钟嘉琪本来也不怎么懂养比熊，赶紧问为什么。
他说：“不合理的饮食习惯和复杂的饮食结构很容易导致比熊生病。”
两人有了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就聊开了。说到他的比熊得了胰腺炎的情形，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悲伤，“它得病之后肚子痛，就爱做那种祈祷的姿势，痛到不行就会哀嚎。进入多尿期之后，一整天都在输液，经常把尿拉自己一身，我就拿吹风给它吹干……每天都会抽两次血去化验，明明没吃东西还一直抽血……两只后腿都站不起来了……”
钟嘉琪听得心里难受，直叹太可怜了。
他叹了口气，说：“我真的好想它。都怪我，之前不懂怎么爱护它。我经常都在责怪自己。那时候忙学习，看书，思考，都没好好陪它。它给我带来很多欢乐，我却没能好好照顾它。我永远忘不了它死的时候，还有一只眼睛睁着，呲牙咧嘴，表情非常痛苦。”
说到这里，他用手抹了抹眼睛。
他说：“我怕伤心，现在再不敢养狗了。看着别人养狗，只能羡慕。我真希望它下辈子投胎别做动物，做个人。如果它能投生到我家，做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加倍补偿它。”
钟嘉琪听得眼眶红红的，心想：这个男人不仅善良有爱还多愁善感，跟自己有几分像。
交谈了一会儿，他突然对钟嘉琪说：“你在长椅上坐坐，我去去就回，你一定等我一下。”
还没等钟嘉琪回答，他就一溜小跑进了一栋楼。等他出来的时候，肩上扛了一袋东西。走近来，他将那袋东西放在长椅上，说：“这是一袋狗粮，还没开封的。我的狗没了，也不打算再养。我把它送给你的狗吧。”
钟嘉琪赶紧拒绝，不愿意收。无缘无故的，自己可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
他说：“我的手机能找回，还得感谢你的狗，这狗粮就相当于感谢它的吧。如果你不收，我放家里也没用，浪费了。”
钟嘉琪还是拒绝。
接下来，两人如同拉锯一般，就收还是不收这个问题展开了辩论。你来我往，各陈理由。
面对别人反复释放出的善意，一再表达出的好心，不善辩论的钟嘉琪渐渐处于了下风，坚持不接受好像变成了是自己不近情理。钟嘉琪终究还是不懂如何拒绝人。在对方的一再坚持下，只得点点头，同意接受了，但看见那一袋足足有20斤的狗粮，又犯了愁。
他看懂了钟嘉琪的皱眉，说：“你自己拿不动，我给你送到家。”不由分说，一把就扛起了狗粮。
钟嘉琪只得走前面带路开门。宁燕不在家。钟嘉琪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请他进屋喝杯水，他把狗粮放在门口，就说还有事要忙，离开了。
这个男人做事很有分寸，彬彬有礼又善解人意。钟嘉琪对他不禁有了几分好感。
后来，两人再在小区花园里碰见的时候，总会聊上几句。渐渐熟悉之后，钟嘉琪知道了他的名字——林天明，也知道了他更多的事情。
钟嘉琪觉得，林天明很像是过去的自己。他口无遮拦，聊得兴起的时候，什么开心的难过的事和心窝子话都一个劲儿地往外掏，连当着别人面打接电话都开着免提，一点儿也不知道要注意保护隐私。
#24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十八章
1、被开除的实习研究员
张俊洋经常在马基的办公室进进出出。久而久之，员工们基本上都知道他跟老板的关系不一般。有一回，张俊洋离开的时候，跟一个又高又胖的职员同乘一步电梯。那人主动跟张俊洋打招呼，说经常看见他过来。
张俊洋有些得意。虽然刚被马基打击了一通，但他还是忍不住炫耀了一把跟马基的关系，还暗示马基有今天全仰仗他姑父。这几句话，像带着钩子，立马勾起了那人的好奇心。那人变得异常地热忱，问他经常过来干嘛。
“我原来是想跟他学怎么炒股赚大钱。”
“你算是找对了人。跟着他炒股，肯定包赚。”
谈起这个话题，张俊洋却有些懊恼。“他不带我。说那是人性的战场，我不适合。”
那人笑了，告诉张俊洋，他叫许智超，在马基手下做实习研究员不到一年，把三十万本金炒到了三百多万，增加了十多倍。那几个并无颜色也无味道的平常数字，组合在一起，飞进张俊洋的耳朵之后，有了非同寻常的魔力。像鱼腥味飘到了饥饿的猫跟前，张俊洋的哈喇子都差点流出来。见他两眼放光了，许智超问他：“想赚钱吗？兄弟？”
“当然。”我又不是傻子，谁不想赚钱？
“很好！”他乐呵呵地拍了拍张俊洋的肩膀，说，“只要你也想赚钱，咱们就是好兄弟！”
他主动邀请张俊洋去喝茶，并详细聊聊“如何赚到大钱”。
许智超的动作和语言，让张俊洋觉得有些突然，毕竟大家并不认识。但赚钱的念头支配着他，像舵一样控制着他的人生前进的方向。他不假思索，马上答应了下来。
跟许智超往茶楼走去的路上，他又想起什么，问：“你下班了吗？”
许智超摇摇头，说：“虽然他开除了我，但我还是佩服他。”
张俊洋的步子缓了下来，心中打起了鼓。原来他被马基开除了。有必要跟一个开除的职员去喝茶吗？跟他喝茶，能赚到钱吗？他说赚了那么多是不是在骗我？许智超对张俊洋的心理变化毫无察觉，仍在侃侃而谈：“马总永远是我的偶像。他不抽烟、不酗酒、不赌博，无任何不良嗜好，为人清高，意志坚定，绝不受坏习惯腐蚀。以后我也要像他一样。”
“股市不是赌博吗？”张俊洋开始在他话里找漏洞，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刚才友好。他想为待会儿找理由离开做些铺垫。即使许智超的话像密封性能良好的容器一样滴水不漏，他也要想办法给他戳出一个洞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股市是赌场；对于他来说，股市是提款机。也正因为这，很多人都以为他了不起。”
呔！听你的口气，好像马基没什么了不起。张俊洋非常肯定地说：“他确实了不起！”这一次，不仅仅是语气，连眼神也加入了战斗，睥睨着他。
“外行觉得高深而已。你真以为他是牛逼哄哄的股票操盘大师吗？”
“难道他不是？”张俊洋觉得时机快成熟了。他若说不出个一二三，立马就翻脸走人。
讥讽的笑容浮现在许智超的脸上，像潜行已久的潜水艇浮出了水面。“魔术没揭穿之前，无比神奇。一旦揭穿之后，不过尔尔。很多传奇人物都一样，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真有别人吹的那样厉害。”
张俊洋感觉他话里大有玄机，好奇心上来了，让他说个究竟。许智超却卖关子，换了一个话题。
“你知道他为什么开除我吗？”
张俊洋摇摇头。
“因为我赚钱厉害。”
……
不知不觉，张俊洋就跟着许智超在茶楼上坐了下来，也知道了他被开除的缘由。许智超私下建股票群，收会员费，然后给群员推荐股票，空手套白狼，赚了分成，赔了不管；还私下配资加高杠杆买股票，从三十万本金，滚到了三百多万。这两点都不是马基能容忍的，发现之后，开除了他。
“推荐股票违背证券法？证监会不允许的事情多了去，大家都在干。大哥莫说二哥。”说起被马基开除自己的事情，许智超还是很愤愤不平。“他对自己如春天般温暖，对别人如冬天般无情。”
在马基看来，许智超用高杠杆炒股是很危险的事情，之所以赚钱是恰逢市场行情好，如若不控制好风险，不仅会害自己，还会导致身边人包括公司跟着遭殃。当然，许智超反对马基的说法。他不认为自己是运气好。他认为是自己本事高，能力强。
“他是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老天注定了我会超越他。”说这话的时候，许智超眼里泛着疯狂的神采。
一杯茶时间，让张俊洋充分领教了许智超对股市的狂热。有些人从小就想当教师，有些人从小就想当医生，有些人从小就想当科学家。许智超很小的时候，看了一部主角在股市上纵横捭阖成为富豪的电视剧。主角风光无限的样子让他迷醉。从那时起，他就在心里埋下了将来要在股市上叱咤风云的种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许智超对股市的热情愈发高涨。原本，他希望有朝一日成为马基的左膀右臂，然后独立操盘，最终成长为股市大鳄。现在，他被马基开除了。短暂的失落之后，他又重振了精神，决定专门租一间办公室，职业炒股赚钱。
“你知道吗？他当年也是这样的，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日子。我今天的起点已经比他高多了。但我还会像他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我完全相信自己也能够在股市上呼风唤雨。”
2、核心竞争力
张俊洋跟许智超的联系频繁了起来。
有事没事，他就往许智超租的共享办公室跑。许智超很喜欢别人跟他谈股票。每次谈起来，那劲头大得像洪水从山上冲下来，拦都拦不住。张俊洋只问了某支股票现在能不能买，他就能把这家公司的历史、产业的发展、高管的履历背景，以及这支股票最近两年每次大涨大跌的缘由和背后大资金是哪些神秘人讲得头头是道。中间还会穿插评论，说如果是他，会在股价的哪个位置埋伏，原因是什么，如何分析出来的，又会在股价的哪个位置卖出，原因是什么，如何分析出来的。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谁谁谁没眼光没见识，可惜当时没按照他的指导操作，否则早就赚疯了。张俊洋听得激动时，常常忍不住拍大腿惋惜。他向许智超表态，自己完全信任他的分析，借此来证明自己是有眼光有见识的人。他还多次叫嚷着要跟着许智超买股票，都被拦下了。
许智超说：“别急！等机会来了，下重注，一次性赚十年的钱。”
张俊洋说：“你每天都在给群里的人推荐股票，我跟着买不行吗？”
许智超说：“不行。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们输赢我无所谓，只要我能赚他们的钱就行。你是我朋友。你要是进来，我必须保证你的资金绝对安全，还必须要赚到大钱。”
刚吹嘘完自己百发百中，又主动承认自己不是百分百拿得准，这样的矛盾出现在许智超口中，非但没有损害他在张俊洋心中金光闪闪的形象。相反，张俊洋觉得许智超真是够朋友，是真心为他着想。两人的关系愈发亲近。
相处得多了，除了股票之外，两人也会谈点其他什么。当张俊洋谈起马基给他许诺的百万年薪时，许智超表示非常不看好。他说：“到今天他都没帮助你拿到百万年薪，以后也不可能帮你拿到的。”
这话张俊洋却不爱听了。他在贷款公司兢兢业业，连泡妞都荒废了，可不是为了两年多后失望。
“缓兵之计而已，再过两年，你最终发现没拿到百万年薪，他不认账你有什么办法？他以前还许诺我好好干，以后年薪千万呢。现在怎么样？还不是随便找一个理由就把我开了。”
“我们关系不一样。你知道，他是我姑父的学生。”
“俗话说‘人有三不亲’，姑父正是其中之一。更何况马基还只是你姑父的学生，又隔了一层。你跟马基的关系，只能说比陌生人强一点。还不如我跟马基的关系，他至少还教我怎么做事。你呢？你说想炒股，他教了你什么？”
“他选了几支绩优股给我，叫我长期持有，不要随便卖。他说让那些国内最优秀的企业家和员工为我这个小股东打工，给我分红过日子。”
“那种股票，只能说比存银行强。真想赚钱，还得靠核心竞争力。”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核心竞争力，我把我们公司里最漂亮的女人介绍给你。”
“真的很漂亮？”许智超眼里泛起了光。他平常整个心思都在股票上，难得有人跟他谈起漂亮女人，就像一个废寝忘食的人，闻到了飘来的面包香味，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很久了。
“我们全公司的人都夸她漂亮。很多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还手段高明。坊间传闻她以结婚为诱饵，让多个男人为她花钱，还鼓动好几个男人把房子抵押来的贷款交给她去放高利贷，最近辞职销声匿迹了。
“其实我也想娶一个漂亮的……”许智超喃喃地说，突然就陷入了沉思。
张俊洋有些紧张。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许智超就想到了结婚上面去。照他想象力的速度，再过一会，怕是儿孙绕膝了。他那么认真，如果知道自己只是随便说说，可能会气得七窍流血而死。
“不！”许智超摇摇头，眼睛里的光也消失了。“一个太漂亮的女人不适合做妻子！尤其是那种漂亮还喜欢男人吹捧她，围着她转的女人，绝不能娶！”许智超的声音高亢起来，“什么是祸水？跟男人一起工作的漂亮女人就是祸水。”
“那就玩玩，你可以玩玩嘛！”张俊洋心里觉得好笑。他居然知道漂亮女人是祸水，绝不能娶，如果那些男人也这么想，就不会上当了。
许智超仍然在摇头，对许智超的提议置若罔闻。“漂亮女人最好的出路，是在成年之后，二十二岁之前，找到一个有钱男人包养。专心伺候男人，多生孩子，少抛头露面。绝对不能去上班。职场上打拼的漂亮女人，看着光鲜，实际上很多都有一肚子心酸的事情。就像你整天抱着一堆金砖在大街上挤来挤去，一定会有很多抠脚大汉打你主意的。他们邋遢、肮脏、阴暗，趁你不备就会抢你的金砖。他们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想揩你的油，占你的便宜，而你躲都躲不掉。你说糟心不糟心？”
“你这个说法有点新鲜！”张俊洋心想，你又算不上有钱人，怎么说话却站在了有钱男人的立场上？难道你还兼职给有钱男人拉皮条？
“漂亮女人找到有钱男人之后，就应该少接触其他男人，更别说在男人堆里工作，就像羊羔不能整天在饥饿的虎狼面前晃。凡是晃来晃去还不出事的，古往今来，我还没见过。”
“好了好了，那我不给你介绍了。说说核心。”张俊洋第一次觉得许智超有点儿神经。
再回到股票话题，许智超恢复了正常。他说股票市场上真正赚钱的其实是靠坐庄和老鼠仓。马基之所以不管牛市熊市都能赚钱，表面上是通过调研分析公司来选股，实际上是跟公司内部高层勾结，利用做“市值管理”的名义坐庄操纵股价。
许智超说：“坐庄可不是仅仅靠某个人的能力就可以的。坐庄需要配套各种资源，比如人才、人脉、资金等等，资源才是核心竞争力。再厉害的操盘手倘若没资源仅靠个人能力都不可能赚到什么钱。坐庄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联合多股力量，比如有时候要把垃圾股变为蓝筹股，他们那帮人为了保密和躲避监管，开会都是去公海上或者国外的小岛。”
张俊洋不是没听过股市上各种庄家的故事，只是没想到，自己崇拜的股神也是靠下三滥手法才得以成神。他一直以为股神都有大智慧和独门绝技，全靠个人聪明才智来做股票交易的。
许智超说：“你别高看他。你去学习一个星期操盘，然后跟上市公司董事长勾结好，有团队有资金，水平很可能会超过他。”
张俊洋感觉许智超这说得有点过了。
许智超说：“如果有一个按钮，按下它全世界就会死十亿穷人，马基会毫不犹豫地按。别看他与世无争的样子，实际上他很看不起穷人。如果我是他，就不会按。为什么呢？全是富人，谁来服侍我呢？我倒希望其他人全是蠢货，我才好坐庄，赚更多蠢货的钱。聪明人的钱赚起来不容易，还是赚蠢货的钱轻松。”
“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
许智超笑笑，又讲了很多很多关于马基的事情，听得张俊洋目瞪口呆，直呼不敢相信。但你若对张俊洋说，许智超的话毫无可信度，他也不会相信你。
“坐庄包赚！因为那不再是炒股票了，而是计划周密的，有组织，有纪律，有技巧地炒股民。”许智超说，“在这个市场上，韭菜的思路是通过炒股票赚钱，镰刀的思路从来都是炒股民。”
张俊洋恍然大悟，然后，情绪就变得有些颓丧，“就像现在很多的婚姻，韭菜总想找个人结婚生子为家庭努力创造美好生活，镰刀却在想怎么通过结婚这个套路把对方的财产吃掉。”
许智超说：“好多上市公司都不是啥好鸟，不断给你描绘蓝图，其实就是想让你掏钱接盘。“
张俊洋说：“就像我给很多女人吹嘘我有豪宅，有豪车，其实我想的是她们赶紧把大咪咪和白屁股献给我。”
“你好像很有感慨？”细细咂摸了张俊洋的话之后，许智超觉得他说的也是那么一回事，心中暗自感叹，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人才。
“这社会就是这样。即使你假有钱，只要让女人们听见你兜里有很多银子响，她们就会发疯一样往你身上扑。”
两人越谈越投机，交情越来越深。喝酒、谈女人、爆糗事、互换隐私……两人像三维空间里的两条线，源自不同的坐标，渐渐接近，近至无限小的距离，如若不是两人性取向正常，两条线已经相交了。
3、财富密码
然而张俊洋没想到，许智超居然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他要张俊洋在马基办公室里的时候，趁马基偶尔外出的片刻，拍下马基的电脑屏幕和桌子上的所有资料，包括草稿。许智超想通过那些资料分析出马基现在正在做哪支股票，他们一起趁股价低时埋伏进去，然后坐等股价拉升，大赚特赚。
张俊洋第一反应是绝对不可以。
许智超说：“老鼠仓是不对，但股市上真正无风险赚到大钱的人，不是坐庄就是老鼠仓。如果你想在本金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暴富，就必须这样做。等你成为了有钱人，谁会在乎你曾经做过什么？像你现在，也不会认为马基割股民韭菜有什么不对。但对于被他收割的股民来说，他就是一只吃得满嘴流油的大老鼠而已。”
张俊洋坚称，偷拍是一种很卑劣的手段。他不愿意。
许智超说：“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赢。赢的结果是卑劣手段最好的辩护。你知道吗，这些都是我跟他学的。整个公司里，只有我完全理解他，赞同他。也只有我，才可能超越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蓝也有不识货的时候，居然把青开除了。”
张俊洋一边摇晃脑袋，一边使劲摇手，反复强调自己是一个有原则和道德的人，绝不干那种事情。
许智超说：“不要以为你的原则很值钱。不要以为你的道德感是无价之宝。你在外面叫卖一下试试，没有一个人会买你的原则和道德感。它们甚至不如掉地上的一分钱。”
张俊洋恼了，说：“不值钱，也不是可以糟践的理由。我看你太疯狂了。你是不是精神上有问题？”
“是吗？不疯魔不成活，这句话你听过吧？伟大的人物，在普通人眼里都不怎么正常的，也不被人理解。”许智超像一个伪装成正常人的精神病，被人看穿后，反而不装了。
张俊洋丝毫不松口。
许智超像在舞台上演讲的狂人一样，挥舞着拳头，眼中满含希望，话语里充满激情。“就像一名企业家，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没投资他，等他成功之后，你的投资对他已经毫无意义，也丝毫不值得珍惜。站在你面前的，是十多年前的马基。就看你识不识货了。你就当天使投资我一把，我一定还你一个暴富的未来。”
张俊洋做梦都想暴富，可他觉得自己去干那事，太冒风险了。万一被马基发现，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见二姑妈一家。如果是许智超去偷拍，他也会大力支持。反正以友情的名义让别人去冒险，自己坐收渔利。这样的好事，求都求不来，有什么理由拒绝？
见张俊洋还是无动于衷，许智超意识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他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个包，打开，拿出一沓又一沓现金，齐齐整整地摆在桌面上，整整三十万。
张俊洋一看，我去！你居然准备了这么厚重的礼物，却不早点拿出来。你早点拿出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白浪费这么多时间。这样想着，张俊洋嘴里不再拒绝，手也不再摇摆。他心里恨不得将钱一把搂过来，又怕态度转变太快，吓着对方。
不能让他以为我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张俊洋想。于是，他便做出了一副呆呆的沉思的样子。过了半晌，他觉得给对方心理准备的时间足够了，不会吓着对方，才用缓和了许多的口吻说，回去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咱们的财富密码就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桌上的笔记本里，你拍些照片回来，让我分析分析，找到了，这三十万就是你的。另外，我赚的钱再二八分成，你二我八。”
张俊洋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用一点点风险，换来暴富的机会，值得。谁叫马基从不带我玩股票呢？他那么自私，我也自私一回，大家就扯平了。更何况许智超已经拿出了巨大的诚意，拒绝这样的条件，天底下应该没多少人能做到。自然，像我这种喜欢随大流的人，也没必要特立独行，苦苦坚持。那样，不但于己不利，还惹朋友不快。
他说：“我帮助十多年前的马基，找今天的马基求一个财富密码，这确实没什么不对。”
为了那三十万，以及一个暴富的机会，张俊洋说干就干，很快拍回了很多照片。
许智超仔细研究起来。为了找到财富密码，他一遍又一遍反复研究照片上的每一个汉字，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捕风捉影一般记录下每一支可能的股票。整个过程像是在沙里淘金，又如同大海捞针，再将捞到的针重新熔铸，打造成开启财富大门的钥匙。他将收集来的公司股票代码最近的走势图逐一分析、记录，仔细查阅那些公司最近的新闻和发布的重大公告。包括公司高管的面貌特征、学历背景、家庭情况等等，他全部熟稔于胸。分析了好多天，他被困在三支股票代码里，感觉它们都是马基正在重点操作的。如果无法再获取到更有用的信息，那就只有同时三支都买些。但这样的话，资金分散，没有重点，赚的机会大，但暴赚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张俊洋拍照做到了一丝不漏，连马基桌子上面八个孩子的照片都没放过。许智超起初看了一眼那照片就没在意了。这天晚上，他感觉持续高强度的思考让自己过于劳累，身体快吃不消了，便决定从止步不前的工作中脱身出来，放松放松。他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马基的孩子们的照片，心想，以后自己也要生一大堆孩子。接着，他又像分析哪支股票有赚钱潜力一样分析起哪个孩子跟马基最像。盯着马基的孩子们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他的眼睛直了，人也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他又闭上眼睛，好似在思索什么。而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无比得意。他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一个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的秘密，只能自己讲给自己听。
第二天，他得意地告诉张俊洋：“你知道这种快乐有多快乐吗？”
在张俊洋印象中，认识许智超这么久，他还没有如此笑过。他的整张脸洋溢出一种奇异的光彩，眉、眼、鼻、口、耳全都喜气洋洋的，五官里面好似在张灯结彩；面部肌肉兴奋地抖动着，脸上的麻子被抖得都快抓不住脸皮了。他说：“你知道要憋住一个重大发现，需要多大的毅力吗？”
张俊洋有些生气，自己有啥就憋不住，总要分享给周围的人。这个许智超居然一个人乐。不过，他很快也乐了起来，许智超说话算话，把三十万给了他。
许智超说：“多个渠道的信息给我证明了他跟那家上市公司董事长有关系，而且勾结得非常地深。再结合这只票最近的走势和消息面来看，我敢肯定他在做这支票。如果我错了，全部亏掉我也心甘情愿。但如果不重仓这支股票，我将懊悔终身。”
他劝张俊洋也把所有的钱准备好，听他的号令，一旦时机成熟，全部压进去。他把自己的三百多万资金，分成了两份。300万配资4倍杠杆，余下的几十万用来付利息，和万一股票跌至预警线时需要补仓用来追加交给配资公司的保证金。
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他说：“这一次，我要一战封神。如果运气一般，我将从百万资产级别跃升到千万级别；如果运气爆棚，我的资产甚至有可能上亿。”
“如果运气差呢？”
“怎么可能？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看准了，不会有问题。上次我就是这样赢的。人生难得几回搏！”
张俊洋激动万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今天，决心跟着重金买买买。
1、被开除的实习研究员
张俊洋经常在马基的办公室进进出出。久而久之，员工们基本上都知道他跟老板的关系不一般。有一回，张俊洋离开的时候，跟一个又高又胖的职员同乘一步电梯。那人主动跟张俊洋打招呼，说经常看见他过来。
张俊洋有些得意。虽然刚被马基打击了一通，但他还是忍不住炫耀了一把跟马基的关系，还暗示马基有今天全仰仗他姑父。这几句话，像带着钩子，立马勾起了那人的好奇心。那人变得异常地热忱，问他经常过来干嘛。
“我原来是想跟他学怎么炒股赚大钱。”
“你算是找对了人。跟着他炒股，肯定包赚。”
谈起这个话题，张俊洋却有些懊恼。“他不带我。说那是人性的战场，我不适合。”
那人笑了，告诉张俊洋，他叫许智超，在马基手下做实习研究员不到一年，把三十万本金炒到了三百多万，增加了十多倍。那几个并无颜色也无味道的平常数字，组合在一起，飞进张俊洋的耳朵之后，有了非同寻常的魔力。像鱼腥味飘到了饥饿的猫跟前，张俊洋的哈喇子都差点流出来。见他两眼放光了，许智超问他：“想赚钱吗？兄弟？”
“当然。”我又不是傻子，谁不想赚钱？
“很好！”他乐呵呵地拍了拍张俊洋的肩膀，说，“只要你也想赚钱，咱们就是好兄弟！”
他主动邀请张俊洋去喝茶，并详细聊聊“如何赚到大钱”。
许智超的动作和语言，让张俊洋觉得有些突然，毕竟大家并不认识。但赚钱的念头支配着他，像舵一样控制着他的人生前进的方向。他不假思索，马上答应了下来。
跟许智超往茶楼走去的路上，他又想起什么，问：“你下班了吗？”
许智超摇摇头，说：“虽然他开除了我，但我还是佩服他。”
张俊洋的步子缓了下来，心中打起了鼓。原来他被马基开除了。有必要跟一个开除的职员去喝茶吗？跟他喝茶，能赚到钱吗？他说赚了那么多是不是在骗我？许智超对张俊洋的心理变化毫无察觉，仍在侃侃而谈：“马总永远是我的偶像。他不抽烟、不酗酒、不赌博，无任何不良嗜好，为人清高，意志坚定，绝不受坏习惯腐蚀。以后我也要像他一样。”
“股市不是赌博吗？”张俊洋开始在他话里找漏洞，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刚才友好。他想为待会儿找理由离开做些铺垫。即使许智超的话像密封性能良好的容器一样滴水不漏，他也要想办法给他戳出一个洞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股市是赌场；对于他来说，股市是提款机。也正因为这，很多人都以为他了不起。”
呔！听你的口气，好像马基没什么了不起。张俊洋非常肯定地说：“他确实了不起！”这一次，不仅仅是语气，连眼神也加入了战斗，睥睨着他。
“外行觉得高深而已。你真以为他是牛逼哄哄的股票操盘大师吗？”
“难道他不是？”张俊洋觉得时机快成熟了。他若说不出个一二三，立马就翻脸走人。
讥讽的笑容浮现在许智超的脸上，像潜行已久的潜水艇浮出了水面。“魔术没揭穿之前，无比神奇。一旦揭穿之后，不过尔尔。很多传奇人物都一样，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真有别人吹的那样厉害。”
张俊洋感觉他话里大有玄机，好奇心上来了，让他说个究竟。许智超却卖关子，换了一个话题。
“你知道他为什么开除我吗？”
张俊洋摇摇头。
“因为我赚钱厉害。”
……
不知不觉，张俊洋就跟着许智超在茶楼上坐了下来，也知道了他被开除的缘由。许智超私下建股票群，收会员费，然后给群员推荐股票，空手套白狼，赚了分成，赔了不管；还私下配资加高杠杆买股票，从三十万本金，滚到了三百多万。这两点都不是马基能容忍的，发现之后，开除了他。
“推荐股票违背证券法？证监会不允许的事情多了去，大家都在干。大哥莫说二哥。”说起被马基开除自己的事情，许智超还是很愤愤不平。“他对自己如春天般温暖，对别人如冬天般无情。”
在马基看来，许智超用高杠杆炒股是很危险的事情，之所以赚钱是恰逢市场行情好，如若不控制好风险，不仅会害自己，还会导致身边人包括公司跟着遭殃。当然，许智超反对马基的说法。他不认为自己是运气好。他认为是自己本事高，能力强。
“他是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老天注定了我会超越他。”说这话的时候，许智超眼里泛着疯狂的神采。
一杯茶时间，让张俊洋充分领教了许智超对股市的狂热。有些人从小就想当教师，有些人从小就想当医生，有些人从小就想当科学家。许智超很小的时候，看了一部主角在股市上纵横捭阖成为富豪的电视剧。主角风光无限的样子让他迷醉。从那时起，他就在心里埋下了将来要在股市上叱咤风云的种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许智超对股市的热情愈发高涨。原本，他希望有朝一日成为马基的左膀右臂，然后独立操盘，最终成长为股市大鳄。现在，他被马基开除了。短暂的失落之后，他又重振了精神，决定专门租一间办公室，职业炒股赚钱。
“你知道吗？他当年也是这样的，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日子。我今天的起点已经比他高多了。但我还会像他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我完全相信自己也能够在股市上呼风唤雨。”
2、核心竞争力
张俊洋跟许智超的联系频繁了起来。
有事没事，他就往许智超租的共享办公室跑。许智超很喜欢别人跟他谈股票。每次谈起来，那劲头大得像洪水从山上冲下来，拦都拦不住。张俊洋只问了某支股票现在能不能买，他就能把这家公司的历史、产业的发展、高管的履历背景，以及这支股票最近两年每次大涨大跌的缘由和背后大资金是哪些神秘人讲得头头是道。中间还会穿插评论，说如果是他，会在股价的哪个位置埋伏，原因是什么，如何分析出来的，又会在股价的哪个位置卖出，原因是什么，如何分析出来的。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谁谁谁没眼光没见识，可惜当时没按照他的指导操作，否则早就赚疯了。张俊洋听得激动时，常常忍不住拍大腿惋惜。他向许智超表态，自己完全信任他的分析，借此来证明自己是有眼光有见识的人。他还多次叫嚷着要跟着许智超买股票，都被拦下了。
许智超说：“别急！等机会来了，下重注，一次性赚十年的钱。”
张俊洋说：“你每天都在给群里的人推荐股票，我跟着买不行吗？”
许智超说：“不行。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们输赢我无所谓，只要我能赚他们的钱就行。你是我朋友。你要是进来，我必须保证你的资金绝对安全，还必须要赚到大钱。”
刚吹嘘完自己百发百中，又主动承认自己不是百分百拿得准，这样的矛盾出现在许智超口中，非但没有损害他在张俊洋心中金光闪闪的形象。相反，张俊洋觉得许智超真是够朋友，是真心为他着想。两人的关系愈发亲近。
相处得多了，除了股票之外，两人也会谈点其他什么。当张俊洋谈起马基给他许诺的百万年薪时，许智超表示非常不看好。他说：“到今天他都没帮助你拿到百万年薪，以后也不可能帮你拿到的。”
这话张俊洋却不爱听了。他在贷款公司兢兢业业，连泡妞都荒废了，可不是为了两年多后失望。
“缓兵之计而已，再过两年，你最终发现没拿到百万年薪，他不认账你有什么办法？他以前还许诺我好好干，以后年薪千万呢。现在怎么样？还不是随便找一个理由就把我开了。”
“我们关系不一样。你知道，他是我姑父的学生。”
“俗话说‘人有三不亲’，姑父正是其中之一。更何况马基还只是你姑父的学生，又隔了一层。你跟马基的关系，只能说比陌生人强一点。还不如我跟马基的关系，他至少还教我怎么做事。你呢？你说想炒股，他教了你什么？”
“他选了几支绩优股给我，叫我长期持有，不要随便卖。他说让那些国内最优秀的企业家和员工为我这个小股东打工，给我分红过日子。”
“那种股票，只能说比存银行强。真想赚钱，还得靠核心竞争力。”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核心竞争力，我把我们公司里最漂亮的女人介绍给你。”
“真的很漂亮？”许智超眼里泛起了光。他平常整个心思都在股票上，难得有人跟他谈起漂亮女人，就像一个废寝忘食的人，闻到了飘来的面包香味，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很久了。
“我们全公司的人都夸她漂亮。很多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还手段高明。坊间传闻她以结婚为诱饵，让多个男人为她花钱，还鼓动好几个男人把房子抵押来的贷款交给她去放高利贷，最近辞职销声匿迹了。
“其实我也想娶一个漂亮的……”许智超喃喃地说，突然就陷入了沉思。
张俊洋有些紧张。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许智超就想到了结婚上面去。照他想象力的速度，再过一会，怕是儿孙绕膝了。他那么认真，如果知道自己只是随便说说，可能会气得七窍流血而死。
“不！”许智超摇摇头，眼睛里的光也消失了。“一个太漂亮的女人不适合做妻子！尤其是那种漂亮还喜欢男人吹捧她，围着她转的女人，绝不能娶！”许智超的声音高亢起来，“什么是祸水？跟男人一起工作的漂亮女人就是祸水。”
“那就玩玩，你可以玩玩嘛！”张俊洋心里觉得好笑。他居然知道漂亮女人是祸水，绝不能娶，如果那些男人也这么想，就不会上当了。
许智超仍然在摇头，对许智超的提议置若罔闻。“漂亮女人最好的出路，是在成年之后，二十二岁之前，找到一个有钱男人包养。专心伺候男人，多生孩子，少抛头露面。绝对不能去上班。职场上打拼的漂亮女人，看着光鲜，实际上很多都有一肚子心酸的事情。就像你整天抱着一堆金砖在大街上挤来挤去，一定会有很多抠脚大汉打你主意的。他们邋遢、肮脏、阴暗，趁你不备就会抢你的金砖。他们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想揩你的油，占你的便宜，而你躲都躲不掉。你说糟心不糟心？”
“你这个说法有点新鲜！”张俊洋心想，你又算不上有钱人，怎么说话却站在了有钱男人的立场上？难道你还兼职给有钱男人拉皮条？
“漂亮女人找到有钱男人之后，就应该少接触其他男人，更别说在男人堆里工作，就像羊羔不能整天在饥饿的虎狼面前晃。凡是晃来晃去还不出事的，古往今来，我还没见过。”
“好了好了，那我不给你介绍了。说说核心。”张俊洋第一次觉得许智超有点儿神经。
再回到股票话题，许智超恢复了正常。他说股票市场上真正赚钱的其实是靠坐庄和老鼠仓。马基之所以不管牛市熊市都能赚钱，表面上是通过调研分析公司来选股，实际上是跟公司内部高层勾结，利用做“市值管理”的名义坐庄操纵股价。
许智超说：“坐庄可不是仅仅靠某个人的能力就可以的。坐庄需要配套各种资源，比如人才、人脉、资金等等，资源才是核心竞争力。再厉害的操盘手倘若没资源仅靠个人能力都不可能赚到什么钱。坐庄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联合多股力量，比如有时候要把垃圾股变为蓝筹股，他们那帮人为了保密和躲避监管，开会都是去公海上或者国外的小岛。”
张俊洋不是没听过股市上各种庄家的故事，只是没想到，自己崇拜的股神也是靠下三滥手法才得以成神。他一直以为股神都有大智慧和独门绝技，全靠个人聪明才智来做股票交易的。
许智超说：“你别高看他。你去学习一个星期操盘，然后跟上市公司董事长勾结好，有团队有资金，水平很可能会超过他。”
张俊洋感觉许智超这说得有点过了。
许智超说：“如果有一个按钮，按下它全世界就会死十亿穷人，马基会毫不犹豫地按。别看他与世无争的样子，实际上他很看不起穷人。如果我是他，就不会按。为什么呢？全是富人，谁来服侍我呢？我倒希望其他人全是蠢货，我才好坐庄，赚更多蠢货的钱。聪明人的钱赚起来不容易，还是赚蠢货的钱轻松。”
“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
许智超笑笑，又讲了很多很多关于马基的事情，听得张俊洋目瞪口呆，直呼不敢相信。但你若对张俊洋说，许智超的话毫无可信度，他也不会相信你。
“坐庄包赚！因为那不再是炒股票了，而是计划周密的，有组织，有纪律，有技巧地炒股民。”许智超说，“在这个市场上，韭菜的思路是通过炒股票赚钱，镰刀的思路从来都是炒股民。”
张俊洋恍然大悟，然后，情绪就变得有些颓丧，“就像现在很多的婚姻，韭菜总想找个人结婚生子为家庭努力创造美好生活，镰刀却在想怎么通过结婚这个套路把对方的财产吃掉。”
许智超说：“好多上市公司都不是啥好鸟，不断给你描绘蓝图，其实就是想让你掏钱接盘。“
张俊洋说：“就像我给很多女人吹嘘我有豪宅，有豪车，其实我想的是她们赶紧把大咪咪和白屁股献给我。”
“你好像很有感慨？”细细咂摸了张俊洋的话之后，许智超觉得他说的也是那么一回事，心中暗自感叹，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人才。
“这社会就是这样。即使你假有钱，只要让女人们听见你兜里有很多银子响，她们就会发疯一样往你身上扑。”
两人越谈越投机，交情越来越深。喝酒、谈女人、爆糗事、互换隐私……两人像三维空间里的两条线，源自不同的坐标，渐渐接近，近至无限小的距离，如若不是两人性取向正常，两条线已经相交了。
3、财富密码
然而张俊洋没想到，许智超居然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他要张俊洋在马基办公室里的时候，趁马基偶尔外出的片刻，拍下马基的电脑屏幕和桌子上的所有资料，包括草稿。许智超想通过那些资料分析出马基现在正在做哪支股票，他们一起趁股价低时埋伏进去，然后坐等股价拉升，大赚特赚。
张俊洋第一反应是绝对不可以。
许智超说：“老鼠仓是不对，但股市上真正无风险赚到大钱的人，不是坐庄就是老鼠仓。如果你想在本金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暴富，就必须这样做。等你成为了有钱人，谁会在乎你曾经做过什么？像你现在，也不会认为马基割股民韭菜有什么不对。但对于被他收割的股民来说，他就是一只吃得满嘴流油的大老鼠而已。”
张俊洋坚称，偷拍是一种很卑劣的手段。他不愿意。
许智超说：“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赢。赢的结果是卑劣手段最好的辩护。你知道吗，这些都是我跟他学的。整个公司里，只有我完全理解他，赞同他。也只有我，才可能超越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蓝也有不识货的时候，居然把青开除了。”
张俊洋一边摇晃脑袋，一边使劲摇手，反复强调自己是一个有原则和道德的人，绝不干那种事情。
许智超说：“不要以为你的原则很值钱。不要以为你的道德感是无价之宝。你在外面叫卖一下试试，没有一个人会买你的原则和道德感。它们甚至不如掉地上的一分钱。”
张俊洋恼了，说：“不值钱，也不是可以糟践的理由。我看你太疯狂了。你是不是精神上有问题？”
“是吗？不疯魔不成活，这句话你听过吧？伟大的人物，在普通人眼里都不怎么正常的，也不被人理解。”许智超像一个伪装成正常人的精神病，被人看穿后，反而不装了。
张俊洋丝毫不松口。
许智超像在舞台上演讲的狂人一样，挥舞着拳头，眼中满含希望，话语里充满激情。“就像一名企业家，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没投资他，等他成功之后，你的投资对他已经毫无意义，也丝毫不值得珍惜。站在你面前的，是十多年前的马基。就看你识不识货了。你就当天使投资我一把，我一定还你一个暴富的未来。”
张俊洋做梦都想暴富，可他觉得自己去干那事，太冒风险了。万一被马基发现，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见二姑妈一家。如果是许智超去偷拍，他也会大力支持。反正以友情的名义让别人去冒险，自己坐收渔利。这样的好事，求都求不来，有什么理由拒绝？
见张俊洋还是无动于衷，许智超意识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他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个包，打开，拿出一沓又一沓现金，齐齐整整地摆在桌面上，整整三十万。
张俊洋一看，我去！你居然准备了这么厚重的礼物，却不早点拿出来。你早点拿出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白浪费这么多时间。这样想着，张俊洋嘴里不再拒绝，手也不再摇摆。他心里恨不得将钱一把搂过来，又怕态度转变太快，吓着对方。
不能让他以为我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张俊洋想。于是，他便做出了一副呆呆的沉思的样子。过了半晌，他觉得给对方心理准备的时间足够了，不会吓着对方，才用缓和了许多的口吻说，回去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咱们的财富密码就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桌上的笔记本里，你拍些照片回来，让我分析分析，找到了，这三十万就是你的。另外，我赚的钱再二八分成，你二我八。”
张俊洋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用一点点风险，换来暴富的机会，值得。谁叫马基从不带我玩股票呢？他那么自私，我也自私一回，大家就扯平了。更何况许智超已经拿出了巨大的诚意，拒绝这样的条件，天底下应该没多少人能做到。自然，像我这种喜欢随大流的人，也没必要特立独行，苦苦坚持。那样，不但于己不利，还惹朋友不快。
他说：“我帮助十多年前的马基，找今天的马基求一个财富密码，这确实没什么不对。”
为了那三十万，以及一个暴富的机会，张俊洋说干就干，很快拍回了很多照片。
许智超仔细研究起来。为了找到财富密码，他一遍又一遍反复研究照片上的每一个汉字，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捕风捉影一般记录下每一支可能的股票。整个过程像是在沙里淘金，又如同大海捞针，再将捞到的针重新熔铸，打造成开启财富大门的钥匙。他将收集来的公司股票代码最近的走势图逐一分析、记录，仔细查阅那些公司最近的新闻和发布的重大公告。包括公司高管的面貌特征、学历背景、家庭情况等等，他全部熟稔于胸。分析了好多天，他被困在三支股票代码里，感觉它们都是马基正在重点操作的。如果无法再获取到更有用的信息，那就只有同时三支都买些。但这样的话，资金分散，没有重点，赚的机会大，但暴赚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张俊洋拍照做到了一丝不漏，连马基桌子上面八个孩子的照片都没放过。许智超起初看了一眼那照片就没在意了。这天晚上，他感觉持续高强度的思考让自己过于劳累，身体快吃不消了，便决定从止步不前的工作中脱身出来，放松放松。他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马基的孩子们的照片，心想，以后自己也要生一大堆孩子。接着，他又像分析哪支股票有赚钱潜力一样分析起哪个孩子跟马基最像。盯着马基的孩子们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他的眼睛直了，人也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他又闭上眼睛，好似在思索什么。而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无比得意。他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一个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的秘密，只能自己讲给自己听。
第二天，他得意地告诉张俊洋：“你知道这种快乐有多快乐吗？”
在张俊洋印象中，认识许智超这么久，他还没有如此笑过。他的整张脸洋溢出一种奇异的光彩，眉、眼、鼻、口、耳全都喜气洋洋的，五官里面好似在张灯结彩；面部肌肉兴奋地抖动着，脸上的麻子被抖得都快抓不住脸皮了。他说：“你知道要憋住一个重大发现，需要多大的毅力吗？”
张俊洋有些生气，自己有啥就憋不住，总要分享给周围的人。这个许智超居然一个人乐。不过，他很快也乐了起来，许智超说话算话，把三十万给了他。
许智超说：“多个渠道的信息给我证明了他跟那家上市公司董事长有关系，而且勾结得非常地深。再结合这只票最近的走势和消息面来看，我敢肯定他在做这支票。如果我错了，全部亏掉我也心甘情愿。但如果不重仓这支股票，我将懊悔终身。”
他劝张俊洋也把所有的钱准备好，听他的号令，一旦时机成熟，全部压进去。他把自己的三百多万资金，分成了两份。300万配资4倍杠杆，余下的几十万用来付利息，和万一股票跌至预警线时需要补仓用来追加交给配资公司的保证金。
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他说：“这一次，我要一战封神。如果运气一般，我将从百万资产级别跃升到千万级别；如果运气爆棚，我的资产甚至有可能上亿。”
“如果运气差呢？”
“怎么可能？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看准了，不会有问题。上次我就是这样赢的。人生难得几回搏！”
张俊洋激动万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今天，决心跟着重金买买买。
#25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十九章
1、吃狗粮长大的人
按照钟嘉琪过去的经验，一个时常碰面还聊天的男人，早就应该拐着弯找各种理由跟她要联系方式了。但林天明没有，除了时而聊聊天，并无过多热情。钟嘉琪想过，如果他要联系方式，就给他。她感觉林天明这人心地善良，礼貌温和，做朋友也不错。可林天明一直没开这口。
钟嘉琪还感到好奇，林天明怎么跟自己一样，时间自由，不用工作呢。于是，便问起了原因。林天明说他不是成都人，也不是在成都念大学后留下的。他爸爸是家乡的财政局的局长。妈妈在当地开连锁超市。他高考失误，错失清华大学，进入了华中一所重点大学，学的是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在校期间，他同时选修了其他专业，还经常跟着教授做实验搞研究。毕业时，手里已有好几项专利技术。他想把自己的专利技术转化为成果。但由于我国长期存在专利技术转化率低的问题，为了能够成功转化，他将专利交给了中介服务机构，让他们帮忙寻找买家。现在，每天除了在家看看书，思考，学习，就是在等中介机构的消息。
钟嘉琪又有了新问题，那你怎么会到成都来，还在成都买房子呢？
林天明好似被刀子戳中了心窝，脸上有痛苦的表情。他顿了顿，说，这本来他的婚房。他之前的女朋友是一个成都女孩。女孩要求他毕业之后到成都工作。他父母也同意，还拿钱给他买了房。但是后来，女孩跟另外一个男人去了国外。
因为自己多嘴，勾起了别人的伤心往事，钟嘉琪感到非常抱歉。对比起来，林天明就好似特别注意这一点，只讲述自己的事情，从不问钟嘉琪任何私人问题。钟嘉琪讲什么，他就听什么。钟嘉琪觉得林天明也太有分寸了。作为一种补偿心理，她想，如果他问自己半个字感情问题，自己就从头到尾讲给他听。但他从来不问，这就让抱着补偿心态的钟嘉琪有些憋得慌，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待时机一到就全部呼出去，但时机久久没来。钟嘉琪想，亦或是林天明对她的事情根本不在乎不关心。林天明只是把她当成了情绪树洞，一吐为快而已。这样想时，钟嘉琪又觉得不公平，有一种不被看重的失落。
过了些日子，钟嘉琪对林天明说：“我代琪宝宝谢谢你。你送的狗粮它挺喜欢吃。”
林天明说：“必须的，我对狗粮很有研究。因为我就是吃狗粮长大的。”
钟嘉琪笑起来，像花开得太快，扑哧一声。
见钟嘉琪一个劲儿地笑着摇头。林天明拍拍自己坐的长椅空着的地方，说：“不信我讲给你听，你就知道我没骗你。”
暮春的风格外熏人，把人吹得懒洋洋的。钟嘉琪在他旁边的空处坐下，慵懒地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抱在胸口，微笑着认真倾听。下午的阳光透过樱花树的叶子和花朵，在两人身上洒下大小不一的光斑。林天明慢条斯理地讲起吃狗粮长大的故事，耐心细致如在抽丝剥茧。他舒缓柔和的声音，让人仿佛漂浮在梦境之中。
“从我小时候有记忆起，只要天气允许，每天晚饭后，我爸妈都要手牵手出去逛一逛。每个月他们都要看电影约会，把我扔给奶奶带，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最受不了的是，他们整天把我爱你挂在嘴边，完全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起鸡皮疙瘩，两个人出门进门都要亲一下嘴巴，还是撅起嘴巴亲那种。小时候，我经常给奶奶告状，救命啊奶奶，我爸爸刚才咬了妈妈一口。我妈说：又去打小报告了。接着我爸就会发出得意放肆的哈哈大笑声，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居然有这么可爱的父母。钟嘉琪记忆中没有一点儿父母恩爱的影子。但是，这跟你吃狗粮长大的有什么关系。林天明示意她别急，继续听他讲。
“我妈妈从不做饭。我爸一般都会这么问我妈：你想吃排骨莲藕汤，还是酢广椒炒腊肉，还是橘瓣鱼圆？我妈说：都想吃一点。我爸说：那我都做。我感觉自己被忽略了，问：你们难道不想知道我要吃什么？我爸说：你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想挑？”
钟嘉琪不记得爸爸做饭是什么味道了。爸爸跟妈妈离婚几年后，有了新的家庭。妈妈对爸爸有成见，从不联系。爸爸有另外的儿女要照顾，相隔遥远，她都好多年没见过爸爸了。她和妈妈长期在外面就餐。不得不在家吃的时候，通常也是简单地应付了事。但这，难道他爸爸给她妈做好吃的，给他吃狗粮？
“我妈说男人遇到有钱的漂亮的年轻的女人，一定会抛弃自家的黄脸婆。我说：我爸爸就没有。我妈说：那是因为我漂亮。他这辈子不可能遇见比我还漂亮的女人。”
“我爸做饭的时候，有个习惯，时不时要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看我妈，好像生怕我妈跟谁跑了似的。我妈那时候一般都是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他花痴一样盯着我妈看，嘴里还念叨：真好看，吐瓜子壳都那么好看……说完又兴高采烈地进厨房去了。”
“我妈近50岁了，有生意上的伙伴请吃饭。我爸爸下班后就去酒楼茶楼外守着，等我妈吃完饭喝完茶再接回家，我笑他活得太累，他毫不掩饰他的担心，说他害怕我妈太单纯，被坏人拐跑了，他要全心全意保卫好他的爱情。”
钟嘉琪听得发笑，又觉得美好，心里滋生出一个念头，想看看那个被宠爱被娇惯了一辈子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究竟有多美。而且她已经明白了林天明所说的吃狗粮长大的是什么意思。
她说：“你吃的狗粮跟我家琪宝宝吃的狗粮不一样，但确实都是狗粮。你这条单身狗吃的是你爸妈秀恩爱的狗粮……”
林天明满脸笑意，不住地点头。
“以前没有洗衣机的时候，家里的衣服都是我爸洗。他不让我妈洗衣服的理由很奇葩：那么小的手，那么小的力气，哪里洗得干净衣服？”
钟嘉琪想，能被人心疼，是一种多么美妙多么幸福的感受啊！自己的妈妈，可曾被爸爸那么疼爱过？
“我妈妈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我问妈妈，那我帅吗？我妈说：你就像你爸爸的山寨版。你不知道我好生气啊，但亲妈面前，还不得不保持微笑。否则我妈会喊：老公，你儿子居然给我脸色看。那样的话，我爸又要来收拾我了。”
“反正从小到大，我要是跟我妈有冲突，一定会挨我爸的打。我要是跟我爸意见不合，一定会挨我妈的骂。如果我犯了错，那一定是男女混合双打，打累了两人轮番休息再上阵，还互相鼓劲喊加油。我觉得自己是他们捡来的……从垃圾桶捡来的。”
爸爸妈妈从没打骂过钟嘉琪。林天明说起被父母打骂，却让钟嘉琪好生羡慕。在她看来，那些打骂是一种别样的她永远得不到的幸福。
“我家房子车子等财产上面写的都是我妈的名字。我爸的工资也全部上交给了我妈。对于我爸来说，工资只是每月固定时间手机上收到的一条短信。”
钟嘉琪说：“彼此能够信任，彼此也不辜负对方的信任，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都说夫妻过日子，就像舌头和牙齿，总有你咬到我，我顶到你的时候，但我长这么大，真的从没见过他们吵架。每年的情人节和结婚纪念日，他们两个人雷打不动地要在外面浪漫，一整晚不回家。有一年春节，我回家只待几天，爸妈为了过情人节，居然去东南亚旅游了，我就这样被抛弃在家里。不过，只要他们老两口开心就行。我发现凡是老公宠老婆的家庭，日子过得都很好。”
钟嘉琪想，这样的一对夫妻，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吧。妈妈这辈子是几乎没可能有了，自己呢，会有吗？不知不觉中，她放下了怀抱在胸前的双手。她用右手捡起掉在长椅上的樱花花瓣，一片又一片，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左手掌中。
“外婆说，我小时候胖嘟嘟的。有一次，我爸捏我的脸蛋玩，我妈看见了就阻止。我爸说捏起真的很软很舒服，不信你试试。结果两个人一起来捏我脸蛋，变着花样捏，玩得开心极了。外婆又来阻止，说把孩子的脸都捏歪了，流口水了，不要玩了。我爸妈理直气壮地反驳：生孩子就是为了好玩！不好玩才不会生他！”
钟嘉琪咯咯地笑，说：“我还以为你外婆也来捏你脸蛋了。”
“我爸对我外公外婆也很好。外婆动手术，都是我爸照料。我爸说，你爱一个女人，你就一定要爱她的全家人。”
“我问妈妈为什么会嫁给我爸，我妈说我爸心地好。我想，找结婚对象的话，善良应该是最值得看重的品质了。”
“他们结婚二十多年了，还很体贴对方。现在，我长大了。他们为了不让对方累着，只要我在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活儿都使唤我去干……”
“我经常说，我哪里是他们生的儿子，明明就是他们生的一个玩具、一个观众、一个电灯泡、一个奴仆。以后，我有了孩子，也要让他们尝尝当玩具观众电灯泡奴仆的滋味。”
钟嘉琪从不知道别人的家庭可以幸福成这样。天堂也不过如此吧。她这样想着，将手里的花瓣撒在了琪宝宝身上，笑道：“可怜的娃，果然是吃狗粮长大的。”
“不仅我爸妈感情好，我外公外婆也是。幸福像是有遗传一样。我外婆听说我当时的女朋友是成都的，就问我，去成都怎么走。我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指给她看，指了半天她也没弄明白。我外公从书柜里找出一本中国地图，带上老花镜，顺着铁路线很耐心地指给外婆看，把沿途经过的每一个城市都给外婆细心地介绍了一遍。”
钟嘉琪眼前浮现出白发夫妻手牵着手笑谈往事的温馨一幕，不知不觉，已经泪眼朦胧。
“我女朋友出轨了别的男人。我无法接受背叛，就分手了。她去了国外，而我，就这样留在了成都。”
“我爸妈开导我说：不要拿他们的感情当模板，遇见一个美好的人是要靠运气的，叫我不要太难为自己。”
……
两人坐在樱花树下，不觉已是黄昏。白色粉色的樱花花瓣被风吹落，掉得满地都是。故事里的点点滴滴，春雨一样飘洒在钟嘉琪心头。有什么一直深埋在她内心里的东西，开始悄悄地生根，萌芽。
2、惨淡的生意
焦文彬的工作室开起来了，生意却极其惨淡。
他舍不得花钱做宣传推广，也不知道绞尽脑汁想办法去开拓客源，就天天在宁燕的租客QQ群里打广告。租客群里有好几百人，大部分是以前租过房子的人。很多租客即使退租了也没退群。当他们再租，或者亲人朋友租房时，可以直接通过群里联系宁燕的助理或钟嘉琪，不仅是因为宁燕的房屋出租价格通常会略低于市场价，而且还能省掉中介费。宁燕建租客群的目的，是让租客们可以资源共享，本意也是促进大家互相照顾生意。但焦文彬不懂事，除了整天在群里重复发广告让人生厌之外，还总厚着脸皮让钟嘉琪帮忙宣传。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的生意不好，应该怪罪于钟嘉琪家的公寓位置不好。于是，为了帮助焦文彬，钟嘉琪不光自己付费去拍了写真，还不断地在自己闺蜜、朋友、同学圈子里打广告，说摄影套餐价格实惠，精修照片、拍摄服装套数、精美摆台也比别家多。
好些熟人看在钟嘉琪的面子上，去照顾了焦文彬的生意。没多久，熟人们的抱怨像臭鸡蛋和烂菜叶一样向钟嘉琪飞来。
唐丹妮说：照片缺少一种感觉，太平淡了，浪费表情。
姜雪说：这叫无敌妆容？确实无敌！把我化得这么老气。
孙琳苓说：构图和灯光都不行。这是刚学会按快门没多久吧？现在摄影行业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有些人买个相机对着姑娘咔嚓一下就敢自称是摄影师。
还有人说：别再帮他介绍人去了，坏你的口碑。
……
宰了一波熟人客户之后，又没什么生意了。焦文彬开始在成本相对低的网络上试着投放广告，广告内容是写真、婚纱摄影和婚礼跟拍等等。
他把只在一个培训机构学习了六个月摄影，然后到影楼当了两年摄影助理的经历吹嘘为拥有多年丰富经验。他把同行优秀的作品从网上扒拉下来，谎称是自己以前的作品展示给潜在客户看。他夸耀自己擅长抓拍新人的真实情感，能捕捉到每一个幸福、感动、有趣的瞬间，作品效果大气而又不失自然，还擅于巧妙运用各种表现手法，将婚礼过程拍摄得像艺术大片。而之所以价格便宜，是因为新来成都要打开市场。
广告还是有些效果的，就像是钓鱼，只要你下了钩，总会有鱼会吃饵。他终于接到了一个客户的婚礼跟拍单子。焦文彬信誓旦旦地向客户保证找他准没错。婚礼办完之后，客户气得吐血，在网上发帖讲述自己贪图便宜被骗的血泪经历，控诉摄影师毁了一场原本美好的婚礼。在客户贴出的照片中，网友们看见的是一组结合了狗仔队、恐怖片、荒诞派、乡村非主流、意识流等多种风格的照片。照片特写很多是背景墙、门把手、婚车侧面、喜糖、气球、菜品等无关紧要的东西，一张像样的新郎新娘的合影都没有！照片要不是差半边脸，要不是直接就没头，或者干脆就只是几只手几只脚。该记录的重要人物的照片很多都模糊不清，或者是背影。而且，这还不算，竟连一张能看的新郎或新娘单人正面照都没有。
焦文彬没有当缩头乌龟。他嘴里叼着烟，眼睛熏得半眯，两只手飞快地打着字在网上跟客户对骂。他骂客户没良心。婚礼当天的早上6点到晚上9点，他为了拍片子，饭都没吃好，没上一次厕所，肾都快憋坏了，结果还得不到一句好话。其实，跟拍的那一天，他主要精力都在抢红包和搜罗喜烟上面去了。直到跟客户在网上对骂的时候，喜烟都还没抽完呢。
庄小莺为儿子的生意着急，请宁燕和钟嘉琪一起吃饭，商量对策。
庄小莺请吃饭还有一层意思，儿子总给她抱怨是地段不行，让她出面找宁燕免费提供一个繁华路段的商铺给自己经营。庄小莺在饭桌上，有意无意问起宁燕地段好的商铺情况。宁燕装作不懂，岔开话头，王顾左右而言他。宁燕听钟嘉琪讲过焦文彬的情况，心里认定焦文彬是自己不中用，不但不愿意提供好地段的商铺，就连给建议和对策都很敷衍，只说：年轻人，慢慢来，不要急。只要努力，会越来越好的。
庄小莺喝了几杯酒，半真半假开玩笑说：“嘉琪现在没男朋友。咱们这么好，干脆打儿女亲家，把嘉琪和文彬撮合成一对算了。”
宁燕瞅了一眼旁边咧嘴直乐的焦文彬，脑子里想，瞧你家这个大草包样，还是算了吧。但她嘴上怎么好意思直接拒绝呢。这种情况，你要是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别人会说，你别那样认真，开一个玩笑而已。于是，她脸上挤出笑容，像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钻出来，算不上灿烂，但总还是有些光芒的样子。她说：“我看不错。”然后转头看着女儿，“说干就干，嘉琪，明天你就跟文彬去拍婚纱照。”
钟嘉琪极其讨厌长辈随便开拉郎配的玩笑，感觉跟宠物配种一样，自己没得到一丝尊重。她不像妈妈会将别人的话反复咀嚼，思量再三之后才回答。这种时候，她就像是一堵墙，不管什么撞上去，立马就会被反弹回来。撞的力度越大，反弹的力度也越大。
她眼睛瞪圆，满脸反抗，说：“开什么玩笑？现在可不时兴父母包办婚姻。”
庄小莺说：“咱家文彬人好，懂心疼人，以后爱护你，就像哥哥爱护妹妹一样。”
钟嘉琪说：“受不了你们！”她放下碗筷，起身走开了。
庄小莺说：“嘉琪害羞了。嘉琪肯定还是喜欢文彬哥的。”
钟嘉琪的背影消失得更急了。
庄小莺想把玩笑开成真的那股劲儿，让宁燕看得心烦。不过，她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容，没表现出分毫烦躁的样子。
3、交往增多
随着钟嘉琪和林天明的交流越来越多，两人的关系也越走越近。
人和人相处，总是如此。距离再近的人们，只要是背道而驰，距离总会越来越远；距离再远的人们，只要相向而行，距离总会越来越近。他们两人经常会在固定的时间下楼，然后坐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闲聊。林天明依然不爱问钟嘉琪问题，只讲述与自己有关的故事。钟嘉琪听得是津津有味。
林天明说：“我爸五行缺木。我爷爷奶奶为了让我爸无灾无病，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让我爸两三岁的时候就认了一颗后山的大树为干娘。逢年过节还要去烧纸、上香、放鞭炮，路过那棵大树的时候，还要鞠躬作揖，叫声干娘。”
钟嘉琪笑着打趣：“那你回去看见那棵大树应该叫声‘干奶奶’。”
林天明很认真地点头，说他小时候确实叫过那颗大树‘干奶奶’，老人说，干奶奶可以保佑他长命百岁。
林天明虽独自居家，却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做饭。他特别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黑暗料理来吃。照他的说法，这就是做实验，跟发明创造的底层逻辑是相同的，都是创新，可以从中得到启发和灵感。他尝试过各种食材的搭配，比如苹果烧排骨、鸡蛋蒸番茄、樱桃炒鸡块、草莓炒鱼丸、巧克力烧茄子等等。
钟嘉琪觉得挺有趣。但林天明邀请她一起品尝时，她却拒绝了。林天明也没勉强。
如果林天明多勉强几回，钟嘉琪也许会去，也许不会。但林天明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他就那么随口一提，钟嘉琪随口一拒绝，之后他就没再提这茬。每次见面，大家仍然是闲聊。然而，钟嘉琪的好奇心却像潮湿阴凉处的苔藓渐渐滋生起来。想到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认识也这么久了，她在心理上对林天明的亲近感逐渐加深。终于有一天，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林天明急需一名她这样的黑暗料理品鉴师，否则，厨艺很难有所进展。
不出所料，她如愿受到了林天明的热烈欢迎。
她品尝的第一道黑暗料理是六味冰棍。林天明介绍说，是在咖啡里加入少量的糖、盐、醋、柠檬汁、辣椒油、花椒油后放入冰箱急冻，想吃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当冰棍吃。钟嘉琪尝了尝，那冰棍酸甜咸苦辣麻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考虑到钟嘉琪的不适应。林天明还准备了带着春天味道的水果奶酪塔。是他用草莓、樱桃、菠萝、蜂蜜、黄油、面粉、鸡蛋、奶酪等原料亲手制作的。钟嘉琪一边品尝着春天阳光雨露的香甜，一边想：林天明心思还挺细腻，蛮懂体贴人的。
有一次，唐丹妮和孙琳苓到钟嘉琪家玩，恰好林天明邀请钟嘉琪到家品尝新出的黑暗料理。
孙琳苓说：“怪不得长期躲在家里，原来你是跟邻居好上了。”
钟嘉琪因为有朋友来访，本想拒绝，孙琳苓却非得让她答应，并且一起到林天明家里品尝。于是，顺理成章地，孙琳苓和唐丹妮也跟林天明认识了。后来，几个人经常到林天明家里蹭吃蹭喝。
在唐丹妮眼中，林天明是个博学的人。
唐丹妮夸林天明做的茉莉凤尾虾真香的时候。林天明说：“其实，你闻见的茉莉香味跟大便中的臭味是同一种物质——粪臭素。”
林天明说到大便的时候，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唐丹妮还非常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好像那大便已经顺着耳朵钻进了她的肚子。
林天明说：“粪臭素就是吲哚，可以制造茉莉花香精。当它被稀释到极低的浓度时，会变成淡淡的茉莉花香！吲哚是花香的灵魂，如果把茉莉精油中的吲哚去掉，香水味道会大打折扣。吲哚在自然界天然存在，比如茉莉花、栀子花、橙子花、水仙花、荷花、白兰花等。”
唐丹妮说：“你的意思是很多香水中都有跟大便中一样的粪臭素？”
林天明点点头，说：“如果不叫‘粪臭素’，而叫‘茉莉精华’，你就不会这么反应大了吧？可见，起个好听的名字多么重要啊！ 如果我不叫林天明，叫赵大便，你们一听名字就会觉得我好臭。”
姑娘们都笑起来。她们不仅吃得开心，还长了见识。
在孙琳苓眼中，林天明是一个傻瓜和怪人。
林天明平常都不怎么出小区，除了买菜做饭。一天，孙琳苓、钟嘉琪、唐丹妮相约在太古里一家美甲沙龙做指甲时，孙琳苓问起林天明说：“他一个大男人，又不爱出来玩，窝在家干嘛？”
钟嘉琪说：“白天看书思考，晚上写专利。”
“让他出来陪我们逛街。我们帮你考察一下，看能不能发展成你的男朋友。”
“我现在不想谈。”
“你不谈可以让我谈，或者让丹妮谈。你让他出来。”孙琳苓挺霸道，拿起钟嘉琪的手机就拨打起了电话。
林天明居然匆匆赶来了，只是显得有些羞涩。
孙琳苓指使林天明帮她们三人拎包。
几个人边逛边聊。路边一位中年妇女拉着一个看不清原本长相的孩子求助，说是被重度烧伤，十个指头也已经失去了活动功能。林天明见状，忙从钱夹里拿出200元，递了过去。
孙琳苓说：“你个傻子！人家叫你捐款你就捐，说不定她们是骗子。”
林天明说：“救人一命，胜盖百座庙，如戒十年荤。你只做积德行善的事情，何必介意别人是否骗你呢？”
没走多远，看见一座古朴庄严的寺庙，红墙黛瓦，飞檐翘角，跟周边现代化的建筑相映成趣。林天明非常激动，感叹道：“想不到在成都最繁华、最喧嚣的地方，还能有这样一座古寺，实属难得。”他说自己每次遇到庙宇，都会进去享受片刻的清静自在。今天一定要进去逛逛。
孙琳苓说：“陪三个美女逛街更难得。你到大慈寺里面去瞎逛有啥意思？”
林天明说：“我进去看佛一眼，收获的快乐就远远胜过了在这个繁华世界里得到的。”见其他人不愿意去，他便丢下她们，一个人去了。
孙琳苓说：“他居然真的不管我们了？”
唐丹妮说：“听说大慈寺里求姻缘很灵验，他是不是去许愿啊？
虽然林天明没在，但是讨论他的话题可不少。钟嘉琪说林天明也跟其他人不同。他的爱好就是搞研究，申请专利。另外，还喜欢爬山逛寺庙，看佛和菩萨时忍不住会流泪，还爱听大悲咒。
孙琳苓说：“看来他迟早是要出家的。你千万别跟他有什么感情瓜葛。”
钟嘉琪说：“他做人的宗旨是：存好心，做善事。他看见残疾人和老年人受穷受苦，心里会特别难受，经常因为帮助别人，把自己搞得十分窘迫和狼狈。”
孙琳苓说：“咦，他是不是心理上有病啊？”
钟嘉琪说：“所以呢，他一般不大出门，一出门花钱最多的地方就是施舍帮助别人。”
唐丹妮说：“是有点病的样子。”
孙琳苓说：“我看他就是一个有病的傻子。”
越傻的人，孙琳苓越不会轻易放过。林天明从大慈寺逛了出来之后，孙琳苓让林天明请大家就近吃顿大餐。虽然她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但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容人推脱——推脱就不是男人。钟嘉琪觉得不大好，表示反对。最后，孙琳苓松了口，选了个折中方案。林天明请大家在鼎泰丰吃了的蟹黄小笼包、虾肉馄饨、醉鸡、翡翠鱼羹和四喜烤麸等等。
从此，在闺蜜们暧昧的玩笑声里，钟嘉琪跟林天明的来往更加密切。有时候，林天明出门买菜，钟嘉琪也跟着一块儿去。
林天明不喜欢去大超市买水果蔬菜，总爱往菜市场钻。他说超市的货物没有菜市场上的新鲜，缺乏菜市场的生机。而且在超市买东西，是帮助有钱人变得更有钱。他却想多帮助那些在菜市场上忙碌的老人和普通人。有一回，钟嘉琪陪他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一个老婆婆在那里卖鸡蛋。老婆婆说，那些鸡蛋都是自己家土鸡下的，所以价格比洋鸡蛋贵两倍。林天明没有还价，直接就买了。
回家的途中，钟嘉琪问他：“你懂识别土鸡蛋吗？”
林天明说：“老婆婆说是土鸡蛋，那就是了。”
“难道她不会骗你吗？”
“嗯，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天明买土鸡蛋的时候，钟嘉琪看见附近其他摊位的摊贩都笑得意味深长，就过去跟他们打听。其他摊贩也不明说，就说了一句：她每天在这里要卖掉几百个土鸡蛋。估计她家养了几百上千只土鸡。
钟嘉琪说：“她得养多少鸡才能保证每天有那么多土鸡蛋卖呢？她养得过来吗？”
“所以呢？你就认为她卖的其实就是洋鸡蛋？”
“你的智商不是有150吗？应该能明白。”
“其实，有什么关系呢？她那么大岁数还要辛苦赚钱，即使骗了我，我也还要在她那里买。就当积功德吧。你想，那么大岁数为了一点小钱还要骗人，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如成全她。”
这种抱着理解别人的心态和甘愿被人骗的行为，让钟嘉琪彻底折服了。所以后来她才会对妈妈说：他人很好，超级单纯的，比我都傻。
跟林天明交往增多之后，钟嘉琪品尝到了越来越多的稀奇古怪的菜肴。什么草莓玉米羹，小炒菠萝牛肉，火龙果蒸鸽子蛋等等，无奇不有。钟嘉琪最喜欢吃的，当数那一道水果肉丸。一碗老母鸡汤里有三个丸子，分别是不同口味的：苹果肉丸、香蕉肉丸、草莓肉丸。钟嘉琪将其命名为：赵氏三鲜肉丸。
在钟嘉琪眼中，林天明像是一坛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酒，却散发着陈年老酒的迷人香气。香气来源于他讲述的那些家人之间相亲相爱的故事。自从她听了之后，就一直沉醉其中，并渐渐生出了品尝的欲望。
1、吃狗粮长大的人
按照钟嘉琪过去的经验，一个时常碰面还聊天的男人，早就应该拐着弯找各种理由跟她要联系方式了。但林天明没有，除了时而聊聊天，并无过多热情。钟嘉琪想过，如果他要联系方式，就给他。她感觉林天明这人心地善良，礼貌温和，做朋友也不错。可林天明一直没开这口。
钟嘉琪还感到好奇，林天明怎么跟自己一样，时间自由，不用工作呢。于是，便问起了原因。林天明说他不是成都人，也不是在成都念大学后留下的。他爸爸是家乡的财政局的局长。妈妈在当地开连锁超市。他高考失误，错失清华大学，进入了华中一所重点大学，学的是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在校期间，他同时选修了其他专业，还经常跟着教授做实验搞研究。毕业时，手里已有好几项专利技术。他想把自己的专利技术转化为成果。但由于我国长期存在专利技术转化率低的问题，为了能够成功转化，他将专利交给了中介服务机构，让他们帮忙寻找买家。现在，每天除了在家看看书，思考，学习，就是在等中介机构的消息。
钟嘉琪又有了新问题，那你怎么会到成都来，还在成都买房子呢？
林天明好似被刀子戳中了心窝，脸上有痛苦的表情。他顿了顿，说，这本来他的婚房。他之前的女朋友是一个成都女孩。女孩要求他毕业之后到成都工作。他父母也同意，还拿钱给他买了房。但是后来，女孩跟另外一个男人去了国外。
因为自己多嘴，勾起了别人的伤心往事，钟嘉琪感到非常抱歉。对比起来，林天明就好似特别注意这一点，只讲述自己的事情，从不问钟嘉琪任何私人问题。钟嘉琪讲什么，他就听什么。钟嘉琪觉得林天明也太有分寸了。作为一种补偿心理，她想，如果他问自己半个字感情问题，自己就从头到尾讲给他听。但他从来不问，这就让抱着补偿心态的钟嘉琪有些憋得慌，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待时机一到就全部呼出去，但时机久久没来。钟嘉琪想，亦或是林天明对她的事情根本不在乎不关心。林天明只是把她当成了情绪树洞，一吐为快而已。这样想时，钟嘉琪又觉得不公平，有一种不被看重的失落。
过了些日子，钟嘉琪对林天明说：“我代琪宝宝谢谢你。你送的狗粮它挺喜欢吃。”
林天明说：“必须的，我对狗粮很有研究。因为我就是吃狗粮长大的。”
钟嘉琪笑起来，像花开得太快，扑哧一声。
见钟嘉琪一个劲儿地笑着摇头。林天明拍拍自己坐的长椅空着的地方，说：“不信我讲给你听，你就知道我没骗你。”
暮春的风格外熏人，把人吹得懒洋洋的。钟嘉琪在他旁边的空处坐下，慵懒地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抱在胸口，微笑着认真倾听。下午的阳光透过樱花树的叶子和花朵，在两人身上洒下大小不一的光斑。林天明慢条斯理地讲起吃狗粮长大的故事，耐心细致如在抽丝剥茧。他舒缓柔和的声音，让人仿佛漂浮在梦境之中。
“从我小时候有记忆起，只要天气允许，每天晚饭后，我爸妈都要手牵手出去逛一逛。每个月他们都要看电影约会，把我扔给奶奶带，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最受不了的是，他们整天把我爱你挂在嘴边，完全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起鸡皮疙瘩，两个人出门进门都要亲一下嘴巴，还是撅起嘴巴亲那种。小时候，我经常给奶奶告状，救命啊奶奶，我爸爸刚才咬了妈妈一口。我妈说：又去打小报告了。接着我爸就会发出得意放肆的哈哈大笑声，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居然有这么可爱的父母。钟嘉琪记忆中没有一点儿父母恩爱的影子。但是，这跟你吃狗粮长大的有什么关系。林天明示意她别急，继续听他讲。
“我妈妈从不做饭。我爸一般都会这么问我妈：你想吃排骨莲藕汤，还是酢广椒炒腊肉，还是橘瓣鱼圆？我妈说：都想吃一点。我爸说：那我都做。我感觉自己被忽略了，问：你们难道不想知道我要吃什么？我爸说：你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想挑？”
钟嘉琪不记得爸爸做饭是什么味道了。爸爸跟妈妈离婚几年后，有了新的家庭。妈妈对爸爸有成见，从不联系。爸爸有另外的儿女要照顾，相隔遥远，她都好多年没见过爸爸了。她和妈妈长期在外面就餐。不得不在家吃的时候，通常也是简单地应付了事。但这，难道他爸爸给她妈做好吃的，给他吃狗粮？
“我妈说男人遇到有钱的漂亮的年轻的女人，一定会抛弃自家的黄脸婆。我说：我爸爸就没有。我妈说：那是因为我漂亮。他这辈子不可能遇见比我还漂亮的女人。”
“我爸做饭的时候，有个习惯，时不时要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看我妈，好像生怕我妈跟谁跑了似的。我妈那时候一般都是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他花痴一样盯着我妈看，嘴里还念叨：真好看，吐瓜子壳都那么好看……说完又兴高采烈地进厨房去了。”
“我妈近50岁了，有生意上的伙伴请吃饭。我爸爸下班后就去酒楼茶楼外守着，等我妈吃完饭喝完茶再接回家，我笑他活得太累，他毫不掩饰他的担心，说他害怕我妈太单纯，被坏人拐跑了，他要全心全意保卫好他的爱情。”
钟嘉琪听得发笑，又觉得美好，心里滋生出一个念头，想看看那个被宠爱被娇惯了一辈子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究竟有多美。而且她已经明白了林天明所说的吃狗粮长大的是什么意思。
她说：“你吃的狗粮跟我家琪宝宝吃的狗粮不一样，但确实都是狗粮。你这条单身狗吃的是你爸妈秀恩爱的狗粮……”
林天明满脸笑意，不住地点头。
“以前没有洗衣机的时候，家里的衣服都是我爸洗。他不让我妈洗衣服的理由很奇葩：那么小的手，那么小的力气，哪里洗得干净衣服？”
钟嘉琪想，能被人心疼，是一种多么美妙多么幸福的感受啊！自己的妈妈，可曾被爸爸那么疼爱过？
“我妈妈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我问妈妈，那我帅吗？我妈说：你就像你爸爸的山寨版。你不知道我好生气啊，但亲妈面前，还不得不保持微笑。否则我妈会喊：老公，你儿子居然给我脸色看。那样的话，我爸又要来收拾我了。”
“反正从小到大，我要是跟我妈有冲突，一定会挨我爸的打。我要是跟我爸意见不合，一定会挨我妈的骂。如果我犯了错，那一定是男女混合双打，打累了两人轮番休息再上阵，还互相鼓劲喊加油。我觉得自己是他们捡来的……从垃圾桶捡来的。”
爸爸妈妈从没打骂过钟嘉琪。林天明说起被父母打骂，却让钟嘉琪好生羡慕。在她看来，那些打骂是一种别样的她永远得不到的幸福。
“我家房子车子等财产上面写的都是我妈的名字。我爸的工资也全部上交给了我妈。对于我爸来说，工资只是每月固定时间手机上收到的一条短信。”
钟嘉琪说：“彼此能够信任，彼此也不辜负对方的信任，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都说夫妻过日子，就像舌头和牙齿，总有你咬到我，我顶到你的时候，但我长这么大，真的从没见过他们吵架。每年的情人节和结婚纪念日，他们两个人雷打不动地要在外面浪漫，一整晚不回家。有一年春节，我回家只待几天，爸妈为了过情人节，居然去东南亚旅游了，我就这样被抛弃在家里。不过，只要他们老两口开心就行。我发现凡是老公宠老婆的家庭，日子过得都很好。”
钟嘉琪想，这样的一对夫妻，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吧。妈妈这辈子是几乎没可能有了，自己呢，会有吗？不知不觉中，她放下了怀抱在胸前的双手。她用右手捡起掉在长椅上的樱花花瓣，一片又一片，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左手掌中。
“外婆说，我小时候胖嘟嘟的。有一次，我爸捏我的脸蛋玩，我妈看见了就阻止。我爸说捏起真的很软很舒服，不信你试试。结果两个人一起来捏我脸蛋，变着花样捏，玩得开心极了。外婆又来阻止，说把孩子的脸都捏歪了，流口水了，不要玩了。我爸妈理直气壮地反驳：生孩子就是为了好玩！不好玩才不会生他！”
钟嘉琪咯咯地笑，说：“我还以为你外婆也来捏你脸蛋了。”
“我爸对我外公外婆也很好。外婆动手术，都是我爸照料。我爸说，你爱一个女人，你就一定要爱她的全家人。”
“我问妈妈为什么会嫁给我爸，我妈说我爸心地好。我想，找结婚对象的话，善良应该是最值得看重的品质了。”
“他们结婚二十多年了，还很体贴对方。现在，我长大了。他们为了不让对方累着，只要我在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活儿都使唤我去干……”
“我经常说，我哪里是他们生的儿子，明明就是他们生的一个玩具、一个观众、一个电灯泡、一个奴仆。以后，我有了孩子，也要让他们尝尝当玩具观众电灯泡奴仆的滋味。”
钟嘉琪从不知道别人的家庭可以幸福成这样。天堂也不过如此吧。她这样想着，将手里的花瓣撒在了琪宝宝身上，笑道：“可怜的娃，果然是吃狗粮长大的。”
“不仅我爸妈感情好，我外公外婆也是。幸福像是有遗传一样。我外婆听说我当时的女朋友是成都的，就问我，去成都怎么走。我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指给她看，指了半天她也没弄明白。我外公从书柜里找出一本中国地图，带上老花镜，顺着铁路线很耐心地指给外婆看，把沿途经过的每一个城市都给外婆细心地介绍了一遍。”
钟嘉琪眼前浮现出白发夫妻手牵着手笑谈往事的温馨一幕，不知不觉，已经泪眼朦胧。
“我女朋友出轨了别的男人。我无法接受背叛，就分手了。她去了国外，而我，就这样留在了成都。”
“我爸妈开导我说：不要拿他们的感情当模板，遇见一个美好的人是要靠运气的，叫我不要太难为自己。”
……
两人坐在樱花树下，不觉已是黄昏。白色粉色的樱花花瓣被风吹落，掉得满地都是。故事里的点点滴滴，春雨一样飘洒在钟嘉琪心头。有什么一直深埋在她内心里的东西，开始悄悄地生根，萌芽。
2、惨淡的生意
焦文彬的工作室开起来了，生意却极其惨淡。
他舍不得花钱做宣传推广，也不知道绞尽脑汁想办法去开拓客源，就天天在宁燕的租客QQ群里打广告。租客群里有好几百人，大部分是以前租过房子的人。很多租客即使退租了也没退群。当他们再租，或者亲人朋友租房时，可以直接通过群里联系宁燕的助理或钟嘉琪，不仅是因为宁燕的房屋出租价格通常会略低于市场价，而且还能省掉中介费。宁燕建租客群的目的，是让租客们可以资源共享，本意也是促进大家互相照顾生意。但焦文彬不懂事，除了整天在群里重复发广告让人生厌之外，还总厚着脸皮让钟嘉琪帮忙宣传。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的生意不好，应该怪罪于钟嘉琪家的公寓位置不好。于是，为了帮助焦文彬，钟嘉琪不光自己付费去拍了写真，还不断地在自己闺蜜、朋友、同学圈子里打广告，说摄影套餐价格实惠，精修照片、拍摄服装套数、精美摆台也比别家多。
好些熟人看在钟嘉琪的面子上，去照顾了焦文彬的生意。没多久，熟人们的抱怨像臭鸡蛋和烂菜叶一样向钟嘉琪飞来。
唐丹妮说：照片缺少一种感觉，太平淡了，浪费表情。
姜雪说：这叫无敌妆容？确实无敌！把我化得这么老气。
孙琳苓说：构图和灯光都不行。这是刚学会按快门没多久吧？现在摄影行业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有些人买个相机对着姑娘咔嚓一下就敢自称是摄影师。
还有人说：别再帮他介绍人去了，坏你的口碑。
……
宰了一波熟人客户之后，又没什么生意了。焦文彬开始在成本相对低的网络上试着投放广告，广告内容是写真、婚纱摄影和婚礼跟拍等等。
他把只在一个培训机构学习了六个月摄影，然后到影楼当了两年摄影助理的经历吹嘘为拥有多年丰富经验。他把同行优秀的作品从网上扒拉下来，谎称是自己以前的作品展示给潜在客户看。他夸耀自己擅长抓拍新人的真实情感，能捕捉到每一个幸福、感动、有趣的瞬间，作品效果大气而又不失自然，还擅于巧妙运用各种表现手法，将婚礼过程拍摄得像艺术大片。而之所以价格便宜，是因为新来成都要打开市场。
广告还是有些效果的，就像是钓鱼，只要你下了钩，总会有鱼会吃饵。他终于接到了一个客户的婚礼跟拍单子。焦文彬信誓旦旦地向客户保证找他准没错。婚礼办完之后，客户气得吐血，在网上发帖讲述自己贪图便宜被骗的血泪经历，控诉摄影师毁了一场原本美好的婚礼。在客户贴出的照片中，网友们看见的是一组结合了狗仔队、恐怖片、荒诞派、乡村非主流、意识流等多种风格的照片。照片特写很多是背景墙、门把手、婚车侧面、喜糖、气球、菜品等无关紧要的东西，一张像样的新郎新娘的合影都没有！照片要不是差半边脸，要不是直接就没头，或者干脆就只是几只手几只脚。该记录的重要人物的照片很多都模糊不清，或者是背影。而且，这还不算，竟连一张能看的新郎或新娘单人正面照都没有。
焦文彬没有当缩头乌龟。他嘴里叼着烟，眼睛熏得半眯，两只手飞快地打着字在网上跟客户对骂。他骂客户没良心。婚礼当天的早上6点到晚上9点，他为了拍片子，饭都没吃好，没上一次厕所，肾都快憋坏了，结果还得不到一句好话。其实，跟拍的那一天，他主要精力都在抢红包和搜罗喜烟上面去了。直到跟客户在网上对骂的时候，喜烟都还没抽完呢。
庄小莺为儿子的生意着急，请宁燕和钟嘉琪一起吃饭，商量对策。
庄小莺请吃饭还有一层意思，儿子总给她抱怨是地段不行，让她出面找宁燕免费提供一个繁华路段的商铺给自己经营。庄小莺在饭桌上，有意无意问起宁燕地段好的商铺情况。宁燕装作不懂，岔开话头，王顾左右而言他。宁燕听钟嘉琪讲过焦文彬的情况，心里认定焦文彬是自己不中用，不但不愿意提供好地段的商铺，就连给建议和对策都很敷衍，只说：年轻人，慢慢来，不要急。只要努力，会越来越好的。
庄小莺喝了几杯酒，半真半假开玩笑说：“嘉琪现在没男朋友。咱们这么好，干脆打儿女亲家，把嘉琪和文彬撮合成一对算了。”
宁燕瞅了一眼旁边咧嘴直乐的焦文彬，脑子里想，瞧你家这个大草包样，还是算了吧。但她嘴上怎么好意思直接拒绝呢。这种情况，你要是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别人会说，你别那样认真，开一个玩笑而已。于是，她脸上挤出笑容，像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钻出来，算不上灿烂，但总还是有些光芒的样子。她说：“我看不错。”然后转头看着女儿，“说干就干，嘉琪，明天你就跟文彬去拍婚纱照。”
钟嘉琪极其讨厌长辈随便开拉郎配的玩笑，感觉跟宠物配种一样，自己没得到一丝尊重。她不像妈妈会将别人的话反复咀嚼，思量再三之后才回答。这种时候，她就像是一堵墙，不管什么撞上去，立马就会被反弹回来。撞的力度越大，反弹的力度也越大。
她眼睛瞪圆，满脸反抗，说：“开什么玩笑？现在可不时兴父母包办婚姻。”
庄小莺说：“咱家文彬人好，懂心疼人，以后爱护你，就像哥哥爱护妹妹一样。”
钟嘉琪说：“受不了你们！”她放下碗筷，起身走开了。
庄小莺说：“嘉琪害羞了。嘉琪肯定还是喜欢文彬哥的。”
钟嘉琪的背影消失得更急了。
庄小莺想把玩笑开成真的那股劲儿，让宁燕看得心烦。不过，她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容，没表现出分毫烦躁的样子。
3、交往增多
随着钟嘉琪和林天明的交流越来越多，两人的关系也越走越近。
人和人相处，总是如此。距离再近的人们，只要是背道而驰，距离总会越来越远；距离再远的人们，只要相向而行，距离总会越来越近。他们两人经常会在固定的时间下楼，然后坐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闲聊。林天明依然不爱问钟嘉琪问题，只讲述与自己有关的故事。钟嘉琪听得是津津有味。
林天明说：“我爸五行缺木。我爷爷奶奶为了让我爸无灾无病，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让我爸两三岁的时候就认了一颗后山的大树为干娘。逢年过节还要去烧纸、上香、放鞭炮，路过那棵大树的时候，还要鞠躬作揖，叫声干娘。”
钟嘉琪笑着打趣：“那你回去看见那棵大树应该叫声‘干奶奶’。”
林天明很认真地点头，说他小时候确实叫过那颗大树‘干奶奶’，老人说，干奶奶可以保佑他长命百岁。
林天明虽独自居家，却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做饭。他特别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黑暗料理来吃。照他的说法，这就是做实验，跟发明创造的底层逻辑是相同的，都是创新，可以从中得到启发和灵感。他尝试过各种食材的搭配，比如苹果烧排骨、鸡蛋蒸番茄、樱桃炒鸡块、草莓炒鱼丸、巧克力烧茄子等等。
钟嘉琪觉得挺有趣。但林天明邀请她一起品尝时，她却拒绝了。林天明也没勉强。
如果林天明多勉强几回，钟嘉琪也许会去，也许不会。但林天明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他就那么随口一提，钟嘉琪随口一拒绝，之后他就没再提这茬。每次见面，大家仍然是闲聊。然而，钟嘉琪的好奇心却像潮湿阴凉处的苔藓渐渐滋生起来。想到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认识也这么久了，她在心理上对林天明的亲近感逐渐加深。终于有一天，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林天明急需一名她这样的黑暗料理品鉴师，否则，厨艺很难有所进展。
不出所料，她如愿受到了林天明的热烈欢迎。
她品尝的第一道黑暗料理是六味冰棍。林天明介绍说，是在咖啡里加入少量的糖、盐、醋、柠檬汁、辣椒油、花椒油后放入冰箱急冻，想吃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当冰棍吃。钟嘉琪尝了尝，那冰棍酸甜咸苦辣麻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考虑到钟嘉琪的不适应。林天明还准备了带着春天味道的水果奶酪塔。是他用草莓、樱桃、菠萝、蜂蜜、黄油、面粉、鸡蛋、奶酪等原料亲手制作的。钟嘉琪一边品尝着春天阳光雨露的香甜，一边想：林天明心思还挺细腻，蛮懂体贴人的。
有一次，唐丹妮和孙琳苓到钟嘉琪家玩，恰好林天明邀请钟嘉琪到家品尝新出的黑暗料理。
孙琳苓说：“怪不得长期躲在家里，原来你是跟邻居好上了。”
钟嘉琪因为有朋友来访，本想拒绝，孙琳苓却非得让她答应，并且一起到林天明家里品尝。于是，顺理成章地，孙琳苓和唐丹妮也跟林天明认识了。后来，几个人经常到林天明家里蹭吃蹭喝。
在唐丹妮眼中，林天明是个博学的人。
唐丹妮夸林天明做的茉莉凤尾虾真香的时候。林天明说：“其实，你闻见的茉莉香味跟大便中的臭味是同一种物质——粪臭素。”
林天明说到大便的时候，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唐丹妮还非常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好像那大便已经顺着耳朵钻进了她的肚子。
林天明说：“粪臭素就是吲哚，可以制造茉莉花香精。当它被稀释到极低的浓度时，会变成淡淡的茉莉花香！吲哚是花香的灵魂，如果把茉莉精油中的吲哚去掉，香水味道会大打折扣。吲哚在自然界天然存在，比如茉莉花、栀子花、橙子花、水仙花、荷花、白兰花等。”
唐丹妮说：“你的意思是很多香水中都有跟大便中一样的粪臭素？”
林天明点点头，说：“如果不叫‘粪臭素’，而叫‘茉莉精华’，你就不会这么反应大了吧？可见，起个好听的名字多么重要啊！ 如果我不叫林天明，叫赵大便，你们一听名字就会觉得我好臭。”
姑娘们都笑起来。她们不仅吃得开心，还长了见识。
在孙琳苓眼中，林天明是一个傻瓜和怪人。
林天明平常都不怎么出小区，除了买菜做饭。一天，孙琳苓、钟嘉琪、唐丹妮相约在太古里一家美甲沙龙做指甲时，孙琳苓问起林天明说：“他一个大男人，又不爱出来玩，窝在家干嘛？”
钟嘉琪说：“白天看书思考，晚上写专利。”
“让他出来陪我们逛街。我们帮你考察一下，看能不能发展成你的男朋友。”
“我现在不想谈。”
“你不谈可以让我谈，或者让丹妮谈。你让他出来。”孙琳苓挺霸道，拿起钟嘉琪的手机就拨打起了电话。
林天明居然匆匆赶来了，只是显得有些羞涩。
孙琳苓指使林天明帮她们三人拎包。
几个人边逛边聊。路边一位中年妇女拉着一个看不清原本长相的孩子求助，说是被重度烧伤，十个指头也已经失去了活动功能。林天明见状，忙从钱夹里拿出200元，递了过去。
孙琳苓说：“你个傻子！人家叫你捐款你就捐，说不定她们是骗子。”
林天明说：“救人一命，胜盖百座庙，如戒十年荤。你只做积德行善的事情，何必介意别人是否骗你呢？”
没走多远，看见一座古朴庄严的寺庙，红墙黛瓦，飞檐翘角，跟周边现代化的建筑相映成趣。林天明非常激动，感叹道：“想不到在成都最繁华、最喧嚣的地方，还能有这样一座古寺，实属难得。”他说自己每次遇到庙宇，都会进去享受片刻的清静自在。今天一定要进去逛逛。
孙琳苓说：“陪三个美女逛街更难得。你到大慈寺里面去瞎逛有啥意思？”
林天明说：“我进去看佛一眼，收获的快乐就远远胜过了在这个繁华世界里得到的。”见其他人不愿意去，他便丢下她们，一个人去了。
孙琳苓说：“他居然真的不管我们了？”
唐丹妮说：“听说大慈寺里求姻缘很灵验，他是不是去许愿啊？
虽然林天明没在，但是讨论他的话题可不少。钟嘉琪说林天明也跟其他人不同。他的爱好就是搞研究，申请专利。另外，还喜欢爬山逛寺庙，看佛和菩萨时忍不住会流泪，还爱听大悲咒。
孙琳苓说：“看来他迟早是要出家的。你千万别跟他有什么感情瓜葛。”
钟嘉琪说：“他做人的宗旨是：存好心，做善事。他看见残疾人和老年人受穷受苦，心里会特别难受，经常因为帮助别人，把自己搞得十分窘迫和狼狈。”
孙琳苓说：“咦，他是不是心理上有病啊？”
钟嘉琪说：“所以呢，他一般不大出门，一出门花钱最多的地方就是施舍帮助别人。”
唐丹妮说：“是有点病的样子。”
孙琳苓说：“我看他就是一个有病的傻子。”
越傻的人，孙琳苓越不会轻易放过。林天明从大慈寺逛了出来之后，孙琳苓让林天明请大家就近吃顿大餐。虽然她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但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容人推脱——推脱就不是男人。钟嘉琪觉得不大好，表示反对。最后，孙琳苓松了口，选了个折中方案。林天明请大家在鼎泰丰吃了的蟹黄小笼包、虾肉馄饨、醉鸡、翡翠鱼羹和四喜烤麸等等。
从此，在闺蜜们暧昧的玩笑声里，钟嘉琪跟林天明的来往更加密切。有时候，林天明出门买菜，钟嘉琪也跟着一块儿去。
林天明不喜欢去大超市买水果蔬菜，总爱往菜市场钻。他说超市的货物没有菜市场上的新鲜，缺乏菜市场的生机。而且在超市买东西，是帮助有钱人变得更有钱。他却想多帮助那些在菜市场上忙碌的老人和普通人。有一回，钟嘉琪陪他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一个老婆婆在那里卖鸡蛋。老婆婆说，那些鸡蛋都是自己家土鸡下的，所以价格比洋鸡蛋贵两倍。林天明没有还价，直接就买了。
回家的途中，钟嘉琪问他：“你懂识别土鸡蛋吗？”
林天明说：“老婆婆说是土鸡蛋，那就是了。”
“难道她不会骗你吗？”
“嗯，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天明买土鸡蛋的时候，钟嘉琪看见附近其他摊位的摊贩都笑得意味深长，就过去跟他们打听。其他摊贩也不明说，就说了一句：她每天在这里要卖掉几百个土鸡蛋。估计她家养了几百上千只土鸡。
钟嘉琪说：“她得养多少鸡才能保证每天有那么多土鸡蛋卖呢？她养得过来吗？”
“所以呢？你就认为她卖的其实就是洋鸡蛋？”
“你的智商不是有150吗？应该能明白。”
“其实，有什么关系呢？她那么大岁数还要辛苦赚钱，即使骗了我，我也还要在她那里买。就当积功德吧。你想，那么大岁数为了一点小钱还要骗人，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如成全她。”
这种抱着理解别人的心态和甘愿被人骗的行为，让钟嘉琪彻底折服了。所以后来她才会对妈妈说：他人很好，超级单纯的，比我都傻。
跟林天明交往增多之后，钟嘉琪品尝到了越来越多的稀奇古怪的菜肴。什么草莓玉米羹，小炒菠萝牛肉，火龙果蒸鸽子蛋等等，无奇不有。钟嘉琪最喜欢吃的，当数那一道水果肉丸。一碗老母鸡汤里有三个丸子，分别是不同口味的：苹果肉丸、香蕉肉丸、草莓肉丸。钟嘉琪将其命名为：赵氏三鲜肉丸。
在钟嘉琪眼中，林天明像是一坛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酒，却散发着陈年老酒的迷人香气。香气来源于他讲述的那些家人之间相亲相爱的故事。自从她听了之后，就一直沉醉其中，并渐渐生出了品尝的欲望。
#26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章
1、装修这件事
何明诚的装修生意越来越好，像风调雨顺的庄稼，势头喜人。这主要是得益于他做人做事口碑不错的缘故。装修过的业主们热心为他转介绍新客户，极大地降低了他签单的难度，省去了他大量的广告费和人力成本。
有些装修公司在生意好的时候，会因为工程质量监管跟不上，在装修过程中频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导致业主不满意，从而花大精力推诿责任或与业主扯皮。问题累积多了，如同蚁群摧毁大坝一样，让装修公司不可避免地落入臭名远扬的衰败境地。何明诚非常重视客户服务和工程质量问题。而满意的客户服务是建立在良好的工程质量基础之上的。为了确保工程质量不出问题，他把公司的利润看得比同行薄一些。很多装修公司，在接到客户的订单之后，直接把合同金额的25%—40%据为己有，剩下的留给外包的项目经理。
项目经理手下有一支由不同工种的工人组成的装修队伍。 项目经理会跟一家或同时跟多家装修公司合作，给装修公司交纳数额不等的保证金，按照设计师的施工图纸施工，并且接受装修公司的监督。如果装修公司按照40%的合同金额提成，项目经理为了赚钱，就只有偷工减料或想办法让客户增加其他开支。
何明诚为了让项目经理们有利润，工人们有干劲，确保工程能按时按质按量完成，自己只拿合同金额的12—18%。项目经理们都喜欢跟他合作。除此之外，何明诚压缩各种成本，夫妻俩负责设计画图，苏真真负责客户的接待和沟通，另外再招了两名文员处理杂事，他没有再招业务员，也不打付费广告，平常就在网上发一下免费的广告信息或者去楼盘发传单。
有一个叫赵希夷的客户，也是租的宁燕的写字楼开公司，做的是影楼婚庆行业一站式网络服务平台，主要是为川内的影楼婚庆公司、摄影工作室提供器材耗材的集中采购、活动策划、员工培训、后期制作等服务。他在宁燕的租客群里看见了何明诚的广告，打电话咨询之后，周末就到了何明诚的公司。苏真真接待了他。
赵希夷之前装修过两次房子。第一次装修时，他对比了几家装修公司的报价，感觉有些贵。他听人说，找那种手下有几个工人的“装修游击队”会省好些钱，毕竟他们没有装修公司的办公成本。于是，他找了一个在小区外面揽活的“装修游击队”。“装修游击队”报价低廉，承诺工程质量跟大装修公司一模一样。装修队的工头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那眼神、表情、说话，比哈巴狗都友善忠诚。赵希夷不忍心怀疑他，如同正常人不忍心怀疑小孩会拐卖大人一样。他按照工头的要求交了三万块首期款。前几天，工人干活还正常，后来就拖拖拉拉的推说忙不过来，再过些日子，工头的电话就打不通了，再也找不到人。吃一堑长一智，赵希夷只得自己摸索了整个装修流程，按照流程分别找不同的工人来干活。工人们所开的工价，他不但不砍，还给工人们保证，做得好额外奖励。工人们毫无例外的，对自己的手艺都赞不绝口，保证会给他把活儿干巴适。赵希夷每次去装修工地上时都给工人们买烟买水，还请收工后的工人们到餐馆喝过两回。他的想法很简单，人与人交往只要将心比心，别人也不会亏待自己。结果，工人们又给他上了一课。瓦工活还没完，就说电瓶车被偷了，恳求他预支工资。他没好意思拒绝。结果，等瓦工做完之后，好多砖都是空鼓。卫生间的排水坡度也不够，每次洗完澡，卫生间地面总有一滩积水，需要用拖把去吸干。油漆工做完活儿十来天，有些墙面就开裂掉皮。此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
赵希夷说：“我给工人们打电话，请求他们回来帮忙处理一下，最终，没有一个人回来。”
苏真真说：“我听那些项目经理说，工人的管理是很大的麻烦。有些工人脾气大，有些工人手艺差，有些工人喜欢偷奸耍滑。有些工人自己装修完房子后都怨声载道，抱怨别的工人坑了自己。做油漆工的抱怨被瓦工坑。做瓦工的抱怨被水电工坑。手艺好人品好的工人太难得，他们手里常年接不完的活儿。你不认识他们，通常是请不到的。”
赵希夷第二次装修时，就选了一家装修公司。没交定金之前，工作人员的态度热情似火。定金交了之后，装修公司对他就像韩信针对项羽一样搞起了十面埋伏，比如多算施工面积，故意漏报项目以便后期再增项，施工工艺不写明，材料品牌型号不写清楚等等。说好的是三个月完工，结果硬生生拖了差不多一年。最后一算，装修总费用比签合同的金额多了60%。
赵希夷说：“还没交定金的时候，销售说，你交了钱什么都不用管，只等拎包入住。后来他们拖延工期，催我交款却很积极。前期所有承诺的东西，后面都抵赖。我不光给了钱，还得求着他们做事。好不容易装修完，还是各种问题一大堆。比如卫生间的地漏返臭，但合同里明明说的是用防臭地漏。这么点钱都省。我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偷工减料了还没暴露出来。”
苏真真说：“这些公司是短期赚一笔钱，过一两年口碑坏了，又换一个公司名字继续。毕竟很多客户一辈子也只装修一两回房子，他们也不图你成为回头客。”
赵希夷即将开始的第三次装修，是父母买的新房。他碰巧发现何明诚的公司地址距离父母新房不远，而且大家都是租的同一个房东的房子开公司，便决定上门了解一下。
赵希夷说：“我自己也开公司，也天天跟客户打交道。但从不敢这么套路客户。作为客户，我的目标是装修便宜质量还好，而装修公司的目标是利润越高越好。双方的目标互相矛盾但又需要统一。我现在愿意把价格给到位，你们如何让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我所希望的呢？”
苏真真说：“如果我们有幸能够得到周哥你的信任，负责装修你的房子。我们收了你的费用，主观上肯定会想用好的材料，高标准的施工，帮你把事儿办好。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把我们装修公司提防着点。实际上我们也希望客户能提防着点，不要完全信任我们。装修过程中，客户最好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多到工地拍照，了解装修情况。这样，我们可以一起携手，把装修过程中出问题的几率控制在极低的范围内。客户不能完全指望装修公司的良心。毕竟，良心不好的装修公司也爱夸自己最有良心，而实际上转头就宰客户。工人师傅看见客户经常去现场，即使想偷工减料，也会有所收敛。当然，我们自己也会给客户拍照，也会监督工人。但是，还是希望客户能参与进来。共同监督，效果应该会更好。”
赵希夷说：“你说得不错，但是我还是没看出你们跟其他装修公司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我还不敢选你们。”
苏真真打开手机的一个QQ群，递给赵希夷看，“我们的客户会被拉进一个QQ群里。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在群里反映。你进群之后，会看见其他人反馈装修过程中的各种各样问题。装修房子是一件很繁杂的事情，很难有百分百的满意，难免会有一些小瑕疵。毕竟工序多，涉及到每家每户的情况又不一样，包括工人的状态都不是绝对稳定，手艺也不是完全没有误差。但是任何一个问题，我们公司都不会回避，都会想办法为客户解决。如果砖没贴好，该砸就砸，成本由我们公司承担。我们之所以把你们聚集在一起，让你们畅所欲言，就是有把事情做好的意愿和信心。毕竟，你到其他装修公司去，他们根本不敢像我们这样做。至于为什么不敢，你应该想得到。”
2、近视引发的矛盾
赵希夷拜访完装修公司后，回到父母家。
赵希夷大学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开了一家公司。公司开在金牛区，父母家在双流区。那时，他晚上很少回家，通常就睡公司沙发。结婚前夕，他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如今，他有了两个孩子，大女儿芝芝念三年级，小儿子坤坤在幼儿园读大班。正常情况下，他带着妻子儿女隔一周回一次双流的父母的家，隔一周回一次温江的岳父岳母的家。
午餐时，他把了解的装修公司情况反馈给父母，也谈了一下自己的感受。他说这个公司虽然小，但感觉还算靠谱，可以考虑。之后，又说起芝芝的眼睛有些近视了，一百多度，打算去医院眼科找医生瞧瞧。父亲赵立德说，他听说双流老城区有一家诊所专门治疗近视，用草药和滴眼液就能治好，厉害得很。
赵希夷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一个街边的小诊所都敢夸海口说能治疗近视，一定是骗子。用草药不可能有效的，你说的那个肯定是歪医生。”
赵立德说：“你又不懂医学，凭什么说人家是骗子？你说草药没效果，为啥医院药店都有卖？从古至今，世世代代中国人的身体健康离不开草药。”
赵希夷说：“那些外国人从没用过草药，人家怎么健康活到现在的？”
父子俩对话的风格向来是直来直去，直线一样从不拐弯。他们脑子里第一反应时冒出来什么话，就将什么话化作直拳直奔对方面门。一旦观点不同，只消几句话，父子之间的火药味就会浓起来。
赵立德说：“和你这种无知的人争论拉低我的水平。草药的奥妙和神奇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永远都理解不了的！就像见识有限的三季人，只见过三个季节还沾沾自喜，你和他说一年有四季他可以和你争几天几夜……”
妻子颜欢的手在赵希夷的大腿上轻轻地拍。赵希夷说：“那么多野生动物没有给他们吃草药，绝种了吗？”
赵立德乜斜着眼睛，说：“灭绝的动物还真不少。报纸上登过，全世界每天有几十个灭绝。看来你不光孤陋寡闻，还无知者无畏，《本草纲目》上记载的草药是中国几千年文化和智慧的结晶。我以前读过《黄帝内经》，知道世间万物都有内在联系，比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万事万物都要顺应四时天道。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不知道敬畏。”
颜欢挑了一块赵希夷爱吃的糖醋排骨放他碗里。赵希夷说：“反正草药就是垃圾。反正我只去正规的大医院看眼科。”
赵立德说：“面对好多疑难杂症，大医院都束手无策，全靠民间的草药大显神通。我们单位退休的唐主任，人家癌症晚期，大医院宣判了死刑。后来死马当活马医，去乡下找了一个祖传治癌症的医生。吃了几副草药，再去医院检查，医生都震惊了，以为他死了，哪晓得现在还生龙活虎的。”
赵希夷说：“这种一本正经瞎扯的故事，给我5分钟，我闭着眼睛给你编100个。”
赵立德大怒，骂道：“你就是一个不自知的可怜虫。自以为是！你懂多少？你学那点知识，才相当于大象尾巴上的一根毛，就狂妄无知地拿来当成整只大象。”
赵希夷的母亲以前没少见丈夫和儿子争吵，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她说：“不管怎么医，吃什么药，多一种治疗方法，就是多一个机会。了解了解，也没什么坏处。健康面前，放下偏见。”
颜欢把排骨喂到赵希夷嘴边。芝芝夹起一块回锅肉塞进赵立德的嘴里。父子俩总算暂时住了声。
赵希夷跟父亲的关系一直不算融洽。多年以来，父子俩时常对同一个事物发表不同的看法。一旦有分歧，便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他们以语言为刀剑，你来我往，彼此征伐。激烈时，双方脸色红胀，怒目圆睁，额头上直冒青筋，非得有他人拉开，两人才会气鼓鼓地散场。就拿创业这件事来说吧。赵立德对儿子创业开公司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眼中，做生意的无非是一个骗子去骗另外一群骗子，饥一顿，饱一顿，远不如当公务员或进事业单位有保障。比如像他，在公立学校当老师，没失业风险，安安稳稳地熬到退休，比在外面瞎混强多了。赵希夷开始创业没赚到钱的那几年，没少被为儿子的前途焦虑紧张的赵立德数落。为了逼儿子考公务员，赵立德不但不借钱支持儿子创业，还时常故意贬损儿子，给他难堪。赵希夷永远都忘不了父亲的嘲笑和白眼。有一天正吃午饭，父亲又絮絮叨叨哪个同事的女儿考上了公务员，哪个亲戚的儿子又升官了，话锋一转就骂他没出息，在社会上瞎混丢父母的脸，拉扯他到二十几岁，不但不回报父母，在家吃饭还不交生活费。赵希夷当即放下碗筷，吐掉了嘴里正在嚼的饭菜，泪流满面地摔门出去了。赵立德还在后面喊：滚，滚了就一辈子别回来。
作为父亲，赵立德的初心是好的。但赵希夷却认为父亲为他好的方法和态度存在巨大的问题。他想，自己以后一定不能那样对孩子，只要是走正道，不管孩子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如果物质上没能力，精神上他也会给孩子们支持。他会告诉孩子们：不要怕，勇敢去闯吧！不管结果怎么样，爸爸永远都在背后支持你们。
赵希夷跟颜欢谈恋爱后，父亲多少舒了一口气。在赵立德一贯的看法中，社会上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远不如国家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人单纯，容易知根知底。他担心他眼中的笨儿子在社会上找到那种只有容貌没有品行没有正经工作的女人结婚，不仅成周围人笑柄，还被一门亲毁三代。得知儿子的女朋友在事业单位上班，而且人本身也漂亮大方、品性纯和，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他对儿子的态度才稍有缓和。后来，随着赵希夷的公司情况越来越好，房子也买了一套又一套，孩子也生了俩，父子之间的关系才逐渐趋于正常。纵然如此，彼此争锋相对时，若无外人介入，谁也不会首先放下“武器”认输。
赵立德吃饭时喜欢小酌几杯，尤其是退休后。他的口头禅是：一天两顿酒，快活过神仙。滴酒不沾的赵希夷讥讽说：因为白酒是粮食酿的，所以白酒很有营养。对于这种相信谬论，拒绝接受科学的老顽固，你讲什么酒精是一级致癌物，那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听闻儿子这几年赚得比自己一辈子都多，赵立德有些欣喜，也有些失落。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在体制外刨食始终不够稳定。破产的生意人，世界上还少吗？也不多你一个。他还认为，身为父亲，永远都有批判儿子的权利。他用不屑的口吻说：不管你怎么蹦达，别说当中国首富，就是当我们这条街的首富都不可能。你就没那命。
饭后，赵立德坚持要带孙女去他所说的诊所治疗近视。颜欢对不情愿的赵希夷说：“爸是好意。我们去看看，也不是非要在那里治疗。”
赵希夷勉为其难，驾车带父亲和妻子儿女到了那家诊所。
诊所不大，只有一位穿白大褂的蓄着花白胡须的医生，两名配药的女性工作人员。墙上挂的图文介绍里说，近视、弱视、远视、散光、斜视等等各种视力问题都能在这里得到解决。墙上还挂着好多面红色锦旗，无声地炫耀着医生的妙手仁心。
带孩子来治眼睛的家长可真不少，在诊所门口排着长龙。好些外地人也听说这位医生的名气，满怀希望地带着孩子驾车数百里前来就医。
赵希夷从前面家长和医生的交谈中得知这家诊所的收费还真不便宜。一个疗程三个月，一个疗程差不多两三千元。按照医生的说法，需要坚持治疗三年。那些拿到药的家长看上去神情凝重又茫然。医生给开的药物大同小异，都是中草药和自制的眼滴液。眼滴液每天滴三次，每次滴后必须闭眼10分钟。眼滴液还分好几种。这两种眼滴液每次滴5滴，那两种每次滴8滴。一周后，这两种眼滴液每次滴8滴，那两种滴3滴。过段时间又按照规则怎么变换一下。中草药每三天煎服一次，喝两天，停一天，然后又怎么怎么。医生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严格按照规定用药，一定不能看电视玩手机，看书一定不能超过30分钟，否则疗效会大打折扣。
等得一肚子火的赵希夷，终于等到了就诊。但他并没有给医生介绍女儿芝芝眼睛的问题，而是狠狠逼视着医生的眼睛，说：“骗子！你知道自己是个骗子，还骗这么多人，良心痛不痛？”他声音不大，但字句非常清晰。
医生一愣，上下打量着这个中年人，来者不善的样子。在旁边等候就医的人，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在拆医生的台，看好戏的心态立马让等得乏味的他们精神起来，都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但见那医生也不慌，笑了笑，正了正坐姿，不急不缓地说：“年轻人，我从医几十年。要是骗子，这诊所早就开不下去了。”
赵希夷嘲笑说：“那些草根树皮怎么可能治疗近视，你懂不懂科学？”
矛刺过来，盾迎了上去。医生丝毫没露怯，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希望你要用开放的心态看待草药。现在日本韩国都很注重你所说的草根树皮的功效，反倒是有些中国人半罐子水，对草药一知半解，还拼命诋毁。”
赵希夷一脸鄙夷，说：“我还不信了，那些草药，那些滴眼液，就把近视治好了。”
医生点头笑笑，好似老师安抚爱问古怪问题却又跟不上学习进度的学生一般，说：“你的话证明了你完全不懂草药。为什么草药效果神奇？那是因为草药生于自然，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来治疗人体，是大自然送给人类的礼物，体现了人和大自然的和谐相处之道。这种抽象思维让你理解可能是有点难度。但我告诉你，自然万物都有内在关联。我们不能局限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赵希夷认为医生是在诡辩，但又头头是道，一时半会怕是说不赢他，便厉声道：“一派胡言。你就是一个昧着良心骗钱的歪货医生……”
在诊所外带孙子的赵立德才发现儿子对医生不敬，赶紧过来，骂道：“球经不懂，乱开黄腔，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个井底之蛙。在家里你说了人家医术不好，我没卵你，在外面还在说。真是光起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极其幼稚和愚蠢……”
医生稳操胜券那样自信地对赵立德摆摆手，轻言细语道：“你莫急，年轻人不懂，我跟他讲讲近视的原理。近视的形成是因为气血不足。气血为什么不足？最重要还是因为先天禀赋不足，肝肾亏损，所以需要中草药补气升血，使气血调和，然后再辅以我家祖传秘方制成的眼滴液，开窍明目就水到渠成……”
赵希夷还要说，被赵立德使劲推搡到了诊所外。
赵立德觉得有这样不懂事的儿子实在太丢脸，回头抱歉地对医生说：“对不起，医生，不要和他这种无知的人多费口舌，就像一个砍柴的对火箭专家说，你那个火箭应该烧柴，火箭专家要是跟他搭一句白就算输……”
赵希夷嘴角一抹笑，大步向停车场走去。颜欢跟芝芝紧随其后。
赵立德怒火中烧，无处发泄。他黑着脸，抱着坤坤慢腾腾地走，远远落在了后面。儿子太让他伤脑筋，还是孙子可爱。他歪着头盯着孙子胖嘟嘟的脸庞，问：“一个球经不懂的外行不能去嘲讽医生，对不对？”
坤坤说：“球经不懂的外行是什么意思？”
赵立德没想到那句话对孙子来说有些过于高深了，他说：“就是什么都不懂。打个比方，你妈妈刚才给你们买的这个冰淇淋，你不知道冰淇淋是怎么做成的，但是你就给姐姐乱说，这个雪糕是用天上掉下来的雨水加上糖做的，这就是球经不懂的外行。”
坤坤说：“哦。”
赵立德说：“球经不懂的外行不能去嘲讽医生，对不对？”
坤坤说：“嘲讽是什么意思？”
赵立德像是充气充到极限的气球，差点爆炸。他转念一想，孙子毕竟太小，不能怪他，又默默地放掉了气球里的气。
赵立德说：“嘲讽就是去笑别人，认为别人很差。比方说，姐姐本来很聪明，成绩很好，你还笑她，说她是个笨蛋。”
坤坤说：“哦。”
赵立德说：“一个球经不懂的外行不可以嘲讽医生，对不对？”
坤坤指了指前面牵着妈妈手的姐姐，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姐姐真的是个笨蛋。那天……”
赵立德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一个球经不懂的外行不能去嘲讽医生，对不对？”
坤坤眨巴眨巴眼睛，说：“球经不懂的外行是什么意思？”
赵立德差点把抱着的孙子扔出去，像他从前在课堂上对那些不认真听讲只知道捣乱的学生一样。
坤坤说：“我不喜欢医生。医生是坏人，要给我打针。”
树上的鸟儿被仰起头翻白眼的老头吓得一哆嗦，差点踩滑树枝掉下去。
赵立德恼怒地想，这孙子太混蛋了，假以时日，怕是会成为一个转移话题的艺术家。
3、老鼠仓
许智超的算盘打得很好。
他在详细分析了那支股票的情况之后，结合了马基的操盘手法，设想了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决定先让他的股票群的会员们先上。
张俊洋疑惑，为什么让他们先？
许智超解释道：“目前这个股价，前期可以让会员们的资金大批量涌入，一旦庄家发现异动之后，通常还会操纵股票继续下跌，下跌洗盘的过程中，有些会员会因为恐慌在低价位卖票。那时候，我们再慢慢抄底，接一些票过来。事后，股票回升赚钱了，那些卖票的会员会更加追捧我，反而埋怨自己的不坚定。”
张俊洋说：“资本果然是血淋淋的。任何一个人要想取得巨大的成功，都得建立在别人的尸骨之上。”
果然，不出许智超所料，之后两周，股票的走势基本符合预期。张俊洋四处凑钱一共80万，跟随许智超的脚步全部投了进去，不过他没敢配资加杠杆。他胆子小。既然许智超确定了迟早要涨，那我稳赚就行，也不用担惊受怕。
然而，再后面的股票走势却让许智超失算了。庄家不断的砸盘，股价连续跌停，利空消息不断，证监会发过了一次关注函，很快，又发了一次。不久，许智超手里的现金因为支付利息和追加保证金被迅速耗尽了。
按照许智超的设想，庄家早该通过释放利好、炒作概念、虚假并购等方式拉升股价了。所以，每次接到配资公司让补保证金的电话，他不但不担心，反而觉得自己正处于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破晓的那一丝曙光马上就要到来，股票即将暴涨，他将一战成名。在这种执念下，他不断以高息为诱饵找身边的亲朋友好友借钱。他舍不得割肉清仓哪怕一股股票。他始终如一地坚信自己的眼光。
他还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今天没好消息，是在酝酿更大更好的消息。明天股票应该拉升了。”在一日复一日的期盼中，市场上却传出该股票即将退市的消息。
许智超开始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之中。他说：“我熟悉马基的操盘风格，以前他操盘的股票是从不涨停，从不跌停，非常稳健。现在不一样，像个疯子一样上蹿下跳，毫无章法。我也拿不准了。”
许智超鼓动张俊洋装作无心的样子，去问问马基这只股票会怎么走。
“你就说你的朋友买了这只股票，请他给点意见。”
张俊洋一再推辞。他怕被马基发现自己干过的事情。可许智超心急如焚，不断地烦扰他祈求他，“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像和尚念经一样单调乏味，翻来覆去。没两天，张俊洋便感觉耳朵好似成了许智超吐口水专用的垃圾桶。睡觉的时候，耳朵在梦里变成了两只嗡嗡嗡的苍蝇，吵得他做梦都不清净。再这样下去，不光许智超得疯，他自己也会疯。
张俊洋忐忑不安地找到马基，一顿东拉西扯，自然，又免不了被马基批判一通。告别时，他才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问起了那支股票。
张俊洋的无心，在马基看来很可疑。但他还是告诉张俊洋说：“那只股票出现了很多老鼠仓，在等庄家抬轿子。你想想，庄家会成全他们吗？只要庄家的筹码没收集够，肯定不会上拉。所以，他们的资金必须滚出去！否则，必然将他们打爆……”
张俊洋回到许智超办公室的时候，许智超正在被配资公司催交保证金。配资公司说，要不是老客户的话，昨天就该强制平仓了。许智超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凑钱，但还是答应尽快打款。
张俊洋说：“他没有坐庄这支股票，我们搞错了。他说他也不看好这支股，很可能会退市。我听他那样说，赶紧就卖了。”
许智超说：“你欺骗我。今天开盘无量跌停，根本卖不掉。不过我是你，也会欺骗我的。我不怪你！”
张俊洋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知道很多。但我不能说。这支股票注定了很多人必须要输，尤其是玩高杠杆的。”
许智超明白了。这支股票能赚钱，但高杠杆资金恐怕熬不过去。
下一个交易日，仍然是跌停。
许智超算了一下，神情黯然地说：“破产了。”
张俊洋庆幸自己没有玩杠杆，安慰他说：“想开点，你只是运气不好。不管怎么说，人还在，花还开。一切可以重头开始。”
许智超说：“不是运气，是对手。马基这次玩死我，是因为我轻敌了。下一次，我定会赢他。”
张俊洋说：“我看好你。”
许智超说：“以前他经常在我耳边强调要控制风险，但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住内心的贪婪。现在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应该严守股票操作纪律，直至成为一种习惯。股市上稍微有一点利好的时候，人的侥幸心理就很容易占上风。股市是一个人性放大器，知易行难！”说完，他捏紧拳头，对着空气就是一拳。收拳后，他说：“不管怎么样，我终将超越他。”
配资公司又打来电话，说许智超的股票账户爆仓了，强制平仓之后还倒欠配资公司钱，让他赶紧打钱。许智超轻轻地说，他已经跳楼了，你们去另一个世界找他吧。说完，挂了电话。
张俊洋很紧张地盯着他。
电话又响了，许智超看了一眼，毫无征兆地突然暴怒，将电话狠狠地砸在地板上，碎片像一群被惊吓的鸟一样四散开去。然后，他偏偏倒倒地走了几步，像被砍的树一样倒在沙发上。张俊洋在一边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许智超就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天花板。
窗外的夜色渐渐浓了起来。张俊洋想离开，又担心许智超出意外。他正在犹豫该如何做的时候，许智超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居然带上了一丝笑容。
许智超说：“他拥有十个亿也没什么值得可以羡慕的。他应该羡慕我在破产的时候，仍然拥有一种躺在一千亿一万亿钱堆上的幸福感。你知道吗？这种幸福感，我有。就是现在，我有！”
张俊洋暗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嘛。不管怎么说，许智超没有做出跳楼的架势，张俊洋就松了一口气，开始用语言宽他的心，说：“我也不羡慕他！我只佩服你！”
“由此可以证明，我的能力比他强。”许智超居然嘿嘿地笑出了声。
“那必须的！等我的股票赚了钱，我把那三十万还给你。你还可以赚更多。”张俊洋觉得有必要给许智超一点希望。虽然自己肯定不会还那三十万，但如果因为给了别人一线希望，而救了人一命，也算是一件功德。
许智超木木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挂着的笑容却像是从洞房花烛夜里的新郎官脸上借过来的，跟他本身的状态非常地格格不入。
“他认为自己是人类中十万分之一的顶尖精英男。其实我自视比他更高，我至少要成为人类中百万分之一的超级精英男！”
“你可以的。”
“他是个很冷酷，不怎么在乎别人感受的人。你知道吗？他会为自己的精子感到骄傲。他使用后的安全套从不像别人直接扔进垃圾桶，他会清洗一遍又一遍，然后扔进马桶冲进下水道。他特别担心别有用心的女人会盗取他的精子干坏事。”
“哇，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他得意起来，眼神放射出异样的光彩。“他的目标是生30个儿女，并把他们培养成顶尖级精英。他很聪明，知道多生孩子是巩固财富的好办法。现在国内很多土豪都在这样玩，通过联姻的方式强强联合。你算一算，如果他有几十个孩子。他是亿万富翁。三十年后，他的孩子联姻的对象也都是亿万富翁，他跟几十个亿万富翁成了亲家，能够操纵的事情会有多少？三十年后再三十年，他的孙子辈又该成亲了。你想想看，怎么得了？资本通过血缘联合，固化阶层，将造成大量的垄断和不平等，并将把普通人获得财富的机会逐渐破坏掉，封死普通人的上升阶梯。”
“那普通人怎么办？”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进深渊。我要加入他们，甚至比他们更好。我的目标是生40个。”
“我就知道，你比他厉害！”
“他不结婚，专找高智商、身材好、年轻乖巧的美女生孩子。他的女朋友必须是处女，不能超过二十二岁。他的女朋友必须宽容，允许他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为什么那个女人能得他欢心，不仅仅是允许他找，还帮着他找。”
“你也可以找一个那样的女人！”
诈尸一般，许智超突然挺直背坐立起来，大声咆哮说：“我说过，我不是要像他一样，我是要超越他！”
张俊洋被唬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不仅不结婚，我还不恋爱，连女朋友都不找。看看谁比谁狠。”说完，他又直挺挺躺倒在沙发上。
“女朋友还是要找的，不然怎么生40个娃？”张俊洋生怕再刺激到许智超，说话变得异常小心，语调柔和得好似微风吹拂着细雨。
“他在美国买了二十个顶级卵子。卵子的要求非常高，母体必须是金发碧眼、白人肤色、颜值高、发色浅的模特或者博士。美国普通卵子的价格大概两三万美元，他购买的价格要贵一倍。”说到这里，许智超鬼魅一笑，说：“至于我怎么生娃，你应该知道了吧？我要去美国买四十个顶级卵子。”
张俊洋听得目瞪口呆。我去，你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以前居然没看出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不是瞎编的吗？”
“我当然知道。”许智超越发得意起来，仿佛知道别人的隐私是一件特别自豪的事情。照他现在的状态，你在他的脑门上刻上几个大字：我知道马基很多隐私。他会感觉特别光彩。
“在我们公司里，对他最知根知底的人非我莫属。到一家公司里上班，调查老板的底细，那可是太有必要了。你了解他的程度，远不如我。作为一名员工，最重要的事不是把工作做得怎么样，而是要把老板的底细摸清楚。调查他，观察他，分析他，学习他，超越他。这才是一名合格的员工。”
听许智超有理有节地说话，张俊洋觉得他应该是从破产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然而，他刚想找理由告辞时，却发现许智超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现在，在许智超口中，他之所以被马基开除，是因为他的颜值对马基构成了威胁。
“我比他年轻，面相比他好。普通的帅哥和我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就算这次我破产了，也会有富婆愿意包养我的。等着我，看我东山再起！”
看着那一张胖脸透出的盲目的自信，张俊洋觉得又好笑又荒诞。
许智超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俊洋，说：“兄弟，我看出来了。”
张俊洋莫名有些紧张，问他看出了什么。
“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赚钱。”他上前拍了拍张俊洋的肩膀，又拍拍自己的胸脯，郑重其事地说，“很明显，我就是那个人。”
“不不不……”
“喜欢钱吗？兄弟？”他的笑容和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像系错纽扣位置的衣服一样，看上去不怎么对劲。
“喜欢……不……”
“很好！只要你也喜欢钱，那咱们就是好兄弟！”
1、装修这件事
何明诚的装修生意越来越好，像风调雨顺的庄稼，势头喜人。这主要是得益于他做人做事口碑不错的缘故。装修过的业主们热心为他转介绍新客户，极大地降低了他签单的难度，省去了他大量的广告费和人力成本。
有些装修公司在生意好的时候，会因为工程质量监管跟不上，在装修过程中频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导致业主不满意，从而花大精力推诿责任或与业主扯皮。问题累积多了，如同蚁群摧毁大坝一样，让装修公司不可避免地落入臭名远扬的衰败境地。何明诚非常重视客户服务和工程质量问题。而满意的客户服务是建立在良好的工程质量基础之上的。为了确保工程质量不出问题，他把公司的利润看得比同行薄一些。很多装修公司，在接到客户的订单之后，直接把合同金额的25%—40%据为己有，剩下的留给外包的项目经理。
项目经理手下有一支由不同工种的工人组成的装修队伍。 项目经理会跟一家或同时跟多家装修公司合作，给装修公司交纳数额不等的保证金，按照设计师的施工图纸施工，并且接受装修公司的监督。如果装修公司按照40%的合同金额提成，项目经理为了赚钱，就只有偷工减料或想办法让客户增加其他开支。
何明诚为了让项目经理们有利润，工人们有干劲，确保工程能按时按质按量完成，自己只拿合同金额的12—18%。项目经理们都喜欢跟他合作。除此之外，何明诚压缩各种成本，夫妻俩负责设计画图，苏真真负责客户的接待和沟通，另外再招了两名文员处理杂事，他没有再招业务员，也不打付费广告，平常就在网上发一下免费的广告信息或者去楼盘发传单。
有一个叫赵希夷的客户，也是租的宁燕的写字楼开公司，做的是影楼婚庆行业一站式网络服务平台，主要是为川内的影楼婚庆公司、摄影工作室提供器材耗材的集中采购、活动策划、员工培训、后期制作等服务。他在宁燕的租客群里看见了何明诚的广告，打电话咨询之后，周末就到了何明诚的公司。苏真真接待了他。
赵希夷之前装修过两次房子。第一次装修时，他对比了几家装修公司的报价，感觉有些贵。他听人说，找那种手下有几个工人的“装修游击队”会省好些钱，毕竟他们没有装修公司的办公成本。于是，他找了一个在小区外面揽活的“装修游击队”。“装修游击队”报价低廉，承诺工程质量跟大装修公司一模一样。装修队的工头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那眼神、表情、说话，比哈巴狗都友善忠诚。赵希夷不忍心怀疑他，如同正常人不忍心怀疑小孩会拐卖大人一样。他按照工头的要求交了三万块首期款。前几天，工人干活还正常，后来就拖拖拉拉的推说忙不过来，再过些日子，工头的电话就打不通了，再也找不到人。吃一堑长一智，赵希夷只得自己摸索了整个装修流程，按照流程分别找不同的工人来干活。工人们所开的工价，他不但不砍，还给工人们保证，做得好额外奖励。工人们毫无例外的，对自己的手艺都赞不绝口，保证会给他把活儿干巴适。赵希夷每次去装修工地上时都给工人们买烟买水，还请收工后的工人们到餐馆喝过两回。他的想法很简单，人与人交往只要将心比心，别人也不会亏待自己。结果，工人们又给他上了一课。瓦工活还没完，就说电瓶车被偷了，恳求他预支工资。他没好意思拒绝。结果，等瓦工做完之后，好多砖都是空鼓。卫生间的排水坡度也不够，每次洗完澡，卫生间地面总有一滩积水，需要用拖把去吸干。油漆工做完活儿十来天，有些墙面就开裂掉皮。此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
赵希夷说：“我给工人们打电话，请求他们回来帮忙处理一下，最终，没有一个人回来。”
苏真真说：“我听那些项目经理说，工人的管理是很大的麻烦。有些工人脾气大，有些工人手艺差，有些工人喜欢偷奸耍滑。有些工人自己装修完房子后都怨声载道，抱怨别的工人坑了自己。做油漆工的抱怨被瓦工坑。做瓦工的抱怨被水电工坑。手艺好人品好的工人太难得，他们手里常年接不完的活儿。你不认识他们，通常是请不到的。”
赵希夷第二次装修时，就选了一家装修公司。没交定金之前，工作人员的态度热情似火。定金交了之后，装修公司对他就像韩信针对项羽一样搞起了十面埋伏，比如多算施工面积，故意漏报项目以便后期再增项，施工工艺不写明，材料品牌型号不写清楚等等。说好的是三个月完工，结果硬生生拖了差不多一年。最后一算，装修总费用比签合同的金额多了60%。
赵希夷说：“还没交定金的时候，销售说，你交了钱什么都不用管，只等拎包入住。后来他们拖延工期，催我交款却很积极。前期所有承诺的东西，后面都抵赖。我不光给了钱，还得求着他们做事。好不容易装修完，还是各种问题一大堆。比如卫生间的地漏返臭，但合同里明明说的是用防臭地漏。这么点钱都省。我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偷工减料了还没暴露出来。”
苏真真说：“这些公司是短期赚一笔钱，过一两年口碑坏了，又换一个公司名字继续。毕竟很多客户一辈子也只装修一两回房子，他们也不图你成为回头客。”
赵希夷即将开始的第三次装修，是父母买的新房。他碰巧发现何明诚的公司地址距离父母新房不远，而且大家都是租的同一个房东的房子开公司，便决定上门了解一下。
赵希夷说：“我自己也开公司，也天天跟客户打交道。但从不敢这么套路客户。作为客户，我的目标是装修便宜质量还好，而装修公司的目标是利润越高越好。双方的目标互相矛盾但又需要统一。我现在愿意把价格给到位，你们如何让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我所希望的呢？”
苏真真说：“如果我们有幸能够得到周哥你的信任，负责装修你的房子。我们收了你的费用，主观上肯定会想用好的材料，高标准的施工，帮你把事儿办好。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把我们装修公司提防着点。实际上我们也希望客户能提防着点，不要完全信任我们。装修过程中，客户最好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多到工地拍照，了解装修情况。这样，我们可以一起携手，把装修过程中出问题的几率控制在极低的范围内。客户不能完全指望装修公司的良心。毕竟，良心不好的装修公司也爱夸自己最有良心，而实际上转头就宰客户。工人师傅看见客户经常去现场，即使想偷工减料，也会有所收敛。当然，我们自己也会给客户拍照，也会监督工人。但是，还是希望客户能参与进来。共同监督，效果应该会更好。”
赵希夷说：“你说得不错，但是我还是没看出你们跟其他装修公司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我还不敢选你们。”
苏真真打开手机的一个QQ群，递给赵希夷看，“我们的客户会被拉进一个QQ群里。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在群里反映。你进群之后，会看见其他人反馈装修过程中的各种各样问题。装修房子是一件很繁杂的事情，很难有百分百的满意，难免会有一些小瑕疵。毕竟工序多，涉及到每家每户的情况又不一样，包括工人的状态都不是绝对稳定，手艺也不是完全没有误差。但是任何一个问题，我们公司都不会回避，都会想办法为客户解决。如果砖没贴好，该砸就砸，成本由我们公司承担。我们之所以把你们聚集在一起，让你们畅所欲言，就是有把事情做好的意愿和信心。毕竟，你到其他装修公司去，他们根本不敢像我们这样做。至于为什么不敢，你应该想得到。”
2、近视引发的矛盾
赵希夷拜访完装修公司后，回到父母家。
赵希夷大学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开了一家公司。公司开在金牛区，父母家在双流区。那时，他晚上很少回家，通常就睡公司沙发。结婚前夕，他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如今，他有了两个孩子，大女儿芝芝念三年级，小儿子坤坤在幼儿园读大班。正常情况下，他带着妻子儿女隔一周回一次双流的父母的家，隔一周回一次温江的岳父岳母的家。
午餐时，他把了解的装修公司情况反馈给父母，也谈了一下自己的感受。他说这个公司虽然小，但感觉还算靠谱，可以考虑。之后，又说起芝芝的眼睛有些近视了，一百多度，打算去医院眼科找医生瞧瞧。父亲赵立德说，他听说双流老城区有一家诊所专门治疗近视，用草药和滴眼液就能治好，厉害得很。
赵希夷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一个街边的小诊所都敢夸海口说能治疗近视，一定是骗子。用草药不可能有效的，你说的那个肯定是歪医生。”
赵立德说：“你又不懂医学，凭什么说人家是骗子？你说草药没效果，为啥医院药店都有卖？从古至今，世世代代中国人的身体健康离不开草药。”
赵希夷说：“那些外国人从没用过草药，人家怎么健康活到现在的？”
父子俩对话的风格向来是直来直去，直线一样从不拐弯。他们脑子里第一反应时冒出来什么话，就将什么话化作直拳直奔对方面门。一旦观点不同，只消几句话，父子之间的火药味就会浓起来。
赵立德说：“和你这种无知的人争论拉低我的水平。草药的奥妙和神奇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永远都理解不了的！就像见识有限的三季人，只见过三个季节还沾沾自喜，你和他说一年有四季他可以和你争几天几夜……”
妻子颜欢的手在赵希夷的大腿上轻轻地拍。赵希夷说：“那么多野生动物没有给他们吃草药，绝种了吗？”
赵立德乜斜着眼睛，说：“灭绝的动物还真不少。报纸上登过，全世界每天有几十个灭绝。看来你不光孤陋寡闻，还无知者无畏，《本草纲目》上记载的草药是中国几千年文化和智慧的结晶。我以前读过《黄帝内经》，知道世间万物都有内在联系，比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万事万物都要顺应四时天道。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不知道敬畏。”
颜欢挑了一块赵希夷爱吃的糖醋排骨放他碗里。赵希夷说：“反正草药就是垃圾。反正我只去正规的大医院看眼科。”
赵立德说：“面对好多疑难杂症，大医院都束手无策，全靠民间的草药大显神通。我们单位退休的唐主任，人家癌症晚期，大医院宣判了死刑。后来死马当活马医，去乡下找了一个祖传治癌症的医生。吃了几副草药，再去医院检查，医生都震惊了，以为他死了，哪晓得现在还生龙活虎的。”
赵希夷说：“这种一本正经瞎扯的故事，给我5分钟，我闭着眼睛给你编100个。”
赵立德大怒，骂道：“你就是一个不自知的可怜虫。自以为是！你懂多少？你学那点知识，才相当于大象尾巴上的一根毛，就狂妄无知地拿来当成整只大象。”
赵希夷的母亲以前没少见丈夫和儿子争吵，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她说：“不管怎么医，吃什么药，多一种治疗方法，就是多一个机会。了解了解，也没什么坏处。健康面前，放下偏见。”
颜欢把排骨喂到赵希夷嘴边。芝芝夹起一块回锅肉塞进赵立德的嘴里。父子俩总算暂时住了声。
赵希夷跟父亲的关系一直不算融洽。多年以来，父子俩时常对同一个事物发表不同的看法。一旦有分歧，便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他们以语言为刀剑，你来我往，彼此征伐。激烈时，双方脸色红胀，怒目圆睁，额头上直冒青筋，非得有他人拉开，两人才会气鼓鼓地散场。就拿创业这件事来说吧。赵立德对儿子创业开公司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眼中，做生意的无非是一个骗子去骗另外一群骗子，饥一顿，饱一顿，远不如当公务员或进事业单位有保障。比如像他，在公立学校当老师，没失业风险，安安稳稳地熬到退休，比在外面瞎混强多了。赵希夷开始创业没赚到钱的那几年，没少被为儿子的前途焦虑紧张的赵立德数落。为了逼儿子考公务员，赵立德不但不借钱支持儿子创业，还时常故意贬损儿子，给他难堪。赵希夷永远都忘不了父亲的嘲笑和白眼。有一天正吃午饭，父亲又絮絮叨叨哪个同事的女儿考上了公务员，哪个亲戚的儿子又升官了，话锋一转就骂他没出息，在社会上瞎混丢父母的脸，拉扯他到二十几岁，不但不回报父母，在家吃饭还不交生活费。赵希夷当即放下碗筷，吐掉了嘴里正在嚼的饭菜，泪流满面地摔门出去了。赵立德还在后面喊：滚，滚了就一辈子别回来。
作为父亲，赵立德的初心是好的。但赵希夷却认为父亲为他好的方法和态度存在巨大的问题。他想，自己以后一定不能那样对孩子，只要是走正道，不管孩子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如果物质上没能力，精神上他也会给孩子们支持。他会告诉孩子们：不要怕，勇敢去闯吧！不管结果怎么样，爸爸永远都在背后支持你们。
赵希夷跟颜欢谈恋爱后，父亲多少舒了一口气。在赵立德一贯的看法中，社会上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远不如国家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人单纯，容易知根知底。他担心他眼中的笨儿子在社会上找到那种只有容貌没有品行没有正经工作的女人结婚，不仅成周围人笑柄，还被一门亲毁三代。得知儿子的女朋友在事业单位上班，而且人本身也漂亮大方、品性纯和，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他对儿子的态度才稍有缓和。后来，随着赵希夷的公司情况越来越好，房子也买了一套又一套，孩子也生了俩，父子之间的关系才逐渐趋于正常。纵然如此，彼此争锋相对时，若无外人介入，谁也不会首先放下“武器”认输。
赵立德吃饭时喜欢小酌几杯，尤其是退休后。他的口头禅是：一天两顿酒，快活过神仙。滴酒不沾的赵希夷讥讽说：因为白酒是粮食酿的，所以白酒很有营养。对于这种相信谬论，拒绝接受科学的老顽固，你讲什么酒精是一级致癌物，那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听闻儿子这几年赚得比自己一辈子都多，赵立德有些欣喜，也有些失落。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在体制外刨食始终不够稳定。破产的生意人，世界上还少吗？也不多你一个。他还认为，身为父亲，永远都有批判儿子的权利。他用不屑的口吻说：不管你怎么蹦达，别说当中国首富，就是当我们这条街的首富都不可能。你就没那命。
饭后，赵立德坚持要带孙女去他所说的诊所治疗近视。颜欢对不情愿的赵希夷说：“爸是好意。我们去看看，也不是非要在那里治疗。”
赵希夷勉为其难，驾车带父亲和妻子儿女到了那家诊所。
诊所不大，只有一位穿白大褂的蓄着花白胡须的医生，两名配药的女性工作人员。墙上挂的图文介绍里说，近视、弱视、远视、散光、斜视等等各种视力问题都能在这里得到解决。墙上还挂着好多面红色锦旗，无声地炫耀着医生的妙手仁心。
带孩子来治眼睛的家长可真不少，在诊所门口排着长龙。好些外地人也听说这位医生的名气，满怀希望地带着孩子驾车数百里前来就医。
赵希夷从前面家长和医生的交谈中得知这家诊所的收费还真不便宜。一个疗程三个月，一个疗程差不多两三千元。按照医生的说法，需要坚持治疗三年。那些拿到药的家长看上去神情凝重又茫然。医生给开的药物大同小异，都是中草药和自制的眼滴液。眼滴液每天滴三次，每次滴后必须闭眼10分钟。眼滴液还分好几种。这两种眼滴液每次滴5滴，那两种每次滴8滴。一周后，这两种眼滴液每次滴8滴，那两种滴3滴。过段时间又按照规则怎么变换一下。中草药每三天煎服一次，喝两天，停一天，然后又怎么怎么。医生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严格按照规定用药，一定不能看电视玩手机，看书一定不能超过30分钟，否则疗效会大打折扣。
等得一肚子火的赵希夷，终于等到了就诊。但他并没有给医生介绍女儿芝芝眼睛的问题，而是狠狠逼视着医生的眼睛，说：“骗子！你知道自己是个骗子，还骗这么多人，良心痛不痛？”他声音不大，但字句非常清晰。
医生一愣，上下打量着这个中年人，来者不善的样子。在旁边等候就医的人，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在拆医生的台，看好戏的心态立马让等得乏味的他们精神起来，都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但见那医生也不慌，笑了笑，正了正坐姿，不急不缓地说：“年轻人，我从医几十年。要是骗子，这诊所早就开不下去了。”
赵希夷嘲笑说：“那些草根树皮怎么可能治疗近视，你懂不懂科学？”
矛刺过来，盾迎了上去。医生丝毫没露怯，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希望你要用开放的心态看待草药。现在日本韩国都很注重你所说的草根树皮的功效，反倒是有些中国人半罐子水，对草药一知半解，还拼命诋毁。”
赵希夷一脸鄙夷，说：“我还不信了，那些草药，那些滴眼液，就把近视治好了。”
医生点头笑笑，好似老师安抚爱问古怪问题却又跟不上学习进度的学生一般，说：“你的话证明了你完全不懂草药。为什么草药效果神奇？那是因为草药生于自然，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来治疗人体，是大自然送给人类的礼物，体现了人和大自然的和谐相处之道。这种抽象思维让你理解可能是有点难度。但我告诉你，自然万物都有内在关联。我们不能局限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赵希夷认为医生是在诡辩，但又头头是道，一时半会怕是说不赢他，便厉声道：“一派胡言。你就是一个昧着良心骗钱的歪货医生……”
在诊所外带孙子的赵立德才发现儿子对医生不敬，赶紧过来，骂道：“球经不懂，乱开黄腔，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个井底之蛙。在家里你说了人家医术不好，我没卵你，在外面还在说。真是光起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极其幼稚和愚蠢……”
医生稳操胜券那样自信地对赵立德摆摆手，轻言细语道：“你莫急，年轻人不懂，我跟他讲讲近视的原理。近视的形成是因为气血不足。气血为什么不足？最重要还是因为先天禀赋不足，肝肾亏损，所以需要中草药补气升血，使气血调和，然后再辅以我家祖传秘方制成的眼滴液，开窍明目就水到渠成……”
赵希夷还要说，被赵立德使劲推搡到了诊所外。
赵立德觉得有这样不懂事的儿子实在太丢脸，回头抱歉地对医生说：“对不起，医生，不要和他这种无知的人多费口舌，就像一个砍柴的对火箭专家说，你那个火箭应该烧柴，火箭专家要是跟他搭一句白就算输……”
赵希夷嘴角一抹笑，大步向停车场走去。颜欢跟芝芝紧随其后。
赵立德怒火中烧，无处发泄。他黑着脸，抱着坤坤慢腾腾地走，远远落在了后面。儿子太让他伤脑筋，还是孙子可爱。他歪着头盯着孙子胖嘟嘟的脸庞，问：“一个球经不懂的外行不能去嘲讽医生，对不对？”
坤坤说：“球经不懂的外行是什么意思？”
赵立德没想到那句话对孙子来说有些过于高深了，他说：“就是什么都不懂。打个比方，你妈妈刚才给你们买的这个冰淇淋，你不知道冰淇淋是怎么做成的，但是你就给姐姐乱说，这个雪糕是用天上掉下来的雨水加上糖做的，这就是球经不懂的外行。”
坤坤说：“哦。”
赵立德说：“球经不懂的外行不能去嘲讽医生，对不对？”
坤坤说：“嘲讽是什么意思？”
赵立德像是充气充到极限的气球，差点爆炸。他转念一想，孙子毕竟太小，不能怪他，又默默地放掉了气球里的气。
赵立德说：“嘲讽就是去笑别人，认为别人很差。比方说，姐姐本来很聪明，成绩很好，你还笑她，说她是个笨蛋。”
坤坤说：“哦。”
赵立德说：“一个球经不懂的外行不可以嘲讽医生，对不对？”
坤坤指了指前面牵着妈妈手的姐姐，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姐姐真的是个笨蛋。那天……”
赵立德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一个球经不懂的外行不能去嘲讽医生，对不对？”
坤坤眨巴眨巴眼睛，说：“球经不懂的外行是什么意思？”
赵立德差点把抱着的孙子扔出去，像他从前在课堂上对那些不认真听讲只知道捣乱的学生一样。
坤坤说：“我不喜欢医生。医生是坏人，要给我打针。”
树上的鸟儿被仰起头翻白眼的老头吓得一哆嗦，差点踩滑树枝掉下去。
赵立德恼怒地想，这孙子太混蛋了，假以时日，怕是会成为一个转移话题的艺术家。
3、老鼠仓
许智超的算盘打得很好。
他在详细分析了那支股票的情况之后，结合了马基的操盘手法，设想了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决定先让他的股票群的会员们先上。
张俊洋疑惑，为什么让他们先？
许智超解释道：“目前这个股价，前期可以让会员们的资金大批量涌入，一旦庄家发现异动之后，通常还会操纵股票继续下跌，下跌洗盘的过程中，有些会员会因为恐慌在低价位卖票。那时候，我们再慢慢抄底，接一些票过来。事后，股票回升赚钱了，那些卖票的会员会更加追捧我，反而埋怨自己的不坚定。”
张俊洋说：“资本果然是血淋淋的。任何一个人要想取得巨大的成功，都得建立在别人的尸骨之上。”
果然，不出许智超所料，之后两周，股票的走势基本符合预期。张俊洋四处凑钱一共80万，跟随许智超的脚步全部投了进去，不过他没敢配资加杠杆。他胆子小。既然许智超确定了迟早要涨，那我稳赚就行，也不用担惊受怕。
然而，再后面的股票走势却让许智超失算了。庄家不断的砸盘，股价连续跌停，利空消息不断，证监会发过了一次关注函，很快，又发了一次。不久，许智超手里的现金因为支付利息和追加保证金被迅速耗尽了。
按照许智超的设想，庄家早该通过释放利好、炒作概念、虚假并购等方式拉升股价了。所以，每次接到配资公司让补保证金的电话，他不但不担心，反而觉得自己正处于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破晓的那一丝曙光马上就要到来，股票即将暴涨，他将一战成名。在这种执念下，他不断以高息为诱饵找身边的亲朋友好友借钱。他舍不得割肉清仓哪怕一股股票。他始终如一地坚信自己的眼光。
他还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今天没好消息，是在酝酿更大更好的消息。明天股票应该拉升了。”在一日复一日的期盼中，市场上却传出该股票即将退市的消息。
许智超开始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之中。他说：“我熟悉马基的操盘风格，以前他操盘的股票是从不涨停，从不跌停，非常稳健。现在不一样，像个疯子一样上蹿下跳，毫无章法。我也拿不准了。”
许智超鼓动张俊洋装作无心的样子，去问问马基这只股票会怎么走。
“你就说你的朋友买了这只股票，请他给点意见。”
张俊洋一再推辞。他怕被马基发现自己干过的事情。可许智超心急如焚，不断地烦扰他祈求他，“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像和尚念经一样单调乏味，翻来覆去。没两天，张俊洋便感觉耳朵好似成了许智超吐口水专用的垃圾桶。睡觉的时候，耳朵在梦里变成了两只嗡嗡嗡的苍蝇，吵得他做梦都不清净。再这样下去，不光许智超得疯，他自己也会疯。
张俊洋忐忑不安地找到马基，一顿东拉西扯，自然，又免不了被马基批判一通。告别时，他才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问起了那支股票。
张俊洋的无心，在马基看来很可疑。但他还是告诉张俊洋说：“那只股票出现了很多老鼠仓，在等庄家抬轿子。你想想，庄家会成全他们吗？只要庄家的筹码没收集够，肯定不会上拉。所以，他们的资金必须滚出去！否则，必然将他们打爆……”
张俊洋回到许智超办公室的时候，许智超正在被配资公司催交保证金。配资公司说，要不是老客户的话，昨天就该强制平仓了。许智超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凑钱，但还是答应尽快打款。
张俊洋说：“他没有坐庄这支股票，我们搞错了。他说他也不看好这支股，很可能会退市。我听他那样说，赶紧就卖了。”
许智超说：“你欺骗我。今天开盘无量跌停，根本卖不掉。不过我是你，也会欺骗我的。我不怪你！”
张俊洋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知道很多。但我不能说。这支股票注定了很多人必须要输，尤其是玩高杠杆的。”
许智超明白了。这支股票能赚钱，但高杠杆资金恐怕熬不过去。
下一个交易日，仍然是跌停。
许智超算了一下，神情黯然地说：“破产了。”
张俊洋庆幸自己没有玩杠杆，安慰他说：“想开点，你只是运气不好。不管怎么说，人还在，花还开。一切可以重头开始。”
许智超说：“不是运气，是对手。马基这次玩死我，是因为我轻敌了。下一次，我定会赢他。”
张俊洋说：“我看好你。”
许智超说：“以前他经常在我耳边强调要控制风险，但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住内心的贪婪。现在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应该严守股票操作纪律，直至成为一种习惯。股市上稍微有一点利好的时候，人的侥幸心理就很容易占上风。股市是一个人性放大器，知易行难！”说完，他捏紧拳头，对着空气就是一拳。收拳后，他说：“不管怎么样，我终将超越他。”
配资公司又打来电话，说许智超的股票账户爆仓了，强制平仓之后还倒欠配资公司钱，让他赶紧打钱。许智超轻轻地说，他已经跳楼了，你们去另一个世界找他吧。说完，挂了电话。
张俊洋很紧张地盯着他。
电话又响了，许智超看了一眼，毫无征兆地突然暴怒，将电话狠狠地砸在地板上，碎片像一群被惊吓的鸟一样四散开去。然后，他偏偏倒倒地走了几步，像被砍的树一样倒在沙发上。张俊洋在一边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许智超就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天花板。
窗外的夜色渐渐浓了起来。张俊洋想离开，又担心许智超出意外。他正在犹豫该如何做的时候，许智超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居然带上了一丝笑容。
许智超说：“他拥有十个亿也没什么值得可以羡慕的。他应该羡慕我在破产的时候，仍然拥有一种躺在一千亿一万亿钱堆上的幸福感。你知道吗？这种幸福感，我有。就是现在，我有！”
张俊洋暗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嘛。不管怎么说，许智超没有做出跳楼的架势，张俊洋就松了一口气，开始用语言宽他的心，说：“我也不羡慕他！我只佩服你！”
“由此可以证明，我的能力比他强。”许智超居然嘿嘿地笑出了声。
“那必须的！等我的股票赚了钱，我把那三十万还给你。你还可以赚更多。”张俊洋觉得有必要给许智超一点希望。虽然自己肯定不会还那三十万，但如果因为给了别人一线希望，而救了人一命，也算是一件功德。
许智超木木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挂着的笑容却像是从洞房花烛夜里的新郎官脸上借过来的，跟他本身的状态非常地格格不入。
“他认为自己是人类中十万分之一的顶尖精英男。其实我自视比他更高，我至少要成为人类中百万分之一的超级精英男！”
“你可以的。”
“他是个很冷酷，不怎么在乎别人感受的人。你知道吗？他会为自己的精子感到骄傲。他使用后的安全套从不像别人直接扔进垃圾桶，他会清洗一遍又一遍，然后扔进马桶冲进下水道。他特别担心别有用心的女人会盗取他的精子干坏事。”
“哇，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他得意起来，眼神放射出异样的光彩。“他的目标是生30个儿女，并把他们培养成顶尖级精英。他很聪明，知道多生孩子是巩固财富的好办法。现在国内很多土豪都在这样玩，通过联姻的方式强强联合。你算一算，如果他有几十个孩子。他是亿万富翁。三十年后，他的孩子联姻的对象也都是亿万富翁，他跟几十个亿万富翁成了亲家，能够操纵的事情会有多少？三十年后再三十年，他的孙子辈又该成亲了。你想想看，怎么得了？资本通过血缘联合，固化阶层，将造成大量的垄断和不平等，并将把普通人获得财富的机会逐渐破坏掉，封死普通人的上升阶梯。”
“那普通人怎么办？”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进深渊。我要加入他们，甚至比他们更好。我的目标是生40个。”
“我就知道，你比他厉害！”
“他不结婚，专找高智商、身材好、年轻乖巧的美女生孩子。他的女朋友必须是处女，不能超过二十二岁。他的女朋友必须宽容，允许他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为什么那个女人能得他欢心，不仅仅是允许他找，还帮着他找。”
“你也可以找一个那样的女人！”
诈尸一般，许智超突然挺直背坐立起来，大声咆哮说：“我说过，我不是要像他一样，我是要超越他！”
张俊洋被唬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不仅不结婚，我还不恋爱，连女朋友都不找。看看谁比谁狠。”说完，他又直挺挺躺倒在沙发上。
“女朋友还是要找的，不然怎么生40个娃？”张俊洋生怕再刺激到许智超，说话变得异常小心，语调柔和得好似微风吹拂着细雨。
“他在美国买了二十个顶级卵子。卵子的要求非常高，母体必须是金发碧眼、白人肤色、颜值高、发色浅的模特或者博士。美国普通卵子的价格大概两三万美元，他购买的价格要贵一倍。”说到这里，许智超鬼魅一笑，说：“至于我怎么生娃，你应该知道了吧？我要去美国买四十个顶级卵子。”
张俊洋听得目瞪口呆。我去，你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以前居然没看出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不是瞎编的吗？”
“我当然知道。”许智超越发得意起来，仿佛知道别人的隐私是一件特别自豪的事情。照他现在的状态，你在他的脑门上刻上几个大字：我知道马基很多隐私。他会感觉特别光彩。
“在我们公司里，对他最知根知底的人非我莫属。到一家公司里上班，调查老板的底细，那可是太有必要了。你了解他的程度，远不如我。作为一名员工，最重要的事不是把工作做得怎么样，而是要把老板的底细摸清楚。调查他，观察他，分析他，学习他，超越他。这才是一名合格的员工。”
听许智超有理有节地说话，张俊洋觉得他应该是从破产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然而，他刚想找理由告辞时，却发现许智超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现在，在许智超口中，他之所以被马基开除，是因为他的颜值对马基构成了威胁。
“我比他年轻，面相比他好。普通的帅哥和我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就算这次我破产了，也会有富婆愿意包养我的。等着我，看我东山再起！”
看着那一张胖脸透出的盲目的自信，张俊洋觉得又好笑又荒诞。
许智超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俊洋，说：“兄弟，我看出来了。”
张俊洋莫名有些紧张，问他看出了什么。
“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赚钱。”他上前拍了拍张俊洋的肩膀，又拍拍自己的胸脯，郑重其事地说，“很明显，我就是那个人。”
“不不不……”
“喜欢钱吗？兄弟？”他的笑容和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像系错纽扣位置的衣服一样，看上去不怎么对劲。
“喜欢……不……”
“很好！只要你也喜欢钱，那咱们就是好兄弟！”
#27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一章
1、新的恋情
宁燕发现女儿有新的恋情时，楼下水池边上的杨梅正散发出熟透了的香气。
钟嘉琪和林天明确定关系的那一天，是在林天明家中。林天明做了一桌钟嘉琪最喜欢吃的菜。许多餐具排列组合在一起，摆成了爱心状，丰盛而浪漫。钟嘉琪一见就呆住了。她以往的生命中，从没有谁亲手给她做过那么大一桌美食。那又不仅仅只是一桌美食。那是丰富、美好、温馨的家庭生活向她发出的热烈召唤。
林天明说，他想跟他的父亲一样，给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一辈子饭。
话里承诺了一生一世的宠爱，钟嘉琪的眼睛一下就潮湿了。她说：“我活了23年，从没见过爸妈恩爱的样子。我的记忆里，他俩之间一句亲密的话都没有。”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到眼前，她又看到那个破碎家庭中的小女孩。三岁时，父母离婚，她跟着父亲。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不喜欢她。六岁时，父亲张罗再婚。奶奶第一次高高兴兴带她去城里逛街，还给她买糖。她坐在街边吃糖的时候，奶奶说去上厕所就再也没回来。她在原地等到天黑，又冷又饿，大哭起来。是村子里的人碰巧看到她，认出她，才把她送回去。奶奶看见她回家后，一脸的嫌弃。父亲去城里找她直到半夜。父亲回家之前，她做梦都在发抖，梦见被奶奶丢进了山里喂狼。第二天，父亲塞给她100元钱，要送她去外公外婆家。奶奶说干嘛给她钱，骂她父亲神经病，还从她手里把钱抢走了。她在外婆家待了几年，直到母亲接她到成都。
回想从前的时候，两行泪水不知不觉地从钟嘉琪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像水彩画笔，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画出两道湿痕。她哽咽着说：“从小，我就特别羡慕那些有一个完整温暖家庭的人。”
林天明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了她，然后，亲了亲她的脸颊。
钟嘉琪的脸红了，说：“你家的狗粮是不是放了添加剂啊？真的很香！害得我也想吃。”
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出去买菜，一起回家。钟嘉琪要帮忙洗菜，林天明总是把钟嘉琪往厨房外推。他佯怒道：“你为什么不学一下我妈，就在沙发上坐着，这才是我们家的风格。”
茶几上有准备好的葵花籽、巴旦木、开心果、夏威夷果、冰冻的西瓜、洗净的蓝莓、切好的芒果……她什么都不想吃，心里满当当的甜蜜。沙发上坐了一会，她又往厨房跑，笑盈盈地乞求说：“我不喜欢看电视。要不我就在旁边看你做菜，我不动手，行不？”
林天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从餐厅拿过来一把椅子，按着钟嘉琪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说：“那你坐着看吧，站着太累了。”
钟嘉琪真希望时光从此停止，就这样坐在厨房里，陪着心上人一直到天荒地老。
林天明决定送给钟嘉琪一件别致的定情信物。他说：“我外婆特别疼我，把她的金戒指给了我，让我送给我女朋友。上次分手后，金戒指被退了回来。我觉得，送出去过的东西再送给你，那太委屈你了。我还是另外送一件东西给你吧。”
钟嘉琪说：“你是最珍贵的。你都已经是我的了。我很满足。”
林天明说：“我觉得送你奢侈品或者金银首饰珠宝都太俗气，这些俗物配不上仙女一样的你。我为我们的爱情设计了一件专利，发明人里面我署上了你的名字，等申请通过之后，专利证书就当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吧。”
林天明描述起专利来，是一款玫瑰金的同心结项链外观设计。他说，用18K红金代表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红线，编织成同心绳结，寓意心心相印，永结同心。他还承诺，结婚之前，他会找能工巧匠将其打造出来，再亲手挂到钟嘉琪的脖子上。
唐丹妮听说后直叹：真是太浪漫了。
孙琳苓说：他还真滑头！那专利能卖多少钱？不能卖钱都是空话。
热恋中的人回到家中，不管如何收敛，故作平静，始终会让旁人感觉到异常，像是刚刚在火炉里烧过的钢铁，形状颜色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人一靠近，就能感觉到炙热。钟嘉琪还没想好何时跟母亲摊牌新的恋情时，宁燕已经瞧出了端倪。通过女儿，宁燕了解到林天明的家乡在距离成都两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县城，他的父亲是财政局领导，母亲是连锁超市老板，他目前无正式工作，整日就在家看书学习，指望将专利卖出后改变人生。宁燕心里对林天明并不怎么满意。她不满意的有两点：一是嫌弃男方家底不够厚，且目前无正当事业；二是距离远，她还是希望女儿找一个成都本地的家庭，各方面都方便。她想，成都有那么多条件优秀的男人，何必舍近而求远呢？更何况远的条件也并不算多好。所以，当林天明决定在家宴请宁燕，以求正式见面时，宁燕以要出差为由拒绝了女儿转达的林天明的好意。
林天明有些失落。钟嘉琪安慰他说，母亲确实有些忙，你不要介意。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同意，婚姻大事她也能自己做主。
得知林天明转而让钟嘉琪邀请唐丹妮和孙琳苓到家里作客时，宁燕杀了一个回马枪。
林天明没想到宁燕会突然造访，吃了一惊，一边献上笑容，一边手忙脚乱。
宁燕心里暗笑。她很满意自己突袭呈现出来的效果。
林天明家房子的面积跟钟嘉琪家的面积差不多，都是一百七十多平米。宁燕在房子里看了一圈，问：“你一个人怎么住这么大套房子？”
林天明说：“嗯……一个人住。”
他非常紧张，生怕说错话，完全不像在钟嘉琪和她的闺蜜们面前那么轻松诙谐。之前唐丹妮对他说，一个人住八九十个平方就够了。他的回答是：八九十平的房子太小了，放一个屁，整套房都是臭味，躲都没法躲，还要连累邻居跟着捂鼻子。
宁燕又问：“你家的衣柜不是定制？”
“啊？”
“你家的衣柜为什么不定制？买成品，空间不能充分利用。”
“本来打算定制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不打算长住。”
“为什么？”
钟嘉琪担心林天明谈前女友的事情难为情，就插话道：“人家的私事，你就别问了。”
林天明说：“我爸妈的意思是以后要卖掉这套房子，买一套别墅给我当婚房。”
孙琳苓说：“一定要买带大花园的独栋别墅。我一个朋友的爸爸生意做得很大。她从小就住大花园的独栋别墅。我去她家里玩过，有7个房间，她一个人独占了三个，一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玩具房，里面有好多个大号的毛绒玩具。”
宁燕说：“我不喜欢住别墅。家里就两个人，住别墅显得太空，太冷清了。而且别墅都是单家独户的，总觉得不够安全。”
唐丹妮说：“家里多几个孩子，一下就热闹了。再加上保姆，别墅都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宁燕说：“保姆素质高的太难找，不偷东西不嚼舌根的都是稀有动物。遇见一个好的保姆，比遇见好的爹妈还难。”她从朋友和生意伙伴处听说过不少坏保姆的事迹，比如偷盗主人家的钱财；把主人隐秘的私事散布得很多人知道；用擦厕所的布擦主人用的碗和杯子；给主人家爱哭闹的小孩的牛奶里添加安眠药；把主人贵的药品跟自己廉价的药品调换等等。
宁燕接着说：“而且家里多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吃喝拉撒，我不习惯。”她宁愿家里乱点，脏点，都不愿意请一个保姆住家。家里有外人，她会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随时被人盯着，观察着，揣度着，里面蕴含了一种难以防范的危险。当保姆做得不好的时候，自己还得压抑着不说重话，不发脾气，否则，她又要担心保姆做饭的时候会在菜里吐口水或者悄悄下毒报复。所以，她从来只找钟点工，活儿一干完立马让她们走人。钟点工干活的时候，她还会留神盯着，特别是厨房里有食物的地方，她会一直盯着钟点工的手，眼睛都不会眨。
宁燕的潜意识里对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和人长期保持着高度警惕。比如在餐馆吃饭，必须要背后靠墙壁的位置，不能有人端着东西从后面经过；从高楼下走过，时不时要往上面瞧瞧，总担心楼上掉花盆或其他东西；逛街时，一前一后长时间有相同面孔的陌生人，或者背后突然出现的脚步声，都会让她的神经紧绷起来。更别说在外面吃饭喝水，更是特别小心。
钟嘉琪有时候会说，妈妈你是有轻微的被害妄想症吧。宁燕就苦笑，说，没吃过亏，你就不知道世道的无常和险恶。接着，为了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她就会给女儿举例子，哪条新闻里又出现了一例意外或者谋杀案，而只要提前做好哪些预防措施，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每当说到这些，她又会失落。因为光是看神情，就知道女儿根本没听进去。她面前的女儿，像一个装满了水的池子，根本容纳不下她江河般的滔滔不绝。但面对从不懂防范风险的女儿，她又总是克制不住想教育的冲动。于是，从小到大，钟嘉琪心目中印象最深的，永远是母亲的那张嘴，就算将它画在纸上，好似还在唠叨个不停。
宁燕的来去就像是一阵风。她在林天明家逛了一圈，简单聊了几句就找理由离开了，一口水都没有喝。
2、话中有话
庄小莺请吃过一回饭，宁燕通常要回请两次三次。
又一次聚餐时，宁燕跟庄小莺聊起了那次突袭行动。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那小伙子眉清目秀，有礼貌、懂规矩，就是太拘束了。我们到他家去，他反倒像是客人，小心翼翼的，生怕犯一点儿错。”
庄小莺没想到钟嘉琪不声不响又有了男朋友，心里暗暗为自己儿子可惜。她说：“他在接受未来丈母娘的检阅，敢不低眉顺眼吗？”
钟嘉琪说：“你的气势像黑脸包公，哪像去作客的呀，倒像是去审问犯人的。”
宁燕得意地笑起来，说：“这个对象虽然家里条件还不错，但肯定比不上我们家。从他房子里的家具和餐具之类的就看得出来，他家最多只算得上是普通的小康水平。你姑且跟他谈着，有更好的再换吧。”
钟嘉琪很讨厌这种骑驴找马的行为。更让她感到羞愧的是，妈妈在庄姨面前如此口无遮拦，万一被传出去，那可不丢死人了！她不再言语，赶紧找理由要先走。
庄小莺说：“你妈跟你开玩笑呢。她是怕你以后日子过得不幸福。”
宁燕说：“别跟她解释。我就是要让她认清楚这一点——她的妈妈就是嫌贫爱富，就是势利眼。除非有权有钱，否则别想娶我家女儿。”
庄小莺默然，觉得宁燕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饭后，宁燕跟庄小莺走到酒店大门口等姜雪来接。一个脑满肠肥的中老年男人从一辆越野车下来，宁燕觉得有点眼熟。那男人见了她，踱着步子走过来，说：“妹儿，卖给你的三个商铺，现在我都还没拿完款。”
宁燕猛然想起前年春节前买过的三个小商铺，是一家小房地产开发商抵给面前这个人的。据他说，开发商抵给他的价格是360万。最终她以260万的价格买了过来。
那男人右手往宁燕腰肢伸来，宁燕赶紧拿手截住。她双手紧紧抓握住男人的右手，说：“钱我都全部打给开发商了。你怎么不找他要？”
“妈的，当时我急着在过年前拿回现金，指望把供货商的款付了，才急着亏本卖给你。”男人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宁燕的手，“你把款打到开发商上账户，他本该退给我，可他妈的又把该我的款挪用去解决员工工资、福利、奖金了，后来一天推一天，两年了都还有五十万没给我结清。我去他妈的！”
“是是！大哥，我知道你们打官司也麻烦。我买其他的工程抵款房时，听说有些四五年都还没结清。”
“他妈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垫发工人工资，应该让他们去围堵项目大门。”
“有的老板是坚决不走开发商账户的，通常都是等工抵房备案后再跟我签合同，房本下来后再过户。虽然多一道税，但拿款有保证。有的是私下给里面能说得上话的高层管理人员一点点干股，工程款就会优先结清。”
“之前我老王也没少卖抵账房，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给那家开发商做工程真他妈坑。辛辛苦苦干个工程下来，就只赚了一张嘴！”
“没事儿，王哥，趟过这坑，你的事业会越来越大。以后有好的抵账房还请记得联系妹儿，妹儿给你排忧解难。”
“你杀价太狠了，妹儿。”男儿的左手从抚摸变成了轻轻的拍打，“你太值钱了。”
姜雪将车开到了面前，宁燕抽回手，跟男人告辞，动作麻溜地上了车。男人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说：“妹儿，有空一起打麻将，喝酒。”
宁燕脸上堆满笑容，满口应承。转过头来，笑容就像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了。
庄小莺问：“你们关系很好啊？”
“都是扯皮的事情。他们做工程的常常偷工减料。谁都不是善茬，就看谁更狠。”说完，宁燕发现自己答非所问，又补上一句，“关系一般啦。只是生意上的交情。”
3、没有秘密的人
林天明平常大大咧咧的，没一点秘密的样子。
任何人给他打电话，他都开着免提。钟嘉琪听见过林天明的父亲建议他回家考公务员，也听见过学校老师关心他的近况，还听见过学弟学妹恳求他帮忙辅导一下毕业论文……
这天，钟嘉琪听见电话那边在感谢林天明，说：“你到上海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到机场接你，好好款待你，报答你的指点之恩。”
挂断电话之后，林天明脸上礼貌性的笑容像潮水一样退去。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道：“对比了才知道，我这个经常指导别人的，运气一点儿都不好。”
钟嘉琪上前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问他怎么了。
林天明神情落寞，问：“你说看那么多书有啥用？”
钟嘉琪不明白他受了什么刺激，说：“你说话怪怪的，话里有话。”
林天明摇着头，说：“没有，我只是羡慕人家而已，今天满满的负能量。”他讲起一件让他心里不平衡的事情来。他一个学弟，从不认真学习，但最近却以七十万的价格卖掉了一件技术含量并不高的专利。而且，那件专利还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
钟嘉琪安慰他，让他不要着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林天明说：“发什么光？现在我成了无业人士，给母校丢脸了。”他还透露，自己跟父母吵了一架。父母坚持要他回那个小地方去当公务员。他不想去。
钟嘉琪说：“他们用不尊重你选择的方式爱你。我妈妈也常这样。”
林天明说：“他们说只要我回去，把笔试考过，面试他们有办法操作。只要我能过笔试，面试前他带着我挨个拜访那些面试官叔叔阿姨。之后可以让我一路直上青云。但我真不喜欢混官场。”
钟嘉琪说：“那你怎么拒绝的？”
林天明说：“我告诉他们，再给我三个月时间。如果我这边的专利还卖不出去，我就回去。一旦回去当公务员，我想用发明改变世界的梦想，可能要泡汤了。而且……”
林天明不用说，钟嘉琪也明白。如果林天明回县城工作，那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钟嘉琪也跟着去吗？如果不去，那大家的感情怎么办？她安慰林天明，到时，她跟着他回去，向他父母说明情况，争取能让林天明在成都找一份事情做，开一家公司做生意也是一条出路。如果他父母实在不同意，她也不介意到小县城去生活。
钟嘉琪还想过，如果林天明的专利一直卖不出去，就让他到妈妈的公司工作，将来接妈妈的生意。但一想到曹双杰的前车之鉴，又不敢开口。而且，从目前妈妈对待林天明的态度上来看，她即使开了口，也没什么戏。
宁燕并不干涉女儿跟林天明的交往，但也没支持的意思。每一次，林天明提着冬虫夏草、野生铁皮石斛、燕窝之类的礼物上门拜访。宁燕都是礼貌性地简单招呼几句，然后就以累为理由休息去了。她嘱咐钟嘉琪招待好客人，并强调要将礼物送还。她说自己根本吃不来那些玩意儿，让他不要浪费钱。后来，林天明换了说辞，说是别人送给他爸爸的，没花钱。宁燕说，那更不行了，转告你爸爸，千万别随便收人礼物，这可是糖衣炮弹。林天明每次都怏怏而归。
不过，值得林天明庆幸的是，他跟钟嘉琪的闺蜜们相处倒还算愉快。
隔一段时间，大家都要到他家品尝一些新出的黑暗料理或各样美食。比如最近芙蓉花开了，被他采摘来做成肉片汤，居然无比的丝滑嫩爽，还有香味浓郁的肉丸，刚出锅就让大家垂涎三尺。
唐丹妮端着碗使劲闻仔细看，问：“这是什么丸子？这么香，不会是胎盘肉丸子吧？”
孙琳苓忙将嘴里的肉丸吐到碗里，说：“你别吓唬我？”
唐丹妮说：“我小时候，爷爷动了手术，奶奶经常找来胎盘，加上猪瘦肉、蘑菇，弄成了肉丸子吃。所以，每次我吃肉丸子一定要问清楚是什么肉。林天明不是最爱搞什么黑暗料理吗？我得搞清楚。”
孙琳苓转头问林天明：“是什么？”
林天明嘿嘿一笑，说：“你们猜。”
孙琳苓和唐丹妮都把汤匙放下。那架势，看来不得到准确答案，不敢随便动了。
唐丹妮说：“我舅妈是妇产科医生。我妈生我后，舅妈把我的胎盘拿去吃掉了。小时候我看见舅妈就害怕，后脑勺凉飕飕的。”
孙琳苓说：“呀！你舅妈真恐怖！”
唐丹妮说：“她说胎盘是一味中药，叫紫河车，胎盘煮汤加香菇很香，吃了大补。”
林天明诡魅一笑，说：“胎盘或者流产的几个月大的婴儿，加入党参、当归、枸杞、姜片、排骨、老母鸡等等，炖上几个小时，香气扑鼻，女人吃了补气养血，美容驻颜。如果和猪肉一起剁成丸子……”
钟嘉琪用力摇林天明的手臂，苦着脸说：“别说了，恶心！”
林天明赶紧停下恶作剧，说：“别担心了，这是松茸肉丸。”
见大家还是不敢动，林天明自己拿起汤匙舀了一个吃。吃完后，他说：“夏天经常吃松茸，能提高免疫力。我有个同学父亲得了癌症，放射治疗期间经常喝松茸炖鸡汤，已经痊愈了。我有一个熟人，专门在甘孜做松茸生意。头天上午采摘，第二天早上就送到成都！明天给你们一家送一份过来。”
第二天晚上，钟嘉琪将林天明送的新鲜松茸，用锡箔纸包着盐焗好，邀功似地端到刚回家的妈妈面前。钟嘉琪极少做饭，何况是做不常见的菜——盐焗松茸。宁燕心下欢喜，连连夸奖女儿。
钟嘉琪喜滋滋地说，松茸是林天明送的。
宁燕马上就收起笑容，改口说道：“我不喜欢松茸。我更喜欢吃鸡枞菌。”
钟嘉琪觉得妈妈像变幻莫测的天气，刚刚还是春风拂面，转眼又是秋雨寒凉。
宁燕板着脸说：“我也不喜欢吃松露，吃红酒瓶塞的感觉。不要给我送。”
钟嘉琪又觉得妈妈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宁燕有些失望，说：“看来我以前教你的，你都忘记了啊，女儿。”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好意。但是人与人相处，本来也是今天欠人家一个人情，明天还人家一个人情，循环往复，关系才能良性互动起来。林天明不善于跟长辈打交道，看着你就发怵，但他又想向长辈表示尊敬和礼节，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礼物略表心意。你什么也不收，话还说得这么死，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妈妈。”
“我这是为他考虑，没必要破费。等他以后收入丰厚了，我收礼物才安心。”宁燕的话还是留有余地的。
如果林天明果真有本事，靠专利就能让钟嘉琪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那宁燕好似也找不到棒打鸳鸯的理由。但她当下并没有看到这个兆头。因此，她实在提不起劲去应付一个可能性不大的人。她更不愿意在自己根本就不缺那一点物质的情况下收取一个有所企图的人的好处。她知道，一旦收取了礼物，手脚就会被那点好处捆绑住。以后她快刀斩乱麻时，必然会受到一些影响，让事情会变得复杂和拖泥带水。
她喜欢不被束缚的干净利落！
过了些天，钟嘉琪给母亲煮了一碗面。端到宁燕面前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开。宁燕说：“这面里加的油鸡枞好香！”不用说，这肯定是林天明送的了。宁燕一点也没猜错。她在厨房里找到那一罐油鸡枞，说：“这样正宗的油鸡枞，一小罐也至少得几百上千吧，不便宜，而且还不好买到货真价实的！”
钟嘉琪说：“人家一点点心意！”
宁燕说：“他有心了。你替我谢谢他，但是他自己没收入之前，绝对不能再送礼物了。一想到给一个无业年轻人增加了负担，再美味的东西我都吃不香，咽不下。”
宁燕没碰那一碗面。剩下的那一罐油鸡枞也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她想，炼制好的油鸡枞根本看不出里面的东西，万一混进一颗毒蘑菇就完蛋了。即使不死人，造成大脑或者神经的永久性损害也是不划算的。而且，宁燕已经试探出来，女儿现在完全跟林天明一条心。自己所说的话，全部会被女儿复读机一样准确无误地传送到林天明耳朵里。这不由得让她更加警惕起来。
她装作关心的样子到钟嘉琪的卧室里转了一圈，仔细察看房间每个角落，还暗自像狗一样细细嗅房间里的味道。末了，她神色凝重地指着衣柜问：“这里怎么有林天明的衣服？我出差的时候，你留他在家过夜了？”
钟嘉琪茫然地摇摇头。她也疑惑自己房间怎么会有林天明的衣服，忙凑上前去看。看了一眼，她有些气恼地说：“哎，妈妈！这是你故意放的男人的衣服，不是他的。”
宁燕才想起来，自己在每间卧室里都放了几件男人的衣服，还有客厅的烟灰缸，鞋柜里的男人鞋子，都是故意摆给小偷看的。她说，万一小偷入室盗窃，发现家里有男人的痕迹，就不至于过于嚣张和胆大妄为。
她，总是小心提防着一切！
1、新的恋情
宁燕发现女儿有新的恋情时，楼下水池边上的杨梅正散发出熟透了的香气。
钟嘉琪和林天明确定关系的那一天，是在林天明家中。林天明做了一桌钟嘉琪最喜欢吃的菜。许多餐具排列组合在一起，摆成了爱心状，丰盛而浪漫。钟嘉琪一见就呆住了。她以往的生命中，从没有谁亲手给她做过那么大一桌美食。那又不仅仅只是一桌美食。那是丰富、美好、温馨的家庭生活向她发出的热烈召唤。
林天明说，他想跟他的父亲一样，给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一辈子饭。
话里承诺了一生一世的宠爱，钟嘉琪的眼睛一下就潮湿了。她说：“我活了23年，从没见过爸妈恩爱的样子。我的记忆里，他俩之间一句亲密的话都没有。”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到眼前，她又看到那个破碎家庭中的小女孩。三岁时，父母离婚，她跟着父亲。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不喜欢她。六岁时，父亲张罗再婚。奶奶第一次高高兴兴带她去城里逛街，还给她买糖。她坐在街边吃糖的时候，奶奶说去上厕所就再也没回来。她在原地等到天黑，又冷又饿，大哭起来。是村子里的人碰巧看到她，认出她，才把她送回去。奶奶看见她回家后，一脸的嫌弃。父亲去城里找她直到半夜。父亲回家之前，她做梦都在发抖，梦见被奶奶丢进了山里喂狼。第二天，父亲塞给她100元钱，要送她去外公外婆家。奶奶说干嘛给她钱，骂她父亲神经病，还从她手里把钱抢走了。她在外婆家待了几年，直到母亲接她到成都。
回想从前的时候，两行泪水不知不觉地从钟嘉琪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像水彩画笔，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画出两道湿痕。她哽咽着说：“从小，我就特别羡慕那些有一个完整温暖家庭的人。”
林天明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了她，然后，亲了亲她的脸颊。
钟嘉琪的脸红了，说：“你家的狗粮是不是放了添加剂啊？真的很香！害得我也想吃。”
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出去买菜，一起回家。钟嘉琪要帮忙洗菜，林天明总是把钟嘉琪往厨房外推。他佯怒道：“你为什么不学一下我妈，就在沙发上坐着，这才是我们家的风格。”
茶几上有准备好的葵花籽、巴旦木、开心果、夏威夷果、冰冻的西瓜、洗净的蓝莓、切好的芒果……她什么都不想吃，心里满当当的甜蜜。沙发上坐了一会，她又往厨房跑，笑盈盈地乞求说：“我不喜欢看电视。要不我就在旁边看你做菜，我不动手，行不？”
林天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从餐厅拿过来一把椅子，按着钟嘉琪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说：“那你坐着看吧，站着太累了。”
钟嘉琪真希望时光从此停止，就这样坐在厨房里，陪着心上人一直到天荒地老。
林天明决定送给钟嘉琪一件别致的定情信物。他说：“我外婆特别疼我，把她的金戒指给了我，让我送给我女朋友。上次分手后，金戒指被退了回来。我觉得，送出去过的东西再送给你，那太委屈你了。我还是另外送一件东西给你吧。”
钟嘉琪说：“你是最珍贵的。你都已经是我的了。我很满足。”
林天明说：“我觉得送你奢侈品或者金银首饰珠宝都太俗气，这些俗物配不上仙女一样的你。我为我们的爱情设计了一件专利，发明人里面我署上了你的名字，等申请通过之后，专利证书就当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吧。”
林天明描述起专利来，是一款玫瑰金的同心结项链外观设计。他说，用18K红金代表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红线，编织成同心绳结，寓意心心相印，永结同心。他还承诺，结婚之前，他会找能工巧匠将其打造出来，再亲手挂到钟嘉琪的脖子上。
唐丹妮听说后直叹：真是太浪漫了。
孙琳苓说：他还真滑头！那专利能卖多少钱？不能卖钱都是空话。
热恋中的人回到家中，不管如何收敛，故作平静，始终会让旁人感觉到异常，像是刚刚在火炉里烧过的钢铁，形状颜色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人一靠近，就能感觉到炙热。钟嘉琪还没想好何时跟母亲摊牌新的恋情时，宁燕已经瞧出了端倪。通过女儿，宁燕了解到林天明的家乡在距离成都两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县城，他的父亲是财政局领导，母亲是连锁超市老板，他目前无正式工作，整日就在家看书学习，指望将专利卖出后改变人生。宁燕心里对林天明并不怎么满意。她不满意的有两点：一是嫌弃男方家底不够厚，且目前无正当事业；二是距离远，她还是希望女儿找一个成都本地的家庭，各方面都方便。她想，成都有那么多条件优秀的男人，何必舍近而求远呢？更何况远的条件也并不算多好。所以，当林天明决定在家宴请宁燕，以求正式见面时，宁燕以要出差为由拒绝了女儿转达的林天明的好意。
林天明有些失落。钟嘉琪安慰他说，母亲确实有些忙，你不要介意。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同意，婚姻大事她也能自己做主。
得知林天明转而让钟嘉琪邀请唐丹妮和孙琳苓到家里作客时，宁燕杀了一个回马枪。
林天明没想到宁燕会突然造访，吃了一惊，一边献上笑容，一边手忙脚乱。
宁燕心里暗笑。她很满意自己突袭呈现出来的效果。
林天明家房子的面积跟钟嘉琪家的面积差不多，都是一百七十多平米。宁燕在房子里看了一圈，问：“你一个人怎么住这么大套房子？”
林天明说：“嗯……一个人住。”
他非常紧张，生怕说错话，完全不像在钟嘉琪和她的闺蜜们面前那么轻松诙谐。之前唐丹妮对他说，一个人住八九十个平方就够了。他的回答是：八九十平的房子太小了，放一个屁，整套房都是臭味，躲都没法躲，还要连累邻居跟着捂鼻子。
宁燕又问：“你家的衣柜不是定制？”
“啊？”
“你家的衣柜为什么不定制？买成品，空间不能充分利用。”
“本来打算定制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不打算长住。”
“为什么？”
钟嘉琪担心林天明谈前女友的事情难为情，就插话道：“人家的私事，你就别问了。”
林天明说：“我爸妈的意思是以后要卖掉这套房子，买一套别墅给我当婚房。”
孙琳苓说：“一定要买带大花园的独栋别墅。我一个朋友的爸爸生意做得很大。她从小就住大花园的独栋别墅。我去她家里玩过，有7个房间，她一个人独占了三个，一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玩具房，里面有好多个大号的毛绒玩具。”
宁燕说：“我不喜欢住别墅。家里就两个人，住别墅显得太空，太冷清了。而且别墅都是单家独户的，总觉得不够安全。”
唐丹妮说：“家里多几个孩子，一下就热闹了。再加上保姆，别墅都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宁燕说：“保姆素质高的太难找，不偷东西不嚼舌根的都是稀有动物。遇见一个好的保姆，比遇见好的爹妈还难。”她从朋友和生意伙伴处听说过不少坏保姆的事迹，比如偷盗主人家的钱财；把主人隐秘的私事散布得很多人知道；用擦厕所的布擦主人用的碗和杯子；给主人家爱哭闹的小孩的牛奶里添加安眠药；把主人贵的药品跟自己廉价的药品调换等等。
宁燕接着说：“而且家里多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吃喝拉撒，我不习惯。”她宁愿家里乱点，脏点，都不愿意请一个保姆住家。家里有外人，她会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随时被人盯着，观察着，揣度着，里面蕴含了一种难以防范的危险。当保姆做得不好的时候，自己还得压抑着不说重话，不发脾气，否则，她又要担心保姆做饭的时候会在菜里吐口水或者悄悄下毒报复。所以，她从来只找钟点工，活儿一干完立马让她们走人。钟点工干活的时候，她还会留神盯着，特别是厨房里有食物的地方，她会一直盯着钟点工的手，眼睛都不会眨。
宁燕的潜意识里对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和人长期保持着高度警惕。比如在餐馆吃饭，必须要背后靠墙壁的位置，不能有人端着东西从后面经过；从高楼下走过，时不时要往上面瞧瞧，总担心楼上掉花盆或其他东西；逛街时，一前一后长时间有相同面孔的陌生人，或者背后突然出现的脚步声，都会让她的神经紧绷起来。更别说在外面吃饭喝水，更是特别小心。
钟嘉琪有时候会说，妈妈你是有轻微的被害妄想症吧。宁燕就苦笑，说，没吃过亏，你就不知道世道的无常和险恶。接着，为了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她就会给女儿举例子，哪条新闻里又出现了一例意外或者谋杀案，而只要提前做好哪些预防措施，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每当说到这些，她又会失落。因为光是看神情，就知道女儿根本没听进去。她面前的女儿，像一个装满了水的池子，根本容纳不下她江河般的滔滔不绝。但面对从不懂防范风险的女儿，她又总是克制不住想教育的冲动。于是，从小到大，钟嘉琪心目中印象最深的，永远是母亲的那张嘴，就算将它画在纸上，好似还在唠叨个不停。
宁燕的来去就像是一阵风。她在林天明家逛了一圈，简单聊了几句就找理由离开了，一口水都没有喝。
2、话中有话
庄小莺请吃过一回饭，宁燕通常要回请两次三次。
又一次聚餐时，宁燕跟庄小莺聊起了那次突袭行动。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那小伙子眉清目秀，有礼貌、懂规矩，就是太拘束了。我们到他家去，他反倒像是客人，小心翼翼的，生怕犯一点儿错。”
庄小莺没想到钟嘉琪不声不响又有了男朋友，心里暗暗为自己儿子可惜。她说：“他在接受未来丈母娘的检阅，敢不低眉顺眼吗？”
钟嘉琪说：“你的气势像黑脸包公，哪像去作客的呀，倒像是去审问犯人的。”
宁燕得意地笑起来，说：“这个对象虽然家里条件还不错，但肯定比不上我们家。从他房子里的家具和餐具之类的就看得出来，他家最多只算得上是普通的小康水平。你姑且跟他谈着，有更好的再换吧。”
钟嘉琪很讨厌这种骑驴找马的行为。更让她感到羞愧的是，妈妈在庄姨面前如此口无遮拦，万一被传出去，那可不丢死人了！她不再言语，赶紧找理由要先走。
庄小莺说：“你妈跟你开玩笑呢。她是怕你以后日子过得不幸福。”
宁燕说：“别跟她解释。我就是要让她认清楚这一点——她的妈妈就是嫌贫爱富，就是势利眼。除非有权有钱，否则别想娶我家女儿。”
庄小莺默然，觉得宁燕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饭后，宁燕跟庄小莺走到酒店大门口等姜雪来接。一个脑满肠肥的中老年男人从一辆越野车下来，宁燕觉得有点眼熟。那男人见了她，踱着步子走过来，说：“妹儿，卖给你的三个商铺，现在我都还没拿完款。”
宁燕猛然想起前年春节前买过的三个小商铺，是一家小房地产开发商抵给面前这个人的。据他说，开发商抵给他的价格是360万。最终她以260万的价格买了过来。
那男人右手往宁燕腰肢伸来，宁燕赶紧拿手截住。她双手紧紧抓握住男人的右手，说：“钱我都全部打给开发商了。你怎么不找他要？”
“妈的，当时我急着在过年前拿回现金，指望把供货商的款付了，才急着亏本卖给你。”男人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宁燕的手，“你把款打到开发商上账户，他本该退给我，可他妈的又把该我的款挪用去解决员工工资、福利、奖金了，后来一天推一天，两年了都还有五十万没给我结清。我去他妈的！”
“是是！大哥，我知道你们打官司也麻烦。我买其他的工程抵款房时，听说有些四五年都还没结清。”
“他妈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垫发工人工资，应该让他们去围堵项目大门。”
“有的老板是坚决不走开发商账户的，通常都是等工抵房备案后再跟我签合同，房本下来后再过户。虽然多一道税，但拿款有保证。有的是私下给里面能说得上话的高层管理人员一点点干股，工程款就会优先结清。”
“之前我老王也没少卖抵账房，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给那家开发商做工程真他妈坑。辛辛苦苦干个工程下来，就只赚了一张嘴！”
“没事儿，王哥，趟过这坑，你的事业会越来越大。以后有好的抵账房还请记得联系妹儿，妹儿给你排忧解难。”
“你杀价太狠了，妹儿。”男儿的左手从抚摸变成了轻轻的拍打，“你太值钱了。”
姜雪将车开到了面前，宁燕抽回手，跟男人告辞，动作麻溜地上了车。男人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说：“妹儿，有空一起打麻将，喝酒。”
宁燕脸上堆满笑容，满口应承。转过头来，笑容就像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了。
庄小莺问：“你们关系很好啊？”
“都是扯皮的事情。他们做工程的常常偷工减料。谁都不是善茬，就看谁更狠。”说完，宁燕发现自己答非所问，又补上一句，“关系一般啦。只是生意上的交情。”
3、没有秘密的人
林天明平常大大咧咧的，没一点秘密的样子。
任何人给他打电话，他都开着免提。钟嘉琪听见过林天明的父亲建议他回家考公务员，也听见过学校老师关心他的近况，还听见过学弟学妹恳求他帮忙辅导一下毕业论文……
这天，钟嘉琪听见电话那边在感谢林天明，说：“你到上海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到机场接你，好好款待你，报答你的指点之恩。”
挂断电话之后，林天明脸上礼貌性的笑容像潮水一样退去。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道：“对比了才知道，我这个经常指导别人的，运气一点儿都不好。”
钟嘉琪上前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问他怎么了。
林天明神情落寞，问：“你说看那么多书有啥用？”
钟嘉琪不明白他受了什么刺激，说：“你说话怪怪的，话里有话。”
林天明摇着头，说：“没有，我只是羡慕人家而已，今天满满的负能量。”他讲起一件让他心里不平衡的事情来。他一个学弟，从不认真学习，但最近却以七十万的价格卖掉了一件技术含量并不高的专利。而且，那件专利还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
钟嘉琪安慰他，让他不要着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林天明说：“发什么光？现在我成了无业人士，给母校丢脸了。”他还透露，自己跟父母吵了一架。父母坚持要他回那个小地方去当公务员。他不想去。
钟嘉琪说：“他们用不尊重你选择的方式爱你。我妈妈也常这样。”
林天明说：“他们说只要我回去，把笔试考过，面试他们有办法操作。只要我能过笔试，面试前他带着我挨个拜访那些面试官叔叔阿姨。之后可以让我一路直上青云。但我真不喜欢混官场。”
钟嘉琪说：“那你怎么拒绝的？”
林天明说：“我告诉他们，再给我三个月时间。如果我这边的专利还卖不出去，我就回去。一旦回去当公务员，我想用发明改变世界的梦想，可能要泡汤了。而且……”
林天明不用说，钟嘉琪也明白。如果林天明回县城工作，那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钟嘉琪也跟着去吗？如果不去，那大家的感情怎么办？她安慰林天明，到时，她跟着他回去，向他父母说明情况，争取能让林天明在成都找一份事情做，开一家公司做生意也是一条出路。如果他父母实在不同意，她也不介意到小县城去生活。
钟嘉琪还想过，如果林天明的专利一直卖不出去，就让他到妈妈的公司工作，将来接妈妈的生意。但一想到曹双杰的前车之鉴，又不敢开口。而且，从目前妈妈对待林天明的态度上来看，她即使开了口，也没什么戏。
宁燕并不干涉女儿跟林天明的交往，但也没支持的意思。每一次，林天明提着冬虫夏草、野生铁皮石斛、燕窝之类的礼物上门拜访。宁燕都是礼貌性地简单招呼几句，然后就以累为理由休息去了。她嘱咐钟嘉琪招待好客人，并强调要将礼物送还。她说自己根本吃不来那些玩意儿，让他不要浪费钱。后来，林天明换了说辞，说是别人送给他爸爸的，没花钱。宁燕说，那更不行了，转告你爸爸，千万别随便收人礼物，这可是糖衣炮弹。林天明每次都怏怏而归。
不过，值得林天明庆幸的是，他跟钟嘉琪的闺蜜们相处倒还算愉快。
隔一段时间，大家都要到他家品尝一些新出的黑暗料理或各样美食。比如最近芙蓉花开了，被他采摘来做成肉片汤，居然无比的丝滑嫩爽，还有香味浓郁的肉丸，刚出锅就让大家垂涎三尺。
唐丹妮端着碗使劲闻仔细看，问：“这是什么丸子？这么香，不会是胎盘肉丸子吧？”
孙琳苓忙将嘴里的肉丸吐到碗里，说：“你别吓唬我？”
唐丹妮说：“我小时候，爷爷动了手术，奶奶经常找来胎盘，加上猪瘦肉、蘑菇，弄成了肉丸子吃。所以，每次我吃肉丸子一定要问清楚是什么肉。林天明不是最爱搞什么黑暗料理吗？我得搞清楚。”
孙琳苓转头问林天明：“是什么？”
林天明嘿嘿一笑，说：“你们猜。”
孙琳苓和唐丹妮都把汤匙放下。那架势，看来不得到准确答案，不敢随便动了。
唐丹妮说：“我舅妈是妇产科医生。我妈生我后，舅妈把我的胎盘拿去吃掉了。小时候我看见舅妈就害怕，后脑勺凉飕飕的。”
孙琳苓说：“呀！你舅妈真恐怖！”
唐丹妮说：“她说胎盘是一味中药，叫紫河车，胎盘煮汤加香菇很香，吃了大补。”
林天明诡魅一笑，说：“胎盘或者流产的几个月大的婴儿，加入党参、当归、枸杞、姜片、排骨、老母鸡等等，炖上几个小时，香气扑鼻，女人吃了补气养血，美容驻颜。如果和猪肉一起剁成丸子……”
钟嘉琪用力摇林天明的手臂，苦着脸说：“别说了，恶心！”
林天明赶紧停下恶作剧，说：“别担心了，这是松茸肉丸。”
见大家还是不敢动，林天明自己拿起汤匙舀了一个吃。吃完后，他说：“夏天经常吃松茸，能提高免疫力。我有个同学父亲得了癌症，放射治疗期间经常喝松茸炖鸡汤，已经痊愈了。我有一个熟人，专门在甘孜做松茸生意。头天上午采摘，第二天早上就送到成都！明天给你们一家送一份过来。”
第二天晚上，钟嘉琪将林天明送的新鲜松茸，用锡箔纸包着盐焗好，邀功似地端到刚回家的妈妈面前。钟嘉琪极少做饭，何况是做不常见的菜——盐焗松茸。宁燕心下欢喜，连连夸奖女儿。
钟嘉琪喜滋滋地说，松茸是林天明送的。
宁燕马上就收起笑容，改口说道：“我不喜欢松茸。我更喜欢吃鸡枞菌。”
钟嘉琪觉得妈妈像变幻莫测的天气，刚刚还是春风拂面，转眼又是秋雨寒凉。
宁燕板着脸说：“我也不喜欢吃松露，吃红酒瓶塞的感觉。不要给我送。”
钟嘉琪又觉得妈妈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宁燕有些失望，说：“看来我以前教你的，你都忘记了啊，女儿。”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好意。但是人与人相处，本来也是今天欠人家一个人情，明天还人家一个人情，循环往复，关系才能良性互动起来。林天明不善于跟长辈打交道，看着你就发怵，但他又想向长辈表示尊敬和礼节，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礼物略表心意。你什么也不收，话还说得这么死，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妈妈。”
“我这是为他考虑，没必要破费。等他以后收入丰厚了，我收礼物才安心。”宁燕的话还是留有余地的。
如果林天明果真有本事，靠专利就能让钟嘉琪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那宁燕好似也找不到棒打鸳鸯的理由。但她当下并没有看到这个兆头。因此，她实在提不起劲去应付一个可能性不大的人。她更不愿意在自己根本就不缺那一点物质的情况下收取一个有所企图的人的好处。她知道，一旦收取了礼物，手脚就会被那点好处捆绑住。以后她快刀斩乱麻时，必然会受到一些影响，让事情会变得复杂和拖泥带水。
她喜欢不被束缚的干净利落！
过了些天，钟嘉琪给母亲煮了一碗面。端到宁燕面前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开。宁燕说：“这面里加的油鸡枞好香！”不用说，这肯定是林天明送的了。宁燕一点也没猜错。她在厨房里找到那一罐油鸡枞，说：“这样正宗的油鸡枞，一小罐也至少得几百上千吧，不便宜，而且还不好买到货真价实的！”
钟嘉琪说：“人家一点点心意！”
宁燕说：“他有心了。你替我谢谢他，但是他自己没收入之前，绝对不能再送礼物了。一想到给一个无业年轻人增加了负担，再美味的东西我都吃不香，咽不下。”
宁燕没碰那一碗面。剩下的那一罐油鸡枞也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她想，炼制好的油鸡枞根本看不出里面的东西，万一混进一颗毒蘑菇就完蛋了。即使不死人，造成大脑或者神经的永久性损害也是不划算的。而且，宁燕已经试探出来，女儿现在完全跟林天明一条心。自己所说的话，全部会被女儿复读机一样准确无误地传送到林天明耳朵里。这不由得让她更加警惕起来。
她装作关心的样子到钟嘉琪的卧室里转了一圈，仔细察看房间每个角落，还暗自像狗一样细细嗅房间里的味道。末了，她神色凝重地指着衣柜问：“这里怎么有林天明的衣服？我出差的时候，你留他在家过夜了？”
钟嘉琪茫然地摇摇头。她也疑惑自己房间怎么会有林天明的衣服，忙凑上前去看。看了一眼，她有些气恼地说：“哎，妈妈！这是你故意放的男人的衣服，不是他的。”
宁燕才想起来，自己在每间卧室里都放了几件男人的衣服，还有客厅的烟灰缸，鞋柜里的男人鞋子，都是故意摆给小偷看的。她说，万一小偷入室盗窃，发现家里有男人的痕迹，就不至于过于嚣张和胆大妄为。
她，总是小心提防着一切！
#28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二章
1、快乐的人
何明诚没看走眼，苏真真是个尽心尽力的好员工。
她像辛勤的蜜蜂服务花朵一样，将客情关系处理得非常好。时常有客户为表示感谢要请她吃饭。其中有一位客户，请了她一次之后，第二回又请她，她便推脱不去了。这位客户叫高贤泽，是上海过来的。他在成都买的五套房，全部交由何明诚的公司装修。按常理，这样的大客户是应该好好维护的，但苏真真却怕见到他，总躲着。
原来，高贤泽想追求苏真真。离异无子女的高贤泽五十多岁了，比苏真真父亲的年纪都大。苏真真明确告知他，自己有男朋友。但高贤泽没有放弃，仍然锲而不舍。苏真真没辙了，跟何明诚商量。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后，何明诚决定请高贤泽吃火锅，让苏真真作陪，当面将事情做个了结，彻底打消高贤泽的念头。
高贤泽如约来到火锅店，却只见何明诚。
何明诚道歉说：“她突然肚子痛，来不了了！”
高贤泽微笑着点点头，指着桌上的火锅说：“成都是个包容又善于变通的地方，就像这里的鸳鸯火锅，很有意思。你看，我们外地吃不惯麻辣的人可以吃清汤，然后试着吃一点点麻辣的。吃得多了，渐渐的也能吃麻辣了。爱吃麻辣的，有时候也可以吃点清淡的，调剂一下口味。”
高贤泽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从里到外透露着一团和气。有事没事，他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像一个人不论天晴下雨都撑着伞。
何明诚说：“高叔，你整天乐呵呵的。你是我见过的能随时随地都保持快乐心情的第一人。”
何明诚跟高贤泽打交道这段时间，从未看到笑容从他脸上消失过，仿佛那笑容是长在他脸上，而不是面部肌肉运动组合而成。
“别说你没见过，毕竟你还不到三十岁。我父母70多岁了，他们都从没见过像我这么快乐的人，而且是数十年如一日快乐的人。”说到快乐这个话题，高贤泽是非常自信的。“在这个地球上，像我这样快乐了几十年的人，从不为学习成绩烦忧，从不为工作烦忧，从不为钱财烦忧，从不为功名利禄烦忧的人，真的是寥寥可数。”
何明诚根本不信高贤泽所说的，但还是笑着点头。他心想，我随口一夸，你还真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你难道不为得不到的女人烦恼？难道不为钱财烦恼？对比我来说你算是有钱，但你总有想买却买不起的东西吧。那也不至于说从来不为钱财烦忧。
火锅沸腾翻滚，两人将煮熟的菜和肉捞进碗里，边吃边聊。
交流了一些装修房子的问题之后，何明诚问高贤泽，为什么要离开上海到成都来定居。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何明诚问。之前，高贤泽购房时被售楼小姐问过，在小区里被邻居问过，在来回成都的飞机上被人问过，在亲朋好友嘘寒问暖了解近况时被问过。他以往都只是随口敷衍过去，说自己喜欢成都，成都是个好地方，成都是中国最像上海的大城市。但今天，高贤泽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们先喝杯酒吧。”
酒像是液体的钥匙，流进喉咙之后，便将藏在肚腹中的话匣子的锁打开了。高贤泽讲起自己幸福的童年、美好的中年以及知足的晚年。
他的父母都是工程师，很开明，从不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不要求他辛苦努力地追求功名利禄。他说：“父母理解我，支持我。他们希望我一辈子没有忧愁，快乐就好。”
高贤泽认为自己做到了父母所期望的那样。
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有很多物质比我丰盛的人，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一定会在未来破产，由不得他们自己情愿不情愿。同时，还有很多比我物质匮乏的人，他们的未来一定会超过我。不管我多么努力，他们都会超过我，远远超过我，懂吗？由不得我情愿不情愿。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心态平和，随遇而安。”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焦虑？他们很努力地学习，很拼命地工作。每上升一个台阶，他们的眼光就落在了更高台阶上的人身上，自然又不如别人，当然就焦虑。更高台阶上还会有人主动跳出来打击他，不管他爬多高，始终有人可以鄙视他，打击他。他的内心一直在被嘲笑和鄙夷中备受煎熬。其实快乐很简单，不是非要去争得焦头烂额直到赢才能收获快乐。一个人心态好，就无惧别人的眼光。即使竞争失败了，到下一个台阶去，仍然能收获很多恭维。我的期待值跟那些总想着赢的人不同，像念书的时候，同样考60分，学渣和学霸会是两种相反的心态。正如你所看见的，我就是那个快乐的学渣。”
高贤泽从不为明天担忧。他嘲笑自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只想无忧无虑地过好每一个今天。他爱说的一句话是，今天都还没过完，怎么去考虑明天那么远的事情呢？明天都不知道来不来呢！
前几十年，他只想活得轻松惬意，于是跟前妻选择了丁克。
“曾经丁克让我快乐，我就选择了丁克。离婚让我快乐，我就离了婚。现在，重新找一个年轻的姑娘结婚能让我快乐，我就打算再找一个年轻的姑娘。以后，多生几个孩子能够让我快乐，我就多生几个孩子。如果有一天，离家出走能让我快乐，那我就离家出走。曾经没有责任感让我快乐。现在被人需要，重新成家，担负起一个家庭的责任会让我快乐。怎么快乐怎么做，这就是我的人生哲学。”
高贤泽有20多年没正儿八经地上过班了。他跟前妻都是自由译者，每年接少量的工作，大部分时间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看喜欢的书、电影和养花等等。他不开车，不租房，生活成本很低。父母的支持加上自己随意赚的，足够他清闲潇洒地过日子。一晃多年，身边好些人的物质条件远胜过他了，他也没表现出丝毫的羡慕。
“在上海那些同学朋友亲戚眼中，我没出息，是他们嘲笑和看不起的对象。但我从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我认为快乐更重要。他们整天钻研怎么努力，怎么玩弄手腕去赚更多的钱。苦心经营一辈子，有些人腰缠万贯，精神上却遭受着水深火热的痛苦；有些人殚精竭虑，谁知结局却是凄凉。”
谈起被人嘲笑，何明诚心有戚戚。只是他却做不到不往心里面去。他想的是，靠自己努力去改变这一切，而不是随遇而安。他摇摇头说：“人终究还是社会性的动物，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别人的评论。”
“如果做不到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也是有办法的。于普通人而言，幸福指数高低只与你这一生交集较多的，彼此熟识的几百个人相关。你的财富地位排名跟这个世界上其他几十亿人没多大关系，影响最大的其实就是接触得多的这几百个人。”
何明诚想，别说几百人，就是岳母一个人的冷嘲热讽都难以招架啊。
“就像大山里的一个村子，生活在那里的人，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财富都不如在上海有一套普通房子的人。但是我敢肯定，在那个村子里最有权势最有财富的人，比如说是村长，他的家人在当地生活的自信心、幸福感以及尊崇感远超上海普通人精神上所获得的。有一套房子的上海人虽处在繁华世界，但却在苦恼工作、教育、养老等问题，整天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丢工作了，生怕亲人朋友亲戚又赚大钱了，更加看不起自己了。其实，只要跳出来一看，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很多选择。”
高贤泽所做的选择就是主动换一座城市，降维打击。他父母的财产对比身边人并不算多，在上海就两套房。父母住一套。他跟妻子离婚时，把其中一套卖了，妻子分了一半。他把其余的钱拿来成都换成了5套。
“我主动把上海的圈子抛弃了，来成都重新构建我的亲戚圈、熟人圈、朋友圈。普通人要的优越感，只要换一座城市，就轻松得到了。在成都，很多人羡慕我的生活。我的幸福指数非常高。生命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哪里适合自己，就到哪里；哪里体验更好，就到哪里。没什么是非要坚持非要死守的。开心最重要！”
何明诚想，原来一个人的人生起点稍微像个样，保持好心态，即使一生从不努力，也是可以轻松快乐地过一辈子的。而自己，起点实在是太低了。
“对于我来说，在成都有5套全款的房子，就像在平地走路，不怎么费力就有了。但是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这已经是高山。对某些身处更低位置的人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也爬不上的大山，甚至是他们祖孙三代都爬不上来的大山。此刻，知足的我，正悠闲地坐在这座大山上，跟你喝着酒吃着火锅。你说，我为什么来成都？我为什么不快乐？”
高贤泽的一番话，让何明诚感触良多。他想起“小马过河”的故事。同样一条河流，对不同的动物来说，风险等级有着天壤之别。对高贤泽来说，到成都可以轻松过日子，而自己到成都，还必须流血流汗。自己是没资格像他那样怎么快乐怎么做的。若硬照搬照抄别人的生活模式，自己肯定会落得个悲惨下场。但这一席话，也不是无用，它启发了自己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听闻何明诚还没买房，高贤泽感叹道：“成都这么好的城市，房价这么便宜，应该买的。你知道吗？好些规划有地铁的房子才四五千元一个平方，多么超值！”
差不多酒足饭饱时，何明诚把圈子兜了回来，谈起了苏真真。说她做人做事都很有原则，人品正，重情谊，跟男友感情非常好，明年大概率要结婚。他只字没提让高贤泽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但意思都在里面，就像在一朵花的枝干上故意布置下很多的刺，很明显就是让别人缩手的意思。
高贤泽的脸上始终流淌着笑容，像一条水资源丰沛的河流，绵延不绝。他说：“如果你今天是来劝说我放弃的，那你的愿望要落空了。我这个人，想做什么事情，只要不违法，就要去做。我要用我的真心来打动她。我相信我能带给她快乐和幸福。”
何明诚没想到高贤泽如此固执。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紧追不舍过。但现在，追求她，我感到了快乐。不过你放心，我会很礼貌很绅士地追求她，绝对不会胡来。”
何明诚赞赏地点点头，这样高素质的追求者，倒也不让人那么反感。
“你可以告诉她。跟我结婚，我就在两套房子的房产证上面加上她的名字。生一个孩子，再加一套名字。再生，再加！”
2、良苦用心
赵希夷下班回家时，颜欢正在厨房里忙。
颜欢生女儿之后不久，在丈夫的鼓励下，从单位办了离职。这件事当时在父母辈里是掀起了轩然大波的。赵希夷的理由是，自己的事业已步入正轨，孩子需要全职妈妈来照料、陪伴、教育。颜欢综合考虑了之后，采纳了丈夫的建议。如今，在颜欢的操持之下，一家人生活得非常美满幸福。赵希夷回到家总能吃到干净美味可口的饭菜，两个孩子也身心健康，活泼可爱。
赵希夷刚坐到沙发上，芝芝就主动靠过来。
芝芝手里拿着一本《菜根谭》，说她要背诵里面的格言警句，让爸爸监督背诵得是否准确。
赵希夷接过书。芝芝在爸爸对面立正站直，高声背诵道：“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耕之有余。世事让三分，天空地阔；心田培一点，子种孙收。”
赵希夷满意地点点头，问：“你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芝芝把意思讲了一遍，赵希夷竖起了大拇指。
芝芝又说：“所以你在外面赚钱，不要太黑心，要多积善积德，我和弟弟长大以后才能收获好的果实。如果你在外面干坏事，我和弟弟以后就没好果子吃，还会因为你倒大霉。”
女儿的话让赵希夷忍俊不禁。他笑完后想想，又感觉怪怪的。
芝芝又背：“为善不见其益，如草里冬瓜，自应暗长；为恶不见其损，如庭前春雪，当必潜消。”
赵希夷表扬了女儿一番，又对旁边玩小汽车玩具的坤坤说，以后要向姐姐学习。
芝芝还背：“出薄言，做薄事，存薄心，种种皆薄，未免灾及其身； 设阴谋，积阴私，伤阴骘，事事皆阴，自然殃流后代。”
赵希夷说：“嗯？”
芝芝继续背：“量若不宽不能容众，识若不明不堪大用，才若不长不堪任重，略若不深不谋公共。”
赵希夷觉得芝芝今天努力得有些过头了，主动背诵这么多。他端详着女儿，试图从女儿的脸上找到答案。可芝芝神态自若，看不出任何异常。芝芝还要背，赵希夷打断了她，让她歇歇。
坤坤凑上来，眼睛斜瞟着姐姐，说：“爸爸，你给我买哈根达斯冰淇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果然有古怪，赵希夷点点头，搂过儿子。
坤坤凑到赵希夷耳朵边，说：“今天爷爷，在姐姐的电话手表里说，要给姐姐买哈根达斯冰淇淋。”
赵希夷顿时明白了。自从上次跟父亲闹别扭之后，他有好几周没带妻儿回家度周末了。父亲和他都不会主动给谁认错服软。自己忙工作，倒也没空想那么多。父亲母亲闲着没事，可是经常盼着儿子一家回去团聚的。父亲这是婉转地表达他对儿子的爱啊！他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芝芝来劝告自己，心胸要宽广，在外多忍让，多行善积德，别出恶言薄言。其实，不止父亲如此说，妻子也这样劝过他。
那天从父母处回来，颜欢劝诫他说：希哥，你说那个医生是骗子的时候，他看上去面不改色，不怒反笑，但内心肯定恨你入骨。当着很多人的面揭穿他，对你是百害而无一利。说话处事呢，你只要愿意，肯定可以做得八面玲珑。但有时候你并不想那样做。我觉得，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可以讲究下技巧。否则，即使是你父亲，都会暴跳如雷记恨你。而别人，甚至可能会想要你的命。
颜欢劝诫丈夫的时候，语调柔和，笑容温婉。虽是劝诫却如春风扑面。赵希夷在这如水的温柔之中，生不出一丝脾气。
颜欢说：如果我发现他是骗子，确实也想让他付出代价的话，我会选择收集证据，交给记者或上报相关部门，走正规程序。
赵希夷仍然默不作声。
颜欢又说：以后还是调整一下说话做事的方式吧。当然，如果你考虑之后决定不调整，也没关系。我依然爱你，永远跟你站在一起，希哥。因为你那样做，一定有你的原因。只是我可能没理解到你。不过，我不怕。我相信，即使现在理解不到，将来我也会理解到的。对于理解你，我有信心，也有一辈子的耐心。
那不是颜欢第一次劝诫赵希夷注意说话处事的方式方法，也不是最后一次。赵希夷也不是不想按照颜欢说的做，毕竟生意场上混了十多年，平常还是善于变通的。可有些时候不知怎么回事，血往脑袋上一冲，冲动就像笼中的野兽突然发狂挣脱出来，他说话处事瞬间就变成了一根筋模式，把一件原本可以迂回取得胜利的事情，非搞得狼藉不堪，不可收拾不可，像病毒感染了计算机程序之后，非得肆虐破坏一番，然后心里才痛快。
赵希夷有些颓丧地说：我这毛病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有时候我自己都无法忍受自己。哎！
颜欢说：谁没有毛病呢？不是有句话说，人都是难以忍受的，除非你爱他。
想到妻子说过的话，体会着父亲的良苦用心，赵希夷心里一阵百感交集。只有这些最爱自己，最盼着自己好的人才会如此花耗心思和精力通过各种方式劝诫自己。不管观念差异多么巨大，父亲毕竟是父亲。他是真心希望自己好的人。想到这里，赵希夷跟父亲赌气的心思像雾霾一样被风刮走了。他当即决定，周末回去看慈爱的老妈和倔强的老爸。
3、小区里的闲言碎语
傍晚时分，暑热渐退。
晚饭后，赵希夷辅导芝芝做作业，颜欢带着坤坤到楼下活动活动。小区里面散步的、遛狗的都喜欢这个时候出门。健身器材区和儿童游乐场特别热闹。坤坤在游乐场里面跟熟悉的小伙伴一起玩，颜欢就在健身器材区听一群人聊小孩的学习，时不时拿眼瞅瞅坤坤那边。
“现在的孩子真累，要报很多课外班，比如画画、奥数、书法、小主持、钢琴课……”
“哎，游戏才是害人。有一天晚上起夜，我发现儿子在被窝里偷偷摸摸玩游戏。他才小学四年级，一点不服管。我都快疯了，到初中高中咋办呀？”
“小学阶段，父母应该重点培养孩子的好习惯。习惯没有培养好，其他的努力都是白忙。”
“我家儿子三年级。我每天把他当仙人一样伺候，可他考试倒数。儿子的老师也不负责，作业都不认真批改，根本不怎么管。平常明里暗里让家长送钱送礼物，心思根本不在教学上面。”
“有的老师确实不负责。认真细心的老师，会注重学生习惯的培养，学生整体的精神面貌会不一样。但是对孩子影响最大的，还是父母。”
“平常我们也忙，没时间亲自管教，只能把孩子送培训班。现在孩子的学习习惯特别差，粗心、浮躁、懒惰、不自觉、怕困难。”
“每个孩子的性格和特点不一样。一个老师要面对几十个孩子，只能给大家吃大锅饭，不可能针对每一个孩子量身定做一套有用的方法。这工作必须得家长来做。而且光有方法还不够，还得长期坚持执行。执行的过程中，还要不断地根据孩子的最新情况调整方法。照这样坚持三五年，孩子会有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但是很多父母根本没这个意识，有了这个意识，也没发现孩子问题解决孩子问题的能力，有了这个能力，也没精力坚持。所以，绝大多数孩子的问题，都是父母的问题在孩子身上的投射。”
“现在小学升初中不用考试，不用急，有的孩子开窍晚，读初中时突然就开窍了。”
“当老师，只用上一节课，就知道哪些孩子优秀哪些是差生。课堂上学生的表现很能说明问题。有的摇头晃脑，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安生，有的在书上乱涂乱画，有的把尺子、铅笔、橡皮拿到桌面摆地摊，有的啃手指头，有的挖鼻子……”
“我女儿挺努力的，还是考不过别人。她说班上有一个同学，每天都要玩游戏看电视，成绩还好，情商还高，身体还棒。”
“没那么玄乎。我退休前从教几十年，见了太多聪明的小孩。那种孩子靠的是长期持续地努力，会玩，懂学习，父母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去引导。很多家长平时不管孩子的学习，到了考前就抱佛脚，希望效果立竿见影。这跟懒汉梦想一夜暴富没什么区别。孩子的坏习惯是长期养成的，想改变也不是三五天就行。孩子知识上的漏洞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补上的。”
“我家孩子油盐不进，不爱学习，爱招惹同学，打伤别人几回，我不光赔钱还得上门赔礼道歉。管不了他，我多唠叨一句就发脾气，让我滚开。我好累，感觉很失败。好几次我死的心都有了，想跳楼一了百了，可还有一套房子的贷款没还完，等二十年贷款还完就跳。”
“可别，附近那个什么小区里，前些天有一个学生跳楼。害得那一栋房子的二手房都不好卖，想卖必须得跌价。”
“不要给孩子太多的压力，只要他身心健康，其他的，做父母的就不要强求了。我们医院的心理门诊经常接诊心理有问题的孩子，有的厌学，有的自残、有的想跳楼、有的离家出走。当父母的，要学会放低期望值。你都不是学霸，何必要求孩子？你都这么普通，又怎么能要求孩子不普通？”
“当父母又不能不管孩子。有的孩子，不管你打不打骂他，他以后都会反叛；你温言细语，好言相劝，他根本听不进去；你完全顺着他，他还是认为你不如别人的父母。反正他对父母永远不满意，不管父母怎么做。有的孩子就是来讨债的。有的就是来报恩的。你父母再费心，也改变不了的。”
“我从不批评成绩差的孩子。本来就不幸，何必再给他们雪上加霜。如果你多了解一点他们家庭的情况，你就知道，投胎真是个技术活。有的父母自己一天吃喝玩乐打麻将，孩子考不好就打骂。大部分孩子的人生，是被父母耽误的。”
“培养得再好也没什么用。我一个亲戚家儿子，读的是成都最好的中学，中国前几名的大学，后来还读了全世界知名的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现在辛苦一年也才挣几万美金。那么努力，考赢了那么多人，难道就是为了赚那点钱？”
“我也觉得顺其自然还好些。有些人削尖了脑袋去当官，结果贪污被抓了；有些人黑心赚钱，结果儿女帮他败了。他们苦心经营了一辈子，难道是想吃牢饭？或是希望儿女不成器？不是，都是命。还不如轻松一点，平平淡淡地过！”
“那也不能这样说，那就不努力了？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着本来也没多大意思。反正都是要死的，再苦再累再努力也难逃一死，还不如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呢！”
……
游乐场那边很多小孩子玩，有荡秋千的，有坐跷跷板的，有躲猫猫的，有骑摇马的，闹哄哄的一片。坤坤跟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争滑梯。那个小男孩头顶上留一撮头发，形状似桃，脑后一撮头发编了个小辫子。小辫子男孩抢输了，从后面踢了坤坤一脚。坤坤回过头，推了小辫子一把。小辫子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一闭，嘴巴一张，仰起头对着天嚎起来。小辫子的妈妈正坐在游乐场旁边的长椅上跟其他带孩子的大人摆龙门阵，周围一群人站着或坐着。她刚炫耀过家境。周围人都知道了她家开了一家很大的厂子，知道了她家里有好多房子、商铺、豪车，还知道了她住的是本小区的楼王户型，顶跃五室。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中，她又炫耀起了婆媳关系。
她说她婆婆和公公都爱清静，见不得孩子吵闹，所以分开住。他们住在旁边另外一个小区。她挺骄傲地说：“我婆婆虽然不帮我带娃，但我很理解她。我家从来没婆媳矛盾。婆婆待我比她的亲生女儿都好。”
旁边有人恭维她：“说明你值得。”
“肯定是你做得好，对长辈好，长辈才会对你好。”
“你真有福气。”
“在背后都夸婆婆的媳妇，又懂事又体贴。现在这种女人打起灯笼都难找。”
……
她心满意足地笑着，频频点头，认为大家的七嘴八舌不仅中肯，还比美妙的音乐悦耳动听。
正在这时，小辫子的干嚎声传来，她倏地起身。见儿子指着坤坤，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就给了坤坤一个嘴巴。颜欢看见儿子推了别人，正走过来。小辫子的妈妈突然对坤坤下手，颜欢赶紧上去抓住她还企图扇出去的巴掌。她使劲挣了挣，没挣掉，一跺脚，对着旁边扶起小辫子男孩的一个老妇人大叫：“你还不快来帮忙？”
老妇人看了看颜欢，对她说：“小孩子耍闹，不要紧的。”
她大声责怪道：“都怪你没照顾好，小超才在外面受欺负，我要扣你工资。”原来老妇人是她家保姆。
她不依不饶，还想扑过去打坤坤。周围其他带孩子的大人都过来劝。好半天，她才老娘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作罢，牵着小辫子气冲冲地回家去了，保姆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这件事以后，小区里常带孩子到游乐场玩的大人对她的印象都极其深刻。大家谈起她的时候，都叫她“辫子妈”。后来，有赖于保姆、保洁、保安的齐心协力，“辫子妈”长期霸占了小区热门话题的榜首。
“辫子妈的婆婆虽然不帮她带孩子，但给钱从不含糊，每个月五大五万。”
“不住一起而且钱又到位，这是多少已婚女人的梦想啊！”
“钱到位，又不住一起，这样的婆婆谁不喜欢？”
“如果不给钱，婆婆剥葡萄时洒了汁在沙发上，肯定会挨骂。”
“要是有人一个月给我五万，我也和她没矛盾。”
“是啊，女人找对象一定擦亮眼睛，穷婆家千万不要嫁。”
“有钱的婆婆怎么都好，没钱的婆婆怎么都不好。”
“有几个人福气有她好？她娘家很穷，但男方婚前给的彩礼是一套房。”
“炫耀个屁，日子还长得很，冷暖自知。”
“现在的年轻人，要求父母必须帮忙带孩子，必须给钱，说起来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得很。”
“如果要她出钱给婆婆，会怎么样？”
“他们婆媳之间没有吵闹，不是她做得好，是她婆婆会处事，光会处事也不行，还得有钱。”
……
“原来是她家？她家的垃圾袋都比别家用得好，每天要扔好多快递箱。”
“辫子妈的钻戒丢了？早晓得我重点看看她家的垃圾。”
“哎，天天都是海鲜，吃那么多，难道不拉肚子吗？”
“昨天那个女人家的香水瓶打倒了。垃圾都是香的。”
“辫子妈的月经期和我差不多时间。”
“她用过的那些化妆品罐罐看起好高级，我们普通人一年的工资怕不够她脸上抹的。”
“那个婆娘这个月好像没用过避孕套。”
……
“办抵押贷款的评估人员到我们小区的楼王那家去了。”
“那个少妇昨天半夜还在家大吵大闹砸得噼里啪啦响。物业中心接到好多业主投诉。”
“听说他家的厂子扩规模资金链断了，生意也出了问题，房子车子都抵押了。”
“那个婆娘最近脸色很不好，好像在便秘。”
“对啊，就是那个妖冶得很的，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听说厂子缺流动资金，要抵押婚前写她一个人名字的那套房，她不干。”
“既然是彩礼，那要不要抵押就是她说了算。是我的女儿我也劝她莫干。谁知道生意会不会亏精光。”
“出来了出来了，好风骚，那个贱货最近打扮得好风骚。”
“胀死眼睛饿死球。”
“嘘！”
“晓不晓得？我们小区的区花离婚了。”
“离婚了你也没机会。”
听说是和她老公性格不合还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他老公从不打麻将。”
“哦？”
“哦！”
……
“好久没看见辫子妈了。”
……
1、快乐的人
何明诚没看走眼，苏真真是个尽心尽力的好员工。
她像辛勤的蜜蜂服务花朵一样，将客情关系处理得非常好。时常有客户为表示感谢要请她吃饭。其中有一位客户，请了她一次之后，第二回又请她，她便推脱不去了。这位客户叫高贤泽，是上海过来的。他在成都买的五套房，全部交由何明诚的公司装修。按常理，这样的大客户是应该好好维护的，但苏真真却怕见到他，总躲着。
原来，高贤泽想追求苏真真。离异无子女的高贤泽五十多岁了，比苏真真父亲的年纪都大。苏真真明确告知他，自己有男朋友。但高贤泽没有放弃，仍然锲而不舍。苏真真没辙了，跟何明诚商量。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后，何明诚决定请高贤泽吃火锅，让苏真真作陪，当面将事情做个了结，彻底打消高贤泽的念头。
高贤泽如约来到火锅店，却只见何明诚。
何明诚道歉说：“她突然肚子痛，来不了了！”
高贤泽微笑着点点头，指着桌上的火锅说：“成都是个包容又善于变通的地方，就像这里的鸳鸯火锅，很有意思。你看，我们外地吃不惯麻辣的人可以吃清汤，然后试着吃一点点麻辣的。吃得多了，渐渐的也能吃麻辣了。爱吃麻辣的，有时候也可以吃点清淡的，调剂一下口味。”
高贤泽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从里到外透露着一团和气。有事没事，他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像一个人不论天晴下雨都撑着伞。
何明诚说：“高叔，你整天乐呵呵的。你是我见过的能随时随地都保持快乐心情的第一人。”
何明诚跟高贤泽打交道这段时间，从未看到笑容从他脸上消失过，仿佛那笑容是长在他脸上，而不是面部肌肉运动组合而成。
“别说你没见过，毕竟你还不到三十岁。我父母70多岁了，他们都从没见过像我这么快乐的人，而且是数十年如一日快乐的人。”说到快乐这个话题，高贤泽是非常自信的。“在这个地球上，像我这样快乐了几十年的人，从不为学习成绩烦忧，从不为工作烦忧，从不为钱财烦忧，从不为功名利禄烦忧的人，真的是寥寥可数。”
何明诚根本不信高贤泽所说的，但还是笑着点头。他心想，我随口一夸，你还真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你难道不为得不到的女人烦恼？难道不为钱财烦恼？对比我来说你算是有钱，但你总有想买却买不起的东西吧。那也不至于说从来不为钱财烦忧。
火锅沸腾翻滚，两人将煮熟的菜和肉捞进碗里，边吃边聊。
交流了一些装修房子的问题之后，何明诚问高贤泽，为什么要离开上海到成都来定居。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何明诚问。之前，高贤泽购房时被售楼小姐问过，在小区里被邻居问过，在来回成都的飞机上被人问过，在亲朋好友嘘寒问暖了解近况时被问过。他以往都只是随口敷衍过去，说自己喜欢成都，成都是个好地方，成都是中国最像上海的大城市。但今天，高贤泽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们先喝杯酒吧。”
酒像是液体的钥匙，流进喉咙之后，便将藏在肚腹中的话匣子的锁打开了。高贤泽讲起自己幸福的童年、美好的中年以及知足的晚年。
他的父母都是工程师，很开明，从不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不要求他辛苦努力地追求功名利禄。他说：“父母理解我，支持我。他们希望我一辈子没有忧愁，快乐就好。”
高贤泽认为自己做到了父母所期望的那样。
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有很多物质比我丰盛的人，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一定会在未来破产，由不得他们自己情愿不情愿。同时，还有很多比我物质匮乏的人，他们的未来一定会超过我。不管我多么努力，他们都会超过我，远远超过我，懂吗？由不得我情愿不情愿。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心态平和，随遇而安。”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焦虑？他们很努力地学习，很拼命地工作。每上升一个台阶，他们的眼光就落在了更高台阶上的人身上，自然又不如别人，当然就焦虑。更高台阶上还会有人主动跳出来打击他，不管他爬多高，始终有人可以鄙视他，打击他。他的内心一直在被嘲笑和鄙夷中备受煎熬。其实快乐很简单，不是非要去争得焦头烂额直到赢才能收获快乐。一个人心态好，就无惧别人的眼光。即使竞争失败了，到下一个台阶去，仍然能收获很多恭维。我的期待值跟那些总想着赢的人不同，像念书的时候，同样考60分，学渣和学霸会是两种相反的心态。正如你所看见的，我就是那个快乐的学渣。”
高贤泽从不为明天担忧。他嘲笑自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只想无忧无虑地过好每一个今天。他爱说的一句话是，今天都还没过完，怎么去考虑明天那么远的事情呢？明天都不知道来不来呢！
前几十年，他只想活得轻松惬意，于是跟前妻选择了丁克。
“曾经丁克让我快乐，我就选择了丁克。离婚让我快乐，我就离了婚。现在，重新找一个年轻的姑娘结婚能让我快乐，我就打算再找一个年轻的姑娘。以后，多生几个孩子能够让我快乐，我就多生几个孩子。如果有一天，离家出走能让我快乐，那我就离家出走。曾经没有责任感让我快乐。现在被人需要，重新成家，担负起一个家庭的责任会让我快乐。怎么快乐怎么做，这就是我的人生哲学。”
高贤泽有20多年没正儿八经地上过班了。他跟前妻都是自由译者，每年接少量的工作，大部分时间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看喜欢的书、电影和养花等等。他不开车，不租房，生活成本很低。父母的支持加上自己随意赚的，足够他清闲潇洒地过日子。一晃多年，身边好些人的物质条件远胜过他了，他也没表现出丝毫的羡慕。
“在上海那些同学朋友亲戚眼中，我没出息，是他们嘲笑和看不起的对象。但我从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我认为快乐更重要。他们整天钻研怎么努力，怎么玩弄手腕去赚更多的钱。苦心经营一辈子，有些人腰缠万贯，精神上却遭受着水深火热的痛苦；有些人殚精竭虑，谁知结局却是凄凉。”
谈起被人嘲笑，何明诚心有戚戚。只是他却做不到不往心里面去。他想的是，靠自己努力去改变这一切，而不是随遇而安。他摇摇头说：“人终究还是社会性的动物，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别人的评论。”
“如果做不到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也是有办法的。于普通人而言，幸福指数高低只与你这一生交集较多的，彼此熟识的几百个人相关。你的财富地位排名跟这个世界上其他几十亿人没多大关系，影响最大的其实就是接触得多的这几百个人。”
何明诚想，别说几百人，就是岳母一个人的冷嘲热讽都难以招架啊。
“就像大山里的一个村子，生活在那里的人，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财富都不如在上海有一套普通房子的人。但是我敢肯定，在那个村子里最有权势最有财富的人，比如说是村长，他的家人在当地生活的自信心、幸福感以及尊崇感远超上海普通人精神上所获得的。有一套房子的上海人虽处在繁华世界，但却在苦恼工作、教育、养老等问题，整天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丢工作了，生怕亲人朋友亲戚又赚大钱了，更加看不起自己了。其实，只要跳出来一看，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很多选择。”
高贤泽所做的选择就是主动换一座城市，降维打击。他父母的财产对比身边人并不算多，在上海就两套房。父母住一套。他跟妻子离婚时，把其中一套卖了，妻子分了一半。他把其余的钱拿来成都换成了5套。
“我主动把上海的圈子抛弃了，来成都重新构建我的亲戚圈、熟人圈、朋友圈。普通人要的优越感，只要换一座城市，就轻松得到了。在成都，很多人羡慕我的生活。我的幸福指数非常高。生命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哪里适合自己，就到哪里；哪里体验更好，就到哪里。没什么是非要坚持非要死守的。开心最重要！”
何明诚想，原来一个人的人生起点稍微像个样，保持好心态，即使一生从不努力，也是可以轻松快乐地过一辈子的。而自己，起点实在是太低了。
“对于我来说，在成都有5套全款的房子，就像在平地走路，不怎么费力就有了。但是对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这已经是高山。对某些身处更低位置的人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也爬不上的大山，甚至是他们祖孙三代都爬不上来的大山。此刻，知足的我，正悠闲地坐在这座大山上，跟你喝着酒吃着火锅。你说，我为什么来成都？我为什么不快乐？”
高贤泽的一番话，让何明诚感触良多。他想起“小马过河”的故事。同样一条河流，对不同的动物来说，风险等级有着天壤之别。对高贤泽来说，到成都可以轻松过日子，而自己到成都，还必须流血流汗。自己是没资格像他那样怎么快乐怎么做的。若硬照搬照抄别人的生活模式，自己肯定会落得个悲惨下场。但这一席话，也不是无用，它启发了自己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听闻何明诚还没买房，高贤泽感叹道：“成都这么好的城市，房价这么便宜，应该买的。你知道吗？好些规划有地铁的房子才四五千元一个平方，多么超值！”
差不多酒足饭饱时，何明诚把圈子兜了回来，谈起了苏真真。说她做人做事都很有原则，人品正，重情谊，跟男友感情非常好，明年大概率要结婚。他只字没提让高贤泽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但意思都在里面，就像在一朵花的枝干上故意布置下很多的刺，很明显就是让别人缩手的意思。
高贤泽的脸上始终流淌着笑容，像一条水资源丰沛的河流，绵延不绝。他说：“如果你今天是来劝说我放弃的，那你的愿望要落空了。我这个人，想做什么事情，只要不违法，就要去做。我要用我的真心来打动她。我相信我能带给她快乐和幸福。”
何明诚没想到高贤泽如此固执。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紧追不舍过。但现在，追求她，我感到了快乐。不过你放心，我会很礼貌很绅士地追求她，绝对不会胡来。”
何明诚赞赏地点点头，这样高素质的追求者，倒也不让人那么反感。
“你可以告诉她。跟我结婚，我就在两套房子的房产证上面加上她的名字。生一个孩子，再加一套名字。再生，再加！”
2、良苦用心
赵希夷下班回家时，颜欢正在厨房里忙。
颜欢生女儿之后不久，在丈夫的鼓励下，从单位办了离职。这件事当时在父母辈里是掀起了轩然大波的。赵希夷的理由是，自己的事业已步入正轨，孩子需要全职妈妈来照料、陪伴、教育。颜欢综合考虑了之后，采纳了丈夫的建议。如今，在颜欢的操持之下，一家人生活得非常美满幸福。赵希夷回到家总能吃到干净美味可口的饭菜，两个孩子也身心健康，活泼可爱。
赵希夷刚坐到沙发上，芝芝就主动靠过来。
芝芝手里拿着一本《菜根谭》，说她要背诵里面的格言警句，让爸爸监督背诵得是否准确。
赵希夷接过书。芝芝在爸爸对面立正站直，高声背诵道：“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耕之有余。世事让三分，天空地阔；心田培一点，子种孙收。”
赵希夷满意地点点头，问：“你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芝芝把意思讲了一遍，赵希夷竖起了大拇指。
芝芝又说：“所以你在外面赚钱，不要太黑心，要多积善积德，我和弟弟长大以后才能收获好的果实。如果你在外面干坏事，我和弟弟以后就没好果子吃，还会因为你倒大霉。”
女儿的话让赵希夷忍俊不禁。他笑完后想想，又感觉怪怪的。
芝芝又背：“为善不见其益，如草里冬瓜，自应暗长；为恶不见其损，如庭前春雪，当必潜消。”
赵希夷表扬了女儿一番，又对旁边玩小汽车玩具的坤坤说，以后要向姐姐学习。
芝芝还背：“出薄言，做薄事，存薄心，种种皆薄，未免灾及其身； 设阴谋，积阴私，伤阴骘，事事皆阴，自然殃流后代。”
赵希夷说：“嗯？”
芝芝继续背：“量若不宽不能容众，识若不明不堪大用，才若不长不堪任重，略若不深不谋公共。”
赵希夷觉得芝芝今天努力得有些过头了，主动背诵这么多。他端详着女儿，试图从女儿的脸上找到答案。可芝芝神态自若，看不出任何异常。芝芝还要背，赵希夷打断了她，让她歇歇。
坤坤凑上来，眼睛斜瞟着姐姐，说：“爸爸，你给我买哈根达斯冰淇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果然有古怪，赵希夷点点头，搂过儿子。
坤坤凑到赵希夷耳朵边，说：“今天爷爷，在姐姐的电话手表里说，要给姐姐买哈根达斯冰淇淋。”
赵希夷顿时明白了。自从上次跟父亲闹别扭之后，他有好几周没带妻儿回家度周末了。父亲和他都不会主动给谁认错服软。自己忙工作，倒也没空想那么多。父亲母亲闲着没事，可是经常盼着儿子一家回去团聚的。父亲这是婉转地表达他对儿子的爱啊！他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芝芝来劝告自己，心胸要宽广，在外多忍让，多行善积德，别出恶言薄言。其实，不止父亲如此说，妻子也这样劝过他。
那天从父母处回来，颜欢劝诫他说：希哥，你说那个医生是骗子的时候，他看上去面不改色，不怒反笑，但内心肯定恨你入骨。当着很多人的面揭穿他，对你是百害而无一利。说话处事呢，你只要愿意，肯定可以做得八面玲珑。但有时候你并不想那样做。我觉得，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可以讲究下技巧。否则，即使是你父亲，都会暴跳如雷记恨你。而别人，甚至可能会想要你的命。
颜欢劝诫丈夫的时候，语调柔和，笑容温婉。虽是劝诫却如春风扑面。赵希夷在这如水的温柔之中，生不出一丝脾气。
颜欢说：如果我发现他是骗子，确实也想让他付出代价的话，我会选择收集证据，交给记者或上报相关部门，走正规程序。
赵希夷仍然默不作声。
颜欢又说：以后还是调整一下说话做事的方式吧。当然，如果你考虑之后决定不调整，也没关系。我依然爱你，永远跟你站在一起，希哥。因为你那样做，一定有你的原因。只是我可能没理解到你。不过，我不怕。我相信，即使现在理解不到，将来我也会理解到的。对于理解你，我有信心，也有一辈子的耐心。
那不是颜欢第一次劝诫赵希夷注意说话处事的方式方法，也不是最后一次。赵希夷也不是不想按照颜欢说的做，毕竟生意场上混了十多年，平常还是善于变通的。可有些时候不知怎么回事，血往脑袋上一冲，冲动就像笼中的野兽突然发狂挣脱出来，他说话处事瞬间就变成了一根筋模式，把一件原本可以迂回取得胜利的事情，非搞得狼藉不堪，不可收拾不可，像病毒感染了计算机程序之后，非得肆虐破坏一番，然后心里才痛快。
赵希夷有些颓丧地说：我这毛病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有时候我自己都无法忍受自己。哎！
颜欢说：谁没有毛病呢？不是有句话说，人都是难以忍受的，除非你爱他。
想到妻子说过的话，体会着父亲的良苦用心，赵希夷心里一阵百感交集。只有这些最爱自己，最盼着自己好的人才会如此花耗心思和精力通过各种方式劝诫自己。不管观念差异多么巨大，父亲毕竟是父亲。他是真心希望自己好的人。想到这里，赵希夷跟父亲赌气的心思像雾霾一样被风刮走了。他当即决定，周末回去看慈爱的老妈和倔强的老爸。
3、小区里的闲言碎语
傍晚时分，暑热渐退。
晚饭后，赵希夷辅导芝芝做作业，颜欢带着坤坤到楼下活动活动。小区里面散步的、遛狗的都喜欢这个时候出门。健身器材区和儿童游乐场特别热闹。坤坤在游乐场里面跟熟悉的小伙伴一起玩，颜欢就在健身器材区听一群人聊小孩的学习，时不时拿眼瞅瞅坤坤那边。
“现在的孩子真累，要报很多课外班，比如画画、奥数、书法、小主持、钢琴课……”
“哎，游戏才是害人。有一天晚上起夜，我发现儿子在被窝里偷偷摸摸玩游戏。他才小学四年级，一点不服管。我都快疯了，到初中高中咋办呀？”
“小学阶段，父母应该重点培养孩子的好习惯。习惯没有培养好，其他的努力都是白忙。”
“我家儿子三年级。我每天把他当仙人一样伺候，可他考试倒数。儿子的老师也不负责，作业都不认真批改，根本不怎么管。平常明里暗里让家长送钱送礼物，心思根本不在教学上面。”
“有的老师确实不负责。认真细心的老师，会注重学生习惯的培养，学生整体的精神面貌会不一样。但是对孩子影响最大的，还是父母。”
“平常我们也忙，没时间亲自管教，只能把孩子送培训班。现在孩子的学习习惯特别差，粗心、浮躁、懒惰、不自觉、怕困难。”
“每个孩子的性格和特点不一样。一个老师要面对几十个孩子，只能给大家吃大锅饭，不可能针对每一个孩子量身定做一套有用的方法。这工作必须得家长来做。而且光有方法还不够，还得长期坚持执行。执行的过程中，还要不断地根据孩子的最新情况调整方法。照这样坚持三五年，孩子会有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但是很多父母根本没这个意识，有了这个意识，也没发现孩子问题解决孩子问题的能力，有了这个能力，也没精力坚持。所以，绝大多数孩子的问题，都是父母的问题在孩子身上的投射。”
“现在小学升初中不用考试，不用急，有的孩子开窍晚，读初中时突然就开窍了。”
“当老师，只用上一节课，就知道哪些孩子优秀哪些是差生。课堂上学生的表现很能说明问题。有的摇头晃脑，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安生，有的在书上乱涂乱画，有的把尺子、铅笔、橡皮拿到桌面摆地摊，有的啃手指头，有的挖鼻子……”
“我女儿挺努力的，还是考不过别人。她说班上有一个同学，每天都要玩游戏看电视，成绩还好，情商还高，身体还棒。”
“没那么玄乎。我退休前从教几十年，见了太多聪明的小孩。那种孩子靠的是长期持续地努力，会玩，懂学习，父母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去引导。很多家长平时不管孩子的学习，到了考前就抱佛脚，希望效果立竿见影。这跟懒汉梦想一夜暴富没什么区别。孩子的坏习惯是长期养成的，想改变也不是三五天就行。孩子知识上的漏洞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补上的。”
“我家孩子油盐不进，不爱学习，爱招惹同学，打伤别人几回，我不光赔钱还得上门赔礼道歉。管不了他，我多唠叨一句就发脾气，让我滚开。我好累，感觉很失败。好几次我死的心都有了，想跳楼一了百了，可还有一套房子的贷款没还完，等二十年贷款还完就跳。”
“可别，附近那个什么小区里，前些天有一个学生跳楼。害得那一栋房子的二手房都不好卖，想卖必须得跌价。”
“不要给孩子太多的压力，只要他身心健康，其他的，做父母的就不要强求了。我们医院的心理门诊经常接诊心理有问题的孩子，有的厌学，有的自残、有的想跳楼、有的离家出走。当父母的，要学会放低期望值。你都不是学霸，何必要求孩子？你都这么普通，又怎么能要求孩子不普通？”
“当父母又不能不管孩子。有的孩子，不管你打不打骂他，他以后都会反叛；你温言细语，好言相劝，他根本听不进去；你完全顺着他，他还是认为你不如别人的父母。反正他对父母永远不满意，不管父母怎么做。有的孩子就是来讨债的。有的就是来报恩的。你父母再费心，也改变不了的。”
“我从不批评成绩差的孩子。本来就不幸，何必再给他们雪上加霜。如果你多了解一点他们家庭的情况，你就知道，投胎真是个技术活。有的父母自己一天吃喝玩乐打麻将，孩子考不好就打骂。大部分孩子的人生，是被父母耽误的。”
“培养得再好也没什么用。我一个亲戚家儿子，读的是成都最好的中学，中国前几名的大学，后来还读了全世界知名的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现在辛苦一年也才挣几万美金。那么努力，考赢了那么多人，难道就是为了赚那点钱？”
“我也觉得顺其自然还好些。有些人削尖了脑袋去当官，结果贪污被抓了；有些人黑心赚钱，结果儿女帮他败了。他们苦心经营了一辈子，难道是想吃牢饭？或是希望儿女不成器？不是，都是命。还不如轻松一点，平平淡淡地过！”
“那也不能这样说，那就不努力了？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着本来也没多大意思。反正都是要死的，再苦再累再努力也难逃一死，还不如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呢！”
……
游乐场那边很多小孩子玩，有荡秋千的，有坐跷跷板的，有躲猫猫的，有骑摇马的，闹哄哄的一片。坤坤跟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争滑梯。那个小男孩头顶上留一撮头发，形状似桃，脑后一撮头发编了个小辫子。小辫子男孩抢输了，从后面踢了坤坤一脚。坤坤回过头，推了小辫子一把。小辫子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一闭，嘴巴一张，仰起头对着天嚎起来。小辫子的妈妈正坐在游乐场旁边的长椅上跟其他带孩子的大人摆龙门阵，周围一群人站着或坐着。她刚炫耀过家境。周围人都知道了她家开了一家很大的厂子，知道了她家里有好多房子、商铺、豪车，还知道了她住的是本小区的楼王户型，顶跃五室。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中，她又炫耀起了婆媳关系。
她说她婆婆和公公都爱清静，见不得孩子吵闹，所以分开住。他们住在旁边另外一个小区。她挺骄傲地说：“我婆婆虽然不帮我带娃，但我很理解她。我家从来没婆媳矛盾。婆婆待我比她的亲生女儿都好。”
旁边有人恭维她：“说明你值得。”
“肯定是你做得好，对长辈好，长辈才会对你好。”
“你真有福气。”
“在背后都夸婆婆的媳妇，又懂事又体贴。现在这种女人打起灯笼都难找。”
……
她心满意足地笑着，频频点头，认为大家的七嘴八舌不仅中肯，还比美妙的音乐悦耳动听。
正在这时，小辫子的干嚎声传来，她倏地起身。见儿子指着坤坤，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就给了坤坤一个嘴巴。颜欢看见儿子推了别人，正走过来。小辫子的妈妈突然对坤坤下手，颜欢赶紧上去抓住她还企图扇出去的巴掌。她使劲挣了挣，没挣掉，一跺脚，对着旁边扶起小辫子男孩的一个老妇人大叫：“你还不快来帮忙？”
老妇人看了看颜欢，对她说：“小孩子耍闹，不要紧的。”
她大声责怪道：“都怪你没照顾好，小超才在外面受欺负，我要扣你工资。”原来老妇人是她家保姆。
她不依不饶，还想扑过去打坤坤。周围其他带孩子的大人都过来劝。好半天，她才老娘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作罢，牵着小辫子气冲冲地回家去了，保姆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这件事以后，小区里常带孩子到游乐场玩的大人对她的印象都极其深刻。大家谈起她的时候，都叫她“辫子妈”。后来，有赖于保姆、保洁、保安的齐心协力，“辫子妈”长期霸占了小区热门话题的榜首。
“辫子妈的婆婆虽然不帮她带孩子，但给钱从不含糊，每个月五大五万。”
“不住一起而且钱又到位，这是多少已婚女人的梦想啊！”
“钱到位，又不住一起，这样的婆婆谁不喜欢？”
“如果不给钱，婆婆剥葡萄时洒了汁在沙发上，肯定会挨骂。”
“要是有人一个月给我五万，我也和她没矛盾。”
“是啊，女人找对象一定擦亮眼睛，穷婆家千万不要嫁。”
“有钱的婆婆怎么都好，没钱的婆婆怎么都不好。”
“有几个人福气有她好？她娘家很穷，但男方婚前给的彩礼是一套房。”
“炫耀个屁，日子还长得很，冷暖自知。”
“现在的年轻人，要求父母必须帮忙带孩子，必须给钱，说起来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得很。”
“如果要她出钱给婆婆，会怎么样？”
“他们婆媳之间没有吵闹，不是她做得好，是她婆婆会处事，光会处事也不行，还得有钱。”
……
“原来是她家？她家的垃圾袋都比别家用得好，每天要扔好多快递箱。”
“辫子妈的钻戒丢了？早晓得我重点看看她家的垃圾。”
“哎，天天都是海鲜，吃那么多，难道不拉肚子吗？”
“昨天那个女人家的香水瓶打倒了。垃圾都是香的。”
“辫子妈的月经期和我差不多时间。”
“她用过的那些化妆品罐罐看起好高级，我们普通人一年的工资怕不够她脸上抹的。”
“那个婆娘这个月好像没用过避孕套。”
……
“办抵押贷款的评估人员到我们小区的楼王那家去了。”
“那个少妇昨天半夜还在家大吵大闹砸得噼里啪啦响。物业中心接到好多业主投诉。”
“听说他家的厂子扩规模资金链断了，生意也出了问题，房子车子都抵押了。”
“那个婆娘最近脸色很不好，好像在便秘。”
“对啊，就是那个妖冶得很的，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听说厂子缺流动资金，要抵押婚前写她一个人名字的那套房，她不干。”
“既然是彩礼，那要不要抵押就是她说了算。是我的女儿我也劝她莫干。谁知道生意会不会亏精光。”
“出来了出来了，好风骚，那个贱货最近打扮得好风骚。”
“胀死眼睛饿死球。”
“嘘！”
“晓不晓得？我们小区的区花离婚了。”
“离婚了你也没机会。”
听说是和她老公性格不合还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他老公从不打麻将。”
“哦？”
“哦！”
……
“好久没看见辫子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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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mFall（秋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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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三章
1、卖专利
钟嘉琪已经习惯了林天明在厨房里忙的时候，坐在他搬的椅子上面，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抚摸躺在自己身上的琪宝宝的肚子。生活像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热烈拥抱着她。她以慵懒悠闲的姿态，享受着命运赐予她的安宁甜美的时光。
这天上午，林天明的手机铃响的时候，他正在切菜。钟嘉琪帮他接通电话，开了免提。林天明大声地和电话那头的人打招呼。电话里说，他们是北京一家专利中介公司，已经有一家德国企业看上了林天明手里的三个专利，希望他能尽快到北京面谈。
旁边的钟嘉琪听得真切。原本悠然自得的她，立刻变得比林天明还激动，好似一条宽阔平缓的河流，突然转弯到了悬崖峭壁边，河水闪着波光飞流直下，顿时湍急喧嚣起来。她急忙放下琪宝宝，洗净手，夺下林天明手中的菜刀，一边笨拙地切菜，一边催促林天明赶紧订机票。
“去北京！立刻，马上！去北京！收拾好行李，今天就去北京！”她的眼里闪着奕奕的光。
钟嘉琪真心为林天明高兴。好多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沸水一样不断翻涌。他的专利总算有消息了；如果能顺利卖出去，他就能够坚持走他的路，实现他的梦想；到时，妈妈再不会说林天明想吃发明这碗饭是异想天开，也会支持他们在一起了……
林天明倚着门框，喜形于色，说：“可我不知道怎么谈。商业谈判上我的经验还不如你，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
钟嘉琪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其它重要的事情，一起去的话，还可以帮着给点意见，便开心地答应了。
第二天，两人急匆匆赶到了北京金专银利中介公司。一位衣着光鲜的经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经理说，他们已经拿到德国公司的委托，打算购买林天明的专利，但具体价格还没定，需要林天明到指定科研机构做一份价值评估。德国公司会按照估价结果，给林天明支付专利转让金。
林天明问：“按照你们的经验，这三个专利大概能卖多少？”
经理回答：“我们昨天刚签了一个AI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利，是一家法国公司购买的，成交价是150万欧元。你的这三个专利在物联网领域非常有独创性，价值应该高于昨天那家，即使最保守估计，以人民币计算，交易价格不会低于8位数。”
钟嘉琪问：“那他们能先预付定金吗？”
经理回答：“按照我们的交易流程，价格确定之后，双方签署专利权转让合同后立马就会支付定金。其余的等交易完成再支付。”
两人了解到到，价值评估机构是一家"国字号"研究院下属的科技进步研究所，做一次价值评估需要3万元费用。三个专利，需要9万元。出了中介公司大门之后，林天明开始给人打电话借钱。他向钟嘉琪解释说，父母为了让他乖乖回老家当公务员，已经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最近有些捉襟见肘。钟嘉琪看他打了三个电话总共就借了五万块，便说自己手里有点钱，可以先拿去用。林天明瞪大了眼睛，大声反驳道：“我怎么能用你的钱？我就是再穷也不能用你的。”
钟嘉琪说，算是借的，等收到专利转让费之后还了就是。
林天明坚持不用钟嘉琪的钱。他说跟女朋友借钱那是男人的耻辱。他继续打电话四处借钱，终于凑够了数。林天明和钟嘉琪赶到那家研究所，把费用交了。
过了一个月左右，林天明正在给钟嘉琪和她的闺蜜做新的黑暗料理的时候，又接到了北京金专银利中介公司的电话。钟嘉琪依然开着免提。大家都听见电话那边说，三个专利的评估结果是价值2700万，德国公司也同意按照这个价格购买，邀请林天明到北京签署合同。
在唐丹妮和孙琳苓的艳羡声里，林天明和钟嘉琪再次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在一间高档写字楼的办公室里，两人见到了一位自称德国公司经理的外籍女士。双方就转让专利中存在的问题一一磋商，敲定了转让专利的合同条款。最后，德国公司提出，为了证明这三个专利完全属于林天明，没有授权给其他任何公司和个人使用，林天明必须找一家熟悉专利买卖的律师事务所做份证明书。
林天明舒了一口气，跟钟嘉琪说，自己之前没授权给任何人，这预示着合同签署只剩最后的临门一脚了。两人按照金专银利中介给的地址找到了律师事务所。律师开价每份证明需要十万元。三个专利，需要三份证明，共三十万元。
林天明砍价说：“怎么这么贵？要不三个专利做一份证明，就十万元吧。”
律师笑着摇头，坦言做这份证明也得承担不小的风险，如果按照专利的价值来做证明的话，至少要收两个点，就是54万，这已经是优惠后的价格了。
林天明苦着脸沉默了半晌，然后起身说他去一下卫生间。
钟嘉琪知道林天明手里根本没三十万，肯定是出去打电话借钱。她没怎么犹豫，等林天明刚出去，就拿出卡把钱付了。等她拿到三份证明书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眉头紧锁的林天明还在走廊里不停地打电话。
见到钟嘉琪手里的证明书，林天明非常激动，又非常自责。他紧紧拥抱着钟嘉琪，动情地说：“都怪我现在手边没钱。等收到专利转让费之后，我双倍还给你。不，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钟嘉琪很开心自己能为男友的事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她笑着说：“一言为定！我算算，一百倍的话是三千万，两千七百万还不够。哇，你又变穷光蛋了。”
两人拥抱热吻着，无视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像两颗糖融化后沾在了一起。
之后，两人再回到那家德国公司所在的高档写字楼的办公室。林天明郑重地在合同上签署了名字。德国公司的那名经理吩咐手下将合同即刻发往德国公司总部，待公司总部盖章后，再将合同发回中国。她告诉林天明和钟嘉琪，德国公司总部盖章之后，就会走付款流程，将款打到林天明留在合同上的银行卡号里。
林天明说：“我还以为马上就可以收到钱。”
德国公司经理耸耸肩，做出一副很理解很支持林天明想法的样子，还帮着抱怨说大公司的流程就是这样，繁琐，却毫无办法。
回成都途中，林天明时而兴奋时而闷闷不乐，还是钟嘉琪开导他，不过就是多等待些时间罢了，没关系的。
2、买别墅
女儿口中三个专利卖了2700万的林天明，让宁燕刮目相看了。
宁燕第一次见识到身边的年轻人如此轻松地将知识转化为巨大的财富，内心颇为震动。林天明上门拜访时，她亲切和善了许多，也不困了，也不急着去休息了。跟林天明交谈时，她脸上的笑容像涨潮时的海水，一浪接一浪，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她还亲手给林天明削水果。
林天明说，父母现在不再催他回去考公务员了，还同意拿500万支持他重新购买婚房。但是买别墅的话，五百万又还不够。等收到德国公司的专利转让费之后，他就立刻去买一套大别墅做婚房。
钟嘉琪向妈妈建议说，要不咱家也出五百万，凑足一千万共同买。宁燕想，八字还没有一撇，这钱花出去说不定以后会闹纠纷。可女儿热情高涨，而且听林天明的意思是别墅只写钟嘉琪一个人的名字，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既是如此，宁燕也不怕闹纠纷了。因为房子在女儿名下，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上。于是她承诺，看好别墅后，她可以出钱。
钟嘉琪跟朋友们在一起时，讨论别墅的话题多了起来。
孙琳苓说：“城里的大别墅，看得上眼的太贵，要上千万，看不上眼的价格能接受，可要不周围都是高层电梯房，很压抑，要不就是老旧不堪，有很多公司开在里面。像丹妮家现在住的那个老别墅，人员混乱，居住品质有点差。”
唐丹妮说：“我爸爸坚决不住电梯公寓。他说电梯公寓就算是一梯一户也有上下几十户人共用电梯，没什么隐私。他想起有人在头上拉屎拉尿就特别不爽，受不了。 ”
钟嘉琪说：“照这么说，住电梯公寓，还得像琳苓家一样买顶跃。”
孙琳苓说：“只要不是底楼，也还行。反正别人在你头顶拉屎拉尿，你也在别人头顶拉屎拉尿。”
林天明说：“住别墅到时一定要养猫。绿化太好的地方，有可能会藏着蛇。我家大花猫有一回就抓了一条，有一米多长。”
唐丹妮说：“别墅里面如果有真皮的家具，养猫就惨了，再贵的真皮家具都能给你抓烂！不心疼当我没说，反正我妈心疼，伤不起。”
孙琳苓说：“你可以给猫买磨爪柱、猫抓板，或者定时给猫修剪指甲。”
钟嘉琪说：“猫没了指甲，还能抓蛇吗？”
唐丹妮说：“我都把它的指甲剪得好短了，还是把沙发抓得沙沙响，还会抓伤人，而且只是才几个月的小猫。”
不仅仅是讨论买别墅，林天明还兴冲冲地带着钟嘉琪陆陆续续实地看了好些别墅。钟嘉琪偏向于买新的，林天明偏向于二手清水的。林天明的理由是：新别墅相对偏远了些，生活不够方便；二手别墅地段好多了，交通、教育、医疗、生活都方便很多。
钟嘉琪尊重林天明的意见。于是，两人便四处寻找合适的二手别墅。林天明在很多中介公司留了电话。经常有中介给他打电话，说哪里哪套别墅符合他的要求，要不要看看之类的。
有一回，中介打电话问林天明：“你怕不怕鬼？有套别墅，市场价1100万，因为里面发生了凶杀案，现在850万紧急出售。”
林天明说：“不怕！穷比鬼可怕多了。只要不是穷鬼，其他的鬼我都不怕。”
中介说：“你确定吗？那具尸体是在地下室里找到的。”
林天明说：“别说地下室里有尸体，就是有僵尸我都不怕，就当多个室友了。再便宜100万，我愿意亲自带工具去打扫案发现场。”
林天明发现钟嘉琪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凶宅当婚房！你是认真的吗？”钟嘉琪有些生气。
林天明匆匆挂了电话，陪笑道：“当然假的，我逗他玩的。”
窗外，天冷风寒，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
林天明日常除了做美食、看房之外，再不看书学习了。他说，反正专利都卖出去了，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期间，有几套别墅林天明挺满意的，可钟嘉琪跟闺蜜们讨论后的结论是价格虚高，不划算；有几套别墅钟嘉琪挺满意的，可林天明看不上那些价格才五六百万的，就以老旧、花园小、周边环境不够好之类的理由否定了。
终于，林天明和钟嘉琪同时看中了一套别墅。中介说卖家诚心急卖，要价比市场价低一截，全款客户只要940万。两人商量妥当之后，钟嘉琪便问妈妈要钱。
宁燕问：“他父母打钱过来了吗？”
钟嘉琪回：“你确定了，再跟卖家确定交易时间，他父母就会提前一天打钱过来。”
宁燕实地看过别墅之后，觉得也还行，便让中介与业主约定面谈时间。中介说，卖家很忙，从外地回来，既花时间还花钱。买家为表诚心，需要缴纳一万元诚意金。如果卖家来之后，买家不到场面谈，那一万块就赔偿给卖家。
三人商量之后，林天明交了一万块。
中介又询问他们，如果价格谈妥，当天能否定下，并尽快交易。
林天明表示没问题，他父母会及时把款打到自己账户。
钟嘉琪望着妈妈，等妈妈表态。宁燕说：如果能跟卖家谈妥，就没问题。
到了约定那日，三人前往中介门店的途中。宁燕问林天明父母的款是否及时到账。林天明打开手机银行，账户上果然到了五百万，余额共是五百一十多万。钟嘉琪看了，宁燕也要过手机查看。宁燕还点开了账户明细，问：“余——耳，是谁？”
“什么？”林天明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又像是没听明白。
“给你转款的人，余耳是你妈妈的名字吗？”
“哦——”林天明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我一位叔叔。”
“为什么不是你父母的账号打给你呢？”
“有些不方便。”不过具体怎么个不方便，林天明没有细说。宁燕也没再深问。
买卖双方坐到了谈判桌上。
宁燕见卖家是外地人，孤身一人，而自己这边有三个人，气势上完全碾压对方，心理上也占据优势，谈判时的态度便有些强硬，非要以急卖的房子风水不好，到时还要找风水师调理一下的借口砍价二十万。
卖家觉得这个理由很搞笑也很牵强，但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同意了。
宁燕试探出卖家可能是真急用钱，又以全款购买为由，再砍价二十万。
卖家脸上露出了烦躁的神情，好似出门连踩了两泡狗屎。
宁燕说：“全款买家不好找。你也难得飞来飞去。我们也是诚心买。”
卖家埋头沉思了一会，又同意了。
宁燕略感意外。砍价通常如逆水行舟，需要付出很多力气才能有所进展，但卖家并未花什么力气与她较量，这让谈判经验丰富的她感觉得来太顺风顺水，反而没多少成就感。不管如何，交易价格总算谈妥了。宁燕也没多想，继续跟卖家确定交易流程和付款方式。卖家的意思是签订合同之后就付90%的款，另外百分之十尾款在过户当天付。宁燕提出了异议，要求在过户流程走到最后一步的卖家签字时，才能将尾款打给业主，前期最多支付10万定金。
卖家不干了。“房子都过户给你了，我才收10万！那过户后你不给钱，咱们打官司吗？那绝对不行！”
宁燕说：“那我把钱全部付给你之后，你不过户怎么办？我又不是你签字完之后付，流程最后需要你签字的时候我付款，你根本没风险。我的风险也最小。”
卖家额头上青筋直冒，“我诚心卖房，不过户难道骗你不成？我从外地过来，飞来飞去的，最怕麻烦！”还说，会给买家交款收据，甚至房产证都可以留给买家，买家根本没什么风险。
宁燕笑笑，真出了问题，这些玩意儿根本不顶用。
谈判陷入了僵局。
见宁燕死不松口，卖家说：“我的价格之所以便宜了两百万，就是抵押了八百万，需要资金解抵押，所以才寻找全款客户。”
宁燕感觉受了欺骗，不客气地说：“你开始怎么不告诉我们？”
中介说告诉给林天明和钟嘉琪了。钟嘉琪说中介好像提过一下。林天明说中介反馈房产交易中经常有这种情况出现，没什么问题。
宁燕思索了一会，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之后，她说：“我以前买房都是直接打款给开发商，或者在房管局过户到最后一步，卖家签字的时候才付款。那么大一笔钱，直接付给你风险太大。要不这样，我给你介绍一家垫资公司。垫资公司我来找，让他们帮你还款，你跟他们签合同。咱们全款买，一定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绝不干帮卖家垫资的活儿。我了解清楚了，千万级别的资金，垫资日息大概是千分之一到三，时间抓紧一点，解抵押成本不超过十万块，我来出。”
话说到这份上，宁燕也算表达出了诚意。可卖家却说太麻烦，而且浪费更多钱，不如他所说的交易方式方便简单轻松。
宁燕笑道：“你轻松了，风险全在我身上。我不干！”
林天明说：“要不，我先交五百万，过户当天到了房管局之后立马我们就付那剩余的四百万？”
卖家说：“至少先交七百万！另外那一百万还抵押的钱我再想办法。”
宁燕坚决反对，坚持前期只交十万定金，其余的必须要过户到最后一步需要卖家签字才打款。
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反复磋商也无法达成一致。僵持到大家的肚子都咕咕叫了，也没谁松口。最终，卖家要以再考虑为由，结束了谈判。
过了几天，传到宁燕耳朵的消息是，卖家找到了其他全款买家。
林天明对着钟嘉琪不断地叹息，感叹错失了一个捡两百多万便宜的好机会。仿佛那两百多万原本是属于他的，可是被固执的宁燕一把火点燃烧毁了，害得他的世界里只剩灰烬。他话里话外也带上了钱燃烧后残余的烟尘和火星，一股子怨气。在林天明的影响下，钟嘉琪虽然不怪罪母亲，但也觉得母亲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宁燕见两个年轻人脸色不怎么好，一点儿没介意。她说：“别说便宜两百万，就是便宜一个亿，我也不能绕开无风险的流程去冒风险。骗子最会利用人的贪心下钩子。你想省两百万，心一急咬上钩，到时900万都被骗了去。”
钟嘉琪说：“看上去没什么风险。”
宁燕心想，等你看出来风险，那就太晚了。不过，她不想针锋相对，只说：“我不知道有没有风险。这方面我不是专家。我能做的，只有从流程上规避风险。让专业吃风险这碗饭的人去跟他打交道。否则，万一出问题，要跟他打官司，我没那精力，也不够专业，吃亏的一定是我。”
林天明一直低头不语。
宁燕说：“你们年轻人，毕竟缺乏社会经验。钱不是大风吹来的，一定要谨慎对待。好的别墅多得很，你们慢慢看。不急！”
然而，林天明买别墅的热情好似受寒潮影响，骤降至冰点，比天气的温度还要低。他再也不带钟嘉琪去看别墅，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中介们给他打电话看房，他要不恶声恶气地拒绝，要不就不耐烦地说已经买好了。
唐丹妮问他怎么回事？
他回答：“等我的专利转让费到了再买，不用她出钱。”
孙琳苓说：“你那么多钱放账上也没用，要不大家一起投资做点什么生意！”
林天明说，父母听说没买成别墅，让他把钱打回去了，那五百万已在当地购买了不良资产。
3、回老家
还有一个月就到春节了。
钟嘉琪告诉母亲，林天明计划过几天带她回老家拜访他的亲戚朋友。今年春节，她就在他家过了。从记事起，每年春节钟嘉琪都过得冷冷清清，跟平时没多大差别。一个大家庭所有成员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耳边充满欢声笑语，眼前一派喜气洋洋的春节，她只在电视上见过，或只是听别人讲过。林天明口中热烈喜庆的团圆场面，早让她心驰神往。
宁燕没有反对，只是嘱咐女儿去别人家不要任性，不要闹情绪。女儿不在身边，她也落得个清净。她决定，公司放假之后，带小男朋友到三亚放松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钟嘉琪在家里东翻翻西找找。宁燕问她找什么的时候，她却支支吾吾。宁燕警觉起来，追着问究竟。钟嘉琪见躲不过，就反问母亲，户口本在哪里。
宁燕心中疑惑，女儿原本可以大大方方地找她拿，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自己找？女儿是在隐瞒什么？
钟嘉琪说：“我要去他家，想送一个惊喜给他家人。”
宁燕仍然疑惑，惊喜跟户口本有啥关系。
钟嘉琪不好意思地说：“他的意思是回老家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
宁燕眼前仿佛笼罩着层层迷雾，拨开一团，外面还有一团。女儿怎么突然就要跟林天明领结婚证了，而且还一副不想告诉自己的样子？这不正常！她愈发警惕了。
宁燕说：“应该双方父母先见面，商议订婚，举行订婚仪式之后，再领结婚证。”
钟嘉琪说：“他外婆身体不好，一直期待他能早点结婚。我们先把证领了，让她外婆宽心。”
宁燕说：“婚姻不是儿戏。你应该为自己的人生多考虑。仅仅为了满足他外婆的愿望，你就牺牲自己下半生？”
钟嘉琪说：“怎么能说是牺牲呢？总得结婚，不是吗？我觉得他跟我挺像，都是被别人嘲笑笨蛋，傻瓜的那种。大家也比较合得来。而且他的家庭很温馨，我喜欢，我也想要。”
这话让宁燕难受。在她听来，那话是在怪罪她，因为她没有给女儿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暂且将“难受”丢置一边，如同将刺在自己身上的刀剑拔出来扔在一旁。她心平气和地说：“如果本意是要让他外婆宽心，那你们订婚也是一样的效果，不是非得要领取结婚证。”
钟嘉琪感觉妈妈太啰嗦了。
“这次回去，他父母要凑足一千万给我们买别墅，写我的名字。如果没结婚证，人家父母也不怎么放心。别墅买好之后，装修至少还要一年的时间，再晾上半年，就是一年半，算下来，举办婚礼差不多也还要等差不多2年时间。”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两边亲家都没打过照面，儿女却要领结婚证了。这是不是也过于急迫了点？而且也太不正式了，没一点仪式感。宁燕既有疑虑，又有不甘。
“你是不是还在嫌弃他家的条件没我们家好？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尽善尽美的？嫁一个条件更好的，不见得我就会更幸福。更何况林天明的专利能卖二千多万，也是能力。妈妈，请你支持我。”
宁燕思前想后，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和办法，只得说：“这么大的事情，我要跟你一起去见见他的家人。”
钟嘉琪见妈妈松口了，欢喜雀跃，搂住妈妈脖子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嘴里喃喃道：“最爱你了，妈妈。本来不想急着告诉你，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算哪门子惊喜？这是惊吓啊！宁燕的脑子好似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根本没停下来。她说：“第一次去他家，问清楚他家还有哪些人，比如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之类的，是否还有其他人，把礼物提前准备好。”
钟嘉琪说：“正要跟你商量，你再打10万给我买礼物吧。”
宁燕说：“可以啊！来，坐下，给我讲讲之前的几十万是怎么花的。你知道，妈妈从来不会怪你乱花钱。更何况，你也不是个会乱花钱的孩子。给我讲讲。”
钟嘉琪一五一十地讲了。宁燕心里很是吃惊，这孩子的钱怎么都花在了和林天明有关的事情上。钟嘉琪还说，林天明这次回去还要注册一个五千万资金的科技公司，以便拿到当地的科技创新扶持资金，有两百万呢！林天明的爸爸已经把一切关系都捋顺了，就等他们回去注册公司。林天明还要将其中50%的股份写在她头上。宁燕的心像掉进水里的秤砣，一直往下沉，越沉越深。听完之后，她对钟嘉琪说：“户口本好像在办公室里，没带回来。”
钟嘉琪沉浸在憧憬中，并不以为意，只要妈妈明天带回来就行。
宁燕一拍脑袋，说：“哦。我还忘记了，明天我需要你的身份证去房管局办点业务。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用一下。”
钟嘉琪把身份证给了妈妈。
林天明听说宁燕也要去他家，并不怎么开心，好似有难言之隐。再后来，他听说身份证和户口本在房管局办业务时丢失了，就莫名焦躁起来，让钟嘉琪赶紧催她妈妈去补办回来。
宁燕答应得好好的，却是一天推一天。林天明定好回老家的日子越来越近。终于，连钟嘉琪都按捺不住了，对着妈妈好一通埋怨。平常，钟嘉琪说话像棉花一样轻柔。埋怨人时，她的语气好似棉花浸足了水。宁燕却轻轻一笑，和颜悦色地回答：哎，年底太忙了。你别急！我明天就去。”
结果，林天明启程回家的日子一拖再拖，信誓旦旦的宁燕一直没补办好户口本。没有户口本，钟嘉琪补办不了身份证。没有身份证，注册不了公司。领结婚证时两种证件都需要。这极大的影响了他们的计划。
钟嘉琪第一次发现妈妈居然可以这么不靠谱。她埋怨的语气更重了，像棉花里掺杂了铁砂。林天明也是满肚子怨气。钟嘉琪不断地好言安抚，说：“要不，我这次先跟你回去，看看外婆。等户口本和身份证补办好了，我们再办结婚证。”
林天明摇头，说：“公司的科技创新扶持资金也泡汤了，钱不可能一直在那里等我。”
钟嘉琪心想，林天明应该是手边缺钱，所以关注点都在钱上。按道理，林天明卖的三个专利应该收到款了。前两天钟嘉琪问起时，林天明说，上次合同上居然写错了一个银行卡卡号数字，人家公司打了几次款都没打过来。才跟那边重新确认过卡号，恐怕又得走一段时间流程了。
“算了。这次回去我还是多去走动关系，让他们再多等一个月截止申请。年后等你资料补办好了，到时我们再一块儿回去吧。走一趟也挺累的。”
尽管钟嘉琪一再申明不怕累，林天明还是不同意。最终，林天明只身一人踏上了归途。
1、卖专利
钟嘉琪已经习惯了林天明在厨房里忙的时候，坐在他搬的椅子上面，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抚摸躺在自己身上的琪宝宝的肚子。生活像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热烈拥抱着她。她以慵懒悠闲的姿态，享受着命运赐予她的安宁甜美的时光。
这天上午，林天明的手机铃响的时候，他正在切菜。钟嘉琪帮他接通电话，开了免提。林天明大声地和电话那头的人打招呼。电话里说，他们是北京一家专利中介公司，已经有一家德国企业看上了林天明手里的三个专利，希望他能尽快到北京面谈。
旁边的钟嘉琪听得真切。原本悠然自得的她，立刻变得比林天明还激动，好似一条宽阔平缓的河流，突然转弯到了悬崖峭壁边，河水闪着波光飞流直下，顿时湍急喧嚣起来。她急忙放下琪宝宝，洗净手，夺下林天明手中的菜刀，一边笨拙地切菜，一边催促林天明赶紧订机票。
“去北京！立刻，马上！去北京！收拾好行李，今天就去北京！”她的眼里闪着奕奕的光。
钟嘉琪真心为林天明高兴。好多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沸水一样不断翻涌。他的专利总算有消息了；如果能顺利卖出去，他就能够坚持走他的路，实现他的梦想；到时，妈妈再不会说林天明想吃发明这碗饭是异想天开，也会支持他们在一起了……
林天明倚着门框，喜形于色，说：“可我不知道怎么谈。商业谈判上我的经验还不如你，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
钟嘉琪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其它重要的事情，一起去的话，还可以帮着给点意见，便开心地答应了。
第二天，两人急匆匆赶到了北京金专银利中介公司。一位衣着光鲜的经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经理说，他们已经拿到德国公司的委托，打算购买林天明的专利，但具体价格还没定，需要林天明到指定科研机构做一份价值评估。德国公司会按照估价结果，给林天明支付专利转让金。
林天明问：“按照你们的经验，这三个专利大概能卖多少？”
经理回答：“我们昨天刚签了一个AI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利，是一家法国公司购买的，成交价是150万欧元。你的这三个专利在物联网领域非常有独创性，价值应该高于昨天那家，即使最保守估计，以人民币计算，交易价格不会低于8位数。”
钟嘉琪问：“那他们能先预付定金吗？”
经理回答：“按照我们的交易流程，价格确定之后，双方签署专利权转让合同后立马就会支付定金。其余的等交易完成再支付。”
两人了解到到，价值评估机构是一家"国字号"研究院下属的科技进步研究所，做一次价值评估需要3万元费用。三个专利，需要9万元。出了中介公司大门之后，林天明开始给人打电话借钱。他向钟嘉琪解释说，父母为了让他乖乖回老家当公务员，已经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最近有些捉襟见肘。钟嘉琪看他打了三个电话总共就借了五万块，便说自己手里有点钱，可以先拿去用。林天明瞪大了眼睛，大声反驳道：“我怎么能用你的钱？我就是再穷也不能用你的。”
钟嘉琪说，算是借的，等收到专利转让费之后还了就是。
林天明坚持不用钟嘉琪的钱。他说跟女朋友借钱那是男人的耻辱。他继续打电话四处借钱，终于凑够了数。林天明和钟嘉琪赶到那家研究所，把费用交了。
过了一个月左右，林天明正在给钟嘉琪和她的闺蜜做新的黑暗料理的时候，又接到了北京金专银利中介公司的电话。钟嘉琪依然开着免提。大家都听见电话那边说，三个专利的评估结果是价值2700万，德国公司也同意按照这个价格购买，邀请林天明到北京签署合同。
在唐丹妮和孙琳苓的艳羡声里，林天明和钟嘉琪再次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在一间高档写字楼的办公室里，两人见到了一位自称德国公司经理的外籍女士。双方就转让专利中存在的问题一一磋商，敲定了转让专利的合同条款。最后，德国公司提出，为了证明这三个专利完全属于林天明，没有授权给其他任何公司和个人使用，林天明必须找一家熟悉专利买卖的律师事务所做份证明书。
林天明舒了一口气，跟钟嘉琪说，自己之前没授权给任何人，这预示着合同签署只剩最后的临门一脚了。两人按照金专银利中介给的地址找到了律师事务所。律师开价每份证明需要十万元。三个专利，需要三份证明，共三十万元。
林天明砍价说：“怎么这么贵？要不三个专利做一份证明，就十万元吧。”
律师笑着摇头，坦言做这份证明也得承担不小的风险，如果按照专利的价值来做证明的话，至少要收两个点，就是54万，这已经是优惠后的价格了。
林天明苦着脸沉默了半晌，然后起身说他去一下卫生间。
钟嘉琪知道林天明手里根本没三十万，肯定是出去打电话借钱。她没怎么犹豫，等林天明刚出去，就拿出卡把钱付了。等她拿到三份证明书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眉头紧锁的林天明还在走廊里不停地打电话。
见到钟嘉琪手里的证明书，林天明非常激动，又非常自责。他紧紧拥抱着钟嘉琪，动情地说：“都怪我现在手边没钱。等收到专利转让费之后，我双倍还给你。不，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钟嘉琪很开心自己能为男友的事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她笑着说：“一言为定！我算算，一百倍的话是三千万，两千七百万还不够。哇，你又变穷光蛋了。”
两人拥抱热吻着，无视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像两颗糖融化后沾在了一起。
之后，两人再回到那家德国公司所在的高档写字楼的办公室。林天明郑重地在合同上签署了名字。德国公司的那名经理吩咐手下将合同即刻发往德国公司总部，待公司总部盖章后，再将合同发回中国。她告诉林天明和钟嘉琪，德国公司总部盖章之后，就会走付款流程，将款打到林天明留在合同上的银行卡号里。
林天明说：“我还以为马上就可以收到钱。”
德国公司经理耸耸肩，做出一副很理解很支持林天明想法的样子，还帮着抱怨说大公司的流程就是这样，繁琐，却毫无办法。
回成都途中，林天明时而兴奋时而闷闷不乐，还是钟嘉琪开导他，不过就是多等待些时间罢了，没关系的。
2、买别墅
女儿口中三个专利卖了2700万的林天明，让宁燕刮目相看了。
宁燕第一次见识到身边的年轻人如此轻松地将知识转化为巨大的财富，内心颇为震动。林天明上门拜访时，她亲切和善了许多，也不困了，也不急着去休息了。跟林天明交谈时，她脸上的笑容像涨潮时的海水，一浪接一浪，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她还亲手给林天明削水果。
林天明说，父母现在不再催他回去考公务员了，还同意拿500万支持他重新购买婚房。但是买别墅的话，五百万又还不够。等收到德国公司的专利转让费之后，他就立刻去买一套大别墅做婚房。
钟嘉琪向妈妈建议说，要不咱家也出五百万，凑足一千万共同买。宁燕想，八字还没有一撇，这钱花出去说不定以后会闹纠纷。可女儿热情高涨，而且听林天明的意思是别墅只写钟嘉琪一个人的名字，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既是如此，宁燕也不怕闹纠纷了。因为房子在女儿名下，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上。于是她承诺，看好别墅后，她可以出钱。
钟嘉琪跟朋友们在一起时，讨论别墅的话题多了起来。
孙琳苓说：“城里的大别墅，看得上眼的太贵，要上千万，看不上眼的价格能接受，可要不周围都是高层电梯房，很压抑，要不就是老旧不堪，有很多公司开在里面。像丹妮家现在住的那个老别墅，人员混乱，居住品质有点差。”
唐丹妮说：“我爸爸坚决不住电梯公寓。他说电梯公寓就算是一梯一户也有上下几十户人共用电梯，没什么隐私。他想起有人在头上拉屎拉尿就特别不爽，受不了。 ”
钟嘉琪说：“照这么说，住电梯公寓，还得像琳苓家一样买顶跃。”
孙琳苓说：“只要不是底楼，也还行。反正别人在你头顶拉屎拉尿，你也在别人头顶拉屎拉尿。”
林天明说：“住别墅到时一定要养猫。绿化太好的地方，有可能会藏着蛇。我家大花猫有一回就抓了一条，有一米多长。”
唐丹妮说：“别墅里面如果有真皮的家具，养猫就惨了，再贵的真皮家具都能给你抓烂！不心疼当我没说，反正我妈心疼，伤不起。”
孙琳苓说：“你可以给猫买磨爪柱、猫抓板，或者定时给猫修剪指甲。”
钟嘉琪说：“猫没了指甲，还能抓蛇吗？”
唐丹妮说：“我都把它的指甲剪得好短了，还是把沙发抓得沙沙响，还会抓伤人，而且只是才几个月的小猫。”
不仅仅是讨论买别墅，林天明还兴冲冲地带着钟嘉琪陆陆续续实地看了好些别墅。钟嘉琪偏向于买新的，林天明偏向于二手清水的。林天明的理由是：新别墅相对偏远了些，生活不够方便；二手别墅地段好多了，交通、教育、医疗、生活都方便很多。
钟嘉琪尊重林天明的意见。于是，两人便四处寻找合适的二手别墅。林天明在很多中介公司留了电话。经常有中介给他打电话，说哪里哪套别墅符合他的要求，要不要看看之类的。
有一回，中介打电话问林天明：“你怕不怕鬼？有套别墅，市场价1100万，因为里面发生了凶杀案，现在850万紧急出售。”
林天明说：“不怕！穷比鬼可怕多了。只要不是穷鬼，其他的鬼我都不怕。”
中介说：“你确定吗？那具尸体是在地下室里找到的。”
林天明说：“别说地下室里有尸体，就是有僵尸我都不怕，就当多个室友了。再便宜100万，我愿意亲自带工具去打扫案发现场。”
林天明发现钟嘉琪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凶宅当婚房！你是认真的吗？”钟嘉琪有些生气。
林天明匆匆挂了电话，陪笑道：“当然假的，我逗他玩的。”
窗外，天冷风寒，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
林天明日常除了做美食、看房之外，再不看书学习了。他说，反正专利都卖出去了，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期间，有几套别墅林天明挺满意的，可钟嘉琪跟闺蜜们讨论后的结论是价格虚高，不划算；有几套别墅钟嘉琪挺满意的，可林天明看不上那些价格才五六百万的，就以老旧、花园小、周边环境不够好之类的理由否定了。
终于，林天明和钟嘉琪同时看中了一套别墅。中介说卖家诚心急卖，要价比市场价低一截，全款客户只要940万。两人商量妥当之后，钟嘉琪便问妈妈要钱。
宁燕问：“他父母打钱过来了吗？”
钟嘉琪回：“你确定了，再跟卖家确定交易时间，他父母就会提前一天打钱过来。”
宁燕实地看过别墅之后，觉得也还行，便让中介与业主约定面谈时间。中介说，卖家很忙，从外地回来，既花时间还花钱。买家为表诚心，需要缴纳一万元诚意金。如果卖家来之后，买家不到场面谈，那一万块就赔偿给卖家。
三人商量之后，林天明交了一万块。
中介又询问他们，如果价格谈妥，当天能否定下，并尽快交易。
林天明表示没问题，他父母会及时把款打到自己账户。
钟嘉琪望着妈妈，等妈妈表态。宁燕说：如果能跟卖家谈妥，就没问题。
到了约定那日，三人前往中介门店的途中。宁燕问林天明父母的款是否及时到账。林天明打开手机银行，账户上果然到了五百万，余额共是五百一十多万。钟嘉琪看了，宁燕也要过手机查看。宁燕还点开了账户明细，问：“余——耳，是谁？”
“什么？”林天明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又像是没听明白。
“给你转款的人，余耳是你妈妈的名字吗？”
“哦——”林天明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我一位叔叔。”
“为什么不是你父母的账号打给你呢？”
“有些不方便。”不过具体怎么个不方便，林天明没有细说。宁燕也没再深问。
买卖双方坐到了谈判桌上。
宁燕见卖家是外地人，孤身一人，而自己这边有三个人，气势上完全碾压对方，心理上也占据优势，谈判时的态度便有些强硬，非要以急卖的房子风水不好，到时还要找风水师调理一下的借口砍价二十万。
卖家觉得这个理由很搞笑也很牵强，但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同意了。
宁燕试探出卖家可能是真急用钱，又以全款购买为由，再砍价二十万。
卖家脸上露出了烦躁的神情，好似出门连踩了两泡狗屎。
宁燕说：“全款买家不好找。你也难得飞来飞去。我们也是诚心买。”
卖家埋头沉思了一会，又同意了。
宁燕略感意外。砍价通常如逆水行舟，需要付出很多力气才能有所进展，但卖家并未花什么力气与她较量，这让谈判经验丰富的她感觉得来太顺风顺水，反而没多少成就感。不管如何，交易价格总算谈妥了。宁燕也没多想，继续跟卖家确定交易流程和付款方式。卖家的意思是签订合同之后就付90%的款，另外百分之十尾款在过户当天付。宁燕提出了异议，要求在过户流程走到最后一步的卖家签字时，才能将尾款打给业主，前期最多支付10万定金。
卖家不干了。“房子都过户给你了，我才收10万！那过户后你不给钱，咱们打官司吗？那绝对不行！”
宁燕说：“那我把钱全部付给你之后，你不过户怎么办？我又不是你签字完之后付，流程最后需要你签字的时候我付款，你根本没风险。我的风险也最小。”
卖家额头上青筋直冒，“我诚心卖房，不过户难道骗你不成？我从外地过来，飞来飞去的，最怕麻烦！”还说，会给买家交款收据，甚至房产证都可以留给买家，买家根本没什么风险。
宁燕笑笑，真出了问题，这些玩意儿根本不顶用。
谈判陷入了僵局。
见宁燕死不松口，卖家说：“我的价格之所以便宜了两百万，就是抵押了八百万，需要资金解抵押，所以才寻找全款客户。”
宁燕感觉受了欺骗，不客气地说：“你开始怎么不告诉我们？”
中介说告诉给林天明和钟嘉琪了。钟嘉琪说中介好像提过一下。林天明说中介反馈房产交易中经常有这种情况出现，没什么问题。
宁燕思索了一会，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之后，她说：“我以前买房都是直接打款给开发商，或者在房管局过户到最后一步，卖家签字的时候才付款。那么大一笔钱，直接付给你风险太大。要不这样，我给你介绍一家垫资公司。垫资公司我来找，让他们帮你还款，你跟他们签合同。咱们全款买，一定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绝不干帮卖家垫资的活儿。我了解清楚了，千万级别的资金，垫资日息大概是千分之一到三，时间抓紧一点，解抵押成本不超过十万块，我来出。”
话说到这份上，宁燕也算表达出了诚意。可卖家却说太麻烦，而且浪费更多钱，不如他所说的交易方式方便简单轻松。
宁燕笑道：“你轻松了，风险全在我身上。我不干！”
林天明说：“要不，我先交五百万，过户当天到了房管局之后立马我们就付那剩余的四百万？”
卖家说：“至少先交七百万！另外那一百万还抵押的钱我再想办法。”
宁燕坚决反对，坚持前期只交十万定金，其余的必须要过户到最后一步需要卖家签字才打款。
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反复磋商也无法达成一致。僵持到大家的肚子都咕咕叫了，也没谁松口。最终，卖家要以再考虑为由，结束了谈判。
过了几天，传到宁燕耳朵的消息是，卖家找到了其他全款买家。
林天明对着钟嘉琪不断地叹息，感叹错失了一个捡两百多万便宜的好机会。仿佛那两百多万原本是属于他的，可是被固执的宁燕一把火点燃烧毁了，害得他的世界里只剩灰烬。他话里话外也带上了钱燃烧后残余的烟尘和火星，一股子怨气。在林天明的影响下，钟嘉琪虽然不怪罪母亲，但也觉得母亲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宁燕见两个年轻人脸色不怎么好，一点儿没介意。她说：“别说便宜两百万，就是便宜一个亿，我也不能绕开无风险的流程去冒风险。骗子最会利用人的贪心下钩子。你想省两百万，心一急咬上钩，到时900万都被骗了去。”
钟嘉琪说：“看上去没什么风险。”
宁燕心想，等你看出来风险，那就太晚了。不过，她不想针锋相对，只说：“我不知道有没有风险。这方面我不是专家。我能做的，只有从流程上规避风险。让专业吃风险这碗饭的人去跟他打交道。否则，万一出问题，要跟他打官司，我没那精力，也不够专业，吃亏的一定是我。”
林天明一直低头不语。
宁燕说：“你们年轻人，毕竟缺乏社会经验。钱不是大风吹来的，一定要谨慎对待。好的别墅多得很，你们慢慢看。不急！”
然而，林天明买别墅的热情好似受寒潮影响，骤降至冰点，比天气的温度还要低。他再也不带钟嘉琪去看别墅，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中介们给他打电话看房，他要不恶声恶气地拒绝，要不就不耐烦地说已经买好了。
唐丹妮问他怎么回事？
他回答：“等我的专利转让费到了再买，不用她出钱。”
孙琳苓说：“你那么多钱放账上也没用，要不大家一起投资做点什么生意！”
林天明说，父母听说没买成别墅，让他把钱打回去了，那五百万已在当地购买了不良资产。
3、回老家
还有一个月就到春节了。
钟嘉琪告诉母亲，林天明计划过几天带她回老家拜访他的亲戚朋友。今年春节，她就在他家过了。从记事起，每年春节钟嘉琪都过得冷冷清清，跟平时没多大差别。一个大家庭所有成员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耳边充满欢声笑语，眼前一派喜气洋洋的春节，她只在电视上见过，或只是听别人讲过。林天明口中热烈喜庆的团圆场面，早让她心驰神往。
宁燕没有反对，只是嘱咐女儿去别人家不要任性，不要闹情绪。女儿不在身边，她也落得个清净。她决定，公司放假之后，带小男朋友到三亚放松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钟嘉琪在家里东翻翻西找找。宁燕问她找什么的时候，她却支支吾吾。宁燕警觉起来，追着问究竟。钟嘉琪见躲不过，就反问母亲，户口本在哪里。
宁燕心中疑惑，女儿原本可以大大方方地找她拿，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自己找？女儿是在隐瞒什么？
钟嘉琪说：“我要去他家，想送一个惊喜给他家人。”
宁燕仍然疑惑，惊喜跟户口本有啥关系。
钟嘉琪不好意思地说：“他的意思是回老家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
宁燕眼前仿佛笼罩着层层迷雾，拨开一团，外面还有一团。女儿怎么突然就要跟林天明领结婚证了，而且还一副不想告诉自己的样子？这不正常！她愈发警惕了。
宁燕说：“应该双方父母先见面，商议订婚，举行订婚仪式之后，再领结婚证。”
钟嘉琪说：“他外婆身体不好，一直期待他能早点结婚。我们先把证领了，让她外婆宽心。”
宁燕说：“婚姻不是儿戏。你应该为自己的人生多考虑。仅仅为了满足他外婆的愿望，你就牺牲自己下半生？”
钟嘉琪说：“怎么能说是牺牲呢？总得结婚，不是吗？我觉得他跟我挺像，都是被别人嘲笑笨蛋，傻瓜的那种。大家也比较合得来。而且他的家庭很温馨，我喜欢，我也想要。”
这话让宁燕难受。在她听来，那话是在怪罪她，因为她没有给女儿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暂且将“难受”丢置一边，如同将刺在自己身上的刀剑拔出来扔在一旁。她心平气和地说：“如果本意是要让他外婆宽心，那你们订婚也是一样的效果，不是非得要领取结婚证。”
钟嘉琪感觉妈妈太啰嗦了。
“这次回去，他父母要凑足一千万给我们买别墅，写我的名字。如果没结婚证，人家父母也不怎么放心。别墅买好之后，装修至少还要一年的时间，再晾上半年，就是一年半，算下来，举办婚礼差不多也还要等差不多2年时间。”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两边亲家都没打过照面，儿女却要领结婚证了。这是不是也过于急迫了点？而且也太不正式了，没一点仪式感。宁燕既有疑虑，又有不甘。
“你是不是还在嫌弃他家的条件没我们家好？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尽善尽美的？嫁一个条件更好的，不见得我就会更幸福。更何况林天明的专利能卖二千多万，也是能力。妈妈，请你支持我。”
宁燕思前想后，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和办法，只得说：“这么大的事情，我要跟你一起去见见他的家人。”
钟嘉琪见妈妈松口了，欢喜雀跃，搂住妈妈脖子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嘴里喃喃道：“最爱你了，妈妈。本来不想急着告诉你，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算哪门子惊喜？这是惊吓啊！宁燕的脑子好似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根本没停下来。她说：“第一次去他家，问清楚他家还有哪些人，比如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之类的，是否还有其他人，把礼物提前准备好。”
钟嘉琪说：“正要跟你商量，你再打10万给我买礼物吧。”
宁燕说：“可以啊！来，坐下，给我讲讲之前的几十万是怎么花的。你知道，妈妈从来不会怪你乱花钱。更何况，你也不是个会乱花钱的孩子。给我讲讲。”
钟嘉琪一五一十地讲了。宁燕心里很是吃惊，这孩子的钱怎么都花在了和林天明有关的事情上。钟嘉琪还说，林天明这次回去还要注册一个五千万资金的科技公司，以便拿到当地的科技创新扶持资金，有两百万呢！林天明的爸爸已经把一切关系都捋顺了，就等他们回去注册公司。林天明还要将其中50%的股份写在她头上。宁燕的心像掉进水里的秤砣，一直往下沉，越沉越深。听完之后，她对钟嘉琪说：“户口本好像在办公室里，没带回来。”
钟嘉琪沉浸在憧憬中，并不以为意，只要妈妈明天带回来就行。
宁燕一拍脑袋，说：“哦。我还忘记了，明天我需要你的身份证去房管局办点业务。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用一下。”
钟嘉琪把身份证给了妈妈。
林天明听说宁燕也要去他家，并不怎么开心，好似有难言之隐。再后来，他听说身份证和户口本在房管局办业务时丢失了，就莫名焦躁起来，让钟嘉琪赶紧催她妈妈去补办回来。
宁燕答应得好好的，却是一天推一天。林天明定好回老家的日子越来越近。终于，连钟嘉琪都按捺不住了，对着妈妈好一通埋怨。平常，钟嘉琪说话像棉花一样轻柔。埋怨人时，她的语气好似棉花浸足了水。宁燕却轻轻一笑，和颜悦色地回答：哎，年底太忙了。你别急！我明天就去。”
结果，林天明启程回家的日子一拖再拖，信誓旦旦的宁燕一直没补办好户口本。没有户口本，钟嘉琪补办不了身份证。没有身份证，注册不了公司。领结婚证时两种证件都需要。这极大的影响了他们的计划。
钟嘉琪第一次发现妈妈居然可以这么不靠谱。她埋怨的语气更重了，像棉花里掺杂了铁砂。林天明也是满肚子怨气。钟嘉琪不断地好言安抚，说：“要不，我这次先跟你回去，看看外婆。等户口本和身份证补办好了，我们再办结婚证。”
林天明摇头，说：“公司的科技创新扶持资金也泡汤了，钱不可能一直在那里等我。”
钟嘉琪心想，林天明应该是手边缺钱，所以关注点都在钱上。按道理，林天明卖的三个专利应该收到款了。前两天钟嘉琪问起时，林天明说，上次合同上居然写错了一个银行卡卡号数字，人家公司打了几次款都没打过来。才跟那边重新确认过卡号，恐怕又得走一段时间流程了。
“算了。这次回去我还是多去走动关系，让他们再多等一个月截止申请。年后等你资料补办好了，到时我们再一块儿回去吧。走一趟也挺累的。”
尽管钟嘉琪一再申明不怕累，林天明还是不同意。最终，林天明只身一人踏上了归途。
#32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四章
1、姐弟关系
颜欢的娘家是在温江区的农村。娘家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未婚的弟弟。父母靠种植花木为生。如今，得益于乡村旅游的兴起，整个村子都成为了田园风景区的一部分，马路直接修到了家门口。
这个周日上午，一家人回娘家团聚。汽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驶离大马路，拐进乡村的柏油路。看见路两边大片大片的苗圃，孩子们就知道快到外公外婆家了。不多时，拐过一个弯，一栋熟悉的楼房映入眼帘。在孩子们“到了到了”的欢呼声中，赵希夷降低车速，将车平稳地驶入了岳父家的院子。
颜欢刚下车，就听见爸爸颜国庆的大嗓门从屋内传来。
“有些人哪！嫁女儿时，生怕女儿在婆家吃一点儿苦，受一点儿累，恨不得婆家把自家女儿当菩萨供起来；娶儿媳妇时又要求能干懂事，孝敬公婆，体贴儿子，恨不得娶个全国劳动模范回来。 我说啊，就别瞎操心了。”
颜欢知道，父亲这是在数落母亲。母亲对儿子颜凯新交的女朋友不满意。听母亲说，那个女娃娃来家里吃饭，不但不帮忙收拾碗筷，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还对阿凯呼来喝去，像使唤佣人一样。
老早之前，颜欢就劝过弟弟，找对象要以人品为重，眼光别太高，自己家庭条件不咋的，就别非得找家庭条件优越的女孩。她说：婚姻首先是一种责任，需要付出，愿意吃亏。所以人品很重要！如果对方人品不错，那婚姻幸福和谐的几率就比较高。如果双方都想着索取，不愿意付出，斤斤计较，从一开始就在想自己怎么多赚，怎么最大利益化，那这样的婚姻注定了没什么好结果。
颜凯听了姐姐的话之后，只是眉头皱了皱，像风从水面走过时踩出的几丝波纹。
现在，颜欢对弟弟的感情问题不想再说半句话。不仅仅是颜凯的感情问题，颜凯这个人所有的事情，颜欢都不想再关心和评论。实在是这么多年，颜凯的做事方式已经耗尽了颜欢的好脾气。比如：
颜欢：三个人一场KTV消费四五千，跟女朋友开房还非要五星级酒店……
颜凯：我花我的钱，要你管？
……
颜欢：还来？上次两张信用卡给我刷爆。说好的周转三天，结果三年了我都还没看见钱的影子。
颜凯：不就是用了你一丁点儿钱而已，以后我有钱了还你就是，真小气！
……
颜欢：人家大妈好心把空置的房子借给你临时堆放杂物，又没收你租金。你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怎么好意思找人家出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
颜凯：律师说，我在她房子里摔伤的，她就得赔！你不要帮她说话，法律现在都站在我这一边，何况她有的是钱。再说，谁知道她是安的什么心？
……
颜欢：你瞒着爸妈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一直不还。人家找上门了父母才知道。这些年，你工作不好好干，把家里的钱可折腾得干净。
颜凯：我爸妈愿意帮我还。他们赚的钱愿意给儿子花，你没资格指手画脚！
……
如果不是父母健在的原因，颜欢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颜凯一面。有人会说，弟弟又没杀人放火，罪大恶极。这个姐姐因为一些小事就置亲情于不顾，实在是太冷血了。颜欢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不像很多以血缘论亲疏的人那样——如果犯错的是亲人，就一味偏袒包容，嘴里念叨着“血浓于水”，一直出钱出力，屡次失望之后还燃着希望，一次又一次指望着浪子的悔改。她不！她认为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谁也没办法改变谁。跟谁有血缘关系，自己没法子选择，是命运硬塞来的，不得不被动接受。但成年之后，她要主动放弃那些被她认为是糟糕的不可救药的亲戚，尽量少来往。她宁愿跟那些没血缘的，但是品行端正、说话做事靠谱的人打交道。
她对丈夫说：人品好的陌生人，不管你是谁，都不会伤害你；人品不好的亲人，不管你是谁，仍然害你没商量。虽然也有那种对外人奸诈凶狠，对亲近的人倾尽所有无怨无悔的。但颜凯不属于这种。他榨取所有人的价值，毫无感恩之心。
颜凯对姐姐同样颇有微词。他认为这个姐姐太自以为是，太小题大做了。照他的说法是：
不就是以前还没工作时打车，找你要了点零钱而已！
颜凯：姐姐，支付宝上给我转点钱，我在出租车上，不够钱给车费。
颜欢：三番五次的坐上车再找我要打车费。你不要那么爱面子好不好？一个农民的儿子，从不挤公交地铁。裤兜里面只有两块钱也要打车。没有富二代的命，得了富二代的病。
……
不就是找你借过车，何况你也没借啊！
颜凯：我拿到驾照了。今天你坐副驾，我来帮你开。
颜欢：转弯不打灯，跟车跟那么近，你怎么拿到驾照的？怎么没一点预判能力？
颜凯：转弯打灯的都是车技差的。真正的高手转弯从不打灯。跟车近也没啥，教练都夸我反应快。以前你说我没驾照，现在总没话说了吧！
颜欢：不借！
……
不就是手里紧张的时候，找你借了点钱。这种情况，哪个姐姐不帮下弟弟呢？
颜欢：又借钱，从来都是只借不还。你不能老是这样！
颜凯：好姐姐！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不打那么大的牌了！求求你了！好姐姐！
……
颜凯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赵希夷的公司上班，吊儿郎当的，没做出什么成绩，也受不了公司严苛的管理，还经常抱怨，爱唠叨的姐夫比老太婆的臭裹脚布还让人难以忍受。没坚持多久，他便离职去了其他公司。如今，一晃好几年，女朋友换了好几个，工作上没一点起色。不过，他还是收获了一个心得：要想过得潇洒，光靠挣工资和压榨父母亲戚朋友，那实在是杯水车薪。而且，周围人对他越来越反感，越来越吝啬。这条路已经不大走得下去了。
午饭的时候，颜凯热切地给赵希夷碗里夹了一只鸡腿，说：“姐夫，你是我的榜样。我也想跟你一样做一家公司。”
2、创业起步资金
赵希夷创业多年，过程中经历了很多艰难困苦，如今虽然谈不上事业成功，但也还算有点小成绩。关于创业，他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也喜欢跟人交流经验。颜凯虚心向他请教如何开公司，就像对着酒鬼开了一瓶香飘十里的好酒。赵希夷正吃饭的嘴立马挪作他用了。他咬住鱼饵一样咬住“如何开公司”这个话题，情绪高昂。
他说：“男人就应该去拼杀，上不了战场就进商场。商业是战争的模拟。在战争中，没什么试错机会，只能死一次；在商业中，只要自己不放弃，可不断试错，反复地死去活来。死亡带给你的深刻教训和经验，警醒你以后不要再在同样的问题上栽跟头。只要你的心不死，商场上你就永远有机会。我们这种普通家庭的人要想活得更好，有质的飞跃，选择创业是挺好的一条路。30岁之前一定要开始创业，这时候人的身体素质最好，精力最旺盛。一旦过了35岁，精力就开始衰减，身体上就可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来了。还有就是家庭负担在20多岁的时候是最轻的，一旦有了孩子，担子就越来越重，工作家庭很难兼顾，投入到工作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做事也越来越保守。再冒险的话，就是赢得起输不起了。”
颜凯心想，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又来了。但他脸上嘴上却是另外一个样，“你说得太对了，姐夫，我要是再不创业就来不及了。”
赵希夷问他想开什么公司。
颜凯说：“有几个项目备选，还没最后决定。”
赵希夷若有所思，说：“创业是一个系统工程。人所做的事情，不可能超过他的认知。想赚钱，就得尽可能地接触大量的信息，从接触的所有信息里面，收集、整理出可能赚钱的信息。在这个过程中，会不断剔除你认为无用的信息，那些被剔除的信息很可能比你看重的信息重要一万倍，但你认知不到，都只是垃圾。同样的信息，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判断，得到不同的结论。信息很重要，但信息的分析和利用能力同样重要。但前期你不用管那么多，该走的弯路走就是了。你先从你认为能赚钱的信息里面找出一些最能与自身资源禀赋契合的信息，然后开始调配自身的资源——人力、物力、财力，在一个不断动态变化的充分竞争的市场上尝试着去为他人提供有价值的产品或服务，通过市场的反馈，不断地试错和改进。为他人提供好服务或产品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一定的利润，以保证自身的生存和发展。”
一谈及创业，赵希夷的话总是像开闸泄洪的水库，丰富、汹涌、澎湃。颜凯被话语洪流冲击得头昏脑胀，但他仍然点头说道：“听你的。我要大干一场。”
赵希夷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想要提高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解决困难问题的能力，以便更能适应这个世界，创业是一条艰苦但极其有效的路。越是充分竞争的市场，越是锻炼人的能力。这种创业对人的锻炼是全方位的。一旦成功，你就学会了从无到有创造一个系统的能力，掌控一个系统的能力。创业者从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与人际关系问题中锻炼出来的能力和智慧，是普通上班族很难比得上的。你对什么系统，多大的系统有多少把控能力，决定了你在社会中能获得的财富和地位。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没有试错的资本，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这就注定了一生没什么起色。其实只要你敢干敢赌，逼自己去大江大海中搏斗，总会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颜凯感觉耳边有一群好为人师的苍蝇嗡嗡地飞舞。他说：“你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姐夫。我知道你一定会教我经验，全方位支持我的。”
赵希夷说：“你想想看，你从很少的钱开始，研究商业模式，开发适合市场的产品或服务，然后招聘、培训员工，销售产品或服务、管理团队，技术更新等各个环节你需要从一无所知到精通，还需要面对各种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风险。这个过程对人的锻炼类似于火对铁的淬炼。你从无到有创造出一个公司，这个公司在你的带领下去广袤的市场上拼杀，赢取属于你的胜利和光荣……”
颜凯猛点头。
颜欢插话道：“千万不要超出自身的能力去做事情。否则，压力可能会压垮你的精神和身体。过犹不及。根据自身的情况来定吧。我倒觉得不要东想西想，好高骛远，最好充分利用已有的资源。我们这里的花木产业已成气候，你可以跟老爸学植物编艺，或做花木经纪人，把花木盆景、紫薇花瓶这些卖到全世界去。”
颜凯不接话，心想，两群苍蝇会合了。
赵希夷说：“反正一定要创业。正是因为我们是普通人，才更要去学习创造财富的方法，否则永远捉襟见肘。即使再没钱，也要想办法开始。”
听到这里，颜凯赶紧加大点头的力度和幅度，说：“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想跟你借点起步资金。”
赵希夷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要创业，我们一定帮忙。”
颜凯大喜，说想借50万。
“五十万”这个数字像一榔头敲在赵希夷头上。他实在没想到，毫无从商经验的颜凯胃口这么大。当年他创业伊始才一万块钱，通货膨胀再厉害，顶多也不过五万十万吧。他嘴里刚咬一口的鸡腿突然间也好像不香了。他醒悟过来，这鸡腿不仅仅是鸡腿，还是诱饵！他愣了愣，说：“创业，没有经验的时候，投入一定不要超过自身经济实力太多。因为，你还没学会把有限的资源，超水平地发挥和运用。你还不知道怎么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很多新手刚做生意就大手大脚，喜欢华而不实的排场和对事业无实质性帮助的大场面，花一万块做了一件事情，实际上老手花一千块就能搞定，还做得更漂亮。这需要经验和能力。先小投入，稳扎稳打，一步一步积累经验，等你学会用小米加步枪发挥出战胜飞机大炮的能量时候，再增加投入走向更大的战场，那时你就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颜凯说：“姐夫说得真好，跟我想的一样。本来我是想找你借200万的。就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所以只借一半的一半。”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赵希夷头上，把赵希夷高谈阔论的热情彻底浇灭了。
赵希夷感觉自己像是被强盗暗中盯上了许久的财主，已被团团围住，仅靠自身拼杀，不流一大滩血是难以全身而退了。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颜欢，说：“家里我不管财务，都不知道有多少钱。这事你跟你姐商量。”
颜欢微微笑道：“先吃饭，这事饭后再谈。”
饭后，颜国庆带着女婿和两个小孩去苗圃里看新制作的盆景。颜欢和母亲一起收拾碗筷。颜凯也凑到厨房来，说：“姐，我来帮你洗碗。”
颜欢拉拉母亲，说：“难得阿凯今天勤快，我们就让他来收拾。”
母亲仍然没停，手脚麻利地把残汤剩水倒进垃圾桶。颜凯倚着门框，得意地笑道：“姐，你知道吗？好些亲戚朋友都羡慕你跟姐夫，从不吵架。”
颜欢说：“还是有吵的时候。只是吵过了大家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充分表达各自观点，交换意见，避免下次在类似问题上再吵。”
“我一朋友昨天赌钱输了很多，大半夜回家气不过就打老婆。今天早晨，老丈人去找他理论，也被他打了一顿。他明着欺负人家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你这朋友人品有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姐夫从不敢欺负你吗？”
颜欢的眼睛从洗碗槽转向颜凯。她的眼光落到那张笑得大有深意的脸上，像蝴蝶停在了狐狸身上。
“我以前威胁过他，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会对他不客气！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打断他的腿。”
“原来，这么多年，他没欺负我，还是你的功劳？”颜欢侧过头，继续收拾碗筷。
“谁叫咱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颜凯的眼神死盯着姐姐的半边脸，像苍蝇落定在花瓣上。
“你错大了！”颜欢说：“很多人没威胁过他，我也没见他欺负别人！你姐夫正直、诚实、勤奋、踏实、有责任心……”
“人心隔肚皮，你说的这些我没看见。我只知道他暴躁，易怒，冲动，喋喋不休，独断专行。”
“你说的缺点他确实有。但他的优点你没有。他从没在钱财这个问题上对不起任何跟他有交集的人。”
“这一点确实是。”颜凯忙不迭地表示赞同，既然你主动谈到钱，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姐说得对。你看，那50万？”
颜欢边洗碗边说：“你姐夫为人处事跟我一样。我们都是首先爱自己，其次爱身边的亲人，再其次是外面的朋友。你不一样，你只爱自己，然后就是首先坑亲人，其次坑朋友。现在的你，在我心中的额度没有50万。”
颜凯感觉受到了侮辱。每次一谈到钱，你都要先给我来一通乱七八糟的教训。他强压住心头的火，像驯兽师按住狮子的头，问：“那你给我的额度是多少？”
“5000，而且必须打借条，注明还款时间。以前你找我借的几千几万，我不再计较！但是以后不行了！”
听到这个数字，颜凯像是在美梦里被人当头一棒。他几乎咆哮了：“我真希望你不是我姐姐。”
“我也希望不是。”
“你和我说话老是针锋相对。看看你对你那个男人，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幅舔狗的样子，比对我好多了。”
颜凯用舔狗来形容她。颜欢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脸上最后一丝笑容都收进了肉里，好似波纹消失在水面上。她正色道：“他值得。你不值得。”
“我是你的亲弟弟，我都不值得你帮忙？他跟你没血缘关系，婚前你还四处筹钱供他开公司。哪天他不要你了，你怎么好意思回娘家？”
“原来你是在替我想后路，真是错怪你了。不过你放心，即使我跟他离婚，也不至于讨你一口水喝。”
“话别说得太满。”颜凯忿忿不平地说：“你这个姐姐真是不称职。别的姐姐结婚了还是很照顾娘家人。你这个姐姐不光舍不得拿钱，还就知道打击我。”
“你做人做事都很糟糕，我还来赞美夸奖，那才是害你。一个不配得到夸奖的人，却得到很多夸奖，后果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糟糕？从小到大，我做的事情没一件入你法眼。”
“夸人对我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动动嘴皮子就给别人带去精神享受，别人还可能回报给我物质利益。这种事，在外面我也会。但对自己身边人，我不愿意这样做。”
争论这些与钱无关的事情不是颜凯的初衷，他决定退让一步。
“三十万！姐，我的亲姐！就三十万！”
“五千！”颜欢头也不抬，声音斩钉截铁。
颜凯决定再退一步。
“老姐，你就帮我这最后一回，十五万！我保证赚钱了还你。没还的话，这辈子都不找你借钱。老妈在这里作证！”
“五千！一分都不能多！”颜欢正眼都不看他。她的底线如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破。
颜凯觉得自己已经退了两步，而且是两大步，对方却一点儿也不知趣。你这个姐姐怎么不识相呢？你一步都不愿意退，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你退一步就那么难吗？我今天忍受你和你那男人讲那么多臭道理，你五千块都打发了，还有天理吗？他恼怒万分，恨恨地说：“我忍你很久了。”
“彼此彼此！”
见姐姐软硬不吃，颜凯只得转头搬救兵：“妈，你女儿连你的面子都不给。”
“妈，现在生意哪里有那么好做！公司员工工资、房租、税费一出，每年赚的钱只够一家人开销。我们根本没什么钱！”
“太假了！上次我听姐夫说想换辆奔驰。”
“妈，我看他的面子，只给他五千。看你的面上，我再给加一万。再多就真没有了。”
“不如这样，你拿一套房子去银行贷款借给他。毕竟，你只有一个弟弟。”
“他也只有一个姐姐。要不，他借点钱给我！”
听见姐姐还想问他借钱，颜凯的心窝子像是挨了一拳。“妈——”他在声音里加上了些凄惨、痛苦、无助的味道，如同深谙食客口味的厨师，在菜里有针对性地加上一些佐料，“帮帮你可怜的儿子……”
“卖惨的样子不错！在爸妈面前卖惨是个好主意。不逼一下他们，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为儿子筹钱的能力有多强。”颜欢不想再在厨房里面对这个烦人精，丢下手里的碗和盘子，解下围裙往外走。“女朋友的父母那边也可以去卖惨试试嘛，说不定有惊喜。”
望着姐姐果断离去的背影，颜凯又是愤怒又是无奈。他心想，白拿一万五其实还是比一分没有的强。
3、亲人之间
回城的路上，两个孩子在车里听着手机上播放的故事，一会儿就睡着了。赵希夷一边开车，一边跟颜欢聊天。
颜欢谈论起母亲，说：“我告诉她鸡汤里根本没什么营养，而是有很多的钠盐、脂肪、嘌呤，喝多了会得高血压、高脂血症和痛风。她还非要给孩子们喝一大碗。”
赵希夷笑道：“老年人是这样的！在他们的认知中，多给孩子喝鸡汤、猪蹄汤，又有营养又能预防感冒，那是在为孩子好！如果我恨一个人，我就天天给他炖肉汤喝。”
颜欢愁眉苦脸地说：“我还不止一次给她强调过，不要炖乱七八糟的药材在汤里面。很多所谓的药材有肝毒性、肾毒性，乱吃会造成药物性肝损伤，甚至引发尿毒症，她就是不听。”
赵希夷安慰道：“孩子吃得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仍然会那样吃。你劝他们，也听不进去。你阻止他们吃，他们反而对你有意见。还会说，你从小也是吃那些长大的，怎么没问题？”
颜欢说：“那时候想经常吃肉汤补药也没那生活条件，现在可是想吃都能吃到，吃的频率比那时高多了。更何况以前吃过不懂的亏，幸运没出问题，懂了之后难道还要以身试毒？”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我们只能做我们能做的。我们也只是被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知识束缚着。就像凉拌折耳根，我们现在不敢吃。万一哪一天研究证明，吃那些东西完全没害处呢？”
“没办法。我必须按照我所学到的知识来趋吉避凶。只是自己的亲爸亲妈，一直都劝不听，感觉有些丧气！”在公婆家，如果桌上有一些被赵希夷点名过不能加的香料、不能吃的菜、乱加药材的汤，是会被赵希夷直接倒进垃圾桶的。反复几次，后来再回公婆家，所有的菜都符合赵希夷的要求，完全是在赵希夷开的菜单范围内。在娘家，则是颜欢负责发声。她委婉的劝告，父母根本听不进。
赵希夷腾出右手拍拍颜欢的手背。片刻，右手又回到方向盘。
“我很佩服你有跟家人争论的勇气。不怕表达意见，不怕他们因为你鲜明的态度和粗暴的作风而对你有成见。你认为不好的东西，就会毫不留情地给他们指出来。看上去态度生硬，但站在你的立场上，是为了他们好，你必须那样做。我习惯委婉柔和一点，但这样的效果基本上没有。”
“我也没啥效果，我爸想喝酒还是喝，根本劝不住。还说每天三杯酒，活到九十九。天下最难的就两件事：一是把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放到别人脑袋里！二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说到钱，颜欢大概讲述了一遍颜凯借钱的过程。
赵希夷说：“只给一万五，是不是显得太无情了一点？”
颜欢摇摇头，说：“他对我们无情得多。人品差的亲人伤害你的时候，往往比其他人更有杀伤力。嘴上喊着我们是亲人，行动上伤害起亲人来，胜过野兽。以后尽量少跟他来往。”
“那不至于，他也没伤害到我们啊？”
“看到苗头，就该止损。等他伤害到我们，后悔就晚了。这么多年，我够了解他。现在的他对亲人来说，就是一把钝刀子。谁对他好，谁跟他走得近，谁就会被钝刀子割，长期难受。作为他的亲人，想要不痛苦，就得远离他。对酒肉朋友来说，几杯酒下肚，好面子的他倒是一个豪爽大气的买单侠。幸好他不够聪明，在我这里没掩饰好。让我看清了他的嘴脸，否则，我会一直真心实意地爱护他，帮助他。哪天他故意给我挖一个陷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赵希夷点头赞同，说：“最怕信得过的人故意设陷阱，神仙也难逃。他难道不指责你为我都愿意付出那么多？不仅辞掉公职，还拿钱给我创业！”
“我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看法。他跟你不一样。你让我安心，踏实。你不忍心对待一个对你好过的人坏。即使坏，也肯定比绝大多数人的底线高多了。你一诺千金，有羞耻心，嫉恶如仇、恩怨分明。别人敬你一分，你要回两分。你不会为了钱财舍弃良心。在和人有利益冲突时，顾忌颜面，愿意退避三舍。我都不见得做到你这样。这辈子和你在一起，不管生活多么艰难，我心里都不慌。”
赵希夷微笑着心想，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如此欣赏自己了。
“他给我的感觉是一头喂不饱的白眼狼，极其自私自利。作为他的亲人，他没办法在我这里掩饰。长年累月地掩饰成本太高，也太累。他干脆就只索取不付出。能索取多少算多少。偶尔做做样子的付出，也会迅速找机会连本带利拿回去。就像那一回，拿一盒公司发的普通月饼来家里，然后求我把信用卡给他刷。然后还对爸妈说，把他都舍不得吃的高档月饼给姐姐送来了。让爸妈打心眼里认为他对姐姐可好了。这就是他的本性。最爱搞这些小动作，又短视又愚蠢，挥霍掉最能给他支持的人的信任。在陌生人那里，他前期故意的热络和大方，也是为了后期的利益。只是他眼光太差，把那些喜欢打牌、吹牛的狐朋狗友引为知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我劝过很多回，踏实点，勤奋点、先苦后甜，但他总想走捷径一夜暴富。没办法，你再美好的远景也说不服一个目光短浅的人。”
赵希夷认真听着，偶尔点头。
“以后，要让儿子女儿牢记：亲戚，只是她降临这个世界上时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有好有坏。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他们善良，慷慨，真诚，比那些坑蒙拐骗的亲戚好多了。被动接受的关系，长大后可以断掉，不来往。要学会识别虚假和真诚，选择那些值得交往的人交往。”
“生意场上也是一样。也有很多善良真诚的人，并不是我爸认为的都是骗子。”
“人和人相处，是相互的。你对别人好，别人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有些人不配得到你的好，所以给你负面的反馈让你不得不停止对他的好。你对别人坏，别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只是有些人不计较，还在期待你的转变。如果别人某天不再对你抱有期望，离开了，一定是你的重大损失。他不配有我这样的姐姐。”
1、姐弟关系
颜欢的娘家是在温江区的农村。娘家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未婚的弟弟。父母靠种植花木为生。如今，得益于乡村旅游的兴起，整个村子都成为了田园风景区的一部分，马路直接修到了家门口。
这个周日上午，一家人回娘家团聚。汽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驶离大马路，拐进乡村的柏油路。看见路两边大片大片的苗圃，孩子们就知道快到外公外婆家了。不多时，拐过一个弯，一栋熟悉的楼房映入眼帘。在孩子们“到了到了”的欢呼声中，赵希夷降低车速，将车平稳地驶入了岳父家的院子。
颜欢刚下车，就听见爸爸颜国庆的大嗓门从屋内传来。
“有些人哪！嫁女儿时，生怕女儿在婆家吃一点儿苦，受一点儿累，恨不得婆家把自家女儿当菩萨供起来；娶儿媳妇时又要求能干懂事，孝敬公婆，体贴儿子，恨不得娶个全国劳动模范回来。 我说啊，就别瞎操心了。”
颜欢知道，父亲这是在数落母亲。母亲对儿子颜凯新交的女朋友不满意。听母亲说，那个女娃娃来家里吃饭，不但不帮忙收拾碗筷，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还对阿凯呼来喝去，像使唤佣人一样。
老早之前，颜欢就劝过弟弟，找对象要以人品为重，眼光别太高，自己家庭条件不咋的，就别非得找家庭条件优越的女孩。她说：婚姻首先是一种责任，需要付出，愿意吃亏。所以人品很重要！如果对方人品不错，那婚姻幸福和谐的几率就比较高。如果双方都想着索取，不愿意付出，斤斤计较，从一开始就在想自己怎么多赚，怎么最大利益化，那这样的婚姻注定了没什么好结果。
颜凯听了姐姐的话之后，只是眉头皱了皱，像风从水面走过时踩出的几丝波纹。
现在，颜欢对弟弟的感情问题不想再说半句话。不仅仅是颜凯的感情问题，颜凯这个人所有的事情，颜欢都不想再关心和评论。实在是这么多年，颜凯的做事方式已经耗尽了颜欢的好脾气。比如：
颜欢：三个人一场KTV消费四五千，跟女朋友开房还非要五星级酒店……
颜凯：我花我的钱，要你管？
……
颜欢：还来？上次两张信用卡给我刷爆。说好的周转三天，结果三年了我都还没看见钱的影子。
颜凯：不就是用了你一丁点儿钱而已，以后我有钱了还你就是，真小气！
……
颜欢：人家大妈好心把空置的房子借给你临时堆放杂物，又没收你租金。你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怎么好意思找人家出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
颜凯：律师说，我在她房子里摔伤的，她就得赔！你不要帮她说话，法律现在都站在我这一边，何况她有的是钱。再说，谁知道她是安的什么心？
……
颜欢：你瞒着爸妈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一直不还。人家找上门了父母才知道。这些年，你工作不好好干，把家里的钱可折腾得干净。
颜凯：我爸妈愿意帮我还。他们赚的钱愿意给儿子花，你没资格指手画脚！
……
如果不是父母健在的原因，颜欢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颜凯一面。有人会说，弟弟又没杀人放火，罪大恶极。这个姐姐因为一些小事就置亲情于不顾，实在是太冷血了。颜欢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不像很多以血缘论亲疏的人那样——如果犯错的是亲人，就一味偏袒包容，嘴里念叨着“血浓于水”，一直出钱出力，屡次失望之后还燃着希望，一次又一次指望着浪子的悔改。她不！她认为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谁也没办法改变谁。跟谁有血缘关系，自己没法子选择，是命运硬塞来的，不得不被动接受。但成年之后，她要主动放弃那些被她认为是糟糕的不可救药的亲戚，尽量少来往。她宁愿跟那些没血缘的，但是品行端正、说话做事靠谱的人打交道。
她对丈夫说：人品好的陌生人，不管你是谁，都不会伤害你；人品不好的亲人，不管你是谁，仍然害你没商量。虽然也有那种对外人奸诈凶狠，对亲近的人倾尽所有无怨无悔的。但颜凯不属于这种。他榨取所有人的价值，毫无感恩之心。
颜凯对姐姐同样颇有微词。他认为这个姐姐太自以为是，太小题大做了。照他的说法是：
不就是以前还没工作时打车，找你要了点零钱而已！
颜凯：姐姐，支付宝上给我转点钱，我在出租车上，不够钱给车费。
颜欢：三番五次的坐上车再找我要打车费。你不要那么爱面子好不好？一个农民的儿子，从不挤公交地铁。裤兜里面只有两块钱也要打车。没有富二代的命，得了富二代的病。
……
不就是找你借过车，何况你也没借啊！
颜凯：我拿到驾照了。今天你坐副驾，我来帮你开。
颜欢：转弯不打灯，跟车跟那么近，你怎么拿到驾照的？怎么没一点预判能力？
颜凯：转弯打灯的都是车技差的。真正的高手转弯从不打灯。跟车近也没啥，教练都夸我反应快。以前你说我没驾照，现在总没话说了吧！
颜欢：不借！
……
不就是手里紧张的时候，找你借了点钱。这种情况，哪个姐姐不帮下弟弟呢？
颜欢：又借钱，从来都是只借不还。你不能老是这样！
颜凯：好姐姐！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不打那么大的牌了！求求你了！好姐姐！
……
颜凯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赵希夷的公司上班，吊儿郎当的，没做出什么成绩，也受不了公司严苛的管理，还经常抱怨，爱唠叨的姐夫比老太婆的臭裹脚布还让人难以忍受。没坚持多久，他便离职去了其他公司。如今，一晃好几年，女朋友换了好几个，工作上没一点起色。不过，他还是收获了一个心得：要想过得潇洒，光靠挣工资和压榨父母亲戚朋友，那实在是杯水车薪。而且，周围人对他越来越反感，越来越吝啬。这条路已经不大走得下去了。
午饭的时候，颜凯热切地给赵希夷碗里夹了一只鸡腿，说：“姐夫，你是我的榜样。我也想跟你一样做一家公司。”
2、创业起步资金
赵希夷创业多年，过程中经历了很多艰难困苦，如今虽然谈不上事业成功，但也还算有点小成绩。关于创业，他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也喜欢跟人交流经验。颜凯虚心向他请教如何开公司，就像对着酒鬼开了一瓶香飘十里的好酒。赵希夷正吃饭的嘴立马挪作他用了。他咬住鱼饵一样咬住“如何开公司”这个话题，情绪高昂。
他说：“男人就应该去拼杀，上不了战场就进商场。商业是战争的模拟。在战争中，没什么试错机会，只能死一次；在商业中，只要自己不放弃，可不断试错，反复地死去活来。死亡带给你的深刻教训和经验，警醒你以后不要再在同样的问题上栽跟头。只要你的心不死，商场上你就永远有机会。我们这种普通家庭的人要想活得更好，有质的飞跃，选择创业是挺好的一条路。30岁之前一定要开始创业，这时候人的身体素质最好，精力最旺盛。一旦过了35岁，精力就开始衰减，身体上就可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来了。还有就是家庭负担在20多岁的时候是最轻的，一旦有了孩子，担子就越来越重，工作家庭很难兼顾，投入到工作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做事也越来越保守。再冒险的话，就是赢得起输不起了。”
颜凯心想，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又来了。但他脸上嘴上却是另外一个样，“你说得太对了，姐夫，我要是再不创业就来不及了。”
赵希夷问他想开什么公司。
颜凯说：“有几个项目备选，还没最后决定。”
赵希夷若有所思，说：“创业是一个系统工程。人所做的事情，不可能超过他的认知。想赚钱，就得尽可能地接触大量的信息，从接触的所有信息里面，收集、整理出可能赚钱的信息。在这个过程中，会不断剔除你认为无用的信息，那些被剔除的信息很可能比你看重的信息重要一万倍，但你认知不到，都只是垃圾。同样的信息，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判断，得到不同的结论。信息很重要，但信息的分析和利用能力同样重要。但前期你不用管那么多，该走的弯路走就是了。你先从你认为能赚钱的信息里面找出一些最能与自身资源禀赋契合的信息，然后开始调配自身的资源——人力、物力、财力，在一个不断动态变化的充分竞争的市场上尝试着去为他人提供有价值的产品或服务，通过市场的反馈，不断地试错和改进。为他人提供好服务或产品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一定的利润，以保证自身的生存和发展。”
一谈及创业，赵希夷的话总是像开闸泄洪的水库，丰富、汹涌、澎湃。颜凯被话语洪流冲击得头昏脑胀，但他仍然点头说道：“听你的。我要大干一场。”
赵希夷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想要提高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解决困难问题的能力，以便更能适应这个世界，创业是一条艰苦但极其有效的路。越是充分竞争的市场，越是锻炼人的能力。这种创业对人的锻炼是全方位的。一旦成功，你就学会了从无到有创造一个系统的能力，掌控一个系统的能力。创业者从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与人际关系问题中锻炼出来的能力和智慧，是普通上班族很难比得上的。你对什么系统，多大的系统有多少把控能力，决定了你在社会中能获得的财富和地位。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没有试错的资本，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这就注定了一生没什么起色。其实只要你敢干敢赌，逼自己去大江大海中搏斗，总会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颜凯感觉耳边有一群好为人师的苍蝇嗡嗡地飞舞。他说：“你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姐夫。我知道你一定会教我经验，全方位支持我的。”
赵希夷说：“你想想看，你从很少的钱开始，研究商业模式，开发适合市场的产品或服务，然后招聘、培训员工，销售产品或服务、管理团队，技术更新等各个环节你需要从一无所知到精通，还需要面对各种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风险。这个过程对人的锻炼类似于火对铁的淬炼。你从无到有创造出一个公司，这个公司在你的带领下去广袤的市场上拼杀，赢取属于你的胜利和光荣……”
颜凯猛点头。
颜欢插话道：“千万不要超出自身的能力去做事情。否则，压力可能会压垮你的精神和身体。过犹不及。根据自身的情况来定吧。我倒觉得不要东想西想，好高骛远，最好充分利用已有的资源。我们这里的花木产业已成气候，你可以跟老爸学植物编艺，或做花木经纪人，把花木盆景、紫薇花瓶这些卖到全世界去。”
颜凯不接话，心想，两群苍蝇会合了。
赵希夷说：“反正一定要创业。正是因为我们是普通人，才更要去学习创造财富的方法，否则永远捉襟见肘。即使再没钱，也要想办法开始。”
听到这里，颜凯赶紧加大点头的力度和幅度，说：“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想跟你借点起步资金。”
赵希夷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要创业，我们一定帮忙。”
颜凯大喜，说想借50万。
“五十万”这个数字像一榔头敲在赵希夷头上。他实在没想到，毫无从商经验的颜凯胃口这么大。当年他创业伊始才一万块钱，通货膨胀再厉害，顶多也不过五万十万吧。他嘴里刚咬一口的鸡腿突然间也好像不香了。他醒悟过来，这鸡腿不仅仅是鸡腿，还是诱饵！他愣了愣，说：“创业，没有经验的时候，投入一定不要超过自身经济实力太多。因为，你还没学会把有限的资源，超水平地发挥和运用。你还不知道怎么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很多新手刚做生意就大手大脚，喜欢华而不实的排场和对事业无实质性帮助的大场面，花一万块做了一件事情，实际上老手花一千块就能搞定，还做得更漂亮。这需要经验和能力。先小投入，稳扎稳打，一步一步积累经验，等你学会用小米加步枪发挥出战胜飞机大炮的能量时候，再增加投入走向更大的战场，那时你就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颜凯说：“姐夫说得真好，跟我想的一样。本来我是想找你借200万的。就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所以只借一半的一半。”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赵希夷头上，把赵希夷高谈阔论的热情彻底浇灭了。
赵希夷感觉自己像是被强盗暗中盯上了许久的财主，已被团团围住，仅靠自身拼杀，不流一大滩血是难以全身而退了。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颜欢，说：“家里我不管财务，都不知道有多少钱。这事你跟你姐商量。”
颜欢微微笑道：“先吃饭，这事饭后再谈。”
饭后，颜国庆带着女婿和两个小孩去苗圃里看新制作的盆景。颜欢和母亲一起收拾碗筷。颜凯也凑到厨房来，说：“姐，我来帮你洗碗。”
颜欢拉拉母亲，说：“难得阿凯今天勤快，我们就让他来收拾。”
母亲仍然没停，手脚麻利地把残汤剩水倒进垃圾桶。颜凯倚着门框，得意地笑道：“姐，你知道吗？好些亲戚朋友都羡慕你跟姐夫，从不吵架。”
颜欢说：“还是有吵的时候。只是吵过了大家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充分表达各自观点，交换意见，避免下次在类似问题上再吵。”
“我一朋友昨天赌钱输了很多，大半夜回家气不过就打老婆。今天早晨，老丈人去找他理论，也被他打了一顿。他明着欺负人家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你这朋友人品有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姐夫从不敢欺负你吗？”
颜欢的眼睛从洗碗槽转向颜凯。她的眼光落到那张笑得大有深意的脸上，像蝴蝶停在了狐狸身上。
“我以前威胁过他，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会对他不客气！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打断他的腿。”
“原来，这么多年，他没欺负我，还是你的功劳？”颜欢侧过头，继续收拾碗筷。
“谁叫咱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颜凯的眼神死盯着姐姐的半边脸，像苍蝇落定在花瓣上。
“你错大了！”颜欢说：“很多人没威胁过他，我也没见他欺负别人！你姐夫正直、诚实、勤奋、踏实、有责任心……”
“人心隔肚皮，你说的这些我没看见。我只知道他暴躁，易怒，冲动，喋喋不休，独断专行。”
“你说的缺点他确实有。但他的优点你没有。他从没在钱财这个问题上对不起任何跟他有交集的人。”
“这一点确实是。”颜凯忙不迭地表示赞同，既然你主动谈到钱，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姐说得对。你看，那50万？”
颜欢边洗碗边说：“你姐夫为人处事跟我一样。我们都是首先爱自己，其次爱身边的亲人，再其次是外面的朋友。你不一样，你只爱自己，然后就是首先坑亲人，其次坑朋友。现在的你，在我心中的额度没有50万。”
颜凯感觉受到了侮辱。每次一谈到钱，你都要先给我来一通乱七八糟的教训。他强压住心头的火，像驯兽师按住狮子的头，问：“那你给我的额度是多少？”
“5000，而且必须打借条，注明还款时间。以前你找我借的几千几万，我不再计较！但是以后不行了！”
听到这个数字，颜凯像是在美梦里被人当头一棒。他几乎咆哮了：“我真希望你不是我姐姐。”
“我也希望不是。”
“你和我说话老是针锋相对。看看你对你那个男人，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幅舔狗的样子，比对我好多了。”
颜凯用舔狗来形容她。颜欢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脸上最后一丝笑容都收进了肉里，好似波纹消失在水面上。她正色道：“他值得。你不值得。”
“我是你的亲弟弟，我都不值得你帮忙？他跟你没血缘关系，婚前你还四处筹钱供他开公司。哪天他不要你了，你怎么好意思回娘家？”
“原来你是在替我想后路，真是错怪你了。不过你放心，即使我跟他离婚，也不至于讨你一口水喝。”
“话别说得太满。”颜凯忿忿不平地说：“你这个姐姐真是不称职。别的姐姐结婚了还是很照顾娘家人。你这个姐姐不光舍不得拿钱，还就知道打击我。”
“你做人做事都很糟糕，我还来赞美夸奖，那才是害你。一个不配得到夸奖的人，却得到很多夸奖，后果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糟糕？从小到大，我做的事情没一件入你法眼。”
“夸人对我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动动嘴皮子就给别人带去精神享受，别人还可能回报给我物质利益。这种事，在外面我也会。但对自己身边人，我不愿意这样做。”
争论这些与钱无关的事情不是颜凯的初衷，他决定退让一步。
“三十万！姐，我的亲姐！就三十万！”
“五千！”颜欢头也不抬，声音斩钉截铁。
颜凯决定再退一步。
“老姐，你就帮我这最后一回，十五万！我保证赚钱了还你。没还的话，这辈子都不找你借钱。老妈在这里作证！”
“五千！一分都不能多！”颜欢正眼都不看他。她的底线如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破。
颜凯觉得自己已经退了两步，而且是两大步，对方却一点儿也不知趣。你这个姐姐怎么不识相呢？你一步都不愿意退，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你退一步就那么难吗？我今天忍受你和你那男人讲那么多臭道理，你五千块都打发了，还有天理吗？他恼怒万分，恨恨地说：“我忍你很久了。”
“彼此彼此！”
见姐姐软硬不吃，颜凯只得转头搬救兵：“妈，你女儿连你的面子都不给。”
“妈，现在生意哪里有那么好做！公司员工工资、房租、税费一出，每年赚的钱只够一家人开销。我们根本没什么钱！”
“太假了！上次我听姐夫说想换辆奔驰。”
“妈，我看他的面子，只给他五千。看你的面上，我再给加一万。再多就真没有了。”
“不如这样，你拿一套房子去银行贷款借给他。毕竟，你只有一个弟弟。”
“他也只有一个姐姐。要不，他借点钱给我！”
听见姐姐还想问他借钱，颜凯的心窝子像是挨了一拳。“妈——”他在声音里加上了些凄惨、痛苦、无助的味道，如同深谙食客口味的厨师，在菜里有针对性地加上一些佐料，“帮帮你可怜的儿子……”
“卖惨的样子不错！在爸妈面前卖惨是个好主意。不逼一下他们，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为儿子筹钱的能力有多强。”颜欢不想再在厨房里面对这个烦人精，丢下手里的碗和盘子，解下围裙往外走。“女朋友的父母那边也可以去卖惨试试嘛，说不定有惊喜。”
望着姐姐果断离去的背影，颜凯又是愤怒又是无奈。他心想，白拿一万五其实还是比一分没有的强。
3、亲人之间
回城的路上，两个孩子在车里听着手机上播放的故事，一会儿就睡着了。赵希夷一边开车，一边跟颜欢聊天。
颜欢谈论起母亲，说：“我告诉她鸡汤里根本没什么营养，而是有很多的钠盐、脂肪、嘌呤，喝多了会得高血压、高脂血症和痛风。她还非要给孩子们喝一大碗。”
赵希夷笑道：“老年人是这样的！在他们的认知中，多给孩子喝鸡汤、猪蹄汤，又有营养又能预防感冒，那是在为孩子好！如果我恨一个人，我就天天给他炖肉汤喝。”
颜欢愁眉苦脸地说：“我还不止一次给她强调过，不要炖乱七八糟的药材在汤里面。很多所谓的药材有肝毒性、肾毒性，乱吃会造成药物性肝损伤，甚至引发尿毒症，她就是不听。”
赵希夷安慰道：“孩子吃得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仍然会那样吃。你劝他们，也听不进去。你阻止他们吃，他们反而对你有意见。还会说，你从小也是吃那些长大的，怎么没问题？”
颜欢说：“那时候想经常吃肉汤补药也没那生活条件，现在可是想吃都能吃到，吃的频率比那时高多了。更何况以前吃过不懂的亏，幸运没出问题，懂了之后难道还要以身试毒？”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我们只能做我们能做的。我们也只是被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知识束缚着。就像凉拌折耳根，我们现在不敢吃。万一哪一天研究证明，吃那些东西完全没害处呢？”
“没办法。我必须按照我所学到的知识来趋吉避凶。只是自己的亲爸亲妈，一直都劝不听，感觉有些丧气！”在公婆家，如果桌上有一些被赵希夷点名过不能加的香料、不能吃的菜、乱加药材的汤，是会被赵希夷直接倒进垃圾桶的。反复几次，后来再回公婆家，所有的菜都符合赵希夷的要求，完全是在赵希夷开的菜单范围内。在娘家，则是颜欢负责发声。她委婉的劝告，父母根本听不进。
赵希夷腾出右手拍拍颜欢的手背。片刻，右手又回到方向盘。
“我很佩服你有跟家人争论的勇气。不怕表达意见，不怕他们因为你鲜明的态度和粗暴的作风而对你有成见。你认为不好的东西，就会毫不留情地给他们指出来。看上去态度生硬，但站在你的立场上，是为了他们好，你必须那样做。我习惯委婉柔和一点，但这样的效果基本上没有。”
“我也没啥效果，我爸想喝酒还是喝，根本劝不住。还说每天三杯酒，活到九十九。天下最难的就两件事：一是把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放到别人脑袋里！二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说到钱，颜欢大概讲述了一遍颜凯借钱的过程。
赵希夷说：“只给一万五，是不是显得太无情了一点？”
颜欢摇摇头，说：“他对我们无情得多。人品差的亲人伤害你的时候，往往比其他人更有杀伤力。嘴上喊着我们是亲人，行动上伤害起亲人来，胜过野兽。以后尽量少跟他来往。”
“那不至于，他也没伤害到我们啊？”
“看到苗头，就该止损。等他伤害到我们，后悔就晚了。这么多年，我够了解他。现在的他对亲人来说，就是一把钝刀子。谁对他好，谁跟他走得近，谁就会被钝刀子割，长期难受。作为他的亲人，想要不痛苦，就得远离他。对酒肉朋友来说，几杯酒下肚，好面子的他倒是一个豪爽大气的买单侠。幸好他不够聪明，在我这里没掩饰好。让我看清了他的嘴脸，否则，我会一直真心实意地爱护他，帮助他。哪天他故意给我挖一个陷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赵希夷点头赞同，说：“最怕信得过的人故意设陷阱，神仙也难逃。他难道不指责你为我都愿意付出那么多？不仅辞掉公职，还拿钱给我创业！”
“我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看法。他跟你不一样。你让我安心，踏实。你不忍心对待一个对你好过的人坏。即使坏，也肯定比绝大多数人的底线高多了。你一诺千金，有羞耻心，嫉恶如仇、恩怨分明。别人敬你一分，你要回两分。你不会为了钱财舍弃良心。在和人有利益冲突时，顾忌颜面，愿意退避三舍。我都不见得做到你这样。这辈子和你在一起，不管生活多么艰难，我心里都不慌。”
赵希夷微笑着心想，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如此欣赏自己了。
“他给我的感觉是一头喂不饱的白眼狼，极其自私自利。作为他的亲人，他没办法在我这里掩饰。长年累月地掩饰成本太高，也太累。他干脆就只索取不付出。能索取多少算多少。偶尔做做样子的付出，也会迅速找机会连本带利拿回去。就像那一回，拿一盒公司发的普通月饼来家里，然后求我把信用卡给他刷。然后还对爸妈说，把他都舍不得吃的高档月饼给姐姐送来了。让爸妈打心眼里认为他对姐姐可好了。这就是他的本性。最爱搞这些小动作，又短视又愚蠢，挥霍掉最能给他支持的人的信任。在陌生人那里，他前期故意的热络和大方，也是为了后期的利益。只是他眼光太差，把那些喜欢打牌、吹牛的狐朋狗友引为知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我劝过很多回，踏实点，勤奋点、先苦后甜，但他总想走捷径一夜暴富。没办法，你再美好的远景也说不服一个目光短浅的人。”
赵希夷认真听着，偶尔点头。
“以后，要让儿子女儿牢记：亲戚，只是她降临这个世界上时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有好有坏。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他们善良，慷慨，真诚，比那些坑蒙拐骗的亲戚好多了。被动接受的关系，长大后可以断掉，不来往。要学会识别虚假和真诚，选择那些值得交往的人交往。”
“生意场上也是一样。也有很多善良真诚的人，并不是我爸认为的都是骗子。”
“人和人相处，是相互的。你对别人好，别人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有些人不配得到你的好，所以给你负面的反馈让你不得不停止对他的好。你对别人坏，别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只是有些人不计较，还在期待你的转变。如果别人某天不再对你抱有期望，离开了，一定是你的重大损失。他不配有我这样的姐姐。”
#33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五章
1、背景调查
这个春节，钟嘉琪过得索然无趣。
她整天跟同学朋友在外面聚餐玩乐，看似热闹欢快，实际上感觉寡淡乏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冥思苦想后才发现，原来是缺少家的温馨和甜蜜的味道。按常理，跟妈妈在一起就是家。可不知为何，林天明离开之后，那种温馨和甜蜜的味道就像阳光下的雾气，淡了，散了。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吃林天明做的菜，习惯了跟他一起过简单的日子。被林天明宠爱照顾时，她都几乎忘却了自己曾经像困在沙漠中的人渴望水一样渴望幸福温暖的家庭生活。她不知道，之前那种充盈内心的踏实和幸福感，是来自于林天明，还是来自于他讲述的那些家庭生活里的片段，亦或两者兼而有之。现在，他不在身边，那种忘却过的感觉，像扔出去的回旋镖，看着看着又向自己飞回来了。
宁燕取消了去海南的计划。公司明明放假了，她还整天跟人沟通交流着什么，好像很忙的样子。她的脸上时而闪过震惊的神色，时而露出得意的笑容，像是变幻无常的天空酝酿着风雨雷电或者彩霞虹霓，让人无从捉摸。
钟嘉琪一直催着林天明过完春节后早些回成都。母亲说，林天明回来的时候，记得提前通知她。她要请酒店大厨在家做菜，为他接风洗尘。母亲说得郑重其事，不像是假的。但她为什么突然要以高规格对待林天明，钟嘉琪没想明白。
林天明也不明白，但他还是兴冲冲地往回赶。到了成都之后，说好的钟嘉琪到机场接，却没见人影。收到钟嘉琪的短信，说母亲突然给她安排了事情，走不开。林天明只得自己打车。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的林天明，怀着美餐一顿的愿望，提着一包行李和一包老家特产推开了钟嘉琪家虚掩的大门。然后，他看见了屋内的一大帮子人。他想，如此隆重，一定有什么缘由。难道是要把自己介绍给她家的亲戚朋友，或者是恰好今天她们家过年团聚？他一边想，一边扫视观察着，一边放下行李和特产。宁燕招呼他坐下。他看见桌上的餐具里只剩一些残羹冷炙，自己的位置也没碗筷，心中不悦。说好的，等他到家才正式开饭。难道钟嘉琪没告诉她妈自己要过来吃午饭？不对，明明是约好了的。也或许大家等得太久，受不了饿就先开饭了。好吧！可以理解！但是自己的饭菜在哪里？客厅餐厅都没看见钟嘉琪，难道她去给自己准备饭菜了？可又没有听见任何动静。这一桌人也只是望着自己，并不说话。奇怪的沉默和直盯盯的眼神让他非常不自在。
他便问宁燕：“阿姨，嘉琪在哪里？”
宁燕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我给她看了一份资料。她连吃饭都没胃口了。躲进房间大概是蒙上被子在睡觉吧。”
林天明欲起身去看钟嘉琪，却被宁燕制止了。她的笑容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透着一股子寒气。她的语气也异常地冷：“不用管她，小孩子脾气。今天这里有几位我的朋友，他们想跟你交流学习一下。”
林天明忙说：“不敢不敢！”他心有不安，想知道钟嘉琪怎么了。但又不好拂逆宁燕的意思，只得乖乖坐下。他大脑中升起一团迷雾，会是什么资料让钟嘉琪闹脾气了。他还感受到，宁燕今天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处处透露出 诡异。
宁燕对一个精干的年轻人说：“小董，你不是有专利的问题要跟他交流一下吗？”
小董对着林天明点点头，脸上却无笑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说：“我最近了解了好多专利的知识，有些不懂，正要请教。”
林天明觉得这个小董不懂礼貌，请教人时态度和语气都显得很生硬，但他看在宁燕的份上没有计较，还挤出一丝笑容，谦逊地说：“互相学习，你有什么问题呢？”
小董说：“拿到专利可以在高考时加分、职称评定时加分、户口落户时加分。如果是企业，可以申请认定为高新企业，享受减税或获得财政补贴。是这样吗？”
林天明点点头。
小董说：“那会不会有人利用专利钻空子？为名为利的？”
林天明咧嘴笑道：“既然是空子，难免会有人钻。但前提是懂其中的奥妙。这个世界，不管你怎么赢的，只要你钻空子赢了，别人也会佩服你。没啥奇怪的。”
小董说：“但是现在有很多滥竽充数的专利，千奇百怪的，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的。比方说你用根鞋带把钱包拴裤腰上防盗，也能申请专利。”
庄小莺一脸惊讶，说：“这不是胡扯吗？”
小董说：“申请专利现在很容易，也很简单。市面上有很多专业提供专利撰写服务的公司。只要你有一个想法。比如我把这筷子上面刻上我的名字，画上我的头像，就可以申请专利。我只提供这个想法，就可以找一条龙服务的公司为我提供专业服务，让我拿到专利授权。简单的几百元就搞定，贵点的几千上万不等吧。”
林天明点点头，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小董问：“听说你最近卖了专利，赚了上千万？拿到钱了吗？”
“还没呢。那边公司还在走付款流程。”
“我听说有很多中介公司骗那些想卖专利的人，让交评估费和律师费，你会不会上当了呢？”
“怎么可能？”林天明嗓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哦，明白了。如果跟那些中介骗子是一伙的话，就肯定不会上当了。”
林天明脸色很难看。他咬着下唇，猜测着这个小董的来历。
“我不懂你的意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林天明话里蹦出了火星。
宁燕出来打圆场了，说：“交流而已，不要动气。小韩，你不是也想跟他聊聊吗？”
小韩身材肥硕，一张肉脸上面堆着笑容，看上去很是憨厚。他问：“听说你爸爸是财政局的局长？可我前些天在你们当地找局长办事的时候，好像局长不姓赵。”
林天明背心瞬间湿透了，他努力控制住慌乱，说：“他……我爸是副局长。”
林天明见大家都只盯着他不出声，又故作轻松地说：“我爸那种人，不喜欢应酬，能当副局长都不错了，哪里能当局长呢！我……我也挺虚荣的，所以……”他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尴尬地笑笑。
宁燕对一个气宇轩昂，身板挺直，一看都是军人退役的男人说：“张总，你跟他聊聊。”
张总对着宁燕点点头，说：“我了解到一群人。他们租了你的写字楼搞情感培训。这帮人专门收费培训年轻男女如何打着感情的幌子骗取他人钱财。其中有一个人租房到了你们小区，还对外宣称是自己的房子。”说到这里，他转头问林天明：“小林，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天明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他木然地摇了摇头，嘴里说不出话来。
张总说：“我认识一个林大哥。前些天我还跟他一起抽过烟。他说他以前在乡政府干过几年，天天追乡统筹、村提留，还在田坎上追过大肚皮。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大专毕业后，在成都冒充名校毕业生。他儿子用几百元几千元买来的专利，把自己包装成发明家，打算找一个富家女结婚。还要跟富家女一起开公司，很可能是打算让富家女背公司债务。一个看上去清秀诚实的年轻人，谁知道却在玩这种害人的把戏。”
林天明脸色早已煞白。张总还没说完，他已经不声不响站起来，埋头转过身往门口走。
宁燕恨恨地说：“有的人希望靠婚姻二次投胎改变命运，我没啥意见。有的人想投胎到富人区我也不反对。但有的人不怀好意想投到我家，那就是打错了算盘！”
林天明提起行李和特产，准备开门离去。
宁燕喊道：“站住！还没说完呢！你的假局长爸爸能拿出500万给你买别墅吗？你的智商我看没有150，骗商倒是有250。”
林天明心中充满了怒火，不仅仅是计划的破灭，还有被宁燕玩弄的愤恨。你识破了我，也没必要来这样一场批斗会，在众人面前把我扒光羞辱一番。即便如此，你又能奈我何？他心一横，干脆停下脚步，回过头用轻蔑嘲弄的口吻说：“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律师？你先咨询一下我冒充了局长的儿子是不是属于犯罪？”
张总说：“按当前法律，冒充国家公职人员属于犯罪，只是冒充局长的儿子没有其他诈骗行为不属于犯罪！”
宁燕愤怒地说：“吹牛是不犯法。但你们干坏事太多，不会有好结果的。上次那套别墅，你们也是找的假业主，办的假房产证，全被我查出来了。”
林天明的脸上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的笑容，说：“你有证据吗？在法律意义上，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我有罪，我就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宁燕一时语塞。
林天明用蔑视的眼神再扫了一圈屋内的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大模大样地走出大门。他猖狂的样子，像是给火堆添加了更多的柴火，把宁燕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了。宁燕恨不得自己的声音能像飞刀一样将林天明砍成碎片。
“你们这群人天天挖空心思干坏事，指望娶富家女独生女发绝户财。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娶富家女独生女就是娶金山。谁叫你没本事多生几个！”
林天明的话从门外传来，像一口又臭又黑的浓痰，从宁燕的耳朵里钻了进去，噎在了她的气管上。她差点背过气去。
2、真真假假
钟嘉琪准备去接林天明的时候，被母亲拦住了。
母亲让她给林天明发完短信，随后便关掉了她的手机。钟嘉琪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表情复杂的妈妈递过来一份资料。然后，她在巨大的震惊里看完了林天明的背景调查报告。报告上面翔实罗列出来的各种信息，跟她所认识的林天明完全不同。看完之后，她还不愿意相信里面的内容，想要去当着林天明的面问个清楚。宁燕怎么可能让女儿打乱自己的计划呢？她态度强硬地将钟嘉琪留在家中，亲自上场揭露了这场骗局。
钟嘉琪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在后怕中听完了妈妈为她准备的这场大戏。
林天明说过的那些话，如今看来，是多么地虚假啊！
他说：从我记事起，就有个毛病。看见残疾人或老年人在街边乞讨就会哭，一定要爸妈给他们施舍一点钱。现在，我不哭了，但心里难受。看见别人求助，就要资助一点；看见老年人摆摊，就忍不住要买点，其实很多东西根本用不着。总之，就是看不得别人受穷受苦。很多人都笑我心理脆弱，你会笑我吗？
他说：我特别喜欢去爬山，那种有寺庙的山。好山好水的地方一定是有寺庙的。我看见寺庙里庄严宏伟的佛像、菩萨像，总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有一次，我问在菩萨面前敲钟的和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说我上辈子是佛前的一支蜡烛。
他说：我还爱听敲击的木鱼、寺庙的钟声以及大悲咒之类的佛歌。听到它们，感觉心里特别安宁平和。心中还会生出一种执念，就是人一定要善良，不能做一个坏人。
再回想这一段感情，钟嘉琪感到了恐惧、悲哀和好笑。她想不到自己相信的那只支佛前的蜡烛会变成一个人来骗她，多么辛辣的讽刺啊！听见林天明摔门而去的声音，一整个春夏秋冬的美好如肥皂泡一样破裂了，消失了。从小家庭缺失给她内心造成的空虚黑洞，本已被林天明的故事和宠爱填得满满当当的。现在，随着他的离开和感情的破灭，黑洞又出现了，好似一口深井重又被揭开了井盖。井口如呆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让她晕眩。她挣扎着爬起来，在屋内人们惊愕的眼神中，追到了电梯门口。
看见钟嘉琪，电梯里的林天明不复刚才的猖狂，反而显得有些狼狈。他的眼神慌乱躲闪着。钟嘉琪泪水泡胀了的眼睛，像火辣辣的太阳，让他不敢直视。
他不知道披头散发的钟嘉琪究竟要干什么。
钟嘉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头被人摁在水里憋了许久。她的声音在颤抖：“我……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说了那么多你爸爸妈妈恩爱……爷爷奶奶互相扶持的事情，它们是真的……吗……”
林天明的手一直在猛按电梯的关门键。他不想说话，只想尽快离开。刚才他硬撑着对着那么多人发狠，用尽了他的大部分力气。现在，他的肚子很饿，脸色暗淡，疲惫乏力，全身直冒虚汗，像是快耗尽电池的灯泡，仅剩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还有，他自知愧对钟嘉琪。欺骗一个如此单纯善良的女孩，他不是完全没有羞愧。可羞愧无法拯救自己，也无法弥补别人。更何况，他就是一边羞愧一边欺骗的她。现在，骗局被揭穿了。他不想面对，只想逃离，像黑夜逃离白天，永远不再相见。可钟嘉琪用身子把电梯门挡住了。她无比期盼地望着他，像灾民眼巴巴望着赈灾的消息，说：“求求你，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屋内的人都赶过来，围在钟嘉琪身后。眼见得不回答问题，一时半会怕是很难脱身。林天明双手掩面，声音嘶哑地说道：“事情是真的。不过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也不是我的爷爷奶奶。”
钟嘉琪让开了电梯门，自言自语道：“那还好！那还好……”
电梯门关闭。
她的眼泪随着电梯的降落又流了满脸。
3、母亲的课
宁燕带着钟嘉琪搬到了另外一套房子居住。
前些天，她做好揭露林天明的计划之后，就已经布置好另外一个楼盘的一套新房，连钟嘉琪都不知道。侦探公司的人员护送宁燕和钟嘉琪到了新房所在的小区，就离开了。坐在新家的沙发上，母女俩默默无言，气氛压抑、凝重。林天明嘲笑宁燕的那句话，不停地在她耳边回响，好似一只古怪丑恶的鸟在耳朵里筑下了窝。宁燕心里堵得慌。别人瞅准她最薄弱的地方攻击，她却无能为力。这让她非常难受。琪宝宝在她的脚下绕来绕去，更给她增添了几分心烦。烦躁和怨恨像堰塞湖中的水位一样，越积越高。瞅准时机，她一脚狠狠踢在琪宝宝身上。琪宝宝哀叫着滚到了墙角。
钟嘉琪大惊失色，叫道：“妈妈，你这是干嘛？”
宁燕气愤地说：“就是这只狗，差点害惨你。”
钟嘉琪知道妈妈是在生林天明的气。妈妈没地方发泄，就把气撒在了琪宝宝身上。那狠狠的一脚，像踢在自己身上，把钟嘉琪的心都踢碎了。她抱起哀哀叫着的琪宝宝，眼泪扑簌簌掉落在云朵一样的狗毛上。她为琪宝宝鸣不平：“关它什么事？”
“养狗的时间一长，心就会变软。我都被你影响了不少，变得比以前柔弱，容易感伤。看不得流浪狗可怜无助的样子，更看不得别人愁苦，总是容易被打动，容易掉眼泪。以后你绝对不能养狗，养狗会让你能力越来越弱，越来越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
“王阿姨也喜欢养狗。”以前住她们家隔壁的一位阿姨，四十多岁，独身，很喜欢跟她家来往，“为什么你经常在我面前夸她能力强，手段高？”
“她养狗，是为了让别人以为她是个有爱心的女人。你养狗，却是真的有爱心。傻瓜！你知道吗？她通过养狗，找到了很多真正有爱心的人，然后赚他们的钱。有的男人也因此以为她温柔善良，心甘情愿地为她花钱。你要是能做到她那样，你不养狗我也会帮你养。”
钟嘉琪无言以对。她不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的人会有那么多心机。
宁燕沉默了半晌，又说：“你本来就善良心软。养狗之后，你照料它，关心它，不仅准备狗粮，还有肉干、羊奶粉、果冻、玩具、衣服……整天嘴里眼里都是琪宝宝琪宝宝，花了很多时间，不但没学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反而变得更加幼稚傻气，更加软弱愚蠢，你对它比对你妈——我都好！如果继续下去，我担心万一哪天我突然死了，你根本没本事守住这份家业。”
钟嘉琪静静淌着泪，手轻轻抚摸着仍然呜呜叫着的琪宝宝的毛发，对妈妈的话置若罔闻。
宁燕说：“你心肠太软了，女儿。为了锻炼出你的能力，守护好我们家来之不易的财富，我要给你上一课。”顿了顿，她继续说，“你把琪宝宝送人，或者我把它打死。不过我最希望的是，你能自己把它打死。”
“不要这么狠，妈妈！”钟嘉琪猛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妈妈。她不敢相信，亲爱的妈妈会突然冒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如此突兀，像是从温暖的太阳里突然射出一束有毒的光线。
“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下手。别看着它整天对着我摇尾巴，我就会饶了它。如果你不处理掉，今天晚上我就把它淹死。”
“我不相信你下得了手！”钟嘉琪的声音不大，说这几个字却似翻越了几座大山一样，花光了她全身的气力。她被妈妈的想法震惊得几近虚脱。琪宝宝给家里带来了很多欢乐，妈妈也曾乐在其中。这么可爱的一条小生命，谁能下得了手呢？妈妈不可理喻的言行，被钟嘉琪固执地理解为——妈妈不过是在气头上而已。
在钟嘉琪疑虑的目光中，宁燕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越来越恐怖。
她从未见过妈妈如此狰狞的面容。
“那一年，你出生才两三个月，我身子虚弱，需要营养。你爸爸没钱买肉买蛋。我让他把你爷爷奶奶养的母狗杀掉给我吃。他下不了手。我决定亲自来。有时候我也会喂那只狗，所以它很信任我。我把它骗进蛇皮口袋，扔进了池塘。当狗挣扎着顶着蛇皮口袋把鼻孔露出水面时，我就用竹竿使劲打它的头，一次又一次把它的头戳进水里，直到它淹死。剖开狗肚子的时候，我发现它已经怀孕了……”
钟嘉琪听完，眼泪又流了满脸。她没想到妈妈曾经那么冷血残酷。她像是毫无防备，一丝不挂地走进了冰天雪地，北风呼啸着，她全身不住地颤抖。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妈妈会做出那么狠辣的事情。她不住地摇头，汩汩的眼泪在脸上划出“之”字。
宁燕说：“如果你能做到我这样，我就会相信你有能力也有魄力守住这份家业。”
钟嘉琪一边抽泣一边控诉：“……你……好狠毒……妈……妈，你……心里……不难受吗……”
宁燕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她冷冷地说：“我亲手把信任我的母狗淹死，怎么可能不难受？但你爸爸没能力赚钱保证我产后恢复的营养，我更难受；我想吃肉你爸爸不敢杀狗，我更难受；我杀狗你爸爸没帮一点忙，我更难受；我吃狗肉时你爸爸那嫌弃的眼神，我更难受。可难受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就能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吗？淹死那条狗的时候，我的心也在发颤，我拿着竹竿的手也在发抖。但我不想掉一滴眼泪。如果掉了，我会觉得自己恶心。我想要好好活下去，就不能去可怜一只狗。”
……
钟嘉琪把狗送人后，决定去新西兰散散心。宁燕没拦她。
1、背景调查
这个春节，钟嘉琪过得索然无趣。
她整天跟同学朋友在外面聚餐玩乐，看似热闹欢快，实际上感觉寡淡乏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冥思苦想后才发现，原来是缺少家的温馨和甜蜜的味道。按常理，跟妈妈在一起就是家。可不知为何，林天明离开之后，那种温馨和甜蜜的味道就像阳光下的雾气，淡了，散了。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吃林天明做的菜，习惯了跟他一起过简单的日子。被林天明宠爱照顾时，她都几乎忘却了自己曾经像困在沙漠中的人渴望水一样渴望幸福温暖的家庭生活。她不知道，之前那种充盈内心的踏实和幸福感，是来自于林天明，还是来自于他讲述的那些家庭生活里的片段，亦或两者兼而有之。现在，他不在身边，那种忘却过的感觉，像扔出去的回旋镖，看着看着又向自己飞回来了。
宁燕取消了去海南的计划。公司明明放假了，她还整天跟人沟通交流着什么，好像很忙的样子。她的脸上时而闪过震惊的神色，时而露出得意的笑容，像是变幻无常的天空酝酿着风雨雷电或者彩霞虹霓，让人无从捉摸。
钟嘉琪一直催着林天明过完春节后早些回成都。母亲说，林天明回来的时候，记得提前通知她。她要请酒店大厨在家做菜，为他接风洗尘。母亲说得郑重其事，不像是假的。但她为什么突然要以高规格对待林天明，钟嘉琪没想明白。
林天明也不明白，但他还是兴冲冲地往回赶。到了成都之后，说好的钟嘉琪到机场接，却没见人影。收到钟嘉琪的短信，说母亲突然给她安排了事情，走不开。林天明只得自己打车。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的林天明，怀着美餐一顿的愿望，提着一包行李和一包老家特产推开了钟嘉琪家虚掩的大门。然后，他看见了屋内的一大帮子人。他想，如此隆重，一定有什么缘由。难道是要把自己介绍给她家的亲戚朋友，或者是恰好今天她们家过年团聚？他一边想，一边扫视观察着，一边放下行李和特产。宁燕招呼他坐下。他看见桌上的餐具里只剩一些残羹冷炙，自己的位置也没碗筷，心中不悦。说好的，等他到家才正式开饭。难道钟嘉琪没告诉她妈自己要过来吃午饭？不对，明明是约好了的。也或许大家等得太久，受不了饿就先开饭了。好吧！可以理解！但是自己的饭菜在哪里？客厅餐厅都没看见钟嘉琪，难道她去给自己准备饭菜了？可又没有听见任何动静。这一桌人也只是望着自己，并不说话。奇怪的沉默和直盯盯的眼神让他非常不自在。
他便问宁燕：“阿姨，嘉琪在哪里？”
宁燕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我给她看了一份资料。她连吃饭都没胃口了。躲进房间大概是蒙上被子在睡觉吧。”
林天明欲起身去看钟嘉琪，却被宁燕制止了。她的笑容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透着一股子寒气。她的语气也异常地冷：“不用管她，小孩子脾气。今天这里有几位我的朋友，他们想跟你交流学习一下。”
林天明忙说：“不敢不敢！”他心有不安，想知道钟嘉琪怎么了。但又不好拂逆宁燕的意思，只得乖乖坐下。他大脑中升起一团迷雾，会是什么资料让钟嘉琪闹脾气了。他还感受到，宁燕今天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处处透露出 诡异。
宁燕对一个精干的年轻人说：“小董，你不是有专利的问题要跟他交流一下吗？”
小董对着林天明点点头，脸上却无笑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说：“我最近了解了好多专利的知识，有些不懂，正要请教。”
林天明觉得这个小董不懂礼貌，请教人时态度和语气都显得很生硬，但他看在宁燕的份上没有计较，还挤出一丝笑容，谦逊地说：“互相学习，你有什么问题呢？”
小董说：“拿到专利可以在高考时加分、职称评定时加分、户口落户时加分。如果是企业，可以申请认定为高新企业，享受减税或获得财政补贴。是这样吗？”
林天明点点头。
小董说：“那会不会有人利用专利钻空子？为名为利的？”
林天明咧嘴笑道：“既然是空子，难免会有人钻。但前提是懂其中的奥妙。这个世界，不管你怎么赢的，只要你钻空子赢了，别人也会佩服你。没啥奇怪的。”
小董说：“但是现在有很多滥竽充数的专利，千奇百怪的，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的。比方说你用根鞋带把钱包拴裤腰上防盗，也能申请专利。”
庄小莺一脸惊讶，说：“这不是胡扯吗？”
小董说：“申请专利现在很容易，也很简单。市面上有很多专业提供专利撰写服务的公司。只要你有一个想法。比如我把这筷子上面刻上我的名字，画上我的头像，就可以申请专利。我只提供这个想法，就可以找一条龙服务的公司为我提供专业服务，让我拿到专利授权。简单的几百元就搞定，贵点的几千上万不等吧。”
林天明点点头，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小董问：“听说你最近卖了专利，赚了上千万？拿到钱了吗？”
“还没呢。那边公司还在走付款流程。”
“我听说有很多中介公司骗那些想卖专利的人，让交评估费和律师费，你会不会上当了呢？”
“怎么可能？”林天明嗓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哦，明白了。如果跟那些中介骗子是一伙的话，就肯定不会上当了。”
林天明脸色很难看。他咬着下唇，猜测着这个小董的来历。
“我不懂你的意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林天明话里蹦出了火星。
宁燕出来打圆场了，说：“交流而已，不要动气。小韩，你不是也想跟他聊聊吗？”
小韩身材肥硕，一张肉脸上面堆着笑容，看上去很是憨厚。他问：“听说你爸爸是财政局的局长？可我前些天在你们当地找局长办事的时候，好像局长不姓赵。”
林天明背心瞬间湿透了，他努力控制住慌乱，说：“他……我爸是副局长。”
林天明见大家都只盯着他不出声，又故作轻松地说：“我爸那种人，不喜欢应酬，能当副局长都不错了，哪里能当局长呢！我……我也挺虚荣的，所以……”他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尴尬地笑笑。
宁燕对一个气宇轩昂，身板挺直，一看都是军人退役的男人说：“张总，你跟他聊聊。”
张总对着宁燕点点头，说：“我了解到一群人。他们租了你的写字楼搞情感培训。这帮人专门收费培训年轻男女如何打着感情的幌子骗取他人钱财。其中有一个人租房到了你们小区，还对外宣称是自己的房子。”说到这里，他转头问林天明：“小林，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天明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他木然地摇了摇头，嘴里说不出话来。
张总说：“我认识一个林大哥。前些天我还跟他一起抽过烟。他说他以前在乡政府干过几年，天天追乡统筹、村提留，还在田坎上追过大肚皮。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大专毕业后，在成都冒充名校毕业生。他儿子用几百元几千元买来的专利，把自己包装成发明家，打算找一个富家女结婚。还要跟富家女一起开公司，很可能是打算让富家女背公司债务。一个看上去清秀诚实的年轻人，谁知道却在玩这种害人的把戏。”
林天明脸色早已煞白。张总还没说完，他已经不声不响站起来，埋头转过身往门口走。
宁燕恨恨地说：“有的人希望靠婚姻二次投胎改变命运，我没啥意见。有的人想投胎到富人区我也不反对。但有的人不怀好意想投到我家，那就是打错了算盘！”
林天明提起行李和特产，准备开门离去。
宁燕喊道：“站住！还没说完呢！你的假局长爸爸能拿出500万给你买别墅吗？你的智商我看没有150，骗商倒是有250。”
林天明心中充满了怒火，不仅仅是计划的破灭，还有被宁燕玩弄的愤恨。你识破了我，也没必要来这样一场批斗会，在众人面前把我扒光羞辱一番。即便如此，你又能奈我何？他心一横，干脆停下脚步，回过头用轻蔑嘲弄的口吻说：“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律师？你先咨询一下我冒充了局长的儿子是不是属于犯罪？”
张总说：“按当前法律，冒充国家公职人员属于犯罪，只是冒充局长的儿子没有其他诈骗行为不属于犯罪！”
宁燕愤怒地说：“吹牛是不犯法。但你们干坏事太多，不会有好结果的。上次那套别墅，你们也是找的假业主，办的假房产证，全被我查出来了。”
林天明的脸上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的笑容，说：“你有证据吗？在法律意义上，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我有罪，我就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宁燕一时语塞。
林天明用蔑视的眼神再扫了一圈屋内的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大模大样地走出大门。他猖狂的样子，像是给火堆添加了更多的柴火，把宁燕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了。宁燕恨不得自己的声音能像飞刀一样将林天明砍成碎片。
“你们这群人天天挖空心思干坏事，指望娶富家女独生女发绝户财。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娶富家女独生女就是娶金山。谁叫你没本事多生几个！”
林天明的话从门外传来，像一口又臭又黑的浓痰，从宁燕的耳朵里钻了进去，噎在了她的气管上。她差点背过气去。
2、真真假假
钟嘉琪准备去接林天明的时候，被母亲拦住了。
母亲让她给林天明发完短信，随后便关掉了她的手机。钟嘉琪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表情复杂的妈妈递过来一份资料。然后，她在巨大的震惊里看完了林天明的背景调查报告。报告上面翔实罗列出来的各种信息，跟她所认识的林天明完全不同。看完之后，她还不愿意相信里面的内容，想要去当着林天明的面问个清楚。宁燕怎么可能让女儿打乱自己的计划呢？她态度强硬地将钟嘉琪留在家中，亲自上场揭露了这场骗局。
钟嘉琪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在后怕中听完了妈妈为她准备的这场大戏。
林天明说过的那些话，如今看来，是多么地虚假啊！
他说：从我记事起，就有个毛病。看见残疾人或老年人在街边乞讨就会哭，一定要爸妈给他们施舍一点钱。现在，我不哭了，但心里难受。看见别人求助，就要资助一点；看见老年人摆摊，就忍不住要买点，其实很多东西根本用不着。总之，就是看不得别人受穷受苦。很多人都笑我心理脆弱，你会笑我吗？
他说：我特别喜欢去爬山，那种有寺庙的山。好山好水的地方一定是有寺庙的。我看见寺庙里庄严宏伟的佛像、菩萨像，总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有一次，我问在菩萨面前敲钟的和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说我上辈子是佛前的一支蜡烛。
他说：我还爱听敲击的木鱼、寺庙的钟声以及大悲咒之类的佛歌。听到它们，感觉心里特别安宁平和。心中还会生出一种执念，就是人一定要善良，不能做一个坏人。
再回想这一段感情，钟嘉琪感到了恐惧、悲哀和好笑。她想不到自己相信的那只支佛前的蜡烛会变成一个人来骗她，多么辛辣的讽刺啊！听见林天明摔门而去的声音，一整个春夏秋冬的美好如肥皂泡一样破裂了，消失了。从小家庭缺失给她内心造成的空虚黑洞，本已被林天明的故事和宠爱填得满满当当的。现在，随着他的离开和感情的破灭，黑洞又出现了，好似一口深井重又被揭开了井盖。井口如呆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让她晕眩。她挣扎着爬起来，在屋内人们惊愕的眼神中，追到了电梯门口。
看见钟嘉琪，电梯里的林天明不复刚才的猖狂，反而显得有些狼狈。他的眼神慌乱躲闪着。钟嘉琪泪水泡胀了的眼睛，像火辣辣的太阳，让他不敢直视。
他不知道披头散发的钟嘉琪究竟要干什么。
钟嘉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头被人摁在水里憋了许久。她的声音在颤抖：“我……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说了那么多你爸爸妈妈恩爱……爷爷奶奶互相扶持的事情，它们是真的……吗……”
林天明的手一直在猛按电梯的关门键。他不想说话，只想尽快离开。刚才他硬撑着对着那么多人发狠，用尽了他的大部分力气。现在，他的肚子很饿，脸色暗淡，疲惫乏力，全身直冒虚汗，像是快耗尽电池的灯泡，仅剩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还有，他自知愧对钟嘉琪。欺骗一个如此单纯善良的女孩，他不是完全没有羞愧。可羞愧无法拯救自己，也无法弥补别人。更何况，他就是一边羞愧一边欺骗的她。现在，骗局被揭穿了。他不想面对，只想逃离，像黑夜逃离白天，永远不再相见。可钟嘉琪用身子把电梯门挡住了。她无比期盼地望着他，像灾民眼巴巴望着赈灾的消息，说：“求求你，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屋内的人都赶过来，围在钟嘉琪身后。眼见得不回答问题，一时半会怕是很难脱身。林天明双手掩面，声音嘶哑地说道：“事情是真的。不过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也不是我的爷爷奶奶。”
钟嘉琪让开了电梯门，自言自语道：“那还好！那还好……”
电梯门关闭。
她的眼泪随着电梯的降落又流了满脸。
3、母亲的课
宁燕带着钟嘉琪搬到了另外一套房子居住。
前些天，她做好揭露林天明的计划之后，就已经布置好另外一个楼盘的一套新房，连钟嘉琪都不知道。侦探公司的人员护送宁燕和钟嘉琪到了新房所在的小区，就离开了。坐在新家的沙发上，母女俩默默无言，气氛压抑、凝重。林天明嘲笑宁燕的那句话，不停地在她耳边回响，好似一只古怪丑恶的鸟在耳朵里筑下了窝。宁燕心里堵得慌。别人瞅准她最薄弱的地方攻击，她却无能为力。这让她非常难受。琪宝宝在她的脚下绕来绕去，更给她增添了几分心烦。烦躁和怨恨像堰塞湖中的水位一样，越积越高。瞅准时机，她一脚狠狠踢在琪宝宝身上。琪宝宝哀叫着滚到了墙角。
钟嘉琪大惊失色，叫道：“妈妈，你这是干嘛？”
宁燕气愤地说：“就是这只狗，差点害惨你。”
钟嘉琪知道妈妈是在生林天明的气。妈妈没地方发泄，就把气撒在了琪宝宝身上。那狠狠的一脚，像踢在自己身上，把钟嘉琪的心都踢碎了。她抱起哀哀叫着的琪宝宝，眼泪扑簌簌掉落在云朵一样的狗毛上。她为琪宝宝鸣不平：“关它什么事？”
“养狗的时间一长，心就会变软。我都被你影响了不少，变得比以前柔弱，容易感伤。看不得流浪狗可怜无助的样子，更看不得别人愁苦，总是容易被打动，容易掉眼泪。以后你绝对不能养狗，养狗会让你能力越来越弱，越来越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
“王阿姨也喜欢养狗。”以前住她们家隔壁的一位阿姨，四十多岁，独身，很喜欢跟她家来往，“为什么你经常在我面前夸她能力强，手段高？”
“她养狗，是为了让别人以为她是个有爱心的女人。你养狗，却是真的有爱心。傻瓜！你知道吗？她通过养狗，找到了很多真正有爱心的人，然后赚他们的钱。有的男人也因此以为她温柔善良，心甘情愿地为她花钱。你要是能做到她那样，你不养狗我也会帮你养。”
钟嘉琪无言以对。她不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的人会有那么多心机。
宁燕沉默了半晌，又说：“你本来就善良心软。养狗之后，你照料它，关心它，不仅准备狗粮，还有肉干、羊奶粉、果冻、玩具、衣服……整天嘴里眼里都是琪宝宝琪宝宝，花了很多时间，不但没学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反而变得更加幼稚傻气，更加软弱愚蠢，你对它比对你妈——我都好！如果继续下去，我担心万一哪天我突然死了，你根本没本事守住这份家业。”
钟嘉琪静静淌着泪，手轻轻抚摸着仍然呜呜叫着的琪宝宝的毛发，对妈妈的话置若罔闻。
宁燕说：“你心肠太软了，女儿。为了锻炼出你的能力，守护好我们家来之不易的财富，我要给你上一课。”顿了顿，她继续说，“你把琪宝宝送人，或者我把它打死。不过我最希望的是，你能自己把它打死。”
“不要这么狠，妈妈！”钟嘉琪猛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妈妈。她不敢相信，亲爱的妈妈会突然冒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如此突兀，像是从温暖的太阳里突然射出一束有毒的光线。
“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下手。别看着它整天对着我摇尾巴，我就会饶了它。如果你不处理掉，今天晚上我就把它淹死。”
“我不相信你下得了手！”钟嘉琪的声音不大，说这几个字却似翻越了几座大山一样，花光了她全身的气力。她被妈妈的想法震惊得几近虚脱。琪宝宝给家里带来了很多欢乐，妈妈也曾乐在其中。这么可爱的一条小生命，谁能下得了手呢？妈妈不可理喻的言行，被钟嘉琪固执地理解为——妈妈不过是在气头上而已。
在钟嘉琪疑虑的目光中，宁燕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越来越恐怖。
她从未见过妈妈如此狰狞的面容。
“那一年，你出生才两三个月，我身子虚弱，需要营养。你爸爸没钱买肉买蛋。我让他把你爷爷奶奶养的母狗杀掉给我吃。他下不了手。我决定亲自来。有时候我也会喂那只狗，所以它很信任我。我把它骗进蛇皮口袋，扔进了池塘。当狗挣扎着顶着蛇皮口袋把鼻孔露出水面时，我就用竹竿使劲打它的头，一次又一次把它的头戳进水里，直到它淹死。剖开狗肚子的时候，我发现它已经怀孕了……”
钟嘉琪听完，眼泪又流了满脸。她没想到妈妈曾经那么冷血残酷。她像是毫无防备，一丝不挂地走进了冰天雪地，北风呼啸着，她全身不住地颤抖。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妈妈会做出那么狠辣的事情。她不住地摇头，汩汩的眼泪在脸上划出“之”字。
宁燕说：“如果你能做到我这样，我就会相信你有能力也有魄力守住这份家业。”
钟嘉琪一边抽泣一边控诉：“……你……好狠毒……妈……妈，你……心里……不难受吗……”
宁燕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她冷冷地说：“我亲手把信任我的母狗淹死，怎么可能不难受？但你爸爸没能力赚钱保证我产后恢复的营养，我更难受；我想吃肉你爸爸不敢杀狗，我更难受；我杀狗你爸爸没帮一点忙，我更难受；我吃狗肉时你爸爸那嫌弃的眼神，我更难受。可难受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就能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吗？淹死那条狗的时候，我的心也在发颤，我拿着竹竿的手也在发抖。但我不想掉一滴眼泪。如果掉了，我会觉得自己恶心。我想要好好活下去，就不能去可怜一只狗。”
……
钟嘉琪把狗送人后，决定去新西兰散散心。宁燕没拦她。
#34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六章
1、夫妻夜话
赵希夷跟颜欢结婚10来年了，如今两人还像刚开始恋爱时，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每天睡前，两人都会躺着聊一会儿天。如果第二天放假，没什么事，两人聊得兴起，甚至会聊个通宵。他们会把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拿出来分析总结，从中汲取有益的营养，好的就学，坏的就用于警醒自身或注意规避。有些人和事，两人聊过了好多次，还会反复谈起，像牛吃草一样反刍咀嚼，或许又会从中发现一个新的视角或收获一个新的心得。
这天晚上，赵希夷聊到了苏真真。自从父母的房子选定由明诚爱家装饰公司装修后，赵希夷经常跟她交流，除了装修，偶尔也谈到工作和生活。
赵希夷说：“她跟很多只顾眼前不管长远的年轻人一样，赚多少花多少。她喜欢户外运动，喜欢拼车自驾游，还喜欢穿汉服，学古筝，还报了瑜伽课。对了，还学了花艺，经常买鲜花装扮家里。她说房子是租来的，生活是自己的，喜欢在花香中睡去，又在花香中醒来的那种感觉。生活非常注重品质。”
颜欢说：“她的爱好大概没有深度阅读这一项。即使阅读，她大概也只是看个热闹，不会仔细去探究底层逻辑和人性。缺乏思考，眼睛就像被布蒙蔽了一般，看不穿事物的本质，所以很容易被各种新潮而有趣的事物影响。在本该拼搏的年纪，过于注重物质享受和精神愉悦。乐在其中，毁也在其中。”
赵希夷说：“她说以后赚钱了想开一家花店。我告诉她，如果只是为了情怀，那你在其他地方赚来的钱大概率会在开花店的时候亏掉。”
颜欢说：“开花店不比卖蔬菜轻松，投入更大，赚钱的几率却小很多。前些天我在菜市场买菜。听见两个摊贩闲聊，说今天生意不好，才卖一千五六。菜的利润很高吧。想想看……”
赵希夷说：“她人挺聪明的，但念书的时候不努力，读了一个普通的大学，一个普通的专业。投身社会后，压力大起来，想通过努力工作提高生活品质，可遇见的第一个老板就是骗子，白干几个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这个世界讨生活，只要遇见几十个骗子，一辈子都被耗光了。”
颜欢说：“遇见一个大骗子，一辈子都玩完了，哪还受得了几十个？所以，识人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我们能做的，就是要努力识别不靠谱的人，然后远离他们。”
赵希夷又谈起苏真真的优点，勤奋、单纯、人品好、形象好、亲和力强、能力也强，很适合做跟客户面对面沟通的工作。如果有好的机会和平台，可以成为顶尖的市场营销人才。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如何发挥才能获得高额回报，迷失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日复一日，走一步看一步。她也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岂不知，人一旦成家有了孩子，就会多很多杂事和负累；人一旦过了三十五岁，职位和资产没有上到一个高度，身体却开始走下坡路。任何闪失都会让生活变得艰难。算下来，一个年轻人出身社会之后，真正能够试错和淬炼自身的好时光，也就十多年，一晃眼就过了。春天和夏天不辛苦劳作，秋冬没多少积累，会很难熬的。”
颜欢说：“很多人都这样，其实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可进入社会后却是乱撞，人生之路的规划设计没有章法。她的成长路上，肯定缺乏优秀长辈的指点。而所有长辈中，对孩子影响最大的通常都是父母。父母本身是受过爷爷奶奶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的人，也是对孩子最无私，最不计较回报，最愿意呕心沥血的人。一个年轻人，如果得不到见多识广的父母在金钱上的帮扶和思维上的指导，不管自身多么优秀，想在社会上有所成就，大概率会走得磕磕碰碰，举步维艰。”
赵希夷叹息道，苏真真的爸爸过世得早，妈妈天天打麻将，根本教不了她什么。
颜欢说：“有的父母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奉献、牺牲，把孩子托举得更高，生活得更好。有的父母只想自己活得潇洒，花天酒地，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把责任推脱到九霄云外。好父母是很难得的，这是大部分孩子的硬伤。”
赵希夷笑说：“咱们的孩子有福气。”说完，他侧头亲了一下妻子的脸蛋。他为自家孩子有一对好父母感到骄傲。若别人听到此话，会认为赵希夷真会拐着弯自夸，但他觉得自己的话跟事实的关系就像照片从手机复制到电脑上，没走一丁点儿样。
颜欢也回亲了一下赵希夷的脸，说：“我们活着，不仅仅为了自己，还要孝敬上一代，培养下一代。人活着，应该福泽三代。”
赵希夷说：“有的父母反过来的。年轻时压榨长辈，年老时压榨晚辈。放纵一生，为祸三代。”
夜风阵阵，阳台晾衣架上面挂着的铝合金衣架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风铃一样清脆悦耳的声音。
颜欢说：“有些父母不是不想把子女托举得更高，是能力和见识限制了他们。芝芝班上有一个同学家是开面馆的。我走他们店门前过，经常看见那个女孩歪着身子趴在桌上写字，坐没坐相，眼睛都快贴到作业本上了，父母就在旁边也不知道提醒。而班上另外一个女孩子，她妈妈专职带女儿，除了各种补课，还有形体礼仪培训，还学马术。那女孩子乖巧礼貌，学习好，字也漂亮。全方位地碾压普通孩子。”
赵希夷说：“从一个小孩子身上，能看出这个家庭几代人的素养。”
颜欢说：“孩子的言谈、举止、性格，做人做事的方法和原则，都来自于父母及祖辈一点一滴的积累。有些孩子身上有优秀长辈几十上百年的功力传承，有的孩子身上是零，还有的孩子被有恶劣品质和习惯的父辈领着往相反的方向狂奔，堕入深渊，成了负数，零都不如。终其一生都难以改掉从父母辈那里继承来的坏品质和坏习惯。”
赵希夷感叹道：“幸好我们的父母还都属于普通型，没带着我们往反方向跑。”
颜欢说：“孩子的样子，是父母祖辈几代人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的综合表现；成年人的样子，还要加上自己过去几十年在物质上和精神上的获得。像这种家庭资源丰富的孩子，饮食礼仪，为人处世，一言一行都有长辈孜孜不倦地教导，物质上也不缺长辈长期持续地帮扶。那些自私自利一辈子只顾自己潇洒的父母的孩子想在这个世界有所成就，耗费数十年光阴勤学苦读，兢兢业业工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出原生家庭的泥沼时，有父母扶持的，早就轻舟已过万重山。”
听到此处，赵希夷长长嘘了一口气。
颜欢说：“所以，你看芝芝班上的同学都是8岁，像早晨的太阳，以为都会有美好的未来。错了！尽管他们是同班同学，差距大的能以百年计。好的同学从小就具备拥有的，差的同学花一百年都赶不上。家族的兴旺发达，如同登山，一代接一代人不断地向上攀爬；又好似一场接力赛，你的队友是你的祖先和你的子孙，他的队友是他的祖先和子孙。”
赵希夷说：“我想起以前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家境非常好，几代人都有生意头脑，那时候家里就有奔驰车和保姆。我不喜欢他。那时我的梦想是——30岁的时候，我要赚比他家更多的钱。现在，人家家族的公司越来越大，全国好多地方有分公司，仅一家分公司贡献的税收就超过我们公司的营业额。”
颜欢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赵希夷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个没有家底，无人指点的年轻人，满腔热血投身社会，指望用大脑里装的学校那点知识加上勤劳和小聪明，花上几年时间，就超越别人家三代优秀人物刻苦积累了数十年的物质财富和经验智慧。这不是梦想，这是疯了！”
颜欢说：“你能走到今天，已是不易。毕竟你的父辈几乎没给你什么资源，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你用有限的时间和极少的资源到社会上试错，怎敌人家几代人集体智慧和财富的碾压？除非有泼天的好运气！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来得快，爬得高，更大概率会去得快，摔得疼！”
赵希夷说：“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是在社会上闯荡。如果在单位里，我一定是那种只知道把工作做好，不懂得为了利益去争斗和玩心计的人。直来直去，又是暴脾气，在一个以分存量利益为主的单位里，注定了与很多好处无缘。付出得不到回报，我一辈子都会在忍气吞声和愤愤不平中度过。”
颜欢说：“像我们这种家庭的父辈，教不了我们多少在社会上闯荡的知识。所以往上走的时候，会比那些有父母辈全方位扶持的人艰难很多。如果我们不是有长年累月大量阅读思考的习惯，反复咀嚼各种事例，去思考，去总结，去反省，逐渐形成一套不随波逐流的世界观和处事方法。我们肯定连今天这个样子都没有。”
赵希夷说：“不过对于孩子来说，幸福美满的家庭并不是一定要富或者贵，而是家庭和谐，父母同心。如果父母愿意竭尽所能托举孩子更上一层楼，那孩子的幸福感就会爆棚。如果父母都自私自利无责任感，那儿女要想获得幸福是很难很难的。”
颜欢说：“一个家族从平常普通到兴旺发达需要几代人共同的努力。首先，一个家庭要团结和睦，千万不要内耗和互相拖后腿；二是要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做到1+1>2，2+2>4；三是家族成员都要保持终身学习的习惯。富不学富不长，穷不学穷不尽。把家建设成学习型家庭，否则很容易落后于时代，好不容易取得点成绩，眼看着起了高楼，转眼之间楼又塌了；四是家里不能有败家子。一旦有了，立马切割驱逐，绝不姑息。败家子最是凶猛，一夜之间就可以败光祖辈上百年的积累。”
赵希夷说：“很多家庭，成员之间一条心及和睦相处都做不到，更遑论其他。”
颜欢说：“像我们家，我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可能培养好孩子，你最重要的事情是集中精力提高家庭收入。夫妻之间分工合作、和睦相处，家庭内部其乐融融。尽力做到这些，我们为人父母才算称职尽责。孩子们将来也做到这些，他们的后代才有机会站到更高的台阶上去实现人生理想。如果父母辈总是贪图眼前的安逸享受，不为后代考虑，浑浑噩噩的过一天算一天，后代很容易掉进为基本生存瞎忙的怪圈，像蒙着眼睛拉磨的骡子，为了一丁点儿基本生存资料就不得不在原地转一辈子的圈。哪天不干活，立马就陷入手停口停的困境，根本没办法拥有更高的人生追求。”
闻着颜欢发丝的香气，赵希夷说：“我想多劝劝她，帮帮她。我相信，如果她规划好人生，按部就班地努力，会取得不错的人生成就。”
颜欢说：“人家对生活的看法跟你不一样。你好心劝人，别人不但听不进，还不领情的。人只能靠自己在事上磨砺，多吃亏，多总结，才会真正醒悟的。”
赵希夷坚定地认为苏真真是一颗难得的好苗子，如果能帮助她设计规划人生，看她生活得越来越好，自己也很有成就感的。
颜欢说：“要想真正帮助一个人，不是几句话的事情。真地帮助一个人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那得长期持续地投入时间和精力。而时间是我们每个人都严重缺乏的资产，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时间系统地帮助她。为什么很多有成就的父母培养不出有成就的孩子？就是因为父母根本没有长期持续地花时间在孩子身上，没有根据孩子的个性特点系统性地量身定做方案，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没有针对性地不断地调整和更新方案。比如，观察孩子的优缺点，反复地测试，找到孩子能改正缺点的方法。或者转换角度，引导孩子把缺点转化为优点。很多父母只知道动口动手不动脑，一味地抱怨打骂。有时候必须严厉，有目的性地展示怒火，让孩子明白有些边界不能触碰，让孩子知晓犯了有些错后，世界不再是和风细雨；有时候需要循循善诱，设计场景让孩子在其中经历，然后悟透道理。这需要父母的时间、精力、耐心，即使这些都具备了，你还受制于自身局限，需要不断学习并调整自己的方法。最后，还得保持良好的心态，接受儿女在如此精心培养的情况下，依然无法取得成就，得不到幸福，甚至是一个帮了倒忙，毁了儿女的结果。”
颜欢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赵希夷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墙上从窗外照进黑暗房间里的一方月光，说：“或许，可以换个思维方式。”
2、蒲公英计划
赵希夷所谓的换个思维方式，就是想让苏真真跳槽到自己公司来，亲自培养。
自从前几年公司走上正轨，盈利逐年攀升之后，他心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而今，这个想法日渐成熟，他为它取了一个有寓意的名字——“蒲公英计划”。计划的内容，就是找更多信得过的能干人加入自己的公司，培养之后，派到各省去开分公司，让自己公司的业务在全国各地落地生根发芽。为此，他需要物色招揽更多的优秀人才加入自己的队伍，并准备了一套又一套说辞。
他在电话里对苏真真说：“如果我是你，会重新规划下自己的人生，两三年后一定要创业开公司。”
“为什么？”
“你这个人很单纯，对世界的理解过于理想化，对未来过于自信，需要通过创业来磨砺你，丰富你。而你本身有潜力，可以通过创业这种方式成就自己。”
“上班也能赚钱。自己开公司太折腾了吧！”
“创业者和打工者的思维角度和处理问题的方式是不同的。找工作，是参与进一个系统，在系统中扮演螺丝钉的角色。创业开公司，是创造一个系统，掌控一个系统。创业是补能力短板最充分最快速的一个过程。它能不断提升一个人面对瞬息万变的复杂世界处理问题的能力及资源整合能力、组织协调能力。一个公司因为你从零到一，再到十，再到百千万。你想想，这是多么巨大的快乐！因为你，这个公司才在世界上存在。这是一种造物主创世纪般的感觉。”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希夷自己都心潮澎湃起来，激动不已。但他很快意识到，苏真真听了那些话后根本没什么反应，像吹乱自己头发的风，根本吹不动墙上手绘画里的花朵。
“我的目标是带领公司走向全国。你到我公司来工作熟悉两年，不要抱着打工的想法，要有创业心态，主人翁意识。等你完全成长起来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咱们一起到其他省开分公司。”
原来他绕这么大个圈子，是想挖自己去他公司。苏真真说：“何总对我不错。我不能走！”
赵希夷说：“你现在的老板肯定没有把你当合作伙伴培养。你在那里上班，始终只是一个员工而已。你到我这里来，从销售做起，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收入肯定比现在高。然后管理团队，之后再轮岗招聘、培训、活动策划和执行。等两年你成长起来之后，我投资70%，你投资30%，咱们合伙开公司。你全权负责管理，根据你的管理情况，分红50%—70%。”
苏真真不是第一次遇见别的老板挖自己，她像以往一样开玩笑似地应付道，好好好，看哪天有时间到你公司详谈。结果，好些天过去，赵希夷并没有等到苏真真的到来。他没有放弃，反复提起这个话题。
苏真真实在躲不过，问：“为什么找我？”
赵希夷说：“这个世界有能力的人很多，但是人品好的少，两个条件都具备后还能一起合伙赚钱的人，那就更难找了。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些人品端正的合作伙伴。”
苏真真以前遇见的老板，都是许诺自己以后能赚多少钱。赵希夷不一样，表示的是对她人品的看重。这让苏真真认真考虑起赵希夷的建议来。她其实已经有了换工作的念头。高贤泽至今没有死心，经常到公司来找何明诚聊天，实际上就是想跟她碰面，然后还总请她吃饭。伸手不打笑脸人。长此以往，难免会影响她跟男朋友的感情。
赵希夷说：“创业，是一门残酷而美好的人生选修课。如果你确实不喜欢风险，安于平稳的生活，那就按部就班地工作吧。如果你认为自己行，也愿意接受失败后的苦果。那就到我们公司来。其实，如果你走我给你指的这条路，你创业的风险已经降到最低，回报却可能很丰厚。”
像长期被水流冲刷的石头，苏真真渐渐动摇了。她认真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决定跳槽。何明诚强力挽留，还是没能留住。
3、奢侈品之夜
苏真真没有辜负赵希夷的信任和栽培。
她形象好，业务能力强，第一个月，业绩就直奔前三。发工资时，苏真真领了一万八千多。第二天，她就买了一个LV包，工资所剩无几。她说：“那么辛苦为什么，我必须得犒劳一下自己。”
其他同事艳羡不已，休闲时就问她：“你的手镯是男朋友送的？”
“我自己买的，翡翠的，两万多。”
其他同事都咂舌，质疑她买得太贵。有人举起手上相似的手镯说：“我这个才两三百。”
于是周围的人都叹息：苏真真是个傻瓜，被人骗了。
她说：“我也不怎么懂，是有证书的。听卖翡翠的人说，色差一分，价差十倍。不过呢，我是不怎么看得出来。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买就是图个开心。”
大家又问起苏真真的项链，蒂芙尼的，买成两万多，又不是男朋友送的。
于是大家又叹息：苏真真瞎了眼，找了一个这么吝啬的男朋友。
苏真真辩驳道：“他不是吝啬，是经济不那么宽裕。他也送礼物的，像我用的兰蔻的眼霜、香奈儿的口红……”
大家都没想到，苏真真日常消费的水平还真不低，各自一边摇头一边回自己的办公位。
大家在背后闲聊时都叹息：苏真真太蠢了，找那么穷的一个男朋友，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有人说：那么穷的男朋友是冲电话费送的吧。一件贵重的礼物都没送过，换成我，早就扔垃圾桶里了。谁要谁扒垃圾堆去。
赵希夷听了很惭愧。回想这些年，他对妻子的关爱很少。他并不善于用礼物表达情感，取悦他人。从和颜欢相识、相爱、结婚，到如今共同生活多年，他未曾给颜欢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创业艰难，经济紧张了很多年。之前是没能力买，后来是没习惯买。恰好临近颜欢的生日，赵希夷决定认真为她挑选一件礼物。
赵希夷先在网上浏览，挑选。从手镯看到项链，从化妆品看到包包，各个品牌，各种材质，琳琅满目，看得头昏脑涨， 看了大半天还是不知道选什么。后来，他干脆依样画葫芦，也去LV店里选了一个包。
他带着礼物回家时，像是少年时送给心仪女孩第一封情书的途中，心里压抑不住地激动。
他将礼物送到妻子手中，向默默为家庭付出的妻子表达一份爱意和谢意时，像当初表白她成功后一样满心欢喜。
颜欢惊喜地接过礼物，踮起脚尖亲了一下赵希夷的脸颊，说：“谢谢希哥！”然后，顺手把手提袋放在玄关隔断柜上，又匆忙回到了厨房。
做菜、吃饭、检查孩子作业、陪孩子聊天、安排孩子洗漱睡觉、收拾碗筷、自己洗漱，颜欢忙完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赵希夷半躺在床上玩手机，颜欢开心地拿着包进了卧室。
颜欢用手机打开网上商城，让赵希夷看。眉开眼笑的她说：“希哥，听那些大明星说，什么颜色的包配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是有讲究的。我看，一个包不够，你再送我几个颜色的包吧。”
“好啊，只要你喜欢。”赵希夷满口答应。妻子为这个家任劳任怨，无私付出，让心有愧疚的他好似背着一笔隐形债务。现在妻子想买，他正好借机还上一些，以减轻内心的亏欠感。
颜欢选了几个颜色的包加进购物车，有爱马仕的，有芬迪的，有LV的，有范思哲的，价格超10万了。她说：“希哥，你看，我的包比我的衣服贵几十倍，我的衣服一般是几十块几百块的，跟包不配，要不你再给我买点好的衣服？”
赵希夷一听，这个要求很合理，理应满足，又一口答应。
颜欢乐不可支地把范思哲、阿玛尼、纪梵希的衣服各挑选了几件，价格超20万了。赵希夷心里开始奇怪，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今天颜欢买东西，都是直接从价格最高的往下面看，什么贵买什么，跟以往的颜欢完全不一样。以前的她陪自己创业时，可是为了省两块公交车费而选择步行10公里的。
颜欢又说：“希哥，你看，我没什么珠宝首饰。穿这么贵的衣服，提这么贵的包，没有贵重的首饰来搭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要不，你也送我几件？”
赵希夷想说够了，已经30多万了。可一想到创业之初，跟颜欢刚确立恋爱关系不久，公司周转运营不下去了，是颜欢把她还在按揭的房子卖了，给他凑的钱延续公司的命。这么好的女人，从没开口要他买过什么。现在买点喜欢的东西，用的钱也不是他赵希夷一个人的，是夫妻共有的。如果自己说不，算什么男人呢？那不也成了员工们口中的垃圾堆里的男人了？想到这里，赵希夷打起精神，大气地说：“欢妹，只要你喜欢，今天你随便买多少都可以！”
颜欢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说：“真的假的？希哥，你可别骗我？”
赵希夷抚着颜欢的背，坚定而豪爽地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颜欢嘴角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那我不客气了！”又按照由高到低的价格，选了好几件首饰进购物车。肖邦的项链、宝格丽的戒指、卡地亚的手表……光这几样都超百万了。
颜欢下手之狠，像穷凶极恶的歹徒，让旁边的赵希夷心里直发毛。他在心里飞快计算着：家里的现金和存款好像一共就一百多万，公司账户上还有一百来万，之前赚的，家里买了3套房。颜欢现在买得兴起，这些东西已经快把家里的存款花光了。这是要买破产的节奏啊！可是自己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不管了，只要她喜欢，买再多也认了。赵希夷打定了主意，镇定下来。
“谢谢希哥，你对我真好！”颜欢好似没注意到赵希夷内心里的波涛汹涌，“我再挑选几双鞋子和纱巾、耳钉之类的吧。”
“嗯嗯，随便买随便买！”赵希夷毫不迟疑地回答。他生怕自己回答慢了，显露出一丝犹豫，被妻子发现自己的心正在汩汩地流血。那样会让他很没面子！反正多的钱都已经花了，这几样只不过是零头而已。
看着颜欢把东西一样一样的加进购物车，赵希夷心想，总算快结束了。但今天晚上很诡异，事件的走向像一场扑朔迷离的牌局，对方根本没按正常人的思路出牌。赵希夷以为结束了，可颜欢好像才刚开始。
颜欢又说了：“希哥，我买了这么多，你不买也不合适。我们夫妻牵手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穿这么华贵，你却很朴素。我看这样不行，我买了多少，你也要买多少。”
赵希夷连忙摇头又摆手：“我就算了，我不喜欢这些。”
“不行不行，你必须要买，这得听我的，我也算了下，家里的现金加卖掉一套房子的钱，够你和我买的了。”
“卖一套房？这不行的！”赵希夷急忙否定，卖一套房，就为了我们买些衣服、包和首饰，这败家也太凶了。
颜欢没回他话，自顾自地说：“哦，对了，不能只我们两个大人买，却忽略两个孩子。不然，走出去，别人会笑话我们自私。自己穿戴那么好，孩子却穿那么普通。”
赵希夷无言以对。
“不行不行，我们家那辆车开了几年了，配不上我们这身穿着打扮。不可能我们身上穿戴都是几十万，开的车才十多万吧？不行不行！必须得去换个豪车，奔驰吧！你不是也想换车吗？我看孩子他们班同学家的那辆奔驰七座大SUV就很好，听说便宜的也只要一百多万而已。我们四个人加你父母或我父母出去玩的时候，一家人可以坐一个车，其乐融融，正好。”
赵希夷一脸茫然。
“嗯，就这么定了！我看哪，买车的话，那我们那套还没交接的房子也得卖了。”颜欢仍然自顾自地说道，“必须得卖，为什么呢？你想想看，那套房子跟我们不配。我们穿戴这么好，开的车这么好，住的房子怎么才100多平呢？不行不行！我看啊，必须重新买一套大房子，至少两三百平，至少要有5个房间。每个房间都要有卫生间。还得请个保姆，帮我分担一下家务。”颜欢沉浸在了无限美好的憧憬中，“还……还需要一套别墅，这样的话，基本上就般配了。”
赵希夷呆若木鸡。
颜欢却喜笑颜开，邀功领赏一样得意地问：“你看好不好，希哥？”
赵希夷感觉非常不好。颜欢的憧憬像高压锅，又像是一座大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想不通，欢妹今天是闯到了什么鬼？怎么从勤俭节约的贤妻良母一下子转变成了一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娘们儿？
“还有啊，希哥，我们的孩子不能再读公立学校了，必须读私立。我之前了解过，成都好的私立学校，一人一年也就十多万而已。还有，孩子们要多增长见识，每个学期必须出国游学半个月，我们大人也要出去。而且，还得是头等舱。哎，我想起来，除了我们，还有你爸妈，我爸妈，他们吃穿住行必须向我们看齐，不能以前那样过普通人的生活了，他们也需要配一辆好车。我爸妈不会开车，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给他们请司机……”
“你疯了吧？”赵希夷终于忍不住了，像积蓄很久能量的火山一下子爆发了，“你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怎么了，希哥？”颜欢低下头，一副小孩干了坏事被逮个正着的表情，楚楚可怜，“你嫌弃我买东西太多是不是？我不买就是了，希哥。”
赵希夷摇摇头说：“我答应了你要买，就一定要买。但是其他人的，你就别说了。”他捧起颜欢的脸，“如果全部按照你说的那样做，我们就破产了。”
颜欢心疼地问：“你怕破产吗？”
赵希夷沉默不语。
颜欢的语气一瞬间变得铿锵有力起来：“我知道怎么不会破产。你看……”她一边说话，一边从赵希夷买的包里拿出一把剪刀。
赵希夷纳闷，怎么买的时候没注意到包里还有剪刀。
“嚓嚓嚓！嚓嚓嚓！”
他还没回过神来，颜欢已经拿起剪刀对着包一通乱剪。赵希夷开始是不解，就看着她剪，然后醒悟过来那是一万多块钱，怒火一下子升腾起来，好似汽油浇到了火堆上。他大吼道：“你脑壳长包了吗？”
赵希夷夺过剪刀，看着被妻子剪得破烂不堪的包，欲哭无泪，大声质问道：“你搞什么名堂？装什么怪？”
那天晚上，赵希夷让颜欢给好好上了一课。
有的人穷过，条件稍微好一点，就会选择报复性的消费，认为只有华美、光鲜、炫耀才能消除曾经物质匮乏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的人穷过，会想方设法尽可能远离贫困，对任何可能导致再次贫困的陷阱时刻保持警惕，比如说——抗拒大众所热衷的消费主义的诱惑。
颜欢说：“我背几十块几百块的包挺知足的。奢侈品是属于那些买它们像买白菜一样的人。他们买奢侈品像我们买日常生活用品一样，不费一点气力。我们只是普通家庭，上有四个老人，下有两个孩子。我们得看菜吃饭，量体裁衣，不能学他们的生活方式，学他们的消费理念。否则，一旦生意亏损，等待我们的就是破产、贫困交加。”
得知丈夫是受了苏真真的影响，才突发奇想送贵的礼物。颜欢说：“每一个小女孩子，都会喜欢美好的事物，这很正常。在社会风气的影响下，很多女孩经不住物质诱惑，很容易变得浮夸和虚荣。她们热衷于超前消费，追求无节制的物质享受。她们把买钻石和幸福挂钩，把买奢侈品等同于荣耀和尊崇。很多男人也一样，把拥有名贵手表和豪车当作成功。这些都是掉进了消费主义的圈套。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不能买，而是不要超出自己的消费能力去买。”
赵希夷心想，换不成奔驰车了。
颜欢说：“我们是一家人。表达你对我的爱，不需要你用超出我们平常消费能力的高价格的东西。请用对我来说是高价值的东西，比如你的勤奋、诚实；你的好脾气，情绪稳定；你开车仔细，平平安安的你；每天能够回家吃饭，心里始终装着这个家的你；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适当的帮我搭把手，照顾一下孩子的你。这些，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也是我最看重的。”
赵希夷深感惭愧。
颜欢说：“我也不是不愿意用奢侈品。等哪天你的事业做大了，辉煌了，买这些就像今天我买菜一样轻松，我为什么不用呢？不过就是正常的消费而已啊。现在我们的消费能力达不到那个水准，我只有一个包是奢侈品，其他衣物都很普通，这样出去究竟是让人夸我的包呢还是让人贬损我的穿着呢？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是在透支消费能力了，是虚荣。本身不具有那个消费能力，却学着更高阶层的人的生活消费方式。像我们这种家庭条件，如果非要咬牙从头到脚包装一番，穿戴上百万，向外人透露出一种我有钱我有品位我不是普通人的味道，我不但体会不到受人瞩目的尊崇感，反倒会心虚，内心远不如现在这样安宁踏实。我等着你带给家人更高生活水平的那一天，不过你也别因此着急，即使这辈子用不上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赵希夷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暖流像喷泉一样直冲眼眶，差点就滚落出来，他强力忍住了。这是一个多么贤惠，多么顾家，多么为他着想的女人啊！对比那些超出自身能力去追求物质消费而让家庭背负沉重经济重担，让身边人的生活雪上加霜的女人，自己是多么幸运！此刻，他才意识到：真心真情才是真正的奢侈品；充满理解的爱和无条件的信任才是绝对的奢侈品。而这，多少人终其一生寻觅，都不可得。
“你也没必要把包剪了吧，我可以去退或转手卖了。”感动之余，他又开始心疼那一万多块钱。
颜欢提醒他，有一次女儿不认真做作业，老是摆弄她的电话手表，反复提醒都没用，是他说再玩手表就给她丢了。后来，果真给她丢垃圾桶了，不管她怎么哭闹。“你说不这样做她记不住，必须要心痛过，才会刻骨铭心，才能改正那些未来还会不断导致心痛的做事方式和坏习惯。我剪碎它，不过是一万多块钱，我们承受得起，但心也会痛一下，是好事。因为，这痛会让我们更深地记住，决不能超出自己的能力去消费。一旦有这个苗头，我们中的一个人就要站出来说不。这个小家，只有我们两个人都全力以赴，才能兴旺，才能幸福。”
说完，颜欢清空了购物车。
这个夜晚，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赵希夷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和甜蜜。他无比满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1、夫妻夜话
赵希夷跟颜欢结婚10来年了，如今两人还像刚开始恋爱时，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每天睡前，两人都会躺着聊一会儿天。如果第二天放假，没什么事，两人聊得兴起，甚至会聊个通宵。他们会把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拿出来分析总结，从中汲取有益的营养，好的就学，坏的就用于警醒自身或注意规避。有些人和事，两人聊过了好多次，还会反复谈起，像牛吃草一样反刍咀嚼，或许又会从中发现一个新的视角或收获一个新的心得。
这天晚上，赵希夷聊到了苏真真。自从父母的房子选定由明诚爱家装饰公司装修后，赵希夷经常跟她交流，除了装修，偶尔也谈到工作和生活。
赵希夷说：“她跟很多只顾眼前不管长远的年轻人一样，赚多少花多少。她喜欢户外运动，喜欢拼车自驾游，还喜欢穿汉服，学古筝，还报了瑜伽课。对了，还学了花艺，经常买鲜花装扮家里。她说房子是租来的，生活是自己的，喜欢在花香中睡去，又在花香中醒来的那种感觉。生活非常注重品质。”
颜欢说：“她的爱好大概没有深度阅读这一项。即使阅读，她大概也只是看个热闹，不会仔细去探究底层逻辑和人性。缺乏思考，眼睛就像被布蒙蔽了一般，看不穿事物的本质，所以很容易被各种新潮而有趣的事物影响。在本该拼搏的年纪，过于注重物质享受和精神愉悦。乐在其中，毁也在其中。”
赵希夷说：“她说以后赚钱了想开一家花店。我告诉她，如果只是为了情怀，那你在其他地方赚来的钱大概率会在开花店的时候亏掉。”
颜欢说：“开花店不比卖蔬菜轻松，投入更大，赚钱的几率却小很多。前些天我在菜市场买菜。听见两个摊贩闲聊，说今天生意不好，才卖一千五六。菜的利润很高吧。想想看……”
赵希夷说：“她人挺聪明的，但念书的时候不努力，读了一个普通的大学，一个普通的专业。投身社会后，压力大起来，想通过努力工作提高生活品质，可遇见的第一个老板就是骗子，白干几个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这个世界讨生活，只要遇见几十个骗子，一辈子都被耗光了。”
颜欢说：“遇见一个大骗子，一辈子都玩完了，哪还受得了几十个？所以，识人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我们能做的，就是要努力识别不靠谱的人，然后远离他们。”
赵希夷又谈起苏真真的优点，勤奋、单纯、人品好、形象好、亲和力强、能力也强，很适合做跟客户面对面沟通的工作。如果有好的机会和平台，可以成为顶尖的市场营销人才。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如何发挥才能获得高额回报，迷失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日复一日，走一步看一步。她也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岂不知，人一旦成家有了孩子，就会多很多杂事和负累；人一旦过了三十五岁，职位和资产没有上到一个高度，身体却开始走下坡路。任何闪失都会让生活变得艰难。算下来，一个年轻人出身社会之后，真正能够试错和淬炼自身的好时光，也就十多年，一晃眼就过了。春天和夏天不辛苦劳作，秋冬没多少积累，会很难熬的。”
颜欢说：“很多人都这样，其实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可进入社会后却是乱撞，人生之路的规划设计没有章法。她的成长路上，肯定缺乏优秀长辈的指点。而所有长辈中，对孩子影响最大的通常都是父母。父母本身是受过爷爷奶奶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的人，也是对孩子最无私，最不计较回报，最愿意呕心沥血的人。一个年轻人，如果得不到见多识广的父母在金钱上的帮扶和思维上的指导，不管自身多么优秀，想在社会上有所成就，大概率会走得磕磕碰碰，举步维艰。”
赵希夷叹息道，苏真真的爸爸过世得早，妈妈天天打麻将，根本教不了她什么。
颜欢说：“有的父母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奉献、牺牲，把孩子托举得更高，生活得更好。有的父母只想自己活得潇洒，花天酒地，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把责任推脱到九霄云外。好父母是很难得的，这是大部分孩子的硬伤。”
赵希夷笑说：“咱们的孩子有福气。”说完，他侧头亲了一下妻子的脸蛋。他为自家孩子有一对好父母感到骄傲。若别人听到此话，会认为赵希夷真会拐着弯自夸，但他觉得自己的话跟事实的关系就像照片从手机复制到电脑上，没走一丁点儿样。
颜欢也回亲了一下赵希夷的脸，说：“我们活着，不仅仅为了自己，还要孝敬上一代，培养下一代。人活着，应该福泽三代。”
赵希夷说：“有的父母反过来的。年轻时压榨长辈，年老时压榨晚辈。放纵一生，为祸三代。”
夜风阵阵，阳台晾衣架上面挂着的铝合金衣架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风铃一样清脆悦耳的声音。
颜欢说：“有些父母不是不想把子女托举得更高，是能力和见识限制了他们。芝芝班上有一个同学家是开面馆的。我走他们店门前过，经常看见那个女孩歪着身子趴在桌上写字，坐没坐相，眼睛都快贴到作业本上了，父母就在旁边也不知道提醒。而班上另外一个女孩子，她妈妈专职带女儿，除了各种补课，还有形体礼仪培训，还学马术。那女孩子乖巧礼貌，学习好，字也漂亮。全方位地碾压普通孩子。”
赵希夷说：“从一个小孩子身上，能看出这个家庭几代人的素养。”
颜欢说：“孩子的言谈、举止、性格，做人做事的方法和原则，都来自于父母及祖辈一点一滴的积累。有些孩子身上有优秀长辈几十上百年的功力传承，有的孩子身上是零，还有的孩子被有恶劣品质和习惯的父辈领着往相反的方向狂奔，堕入深渊，成了负数，零都不如。终其一生都难以改掉从父母辈那里继承来的坏品质和坏习惯。”
赵希夷感叹道：“幸好我们的父母还都属于普通型，没带着我们往反方向跑。”
颜欢说：“孩子的样子，是父母祖辈几代人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的综合表现；成年人的样子，还要加上自己过去几十年在物质上和精神上的获得。像这种家庭资源丰富的孩子，饮食礼仪，为人处世，一言一行都有长辈孜孜不倦地教导，物质上也不缺长辈长期持续地帮扶。那些自私自利一辈子只顾自己潇洒的父母的孩子想在这个世界有所成就，耗费数十年光阴勤学苦读，兢兢业业工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出原生家庭的泥沼时，有父母扶持的，早就轻舟已过万重山。”
听到此处，赵希夷长长嘘了一口气。
颜欢说：“所以，你看芝芝班上的同学都是8岁，像早晨的太阳，以为都会有美好的未来。错了！尽管他们是同班同学，差距大的能以百年计。好的同学从小就具备拥有的，差的同学花一百年都赶不上。家族的兴旺发达，如同登山，一代接一代人不断地向上攀爬；又好似一场接力赛，你的队友是你的祖先和你的子孙，他的队友是他的祖先和子孙。”
赵希夷说：“我想起以前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家境非常好，几代人都有生意头脑，那时候家里就有奔驰车和保姆。我不喜欢他。那时我的梦想是——30岁的时候，我要赚比他家更多的钱。现在，人家家族的公司越来越大，全国好多地方有分公司，仅一家分公司贡献的税收就超过我们公司的营业额。”
颜欢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赵希夷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个没有家底，无人指点的年轻人，满腔热血投身社会，指望用大脑里装的学校那点知识加上勤劳和小聪明，花上几年时间，就超越别人家三代优秀人物刻苦积累了数十年的物质财富和经验智慧。这不是梦想，这是疯了！”
颜欢说：“你能走到今天，已是不易。毕竟你的父辈几乎没给你什么资源，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你用有限的时间和极少的资源到社会上试错，怎敌人家几代人集体智慧和财富的碾压？除非有泼天的好运气！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来得快，爬得高，更大概率会去得快，摔得疼！”
赵希夷说：“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是在社会上闯荡。如果在单位里，我一定是那种只知道把工作做好，不懂得为了利益去争斗和玩心计的人。直来直去，又是暴脾气，在一个以分存量利益为主的单位里，注定了与很多好处无缘。付出得不到回报，我一辈子都会在忍气吞声和愤愤不平中度过。”
颜欢说：“像我们这种家庭的父辈，教不了我们多少在社会上闯荡的知识。所以往上走的时候，会比那些有父母辈全方位扶持的人艰难很多。如果我们不是有长年累月大量阅读思考的习惯，反复咀嚼各种事例，去思考，去总结，去反省，逐渐形成一套不随波逐流的世界观和处事方法。我们肯定连今天这个样子都没有。”
赵希夷说：“不过对于孩子来说，幸福美满的家庭并不是一定要富或者贵，而是家庭和谐，父母同心。如果父母愿意竭尽所能托举孩子更上一层楼，那孩子的幸福感就会爆棚。如果父母都自私自利无责任感，那儿女要想获得幸福是很难很难的。”
颜欢说：“一个家族从平常普通到兴旺发达需要几代人共同的努力。首先，一个家庭要团结和睦，千万不要内耗和互相拖后腿；二是要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做到1+1>2，2+2>4；三是家族成员都要保持终身学习的习惯。富不学富不长，穷不学穷不尽。把家建设成学习型家庭，否则很容易落后于时代，好不容易取得点成绩，眼看着起了高楼，转眼之间楼又塌了；四是家里不能有败家子。一旦有了，立马切割驱逐，绝不姑息。败家子最是凶猛，一夜之间就可以败光祖辈上百年的积累。”
赵希夷说：“很多家庭，成员之间一条心及和睦相处都做不到，更遑论其他。”
颜欢说：“像我们家，我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可能培养好孩子，你最重要的事情是集中精力提高家庭收入。夫妻之间分工合作、和睦相处，家庭内部其乐融融。尽力做到这些，我们为人父母才算称职尽责。孩子们将来也做到这些，他们的后代才有机会站到更高的台阶上去实现人生理想。如果父母辈总是贪图眼前的安逸享受，不为后代考虑，浑浑噩噩的过一天算一天，后代很容易掉进为基本生存瞎忙的怪圈，像蒙着眼睛拉磨的骡子，为了一丁点儿基本生存资料就不得不在原地转一辈子的圈。哪天不干活，立马就陷入手停口停的困境，根本没办法拥有更高的人生追求。”
闻着颜欢发丝的香气，赵希夷说：“我想多劝劝她，帮帮她。我相信，如果她规划好人生，按部就班地努力，会取得不错的人生成就。”
颜欢说：“人家对生活的看法跟你不一样。你好心劝人，别人不但听不进，还不领情的。人只能靠自己在事上磨砺，多吃亏，多总结，才会真正醒悟的。”
赵希夷坚定地认为苏真真是一颗难得的好苗子，如果能帮助她设计规划人生，看她生活得越来越好，自己也很有成就感的。
颜欢说：“要想真正帮助一个人，不是几句话的事情。真地帮助一个人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那得长期持续地投入时间和精力。而时间是我们每个人都严重缺乏的资产，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时间系统地帮助她。为什么很多有成就的父母培养不出有成就的孩子？就是因为父母根本没有长期持续地花时间在孩子身上，没有根据孩子的个性特点系统性地量身定做方案，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没有针对性地不断地调整和更新方案。比如，观察孩子的优缺点，反复地测试，找到孩子能改正缺点的方法。或者转换角度，引导孩子把缺点转化为优点。很多父母只知道动口动手不动脑，一味地抱怨打骂。有时候必须严厉，有目的性地展示怒火，让孩子明白有些边界不能触碰，让孩子知晓犯了有些错后，世界不再是和风细雨；有时候需要循循善诱，设计场景让孩子在其中经历，然后悟透道理。这需要父母的时间、精力、耐心，即使这些都具备了，你还受制于自身局限，需要不断学习并调整自己的方法。最后，还得保持良好的心态，接受儿女在如此精心培养的情况下，依然无法取得成就，得不到幸福，甚至是一个帮了倒忙，毁了儿女的结果。”
颜欢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赵希夷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墙上从窗外照进黑暗房间里的一方月光，说：“或许，可以换个思维方式。”
2、蒲公英计划
赵希夷所谓的换个思维方式，就是想让苏真真跳槽到自己公司来，亲自培养。
自从前几年公司走上正轨，盈利逐年攀升之后，他心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而今，这个想法日渐成熟，他为它取了一个有寓意的名字——“蒲公英计划”。计划的内容，就是找更多信得过的能干人加入自己的公司，培养之后，派到各省去开分公司，让自己公司的业务在全国各地落地生根发芽。为此，他需要物色招揽更多的优秀人才加入自己的队伍，并准备了一套又一套说辞。
他在电话里对苏真真说：“如果我是你，会重新规划下自己的人生，两三年后一定要创业开公司。”
“为什么？”
“你这个人很单纯，对世界的理解过于理想化，对未来过于自信，需要通过创业来磨砺你，丰富你。而你本身有潜力，可以通过创业这种方式成就自己。”
“上班也能赚钱。自己开公司太折腾了吧！”
“创业者和打工者的思维角度和处理问题的方式是不同的。找工作，是参与进一个系统，在系统中扮演螺丝钉的角色。创业开公司，是创造一个系统，掌控一个系统。创业是补能力短板最充分最快速的一个过程。它能不断提升一个人面对瞬息万变的复杂世界处理问题的能力及资源整合能力、组织协调能力。一个公司因为你从零到一，再到十，再到百千万。你想想，这是多么巨大的快乐！因为你，这个公司才在世界上存在。这是一种造物主创世纪般的感觉。”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希夷自己都心潮澎湃起来，激动不已。但他很快意识到，苏真真听了那些话后根本没什么反应，像吹乱自己头发的风，根本吹不动墙上手绘画里的花朵。
“我的目标是带领公司走向全国。你到我公司来工作熟悉两年，不要抱着打工的想法，要有创业心态，主人翁意识。等你完全成长起来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咱们一起到其他省开分公司。”
原来他绕这么大个圈子，是想挖自己去他公司。苏真真说：“何总对我不错。我不能走！”
赵希夷说：“你现在的老板肯定没有把你当合作伙伴培养。你在那里上班，始终只是一个员工而已。你到我这里来，从销售做起，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收入肯定比现在高。然后管理团队，之后再轮岗招聘、培训、活动策划和执行。等两年你成长起来之后，我投资70%，你投资30%，咱们合伙开公司。你全权负责管理，根据你的管理情况，分红50%—70%。”
苏真真不是第一次遇见别的老板挖自己，她像以往一样开玩笑似地应付道，好好好，看哪天有时间到你公司详谈。结果，好些天过去，赵希夷并没有等到苏真真的到来。他没有放弃，反复提起这个话题。
苏真真实在躲不过，问：“为什么找我？”
赵希夷说：“这个世界有能力的人很多，但是人品好的少，两个条件都具备后还能一起合伙赚钱的人，那就更难找了。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些人品端正的合作伙伴。”
苏真真以前遇见的老板，都是许诺自己以后能赚多少钱。赵希夷不一样，表示的是对她人品的看重。这让苏真真认真考虑起赵希夷的建议来。她其实已经有了换工作的念头。高贤泽至今没有死心，经常到公司来找何明诚聊天，实际上就是想跟她碰面，然后还总请她吃饭。伸手不打笑脸人。长此以往，难免会影响她跟男朋友的感情。
赵希夷说：“创业，是一门残酷而美好的人生选修课。如果你确实不喜欢风险，安于平稳的生活，那就按部就班地工作吧。如果你认为自己行，也愿意接受失败后的苦果。那就到我们公司来。其实，如果你走我给你指的这条路，你创业的风险已经降到最低，回报却可能很丰厚。”
像长期被水流冲刷的石头，苏真真渐渐动摇了。她认真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决定跳槽。何明诚强力挽留，还是没能留住。
3、奢侈品之夜
苏真真没有辜负赵希夷的信任和栽培。
她形象好，业务能力强，第一个月，业绩就直奔前三。发工资时，苏真真领了一万八千多。第二天，她就买了一个LV包，工资所剩无几。她说：“那么辛苦为什么，我必须得犒劳一下自己。”
其他同事艳羡不已，休闲时就问她：“你的手镯是男朋友送的？”
“我自己买的，翡翠的，两万多。”
其他同事都咂舌，质疑她买得太贵。有人举起手上相似的手镯说：“我这个才两三百。”
于是周围的人都叹息：苏真真是个傻瓜，被人骗了。
她说：“我也不怎么懂，是有证书的。听卖翡翠的人说，色差一分，价差十倍。不过呢，我是不怎么看得出来。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买就是图个开心。”
大家又问起苏真真的项链，蒂芙尼的，买成两万多，又不是男朋友送的。
于是大家又叹息：苏真真瞎了眼，找了一个这么吝啬的男朋友。
苏真真辩驳道：“他不是吝啬，是经济不那么宽裕。他也送礼物的，像我用的兰蔻的眼霜、香奈儿的口红……”
大家都没想到，苏真真日常消费的水平还真不低，各自一边摇头一边回自己的办公位。
大家在背后闲聊时都叹息：苏真真太蠢了，找那么穷的一个男朋友，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有人说：那么穷的男朋友是冲电话费送的吧。一件贵重的礼物都没送过，换成我，早就扔垃圾桶里了。谁要谁扒垃圾堆去。
赵希夷听了很惭愧。回想这些年，他对妻子的关爱很少。他并不善于用礼物表达情感，取悦他人。从和颜欢相识、相爱、结婚，到如今共同生活多年，他未曾给颜欢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创业艰难，经济紧张了很多年。之前是没能力买，后来是没习惯买。恰好临近颜欢的生日，赵希夷决定认真为她挑选一件礼物。
赵希夷先在网上浏览，挑选。从手镯看到项链，从化妆品看到包包，各个品牌，各种材质，琳琅满目，看得头昏脑涨， 看了大半天还是不知道选什么。后来，他干脆依样画葫芦，也去LV店里选了一个包。
他带着礼物回家时，像是少年时送给心仪女孩第一封情书的途中，心里压抑不住地激动。
他将礼物送到妻子手中，向默默为家庭付出的妻子表达一份爱意和谢意时，像当初表白她成功后一样满心欢喜。
颜欢惊喜地接过礼物，踮起脚尖亲了一下赵希夷的脸颊，说：“谢谢希哥！”然后，顺手把手提袋放在玄关隔断柜上，又匆忙回到了厨房。
做菜、吃饭、检查孩子作业、陪孩子聊天、安排孩子洗漱睡觉、收拾碗筷、自己洗漱，颜欢忙完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赵希夷半躺在床上玩手机，颜欢开心地拿着包进了卧室。
颜欢用手机打开网上商城，让赵希夷看。眉开眼笑的她说：“希哥，听那些大明星说，什么颜色的包配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是有讲究的。我看，一个包不够，你再送我几个颜色的包吧。”
“好啊，只要你喜欢。”赵希夷满口答应。妻子为这个家任劳任怨，无私付出，让心有愧疚的他好似背着一笔隐形债务。现在妻子想买，他正好借机还上一些，以减轻内心的亏欠感。
颜欢选了几个颜色的包加进购物车，有爱马仕的，有芬迪的，有LV的，有范思哲的，价格超10万了。她说：“希哥，你看，我的包比我的衣服贵几十倍，我的衣服一般是几十块几百块的，跟包不配，要不你再给我买点好的衣服？”
赵希夷一听，这个要求很合理，理应满足，又一口答应。
颜欢乐不可支地把范思哲、阿玛尼、纪梵希的衣服各挑选了几件，价格超20万了。赵希夷心里开始奇怪，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今天颜欢买东西，都是直接从价格最高的往下面看，什么贵买什么，跟以往的颜欢完全不一样。以前的她陪自己创业时，可是为了省两块公交车费而选择步行10公里的。
颜欢又说：“希哥，你看，我没什么珠宝首饰。穿这么贵的衣服，提这么贵的包，没有贵重的首饰来搭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要不，你也送我几件？”
赵希夷想说够了，已经30多万了。可一想到创业之初，跟颜欢刚确立恋爱关系不久，公司周转运营不下去了，是颜欢把她还在按揭的房子卖了，给他凑的钱延续公司的命。这么好的女人，从没开口要他买过什么。现在买点喜欢的东西，用的钱也不是他赵希夷一个人的，是夫妻共有的。如果自己说不，算什么男人呢？那不也成了员工们口中的垃圾堆里的男人了？想到这里，赵希夷打起精神，大气地说：“欢妹，只要你喜欢，今天你随便买多少都可以！”
颜欢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说：“真的假的？希哥，你可别骗我？”
赵希夷抚着颜欢的背，坚定而豪爽地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颜欢嘴角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那我不客气了！”又按照由高到低的价格，选了好几件首饰进购物车。肖邦的项链、宝格丽的戒指、卡地亚的手表……光这几样都超百万了。
颜欢下手之狠，像穷凶极恶的歹徒，让旁边的赵希夷心里直发毛。他在心里飞快计算着：家里的现金和存款好像一共就一百多万，公司账户上还有一百来万，之前赚的，家里买了3套房。颜欢现在买得兴起，这些东西已经快把家里的存款花光了。这是要买破产的节奏啊！可是自己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不管了，只要她喜欢，买再多也认了。赵希夷打定了主意，镇定下来。
“谢谢希哥，你对我真好！”颜欢好似没注意到赵希夷内心里的波涛汹涌，“我再挑选几双鞋子和纱巾、耳钉之类的吧。”
“嗯嗯，随便买随便买！”赵希夷毫不迟疑地回答。他生怕自己回答慢了，显露出一丝犹豫，被妻子发现自己的心正在汩汩地流血。那样会让他很没面子！反正多的钱都已经花了，这几样只不过是零头而已。
看着颜欢把东西一样一样的加进购物车，赵希夷心想，总算快结束了。但今天晚上很诡异，事件的走向像一场扑朔迷离的牌局，对方根本没按正常人的思路出牌。赵希夷以为结束了，可颜欢好像才刚开始。
颜欢又说了：“希哥，我买了这么多，你不买也不合适。我们夫妻牵手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穿这么华贵，你却很朴素。我看这样不行，我买了多少，你也要买多少。”
赵希夷连忙摇头又摆手：“我就算了，我不喜欢这些。”
“不行不行，你必须要买，这得听我的，我也算了下，家里的现金加卖掉一套房子的钱，够你和我买的了。”
“卖一套房？这不行的！”赵希夷急忙否定，卖一套房，就为了我们买些衣服、包和首饰，这败家也太凶了。
颜欢没回他话，自顾自地说：“哦，对了，不能只我们两个大人买，却忽略两个孩子。不然，走出去，别人会笑话我们自私。自己穿戴那么好，孩子却穿那么普通。”
赵希夷无言以对。
“不行不行，我们家那辆车开了几年了，配不上我们这身穿着打扮。不可能我们身上穿戴都是几十万，开的车才十多万吧？不行不行！必须得去换个豪车，奔驰吧！你不是也想换车吗？我看孩子他们班同学家的那辆奔驰七座大SUV就很好，听说便宜的也只要一百多万而已。我们四个人加你父母或我父母出去玩的时候，一家人可以坐一个车，其乐融融，正好。”
赵希夷一脸茫然。
“嗯，就这么定了！我看哪，买车的话，那我们那套还没交接的房子也得卖了。”颜欢仍然自顾自地说道，“必须得卖，为什么呢？你想想看，那套房子跟我们不配。我们穿戴这么好，开的车这么好，住的房子怎么才100多平呢？不行不行！我看啊，必须重新买一套大房子，至少两三百平，至少要有5个房间。每个房间都要有卫生间。还得请个保姆，帮我分担一下家务。”颜欢沉浸在了无限美好的憧憬中，“还……还需要一套别墅，这样的话，基本上就般配了。”
赵希夷呆若木鸡。
颜欢却喜笑颜开，邀功领赏一样得意地问：“你看好不好，希哥？”
赵希夷感觉非常不好。颜欢的憧憬像高压锅，又像是一座大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想不通，欢妹今天是闯到了什么鬼？怎么从勤俭节约的贤妻良母一下子转变成了一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娘们儿？
“还有啊，希哥，我们的孩子不能再读公立学校了，必须读私立。我之前了解过，成都好的私立学校，一人一年也就十多万而已。还有，孩子们要多增长见识，每个学期必须出国游学半个月，我们大人也要出去。而且，还得是头等舱。哎，我想起来，除了我们，还有你爸妈，我爸妈，他们吃穿住行必须向我们看齐，不能以前那样过普通人的生活了，他们也需要配一辆好车。我爸妈不会开车，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给他们请司机……”
“你疯了吧？”赵希夷终于忍不住了，像积蓄很久能量的火山一下子爆发了，“你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怎么了，希哥？”颜欢低下头，一副小孩干了坏事被逮个正着的表情，楚楚可怜，“你嫌弃我买东西太多是不是？我不买就是了，希哥。”
赵希夷摇摇头说：“我答应了你要买，就一定要买。但是其他人的，你就别说了。”他捧起颜欢的脸，“如果全部按照你说的那样做，我们就破产了。”
颜欢心疼地问：“你怕破产吗？”
赵希夷沉默不语。
颜欢的语气一瞬间变得铿锵有力起来：“我知道怎么不会破产。你看……”她一边说话，一边从赵希夷买的包里拿出一把剪刀。
赵希夷纳闷，怎么买的时候没注意到包里还有剪刀。
“嚓嚓嚓！嚓嚓嚓！”
他还没回过神来，颜欢已经拿起剪刀对着包一通乱剪。赵希夷开始是不解，就看着她剪，然后醒悟过来那是一万多块钱，怒火一下子升腾起来，好似汽油浇到了火堆上。他大吼道：“你脑壳长包了吗？”
赵希夷夺过剪刀，看着被妻子剪得破烂不堪的包，欲哭无泪，大声质问道：“你搞什么名堂？装什么怪？”
那天晚上，赵希夷让颜欢给好好上了一课。
有的人穷过，条件稍微好一点，就会选择报复性的消费，认为只有华美、光鲜、炫耀才能消除曾经物质匮乏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的人穷过，会想方设法尽可能远离贫困，对任何可能导致再次贫困的陷阱时刻保持警惕，比如说——抗拒大众所热衷的消费主义的诱惑。
颜欢说：“我背几十块几百块的包挺知足的。奢侈品是属于那些买它们像买白菜一样的人。他们买奢侈品像我们买日常生活用品一样，不费一点气力。我们只是普通家庭，上有四个老人，下有两个孩子。我们得看菜吃饭，量体裁衣，不能学他们的生活方式，学他们的消费理念。否则，一旦生意亏损，等待我们的就是破产、贫困交加。”
得知丈夫是受了苏真真的影响，才突发奇想送贵的礼物。颜欢说：“每一个小女孩子，都会喜欢美好的事物，这很正常。在社会风气的影响下，很多女孩经不住物质诱惑，很容易变得浮夸和虚荣。她们热衷于超前消费，追求无节制的物质享受。她们把买钻石和幸福挂钩，把买奢侈品等同于荣耀和尊崇。很多男人也一样，把拥有名贵手表和豪车当作成功。这些都是掉进了消费主义的圈套。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不能买，而是不要超出自己的消费能力去买。”
赵希夷心想，换不成奔驰车了。
颜欢说：“我们是一家人。表达你对我的爱，不需要你用超出我们平常消费能力的高价格的东西。请用对我来说是高价值的东西，比如你的勤奋、诚实；你的好脾气，情绪稳定；你开车仔细，平平安安的你；每天能够回家吃饭，心里始终装着这个家的你；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适当的帮我搭把手，照顾一下孩子的你。这些，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也是我最看重的。”
赵希夷深感惭愧。
颜欢说：“我也不是不愿意用奢侈品。等哪天你的事业做大了，辉煌了，买这些就像今天我买菜一样轻松，我为什么不用呢？不过就是正常的消费而已啊。现在我们的消费能力达不到那个水准，我只有一个包是奢侈品，其他衣物都很普通，这样出去究竟是让人夸我的包呢还是让人贬损我的穿着呢？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是在透支消费能力了，是虚荣。本身不具有那个消费能力，却学着更高阶层的人的生活消费方式。像我们这种家庭条件，如果非要咬牙从头到脚包装一番，穿戴上百万，向外人透露出一种我有钱我有品位我不是普通人的味道，我不但体会不到受人瞩目的尊崇感，反倒会心虚，内心远不如现在这样安宁踏实。我等着你带给家人更高生活水平的那一天，不过你也别因此着急，即使这辈子用不上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赵希夷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暖流像喷泉一样直冲眼眶，差点就滚落出来，他强力忍住了。这是一个多么贤惠，多么顾家，多么为他着想的女人啊！对比那些超出自身能力去追求物质消费而让家庭背负沉重经济重担，让身边人的生活雪上加霜的女人，自己是多么幸运！此刻，他才意识到：真心真情才是真正的奢侈品；充满理解的爱和无条件的信任才是绝对的奢侈品。而这，多少人终其一生寻觅，都不可得。
“你也没必要把包剪了吧，我可以去退或转手卖了。”感动之余，他又开始心疼那一万多块钱。
颜欢提醒他，有一次女儿不认真做作业，老是摆弄她的电话手表，反复提醒都没用，是他说再玩手表就给她丢了。后来，果真给她丢垃圾桶了，不管她怎么哭闹。“你说不这样做她记不住，必须要心痛过，才会刻骨铭心，才能改正那些未来还会不断导致心痛的做事方式和坏习惯。我剪碎它，不过是一万多块钱，我们承受得起，但心也会痛一下，是好事。因为，这痛会让我们更深地记住，决不能超出自己的能力去消费。一旦有这个苗头，我们中的一个人就要站出来说不。这个小家，只有我们两个人都全力以赴，才能兴旺，才能幸福。”
说完，颜欢清空了购物车。
这个夜晚，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赵希夷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和甜蜜。他无比满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35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七章
1、没亏吃的女人
庄小莺有空的时候，像蜜蜂围着花采蜜一样，经常围着宁燕转。
围着宁燕转的好处很多。她吃喝玩乐、美容美发等消费都是宁燕出钱，还能听闻一些生意场上的消息和故事，增长见识和阅历。起初，一般是宁燕公司放假的时候，庄小莺打电话问宁燕在哪里，要去陪她。后来，发展到宁燕上班的时候，庄小莺也经常去办公室找她。宁燕虽感到别扭不便，但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这天早晨，刚上班一会儿，庄小莺就到了宁燕公司。她轻车熟路径直走到了宁燕的办公室门前。她推门，没推开，门被反锁住了。她就把门敲得咚咚响。前台忙过来说，老板在跟人谈事情，让别打扰。
庄小莺等了好半天，宁燕才来开门。庄小莺一见宁燕的样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站在面前的宁燕，像刚熄火的高速运转过的发动机，默默向四周散发着热能。她的头发整理过了，但还有些风吹乱云的痕迹；她脸上的红晕还有部分未曾褪却，像没洗净的胭脂；她的嗓子有些干涩，仿佛刚唱完一首古老高亢的民歌；她起伏的胸脯如风暴肆虐过的海面，还没完全从汹涌澎湃回归至平常。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很精神，呼吸的频率有些异样，正试图把急促的粗气调整成绵长的深呼吸。
庄小莺想：这个老家伙真有兴致。大清早就在办公室玩穿职业装的女人，肯定是从后面扒的宁燕的裙子。好刺激！
宁燕让庄小莺坐，也没为他们作介绍。老男人是宁燕事业上的贵人，也是她的相好——夏江南。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夏江南该走了。夏江南像根深叶茂的老树被手电筒晃了一下，并未起身。他的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突然，他若有所思地说：“刚才你说你女儿在新西兰？那我这次旅游时也去看望看望他。”
“没必要！她跟她男朋友在一起，还不知一天怎么疯呢！”
“又有男朋友了？”夏江南说，“我都有好多年没见她了，平常咱们聚也没带上孩子。再看见恐怕都认不出来了。哈哈哈哈……”
听了一会儿，庄小莺明白了。这个夏总的老婆半个月前刚病逝，他打算约几个朋友做一次环球旅行，宁燕委婉拒绝了。两人说得差不多时，夏江南准备离开，起身时眼睛好似不经意地扫过庄小莺。
庄小莺瞅准时机，视线刚搭一起，脸上的笑容如怒放的牡丹顿时在夏江南的瞳孔里绽开。她说：“如果要到台湾旅游，我可以免费当导游喔！”一口嗲嗲的台湾普通话从那张红唇中吐出来，色情的画面立马在夏江南脑海中播放起来，他的全身流过一种别样的酥麻。
“哦？”夏江南有了兴趣。庄小莺刚进来时，他已经仔细打量过了。庄小莺体态丰满，脸却并不显胖，眉目妩媚，浅笑盈盈，自有一番风情。现在，夏江南装作才发现她的样子，大大方方地上下打量她。他心里嘀咕，这个女人的眼神有钩子。他就势坐下，跟她热烈地攀谈起来。
宁燕是多么有经验的人，知道夏江南动了采花的心思。
等夏江南走后，宁燕不无担心地说：“人老奸，马老滑。像他这种老江湖，装上尾巴就是一只老狐狸啊！”她的意思是说，你想从这个老头身上下手，企图得到多大好处，没什么希望的。
庄小莺说：“我又没什么亏好吃的。”
宁燕摇摇头说：“不要去做这种事了。”
庄小莺早打听清楚，宁燕是靠一个男人带入酒水行业才得以起家的。今天，她才知道就是这个老男人。她想，你的生意都是这样来的，现在却劝我放弃机会。你也没本事独占他，我凑一个又怎么了？
宁燕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孩子也大了，好好过日子，不要东想西想。”
庄小莺低眉顺眼地笑着，心里却打鼓：这算什么好姊妹，难道见不得我攀高枝？
回家之后，庄小莺拉着儿子谈话，语重心长。为了让儿子明白，她还变着嗓音举例说明。
庄小莺说：“妈妈，我创业开咖啡馆失败了，亏了50万。”
庄小莺说：“不要灰心，女儿，再拿50万去，一定要找到失败的原因。”
焦文彬笑了，眼前浮现出钟嘉琪那个又傻又好看的女子。
庄小莺说：“妈妈，我被男朋友骗了30万。”
庄小莺说：“不要难过，女儿，再拿30万去，这次就不要被一个男朋友骗光了，至少要两个。”
谈到给孩子钱花这个问题，庄小莺曾劝宁燕说：你不要一次性给她太多钱嘛。 宁燕说：她得学会花钱。在有钱的时候学会控制，该花则花，花在刀刃上。在她学会花钱的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教很多学费。如果不让她学会花钱，万一哪天我的钱全部落到她手上，被她三下五除二稀里糊涂花得精光，损失就更大了。
庄小莺说：“你可长点心，我没有那么多钱供你糟蹋。也不要去找那些穷女孩子谈恋爱，多动动脑子。”儿子跟摄影工作室里的化妆师滚到了一张床上，庄小莺表示坚决反对。
焦文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想，自己为什么不是宁燕的儿子。
庄小莺疑惑地问：“你在认真听吗？”
焦文彬嬉皮笑脸地回答：“我在动脑子。”
儿子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一本正经传授经验智慧的庄小莺有些生气，但她又舍不得对着宝贝儿子说半句重话，便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庄小莺梳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我很欣赏你宁姨。她的成功全靠男人，但也跟她自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你仔细观察过她吗？”
“她眼角有一颗痣。”
“她看有钱人有权人的眼神，像饿狼一样，一直在分析计算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好处；她看见穷人时，脸色比看见粪便都难受。她这一辈子，活得非常清醒和通透。头脑睿智，目标清晰，思维活泛，有格局，有气度，做事冷静果断。相比她来说，我以前还是太自由散漫，随心所欲了点。”
“听说眼角有痣的女人风流爱出轨，喜欢挑逗和诱惑男人。”焦文彬的关注点让庄小莺对着他的脸扬了扬巴掌。
焦文彬笑了一下，收敛了些，庄小莺才继续说：“我们都要模仿和学习她。你要明白，作为一个男人，身上的担子很重的。社会对你的要求更高，压力更大。你一定要充分利用好每一个对你有好感的女人，但是又不能爱其中任何一个。你所遇到的女人都只能是你的跳板，你走向成功的垫脚石而已。你必须抛弃掉小情小爱。你得明白，对她们的无情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有情。你只是一个家庭条件很普通的男人，需要有这种清醒。不能因为她爱你，缠着你，就不忍心抛弃她。你做事的目的性必须要更强一点，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和眼光，活出自我，活出精彩。”
焦文彬点点头。
理了理思绪，庄小莺又说：“跟你宁姨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经过我对她长期仔细地观察研究，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不光挑男人厉害，做生意也厉害。其实就一句话：要想跟人迅速拉近距离，真正走进别人心里，被别人引为千金难买的知己，必须要做到发自内心地赞同他的一切看法和行为。吹捧不能表现得过于夸张，要像合身的衣服一样妥帖，凡事顺着。如果他是个王八蛋，看在利益的份上，你也要做出一副誓死捍卫王八蛋的样子；如果他是个神经病，你就做出一副神经病比他还要严重的样子。一起被别人嘲笑，也一起嘲笑别人。针对一个人的脾气、性格、爱好，定制一套服装那样专门为他定制一个圈套。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皇帝都能被拿下，更何况有钱人。”
焦文彬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古时候那么多皇帝被太监和奸臣糊弄，应该就是这一招。”
庄小莺很开心儿子明白了这个道理。为了再听到一次肯定的回答，她又问了一次：“明白了吧？”
焦文彬试着去想一个比神经病还要严重的神经病是什么样子，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一丝不挂的化妆师在镜头前扮鬼脸，除此之外脑子里空空如也。他有些沮丧地摇摇头，说：“看来没有一分钱是容易挣的。”
2、咫尺天涯
钟嘉琪去新西兰之后，宁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女儿视频聊天讲讲发生在身边的事。
宁燕已经收回那间租给情感培训公司的办公室。有传闻说，那家公司之前就在跟学员闹纠纷，遭举报后，相关部门判定它的培训内容违反社会公德和善良风俗，已被关闭。
宁燕叮嘱道：“虽然公司关了，但是那些人还散落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你得多加小心。”
宁燕又说起女儿的外公突发心脏病过世了。她说：“你不用急着回来，我已经回去把丧事办完了。”她知道，女儿跟外公外婆一点儿也不亲，没多少感情。外公外婆重男轻女。钟嘉琪被爸爸送到外婆家那几年，不曾被善待过。被蜜蜂蛰了，外公根本不会管她，只会站在旁边骂“你怎么搞的，不知道躲吗？眼睛瞎呀？”妈妈给她寄回的新衣服，穿第一天就摔到泥坑里，脏得不成样子，她难过得直流眼泪。外婆却骂：哭哭哭，还好意思哭！你自己要摔进泥坑，还要我来洗，你是不是想累死我？然后啪啪啪几巴掌打在她屁股上……诸如此类的事情，钟嘉琪经历过不少。这也是钟嘉琪长大以后，跟外公外婆不亲近的原因。她顶多逢年过节时问候一声，几年不见，也不会想念。
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离世了，即使那是一个不曾让自己感受到多少亲情的老人，钟嘉琪心头还是涌上一股悲伤。悲伤胀满胸口，让她喘气都变得有些吃力。生老病死，人生无常，让活人们的斤斤计较显得苍白可笑。钟嘉琪想回去看看外婆了。她问：“你接外婆到成都了吗？”
宁燕说：“她情愿跟她的侄子侄孙们住在一起。他们伺候她比我伺候得好。”
钟嘉琪说：“表叔家还算是尽心尽力。”
宁燕脸上露出了含义丰富的笑容，说：“你表叔的二儿子，对他爸妈说话都是用吼的，有时候急了还要动拳脚。我每次回去，对我都特别热情。你知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在外面赚到了钱，想从我们这里多捞点好处。你这辈子能学到他一半的心机，我对你就很放心。”
钟嘉琪说：“我总是让你失望。对不起，妈妈。”
宁燕说：“你外婆叫我借一百万给你表叔的儿子们做生意。我没借，你外婆追着我骂。你要知道，女儿，以后千万不能对他们心软，不要对他们好，不要给钱，也别借钱给他们。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你就当不认识了。”
钟嘉琪答应一定按照妈妈的吩咐做。
宁燕问：“有的亲戚隔三差五就带着一些小礼物去看你外婆。你知道那些亲戚为什么会对你外婆好吗？”
如果这是母亲对钟嘉琪的考试，对于长期被母亲熏陶的钟嘉琪来说，那这就是一道送分题。钟嘉琪说：“我以前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人。看谁都是好的。现在我知道了，妈妈。他们是看在外婆手里有钱的份上。如果外婆没钱，他们大概率是不闻不问的。而外婆的钱，也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外公外婆不可能过得那么舒坦。我的生活也是，可以在不开心的时候四处走走。迄今为止，我还平平安安地活得好好的，都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妈妈。是你的庇护，我才可以过这样的日子。谢谢你，妈妈。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听到女儿发自肺腑的感谢，宁燕哽咽了。她像是饥肠辘辘多年的农民，等待和付出了很多个春秋，终于盼来了一个丰收的年头。她激动的泪水好似不断冲击堤岸的江潮，哗啦啦冲出了眼眶。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这么多年，她一直无私地为家人付出，但从来落不下几句好话。父母只是把她当做一个炫耀的工具。女儿一直也不怎么理解她。现在，女儿总算明白妈妈的苦楚和付出了，宁燕倍感欣慰。
过了一段时间，宁燕给女儿提起了马基被抓的事情。据说马基是因为涉嫌操纵证券市场、内幕交易犯罪被逮捕。钟嘉琪一直很反感马基这个人，对这个话题不关心也不感兴趣。于是，宁燕将马基的话题放置一边，又谈起了庄小莺和夏江南交往的事情。
钟嘉琪说：“如果庄姨能够再成家，也是一件好事。”
宁燕心下冷笑，怎么可能，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跟女儿争一个输赢。她说：“如果他们真到新西兰来，你最多在公共场合请他们吃一顿饭。千万不要单独跟他们去哪里。”
钟嘉琪说好的。
“你不问问原因？”
“那是为什么呢？”
“只要是男人接近你，你就一定要保持警惕。他虽然是长辈，但毕竟是男人，而且是一个好色如命的男人。如果他说，请你帮忙把东西送到他的房间，你就多找几个朋友一起去，或者直接让其他人拿给他，千万不要单独一个人去。如果他叫你去他房间谈事情，你就撒谎身体不舒服或者直接拒绝，都可以的。妈妈不会怪你不会处事。”
“一定按照你说的办，妈妈。”钟嘉琪想，妈妈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如此警惕男人。
“对可能给你造成伤害的人，你说什么谎，怎么不讲礼貌，如何不尊重他都是对的。因为那些人，就是需要你的真话才能掌握你，然后利用你的礼貌和尊重达到他的目的。”
钟嘉琪保证将完全按照妈妈的教导做。
宁燕长舒了口气，说：“你知道吗，女儿，现在的你让我省心。我感觉你比以前懂事多了。跟你说话也不费力了。”
“妈妈，其实你可以再有一个家。我想，你的生活会更幸福。”听了庄小莺和夏江南的事情，钟嘉琪把心里埋藏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希望妈妈也能找个老伴共度晚年。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再找个人结婚。”
宁燕沉默了。然后，她一脸倔强地摇了摇头，结束了跟女儿的通话。
3、攀高枝
庄小莺把宁燕的发家之路摸清楚之后，也想像宁燕一样攀上一个大富翁，带自己投资做稳赚不赔的生意。可她受制于自身的圈层和经济实力，再加上逐渐走高的年纪，很难遇见合适的人选。即使偶尔远远望见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也很难跟人家搭上话；好不容易搭上话，也很难有进一步的交往；更别说深入交流感情，达到别人扶持她的地步。当前，她身边条件还过得去的同龄男人还是有的。有些也跟她相好，时常馈赠礼物给她。但她始终不满意。她跟宁燕认识多年，从来都是她压宁燕一头。谁知两人一别十多年后，如今的她已远不如人。
她心有不甘。
她也想像宁燕一样拥有巨量的财富，不管什么方法。为此，她暗中下了不少苦功夫。除了平时观察宁燕，学习宁燕，她还花费不菲远赴上海参加过一周全是女学员的训练营，系统性地学习如何最大化地开发利用一个女人的潜能。据训练营的导师透露，她们的训练营培养出了不少的成功女人，有一部分还经常以各种光鲜的身份出现在媒体和公众面前。
导师说：以前的时代，女人想征服男人，只要有想法，再耍一些小手腕就很容易成功。过去主要是以散兵游勇为主，很少专业化大规模化普及化，很多只懂一点皮毛的女人轻轻松松就能脱颖而出，取得显著的成效。但那些手段和技巧，已无法适应现代化的竞争。随着越来越多的女人醒悟和加入，跨区域作战，争抢优质男人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以前一个优质的上海男人，大概率是落入上海女人的囊中。如今，随着交通的发达，信息化的及时性，优质的上海男人成了全国，全世界的野心勃勃的女人们争抢的对象。这种情况下，仅靠单打独斗是很难成功的，靠自身去悟和试错也沦为了落后的生产力和方法。女人必须要背靠专业机构，得到专业的训练和长期的指点，才能在竞争中取得良好的成绩。
训练营里，庄小莺年纪是最大的。她跟着那些年轻姑娘一起学习时，成了大家励志的对象。姑娘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那个老女人都还雄心万丈，咱们可不能输给一个老女人。她们也更深刻感受到了导师之前所说的那句话的压力——你来，我们培养你；你不来，我们就培养你的竞争对手。庄小莺的上进心，让年轻女孩们多了一丝危机感。
上完训练营，庄小莺感叹，学无止境啊！感叹完她又惋惜，如果早三十年懂这些，宁燕的人生也无法跟自己相比。
如今，她仍然按照导师的嘱咐严格要求自己。比如：长期坚持练习形体，提升气质，让身体保持青春少女的柔韧，身材保持熟女的诱惑；不仅练习形体，还练习表情。她经常对着镜子不断调整笑容和眼神，让自己的一颦一笑能根据场合的需要，准确生动地演绎出各种风格，如冷艳高贵的气质女王、热情火辣的性感女神、含蓄委婉略带羞涩的良家妇女、欲迎还拒放浪风骚的半老徐娘等等；不仅练习表情，还练习呻吟。把“嗯”的轻声、一声、二声、三声、四声，“啊”的轻声、一声、二声、三声、四声练到勾魂摄魄的地步，达到让男人迷醉癫狂的境界。按照导师的说法，女人要像一台钢琴。男人在你身上摁一下，立马就要响。如果是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他再粗鲁蛮横，对弹钢琴一窍不通还不懂怜香惜玉都没关系。他在你身上乱摸一通，你也要发出一连串动听悦耳乃至销魂的声音，并根据男人的下一步行动适时调整音量和转换声调，引导男人渐入佳境。如果他是个穷光蛋失败者，哪怕他手指修长惯会弹琴，刚摁上你一下，响亮的耳刮子就要落在他脸上，绝不能把有限的时光浪费在无用之人身上；不仅练习呻吟，还要练习说漂亮话。对于有能量的男人来说，身下从不缺女人。仅仅靠身体，是无法彻底征服男人的。床上功夫再好，即使男人欲仙欲死，彻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也才搞定了男人的一半——下半身。要想搞定男人的上半身，只能靠心。心如何体现，行动和语言。行动就像一只默默付出的转着圈拉磨的骡子，语言却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绝大多数男人，都会选择姑娘而不是骡子。所以，对于女人来说，要想征服男人的心，不是傻乎乎地在情感和财力上付出，而是要充分运用好“嘴”这副工具。女人的嘴，必须要学会说漂亮话。女人嘴里有漂亮话，就像老鸨有一家丽春院，保准让男人舒舒服服，流连忘返。导师反复强调：你们要牢记，付出再多，做得再好，也不如好听的三言两语。一句实在、贴心、温暖的漂亮话，顶得上一个黄花大闺女。经常换着漂亮话在男人耳边讲，相当于经常往男人被窝里塞新鲜可爱的黄花大闺女。到时，没有男人会舍得离开你。
庄小莺自认为学到了家，掌握了精髓。但学完之后，却发现自己空有一身本事，无甚用武之地。身边好些老男人根本不用她使出媚惑手段，就已经觍着脸求爱了。可惜他们的身家不够她正眼瞧的。她瞧得上的，却并无机会靠近或搭上关系。自此，她又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想法，有手段，能豁得出去的女人很多，可最终傍上大款的，把自己卖出高价钱的女人还是极少。真正成为亿万富豪的女人，不说万里挑一，至少也算是千里挑一了。
就在她即将彻底死心，永远放弃跟宁燕暗暗较劲的时候，机缘巧合，她居然在宁燕的眼皮子底下跟夏江南搭上了线。搭上线的两人第二次见面时，关系的进展简直可以用“神速”、“一日千里”来形容。他们像两辆不要命的猛踩油门的汽车，面对面碰撞到了一起，退后，再往前，反复持续地碰撞，然后，终于撞散了架一般，瘫在了一起。
庄小莺这一生，跟不少男人接过吻。她特别反感跟口腔有异味的男人接吻。比如：抽烟后没刷牙的男人，亲吻时像是在舔烟灰缸；喝酒后的男人，亲吻时像是在啃酒瓶子；清洁卫生做得不到位，舌头上有一层厚腻发黄的舌苔，嘴巴臭哄哄的男人，亲吻时像是在打扫马桶。 记得有一次，一个男人的口臭熏得她实在受不了，她直接吐了一口痰到对方嘴里。对方乐滋滋地吞了，还夸她的口水是香甜的，前调是柠檬味，中调是茉莉味，尾调是玫瑰味。说完，还厚着脸皮求吻。尽管那男人低声下气，万般乞求，她还是没再继续舌吻，最大限度也只接受亲脸了。
跟夏江南接吻，对很多女人来说，也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不知道为何，夏江南嘴里始终有一股怪味。夏江南的老婆曾嫌弃地说，他的口水里有猪屎味。因此，跟夏江南接吻过的女人，都尝过那带着猪屎味的口水。但夏江南却又偏偏最喜欢跟女人接吻。他觉得女人的舌头柔软、滑嫩，还有着淡淡的香甜，让他身心特别愉悦。直到有一次，有一个女人被他吻完之后去洗手间呕吐，被他不经意发现。他回想各种细节之后才明白，那个女人不是第一次去吐，也不是第一个去吐的女人。从那以后，他的心里就有了阴影。他看过不少医生，始终没找到根源和解决办法。后来，他良心发现，不再勉强女人必须跟他舌吻。
但庄小莺让他欣喜。
庄小莺跟他接吻时，非常有激情，狠狠吸他的舌头和口水。她那么用力，差点儿把他种植的门牙嘬掉。整个接吻过程中，夏江南一直睁着眼睛在观察。他发现庄小莺脸上满是享受，身体也酥软得像一滩水。他试着问庄小莺，说自己嘴里有一丝怪味。庄小莺说没发现。他干脆说，自己嘴里有猪屎味，如果不愿意接吻就算了。庄小莺满脸笑意地回答，即使有猪屎味也不怕，她最喜欢吃猪大肠了。夏江南不信，再次亲吻时故意往她嘴里吐口水。庄小莺一脸娇羞妩媚，将他的口水咕咚咕咚都给咽肚子里了。咽完口水，庄小莺说，舌吻必须要有爱，否则就会嫌弃。没有爱，就是亲吻香水也会觉得臭不可闻。
两人就餐时，庄小莺还点了一份红烧肥肠，开心地吃给他看。
夏江南想起一句调侃：恋爱时候亲一口，浑身上下在颤抖；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他想，自己跟她，感觉好像是在恋爱了一样，不像是露水夫妻。
庄小莺还说，跟他接吻后，吃饭都要香好几天。因为爱！
夏江南没想到，自己的心理阴影被这个女人治好了。他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又爱上了接吻。
1、没亏吃的女人
庄小莺有空的时候，像蜜蜂围着花采蜜一样，经常围着宁燕转。
围着宁燕转的好处很多。她吃喝玩乐、美容美发等消费都是宁燕出钱，还能听闻一些生意场上的消息和故事，增长见识和阅历。起初，一般是宁燕公司放假的时候，庄小莺打电话问宁燕在哪里，要去陪她。后来，发展到宁燕上班的时候，庄小莺也经常去办公室找她。宁燕虽感到别扭不便，但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这天早晨，刚上班一会儿，庄小莺就到了宁燕公司。她轻车熟路径直走到了宁燕的办公室门前。她推门，没推开，门被反锁住了。她就把门敲得咚咚响。前台忙过来说，老板在跟人谈事情，让别打扰。
庄小莺等了好半天，宁燕才来开门。庄小莺一见宁燕的样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站在面前的宁燕，像刚熄火的高速运转过的发动机，默默向四周散发着热能。她的头发整理过了，但还有些风吹乱云的痕迹；她脸上的红晕还有部分未曾褪却，像没洗净的胭脂；她的嗓子有些干涩，仿佛刚唱完一首古老高亢的民歌；她起伏的胸脯如风暴肆虐过的海面，还没完全从汹涌澎湃回归至平常。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很精神，呼吸的频率有些异样，正试图把急促的粗气调整成绵长的深呼吸。
庄小莺想：这个老家伙真有兴致。大清早就在办公室玩穿职业装的女人，肯定是从后面扒的宁燕的裙子。好刺激！
宁燕让庄小莺坐，也没为他们作介绍。老男人是宁燕事业上的贵人，也是她的相好——夏江南。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夏江南该走了。夏江南像根深叶茂的老树被手电筒晃了一下，并未起身。他的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突然，他若有所思地说：“刚才你说你女儿在新西兰？那我这次旅游时也去看望看望他。”
“没必要！她跟她男朋友在一起，还不知一天怎么疯呢！”
“又有男朋友了？”夏江南说，“我都有好多年没见她了，平常咱们聚也没带上孩子。再看见恐怕都认不出来了。哈哈哈哈……”
听了一会儿，庄小莺明白了。这个夏总的老婆半个月前刚病逝，他打算约几个朋友做一次环球旅行，宁燕委婉拒绝了。两人说得差不多时，夏江南准备离开，起身时眼睛好似不经意地扫过庄小莺。
庄小莺瞅准时机，视线刚搭一起，脸上的笑容如怒放的牡丹顿时在夏江南的瞳孔里绽开。她说：“如果要到台湾旅游，我可以免费当导游喔！”一口嗲嗲的台湾普通话从那张红唇中吐出来，色情的画面立马在夏江南脑海中播放起来，他的全身流过一种别样的酥麻。
“哦？”夏江南有了兴趣。庄小莺刚进来时，他已经仔细打量过了。庄小莺体态丰满，脸却并不显胖，眉目妩媚，浅笑盈盈，自有一番风情。现在，夏江南装作才发现她的样子，大大方方地上下打量她。他心里嘀咕，这个女人的眼神有钩子。他就势坐下，跟她热烈地攀谈起来。
宁燕是多么有经验的人，知道夏江南动了采花的心思。
等夏江南走后，宁燕不无担心地说：“人老奸，马老滑。像他这种老江湖，装上尾巴就是一只老狐狸啊！”她的意思是说，你想从这个老头身上下手，企图得到多大好处，没什么希望的。
庄小莺说：“我又没什么亏好吃的。”
宁燕摇摇头说：“不要去做这种事了。”
庄小莺早打听清楚，宁燕是靠一个男人带入酒水行业才得以起家的。今天，她才知道就是这个老男人。她想，你的生意都是这样来的，现在却劝我放弃机会。你也没本事独占他，我凑一个又怎么了？
宁燕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孩子也大了，好好过日子，不要东想西想。”
庄小莺低眉顺眼地笑着，心里却打鼓：这算什么好姊妹，难道见不得我攀高枝？
回家之后，庄小莺拉着儿子谈话，语重心长。为了让儿子明白，她还变着嗓音举例说明。
庄小莺说：“妈妈，我创业开咖啡馆失败了，亏了50万。”
庄小莺说：“不要灰心，女儿，再拿50万去，一定要找到失败的原因。”
焦文彬笑了，眼前浮现出钟嘉琪那个又傻又好看的女子。
庄小莺说：“妈妈，我被男朋友骗了30万。”
庄小莺说：“不要难过，女儿，再拿30万去，这次就不要被一个男朋友骗光了，至少要两个。”
谈到给孩子钱花这个问题，庄小莺曾劝宁燕说：你不要一次性给她太多钱嘛。 宁燕说：她得学会花钱。在有钱的时候学会控制，该花则花，花在刀刃上。在她学会花钱的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教很多学费。如果不让她学会花钱，万一哪天我的钱全部落到她手上，被她三下五除二稀里糊涂花得精光，损失就更大了。
庄小莺说：“你可长点心，我没有那么多钱供你糟蹋。也不要去找那些穷女孩子谈恋爱，多动动脑子。”儿子跟摄影工作室里的化妆师滚到了一张床上，庄小莺表示坚决反对。
焦文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想，自己为什么不是宁燕的儿子。
庄小莺疑惑地问：“你在认真听吗？”
焦文彬嬉皮笑脸地回答：“我在动脑子。”
儿子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一本正经传授经验智慧的庄小莺有些生气，但她又舍不得对着宝贝儿子说半句重话，便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庄小莺梳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我很欣赏你宁姨。她的成功全靠男人，但也跟她自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你仔细观察过她吗？”
“她眼角有一颗痣。”
“她看有钱人有权人的眼神，像饿狼一样，一直在分析计算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好处；她看见穷人时，脸色比看见粪便都难受。她这一辈子，活得非常清醒和通透。头脑睿智，目标清晰，思维活泛，有格局，有气度，做事冷静果断。相比她来说，我以前还是太自由散漫，随心所欲了点。”
“听说眼角有痣的女人风流爱出轨，喜欢挑逗和诱惑男人。”焦文彬的关注点让庄小莺对着他的脸扬了扬巴掌。
焦文彬笑了一下，收敛了些，庄小莺才继续说：“我们都要模仿和学习她。你要明白，作为一个男人，身上的担子很重的。社会对你的要求更高，压力更大。你一定要充分利用好每一个对你有好感的女人，但是又不能爱其中任何一个。你所遇到的女人都只能是你的跳板，你走向成功的垫脚石而已。你必须抛弃掉小情小爱。你得明白，对她们的无情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有情。你只是一个家庭条件很普通的男人，需要有这种清醒。不能因为她爱你，缠着你，就不忍心抛弃她。你做事的目的性必须要更强一点，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和眼光，活出自我，活出精彩。”
焦文彬点点头。
理了理思绪，庄小莺又说：“跟你宁姨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经过我对她长期仔细地观察研究，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不光挑男人厉害，做生意也厉害。其实就一句话：要想跟人迅速拉近距离，真正走进别人心里，被别人引为千金难买的知己，必须要做到发自内心地赞同他的一切看法和行为。吹捧不能表现得过于夸张，要像合身的衣服一样妥帖，凡事顺着。如果他是个王八蛋，看在利益的份上，你也要做出一副誓死捍卫王八蛋的样子；如果他是个神经病，你就做出一副神经病比他还要严重的样子。一起被别人嘲笑，也一起嘲笑别人。针对一个人的脾气、性格、爱好，定制一套服装那样专门为他定制一个圈套。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皇帝都能被拿下，更何况有钱人。”
焦文彬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古时候那么多皇帝被太监和奸臣糊弄，应该就是这一招。”
庄小莺很开心儿子明白了这个道理。为了再听到一次肯定的回答，她又问了一次：“明白了吧？”
焦文彬试着去想一个比神经病还要严重的神经病是什么样子，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一丝不挂的化妆师在镜头前扮鬼脸，除此之外脑子里空空如也。他有些沮丧地摇摇头，说：“看来没有一分钱是容易挣的。”
2、咫尺天涯
钟嘉琪去新西兰之后，宁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女儿视频聊天讲讲发生在身边的事。
宁燕已经收回那间租给情感培训公司的办公室。有传闻说，那家公司之前就在跟学员闹纠纷，遭举报后，相关部门判定它的培训内容违反社会公德和善良风俗，已被关闭。
宁燕叮嘱道：“虽然公司关了，但是那些人还散落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你得多加小心。”
宁燕又说起女儿的外公突发心脏病过世了。她说：“你不用急着回来，我已经回去把丧事办完了。”她知道，女儿跟外公外婆一点儿也不亲，没多少感情。外公外婆重男轻女。钟嘉琪被爸爸送到外婆家那几年，不曾被善待过。被蜜蜂蛰了，外公根本不会管她，只会站在旁边骂“你怎么搞的，不知道躲吗？眼睛瞎呀？”妈妈给她寄回的新衣服，穿第一天就摔到泥坑里，脏得不成样子，她难过得直流眼泪。外婆却骂：哭哭哭，还好意思哭！你自己要摔进泥坑，还要我来洗，你是不是想累死我？然后啪啪啪几巴掌打在她屁股上……诸如此类的事情，钟嘉琪经历过不少。这也是钟嘉琪长大以后，跟外公外婆不亲近的原因。她顶多逢年过节时问候一声，几年不见，也不会想念。
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离世了，即使那是一个不曾让自己感受到多少亲情的老人，钟嘉琪心头还是涌上一股悲伤。悲伤胀满胸口，让她喘气都变得有些吃力。生老病死，人生无常，让活人们的斤斤计较显得苍白可笑。钟嘉琪想回去看看外婆了。她问：“你接外婆到成都了吗？”
宁燕说：“她情愿跟她的侄子侄孙们住在一起。他们伺候她比我伺候得好。”
钟嘉琪说：“表叔家还算是尽心尽力。”
宁燕脸上露出了含义丰富的笑容，说：“你表叔的二儿子，对他爸妈说话都是用吼的，有时候急了还要动拳脚。我每次回去，对我都特别热情。你知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在外面赚到了钱，想从我们这里多捞点好处。你这辈子能学到他一半的心机，我对你就很放心。”
钟嘉琪说：“我总是让你失望。对不起，妈妈。”
宁燕说：“你外婆叫我借一百万给你表叔的儿子们做生意。我没借，你外婆追着我骂。你要知道，女儿，以后千万不能对他们心软，不要对他们好，不要给钱，也别借钱给他们。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你就当不认识了。”
钟嘉琪答应一定按照妈妈的吩咐做。
宁燕问：“有的亲戚隔三差五就带着一些小礼物去看你外婆。你知道那些亲戚为什么会对你外婆好吗？”
如果这是母亲对钟嘉琪的考试，对于长期被母亲熏陶的钟嘉琪来说，那这就是一道送分题。钟嘉琪说：“我以前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人。看谁都是好的。现在我知道了，妈妈。他们是看在外婆手里有钱的份上。如果外婆没钱，他们大概率是不闻不问的。而外婆的钱，也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外公外婆不可能过得那么舒坦。我的生活也是，可以在不开心的时候四处走走。迄今为止，我还平平安安地活得好好的，都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妈妈。是你的庇护，我才可以过这样的日子。谢谢你，妈妈。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听到女儿发自肺腑的感谢，宁燕哽咽了。她像是饥肠辘辘多年的农民，等待和付出了很多个春秋，终于盼来了一个丰收的年头。她激动的泪水好似不断冲击堤岸的江潮，哗啦啦冲出了眼眶。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这么多年，她一直无私地为家人付出，但从来落不下几句好话。父母只是把她当做一个炫耀的工具。女儿一直也不怎么理解她。现在，女儿总算明白妈妈的苦楚和付出了，宁燕倍感欣慰。
过了一段时间，宁燕给女儿提起了马基被抓的事情。据说马基是因为涉嫌操纵证券市场、内幕交易犯罪被逮捕。钟嘉琪一直很反感马基这个人，对这个话题不关心也不感兴趣。于是，宁燕将马基的话题放置一边，又谈起了庄小莺和夏江南交往的事情。
钟嘉琪说：“如果庄姨能够再成家，也是一件好事。”
宁燕心下冷笑，怎么可能，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跟女儿争一个输赢。她说：“如果他们真到新西兰来，你最多在公共场合请他们吃一顿饭。千万不要单独跟他们去哪里。”
钟嘉琪说好的。
“你不问问原因？”
“那是为什么呢？”
“只要是男人接近你，你就一定要保持警惕。他虽然是长辈，但毕竟是男人，而且是一个好色如命的男人。如果他说，请你帮忙把东西送到他的房间，你就多找几个朋友一起去，或者直接让其他人拿给他，千万不要单独一个人去。如果他叫你去他房间谈事情，你就撒谎身体不舒服或者直接拒绝，都可以的。妈妈不会怪你不会处事。”
“一定按照你说的办，妈妈。”钟嘉琪想，妈妈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如此警惕男人。
“对可能给你造成伤害的人，你说什么谎，怎么不讲礼貌，如何不尊重他都是对的。因为那些人，就是需要你的真话才能掌握你，然后利用你的礼貌和尊重达到他的目的。”
钟嘉琪保证将完全按照妈妈的教导做。
宁燕长舒了口气，说：“你知道吗，女儿，现在的你让我省心。我感觉你比以前懂事多了。跟你说话也不费力了。”
“妈妈，其实你可以再有一个家。我想，你的生活会更幸福。”听了庄小莺和夏江南的事情，钟嘉琪把心里埋藏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希望妈妈也能找个老伴共度晚年。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再找个人结婚。”
宁燕沉默了。然后，她一脸倔强地摇了摇头，结束了跟女儿的通话。
3、攀高枝
庄小莺把宁燕的发家之路摸清楚之后，也想像宁燕一样攀上一个大富翁，带自己投资做稳赚不赔的生意。可她受制于自身的圈层和经济实力，再加上逐渐走高的年纪，很难遇见合适的人选。即使偶尔远远望见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也很难跟人家搭上话；好不容易搭上话，也很难有进一步的交往；更别说深入交流感情，达到别人扶持她的地步。当前，她身边条件还过得去的同龄男人还是有的。有些也跟她相好，时常馈赠礼物给她。但她始终不满意。她跟宁燕认识多年，从来都是她压宁燕一头。谁知两人一别十多年后，如今的她已远不如人。
她心有不甘。
她也想像宁燕一样拥有巨量的财富，不管什么方法。为此，她暗中下了不少苦功夫。除了平时观察宁燕，学习宁燕，她还花费不菲远赴上海参加过一周全是女学员的训练营，系统性地学习如何最大化地开发利用一个女人的潜能。据训练营的导师透露，她们的训练营培养出了不少的成功女人，有一部分还经常以各种光鲜的身份出现在媒体和公众面前。
导师说：以前的时代，女人想征服男人，只要有想法，再耍一些小手腕就很容易成功。过去主要是以散兵游勇为主，很少专业化大规模化普及化，很多只懂一点皮毛的女人轻轻松松就能脱颖而出，取得显著的成效。但那些手段和技巧，已无法适应现代化的竞争。随着越来越多的女人醒悟和加入，跨区域作战，争抢优质男人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以前一个优质的上海男人，大概率是落入上海女人的囊中。如今，随着交通的发达，信息化的及时性，优质的上海男人成了全国，全世界的野心勃勃的女人们争抢的对象。这种情况下，仅靠单打独斗是很难成功的，靠自身去悟和试错也沦为了落后的生产力和方法。女人必须要背靠专业机构，得到专业的训练和长期的指点，才能在竞争中取得良好的成绩。
训练营里，庄小莺年纪是最大的。她跟着那些年轻姑娘一起学习时，成了大家励志的对象。姑娘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那个老女人都还雄心万丈，咱们可不能输给一个老女人。她们也更深刻感受到了导师之前所说的那句话的压力——你来，我们培养你；你不来，我们就培养你的竞争对手。庄小莺的上进心，让年轻女孩们多了一丝危机感。
上完训练营，庄小莺感叹，学无止境啊！感叹完她又惋惜，如果早三十年懂这些，宁燕的人生也无法跟自己相比。
如今，她仍然按照导师的嘱咐严格要求自己。比如：长期坚持练习形体，提升气质，让身体保持青春少女的柔韧，身材保持熟女的诱惑；不仅练习形体，还练习表情。她经常对着镜子不断调整笑容和眼神，让自己的一颦一笑能根据场合的需要，准确生动地演绎出各种风格，如冷艳高贵的气质女王、热情火辣的性感女神、含蓄委婉略带羞涩的良家妇女、欲迎还拒放浪风骚的半老徐娘等等；不仅练习表情，还练习呻吟。把“嗯”的轻声、一声、二声、三声、四声，“啊”的轻声、一声、二声、三声、四声练到勾魂摄魄的地步，达到让男人迷醉癫狂的境界。按照导师的说法，女人要像一台钢琴。男人在你身上摁一下，立马就要响。如果是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他再粗鲁蛮横，对弹钢琴一窍不通还不懂怜香惜玉都没关系。他在你身上乱摸一通，你也要发出一连串动听悦耳乃至销魂的声音，并根据男人的下一步行动适时调整音量和转换声调，引导男人渐入佳境。如果他是个穷光蛋失败者，哪怕他手指修长惯会弹琴，刚摁上你一下，响亮的耳刮子就要落在他脸上，绝不能把有限的时光浪费在无用之人身上；不仅练习呻吟，还要练习说漂亮话。对于有能量的男人来说，身下从不缺女人。仅仅靠身体，是无法彻底征服男人的。床上功夫再好，即使男人欲仙欲死，彻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也才搞定了男人的一半——下半身。要想搞定男人的上半身，只能靠心。心如何体现，行动和语言。行动就像一只默默付出的转着圈拉磨的骡子，语言却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绝大多数男人，都会选择姑娘而不是骡子。所以，对于女人来说，要想征服男人的心，不是傻乎乎地在情感和财力上付出，而是要充分运用好“嘴”这副工具。女人的嘴，必须要学会说漂亮话。女人嘴里有漂亮话，就像老鸨有一家丽春院，保准让男人舒舒服服，流连忘返。导师反复强调：你们要牢记，付出再多，做得再好，也不如好听的三言两语。一句实在、贴心、温暖的漂亮话，顶得上一个黄花大闺女。经常换着漂亮话在男人耳边讲，相当于经常往男人被窝里塞新鲜可爱的黄花大闺女。到时，没有男人会舍得离开你。
庄小莺自认为学到了家，掌握了精髓。但学完之后，却发现自己空有一身本事，无甚用武之地。身边好些老男人根本不用她使出媚惑手段，就已经觍着脸求爱了。可惜他们的身家不够她正眼瞧的。她瞧得上的，却并无机会靠近或搭上关系。自此，她又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想法，有手段，能豁得出去的女人很多，可最终傍上大款的，把自己卖出高价钱的女人还是极少。真正成为亿万富豪的女人，不说万里挑一，至少也算是千里挑一了。
就在她即将彻底死心，永远放弃跟宁燕暗暗较劲的时候，机缘巧合，她居然在宁燕的眼皮子底下跟夏江南搭上了线。搭上线的两人第二次见面时，关系的进展简直可以用“神速”、“一日千里”来形容。他们像两辆不要命的猛踩油门的汽车，面对面碰撞到了一起，退后，再往前，反复持续地碰撞，然后，终于撞散了架一般，瘫在了一起。
庄小莺这一生，跟不少男人接过吻。她特别反感跟口腔有异味的男人接吻。比如：抽烟后没刷牙的男人，亲吻时像是在舔烟灰缸；喝酒后的男人，亲吻时像是在啃酒瓶子；清洁卫生做得不到位，舌头上有一层厚腻发黄的舌苔，嘴巴臭哄哄的男人，亲吻时像是在打扫马桶。 记得有一次，一个男人的口臭熏得她实在受不了，她直接吐了一口痰到对方嘴里。对方乐滋滋地吞了，还夸她的口水是香甜的，前调是柠檬味，中调是茉莉味，尾调是玫瑰味。说完，还厚着脸皮求吻。尽管那男人低声下气，万般乞求，她还是没再继续舌吻，最大限度也只接受亲脸了。
跟夏江南接吻，对很多女人来说，也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不知道为何，夏江南嘴里始终有一股怪味。夏江南的老婆曾嫌弃地说，他的口水里有猪屎味。因此，跟夏江南接吻过的女人，都尝过那带着猪屎味的口水。但夏江南却又偏偏最喜欢跟女人接吻。他觉得女人的舌头柔软、滑嫩，还有着淡淡的香甜，让他身心特别愉悦。直到有一次，有一个女人被他吻完之后去洗手间呕吐，被他不经意发现。他回想各种细节之后才明白，那个女人不是第一次去吐，也不是第一个去吐的女人。从那以后，他的心里就有了阴影。他看过不少医生，始终没找到根源和解决办法。后来，他良心发现，不再勉强女人必须跟他舌吻。
但庄小莺让他欣喜。
庄小莺跟他接吻时，非常有激情，狠狠吸他的舌头和口水。她那么用力，差点儿把他种植的门牙嘬掉。整个接吻过程中，夏江南一直睁着眼睛在观察。他发现庄小莺脸上满是享受，身体也酥软得像一滩水。他试着问庄小莺，说自己嘴里有一丝怪味。庄小莺说没发现。他干脆说，自己嘴里有猪屎味，如果不愿意接吻就算了。庄小莺满脸笑意地回答，即使有猪屎味也不怕，她最喜欢吃猪大肠了。夏江南不信，再次亲吻时故意往她嘴里吐口水。庄小莺一脸娇羞妩媚，将他的口水咕咚咕咚都给咽肚子里了。咽完口水，庄小莺说，舌吻必须要有爱，否则就会嫌弃。没有爱，就是亲吻香水也会觉得臭不可闻。
两人就餐时，庄小莺还点了一份红烧肥肠，开心地吃给他看。
夏江南想起一句调侃：恋爱时候亲一口，浑身上下在颤抖；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他想，自己跟她，感觉好像是在恋爱了一样，不像是露水夫妻。
庄小莺还说，跟他接吻后，吃饭都要香好几天。因为爱！
夏江南没想到，自己的心理阴影被这个女人治好了。他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又爱上了接吻。
#36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八章
1、焕发青春
夏江南的环球旅行未能成行。
他突然生病了。起初，脚踝有点痛，他以为是扭伤了脚，就热敷了一下，喷洒上了云南白药气雾剂。结果，半夜的时候，脚钻心地痛。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脚踝脚背又红又肿，无法下地，穿袜子都成为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任何东西触碰到脚的皮肤，哪怕是最轻柔的棉花，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下来，痛得他哭爹喊娘。夏江南从来没那么痛过，脚一点儿都不敢动，试着调换一下睡姿，轻微地慢慢转动一下脚的方向，就哎哟哎哟地惨叫。上厕所大小便更是变成了一件恐怖的酷刑，每次都会痛得他面目狰狞，生无可恋。
两个儿子听说父亲病了，赶过来探望，听医生说是痛风，都放松下来，笑着说，小毛病而已，吃药就没事了，然后安慰几句就找理由跑了。夏江南遵医嘱吃过药之后，痛感有所减轻。庄小莺知道了夏江南的病情，也去探望。病痛折磨中的人特别脆弱，心变得像低温状态下的钢铁，易折易碎，急需他人的温暖关怀。庄小莺细致、周到，把夏江南服侍得妥妥帖帖，比保姆强了不知多少倍。闲暇时候，庄小莺就陪着他聊天。聊着聊着，夏江南就说起了心里话。
“两个儿子来看我，都是在走过场。”
儿子们在痛得龇牙咧嘴的夏江南面前嘻哈大笑，没有共情的样子，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再瞧瞧庄小莺，多好，看见他生病了，满面愁容，讲笑话给她听都不笑，全身心都扑在他身上，话语中行动中点点滴滴全是关切。
“儿子都差不多。我那儿子也一样。女儿的话会暖心很多。女儿更体贴人。”
“可惜，早知道就生两个女儿。”
“你现在也来得及啊，想女儿可以再生。”
这个想法很有趣。夏江南开玩笑说：“咱们生一个？”
庄小莺却拒绝了，说：“不是我不领情。我年龄大了，不合适。如果你要生，我建议你找18岁到22岁之间的健康漂亮的女孩子，她们的身体处于最佳状态。你要找，就找她们给你生两个乖巧体贴的女儿。”
“你说笑吧。这怎么行？”按照夏江南的思维习惯，这个建议不应该从他的相好口中说出来。庄小莺说得如此自然而诚恳，顿时让他刮目相看。
“有什么不行？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多几个漂亮女人照顾你很正常的。让她们多生几个女儿，你的老年生活会更幸福。”
“你真这么想？”夏江南想起了那故去的老婆，她怎么就没有庄小莺这么懂事？他老婆在世时，时刻都防着他在外面养女人，每次听说他在外面跟其他女人有瓜葛，都会像发狂的狮子一般，对着他咆哮撒泼，还抓破过几回他的脸。要不是生意上仰仗过她娘家，他根本不可能隐忍多年。
“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去帮你挑选物色，一定要挑那种人品好，身体素质好，温柔体贴的女孩，我来给你把关。这种年轻女孩生的孩子以后会心疼人，体贴人。我再心疼你，也不如几个人一起心疼你。我看见你的老年生活幸福，就很开心了。将来你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至于老了没人体贴你照顾你。虽然保姆也可以照顾你，但是，肯定远不如亲身女儿贴心啊！”从来没有人像庄小莺一样，站在夏江南的角度上如此为他着想过。
夏江南差点儿就心动了。他说：“我现在五十多了。等女儿长大，我都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年？”
“依我看，你的身体素质很不错。我亲身体验过，有发言权。”说到这里，庄小莺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抿嘴一笑，“你至少可以活到99岁。”
夏江南回想起跟庄小莺交往的过程。从最初的试探、挑逗，到水到渠成，庄小莺给了他之前人生未曾有过的独特体验。他整个人有一种青春回来的容光焕发。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让他雄风大振，欲罢不能。十多年没见的老部下见了都夸：夏总，你变得比那时候都年轻了。后来，得知夏江南刚死老婆不久就跟新女人打得热火朝天，那人又不无嫉妒地对其他人说：那个狗日的老杂毛应该是得了绝症，回光返照。
四十多岁的庄小莺，在五十多岁的夏江南面前，时而展现出成熟女性的热辣奔放，时而又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古灵精怪。在酒店餐厅，她会凑上去舔掉夏江南嘴角的水果残汁；在咖啡馆，她要夏江南喝一口奶茶再嘴对着嘴喂给她；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撒娇非要跟夏江南长久地热吻；在激情过后的床上，她会一边洒着眼泪一边轻轻捶打夏江南的胸口，说舍不得他……这让在保守年代度过青春期的夏江南恍惚回到了十六岁的花季，十七岁的雨季，十八岁的梦幻年华。
跟庄小莺在一起，夏江南有一种进入了青春偶像剧里当男主角的奇妙感觉。
2、老年爱情
以往的岁月里，夏江南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女人。
他完全记不得与自己有过关系的女人的数目，只知道她们桃红柳绿，千娇百媚，像风吹送来的妖娆云朵。一番云雨之后，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就永远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彩虹一样短暂又美丽。只有极少数的女人，还会偶尔与他重温旧梦。
像他以前花钱买来的欢愉。那些女人即使在床上很敬业，也很让他满足，但是现在回头一对比，发现那些女人还是像为了薪水在应付工作，总还是少了点什么，美中不足。还有的女人因为利益巴结他，虽然热情，但那种假装出来的热情长久下来也把人搞得疲惫生厌。她们从他床上下去，其他有权力有财富的男人一招手，她们就又会爬到那些男人身上主动卖力地谄媚。
庄小莺不一样。她把其他男人贬损得一无是处，不管多帅多有钱，不管是明星还是大富翁，谈起的时候都嗤之以鼻，独独对他夏江南满是溢美之词。夸他的智慧，夸他的阅历，夸他的笑容，夸他的眼神……总之，在庄小莺口中，世间最美好的，都应以夏江南为标准。这些话在旁人听来并不真实，但当两个人的下身紧密严实地结合在一起时，庄小莺性感的嘴唇在夏江南的耳边娇喘着呢喃私语，夏江南一点儿都没觉得假，反而激发出他更多的雄性力量和霸气。夏江南感受到一种从没领略过的激情将自己紧紧包裹。他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展现出对他的爱。她满眼都是他，疯狂地爱他的一切，爱他这个人本身。即使他见多识广，阅女无数，也未曾有过如此销魂的体验。这种体验的难得之处在于，不管你拥有多少权力和财富，一生中都不一定能得到一个漂亮的异性疯狂地爱恋和追求。那是一种燃烧自己，愉悦对方，充满牺牲精神的激情。她发自内心地赞扬你被他人忽略的特点。她虔诚地匍匐在你面前，亲吻你老而松弛的皮肤，轻抚你白色的体毛，连你身上的樱桃状血管瘤都是万分呵护。不管你提出多么古怪离奇的要求，她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为你效劳，直到你心满意足。她还说谢谢，谢谢你接受她的爱。她诚挚地感恩命运有幸遇见你。她脸上挂满的泪珠都会说话，说她有多么舍不得你，说她只要为你活过一天，就像飞蛾扑火一样，让她死她都心甘情愿。
当然，于情于理，夏江南都舍不得让她去死。
庄小莺说：“我知道别人会说我爱你的钱。我向老天爷发誓，我就是爱你这个人。我从不指望你给我什么。实际上，我也不要你给我任何承诺，也不想要你的任何礼物和钱财。其实，我倒希望你可以把所有的钱财都分给你的两个儿子，然后你身无分文。那样的话，你没钱了，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养你了。我会感觉自己还能配得上你。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始终觉得自己是在高攀。”
虽然用不着谁养，但是听见有女人说愿意养自己，夏江南心里还是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听见有女人说想要养他。这让他浮想联翩，想象出可能存在的另一种生活：一个漂亮女人疯狂地爱他的一切优点和缺点，并用黄金建造的房子包养了他。想到这里，他喜不自胜，仿佛活在了女儿国，被女王陛下强留为夫。女王将江山拱手于他，尊他为王，然后匍匐在他脚下，自甘为奴。那美妙动听的歌词在他的耳边响起，字字句句都仿佛为他而写：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 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
夏江南的想象力被庄小莺的话激活了。他的脑袋里从来没有冒出过如此不着边际的想法，甚至想象不是一个女人包养他，而是三千个美女集体包养了他，三千宠爱在一身。而她们包养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权力，有金钱，就仅仅是因为他是他——一个口水有猪屎味的老男人。
夏江南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会做如此荒唐的白日梦。
庄小莺感觉到夏江南把自己抱得更紧了。她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切，像是做过几辈子的夫妻一样。我知道你很累。你这一辈子，为了事业而活，为了家庭而活。但是，没人体谅你的辛苦。”
庄小莺后面的那句话像箭射中靶心一样，不偏不倚，不差分毫，无比精准地说到了夏江南的心坎上。夏江南确实觉得家人一点儿也不体谅他。尤其是他老婆，活着的时候简直是个醋坛子。家里请保姆的时候，那些胸脯大了点的，长得周正点的，他老婆一概不要。年轻保姆不过是穿的裙子短了些，露了点屁股出来，就被他老婆辞退了。后来家里找的保姆，全是脸上布满老树皮一样的沟壑纵横的皱纹，长脚蚊一旦停在上面，腿都能被夹断的那种。他回家的时候，看着那一张张老脸，感觉是在考察养老院。
庄小莺一脸妩媚，跟全世界赌气似地说：“我就是要疯狂地爱你，狠狠地爱你爱个够，爱一天算一天。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要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一个漂亮女人被你征服之后，光着身子躺在你身边，满心欢喜地看着你，跟你死皮赖脸地说着天荒地老的情话，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生体验。夏江南心想：以前的那些女人怎么没一个这么乖，这么有风情？
庄小莺眼神勾魂，娇声说：“人都是要死的。再不疯狂我们都要死了。”
夏江南心有戚戚。赚这么多钱，还是要死。为什么不疯狂疯狂呢？更何况，疯狂一把又不会有什么损失，相反，生命的过程却更加丰富了。庄小莺轻柔抚摸着他身体的私密部位，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夏江南的体内燃起了一场又一场熊熊大火。
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像鬼一样，他夏江南以前只是听说过，没信过，更没亲身体验过。当年结婚，不过是男大当婚。想不到的是，黄土都埋到胸口的人了，居然被丘比特射了一箭。这一箭，射得他浑身颤栗，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极大满足。夏江南在床上的表现更是出乎自己意料，居然胜过年轻时新婚。这是一种再多钱也买不到的巅峰享受。他这一辈子，坐拥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财富，拥有过的快乐数不胜数，但是跟这种极致的身心愉悦比起来，其他的快乐就像是成年人玩小孩子的尿泥一样乏味。以前，他以为世间的女人都是那么回事。他之所以想跟女人们上床，是因为性欲、征服欲、占有欲。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世间还有这一种能把人的全部身心撩拨得欲罢不能，飘飘欲仙的极美滋味。
曾经有一位朋友在他面前炫耀包养了一位小明星。当时夏江南回的是：只要舍得花钱，什么样的美女都可以玩！现在，偶尔有朋友蹦出一句差不多意思的话时，夏江南会缓慢摇头，做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说：你那是一种嫖客心态，要不得！你找的都是见钱眼开的捞女、妓女。钱买不来女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喜欢。想得到漂亮女人的真爱，还得靠自身魅力！
夏江南和庄小莺的交往超出了宁燕的估计。起初，宁燕觉得夏江南不过是新鲜，跟庄小莺玩一玩。结果，过了一段时间，两人出现在别人面前时，居然像一对老夫妻一样恩爱。
庄小莺耗尽心思的情场之路首战告捷之后，便有了几分得意，谈吐和举手投足都好像加了糖，减了龄，有些甜，有些少女的欢快。
焦文彬问：“他那么有钱，什么时候送你一套别墅？”
庄小莺说：“别急！我寻思自己比你的宁姨还差得有点远。对有钱人要先讲感情，一上来就谈钱太俗气了，容易让别人警惕和提防。”
焦文彬摇摇头，撇撇嘴。
庄小莺说：“那些漂亮的穷女人，不要去招惹。多花心思在富家女身上。”
焦文彬说：“别那样看着我。我在跟她分手，但不是一下子就能分掉的，给我点时间吧！”
为了鼓励儿子对追求钟嘉琪充满信心，庄小莺传授经验说：“两个人原本没有矛盾，只要中间有人善于挑拨，就一定能让他们产生矛盾。如果还是没矛盾，那一定是挑拨得还不够；两个人原本没有感情，只要其中有人善于撩拨，就一定能让对方产生感情。如果还是没感情，那一定是撩拨还没到位。你永远不能放弃！”
3、家产之忧
夏江南心血来潮，突然决定让两个儿子来跟庄小莺见一面。
庄小莺毫无心理准备，担心夏江南的儿子们会让她难堪。夏江南明白了她的顾虑后说：“别怕，我会像保护我的雀雀一样保护你。”说完，爽朗的笑声响彻在宽大的路虎车中。
庄小莺不知道这次见面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在忐忑不安中见到了夏江南的两个儿子，夏无忧和夏无虑。夏江南向两个儿子介绍了庄小莺，然后说自己打算跟她结婚。他说得轻松自然，仿佛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并不用过分强调。但在其他人听来，这话却似平地惊雷。庄小莺又惊又喜，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强推到舞台中央，然后宣布她中了大奖一样。之前，夏江南从没向她透露过结婚的意思。她也没敢奢望能转正，虽然心中万分渴望。为了避免失败后心理落差太大，她之前定的目标并不高。她只希望夏江南能舍得多拿些钱给她花，多送她一些贵重的礼物，能带她投资做点稳赚不赔的生意。现在，突然的，夏江南就对两个儿子宣布了一个如此重大的消息。她的心情异常激动，以致于假装端杯子喝水的手，好似飒飒秋风中的枯叶一般，控制不住地颤抖。
两个儿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的妈妈过世才没多久，爸爸就要再婚，而且是跟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老女人。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头微微往下一沉，不打算给爸爸身边的女人留什么颜面。
夏无忧说：“爸，你这个决定，弟弟肯定不会同意的。”说完，夏无忧又转脸看了下弟弟。在父亲面前他不敢使眼色，但那看一眼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老弟，赶紧说出几个不同意的理由。夏无忧非常希望此刻弟弟能和他心意相通。
夏无虑眨巴眨巴眼，说：“爸，哥哥也肯定不会同意你的。”
夏江南说：“我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我只是通知你们。”
夏无忧说：“爸，弟弟的意思是说——你找个伴可以，不过没必要非得结婚。”说完，夏无忧又转脸看了眼弟弟，希望弟弟能勇敢地站出来反对。最好能激烈点，拿出类似断绝父子关系这种杀手锏来反对。毕竟，家产几个亿。如果爸爸再婚，兄弟俩今后能够分享的财产肯定会变少。最大的风险是，不知道会变得多么少。要不是老爸有本事有机遇，这万贯家财，兄弟俩挣十辈子也挣不到啊！
夏无虑对哥哥的把戏心知肚明，说：“爸，哥哥之前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只能叫一个女人妈妈，其他人谁都别想再做我们妈妈。”
夏江南说：“你们永远都只有一个妈，但是我可以有两个老婆。”
夏无忧和夏无虑还要说，被夏江南打断了，“说这么多，是怕我的财产你们以后会少分点吧？”
夏无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无虑赶紧跟上，说：“我也不是。”
夏江南说：“那就好。反正谁反对我，以后财产就少分；谁赞成我，以后财产就多分；都反对，老子一分都不给。”
夏无忧懵了，心想，老弟，你得站出来打头阵啊！
夏无虑也懵了，心想，你这个老头今天看来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但是你这样说也不符合法律，妈妈的那一份我们至少还可以分。
庄小莺见场面难看，连忙打圆场说：“不要逼孩子。其实我们结不结婚都不要紧。有你这份心我就知足了。”
夏江南面有愠色，盯着两个呆呆的儿子，斩钉截铁地说：“那不成！”
接下来，四个人的就餐气氛显得诡异又沉闷。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两个儿子早早就找理由离开了。夏江南倒一点儿不在意，胃口丝毫没受影响。他悄悄地养精蓄锐着。他知道，他将收获更猛烈更销魂的人生体验。
果然，那天晚上的庄小莺，又哭又笑，像酒醉后的嫦娥偷偷下凡来到人间，诱惑他，痴迷他，服侍他。她准备了多套风格的情趣内衣和制服，以及更多的娇声软语和比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还要漂亮的漂亮话，跟他一起化作了癫狂舞蹈的火焰。她或衣衫不整地领着他在天空中逍遥遨游，或一丝不挂地任他在云端策马奔腾，或性感、或娇羞、或风骚、或冷艳……在无比灿烂的火海中，太阳撞碎了月亮。之后，火渐渐熄灭，太阳不见了，月亮不见了。意识燃成了灰烬，万物归于了虚无。
夏江南感觉自己的身心获得了极致的大圆满，大和谐。睡梦中，他变成了一阵风，随意穿梭在明月清辉下的天地之间，无比地畅快和自由。
夏无忧和夏无虑却像吃了黄连，一连多日苦着脸，闷闷不乐。自从父亲告知他们想结婚之后，两个儿子经常凑在一起唉声叹气，商量对策。
夏无忧说：“咱们要做好有后妈的心理准备了。”
夏无虑说：“老头这么一个朝三暮四的人，居然铁了心要跟一个老女人结婚？”
夏无忧说：“从我记事起，观察他这么多年，他色眯眯的习惯就变过。”
夏无虑说：“究竟是老头被下了迷魂药还是那个老女人够骚？我他妈的有的是钱，天天换年轻貌美的不香吗？干嘛还要在死之前找个老女人来管自己？这里面有古怪！”
夏无忧说：“对于一个色鬼来说，再骚的女人也只能留住他的身子。我看这次，老头的心都被吃死了。”
夏无虑说：“我跑车俱乐部里面的一个兄弟的爷爷，是一个国企离休干部，七十多岁了。前段时间，家人给老头换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保姆。自从保姆照顾老头以后，变着花样哄老头开心。老头的存折都交给保姆管，三个月就结婚了。”
夏无忧说：“现在这个社会，老房子着火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咱家老头看来也是要走上刘叔的老路，再焕发第二春。”
夏无虑说：“你听说没有？刘叔的二老婆之前勾搭过一家开珠宝店的老板。老板的女儿跑去找到那个女人，上去就直接掐住她脖子告诉她，当小三可以，如果想上位，就是坐牢也要削掉她的鼻子，戳瞎她的眼睛。大不了养她一辈子，给她送终。那贱货也怕狠人，不得不换了勾搭对象。刘叔的儿子还是太软弱了点。否则，那女人也不至于得意洋洋地四处宣扬他们纯洁的爱情。”
夏无忧说：“哈哈哈哈，想起来就好笑。跨越和突破了年龄界限的纯洁爱情。我不知道爱情是不是能突破年龄界限，但却知道可以打着幌子捞钱。那个女人靠骚浪贱的床上功夫突破了和刘叔的财富界限。刘叔靠财富突破了和她身体器官的界限。脑子里想的都是钱和色，嘴上讲的都是他妈的爱情。”
夏无虑说：“唉，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贱货，扯起了一面爱情的大旗，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真要是结婚，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再稳当。那样，我们两兄弟可就亏大了。”
夏无忧说：“我听说她是从台湾回来的。以前是大陆嫁过去的，离婚了。”
夏无虑说：“现在台湾的电信诈骗很猖獗啊！有个骗子跟我打了好多次电话。我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四川话有了巨大的进步。”
虽然两兄弟经常聊着聊着就跑题，但架不住他们空闲时间多。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取得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绝对不能听任父亲将那个女人娶进门，不管用什么方法！
1、焕发青春
夏江南的环球旅行未能成行。
他突然生病了。起初，脚踝有点痛，他以为是扭伤了脚，就热敷了一下，喷洒上了云南白药气雾剂。结果，半夜的时候，脚钻心地痛。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脚踝脚背又红又肿，无法下地，穿袜子都成为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任何东西触碰到脚的皮肤，哪怕是最轻柔的棉花，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下来，痛得他哭爹喊娘。夏江南从来没那么痛过，脚一点儿都不敢动，试着调换一下睡姿，轻微地慢慢转动一下脚的方向，就哎哟哎哟地惨叫。上厕所大小便更是变成了一件恐怖的酷刑，每次都会痛得他面目狰狞，生无可恋。
两个儿子听说父亲病了，赶过来探望，听医生说是痛风，都放松下来，笑着说，小毛病而已，吃药就没事了，然后安慰几句就找理由跑了。夏江南遵医嘱吃过药之后，痛感有所减轻。庄小莺知道了夏江南的病情，也去探望。病痛折磨中的人特别脆弱，心变得像低温状态下的钢铁，易折易碎，急需他人的温暖关怀。庄小莺细致、周到，把夏江南服侍得妥妥帖帖，比保姆强了不知多少倍。闲暇时候，庄小莺就陪着他聊天。聊着聊着，夏江南就说起了心里话。
“两个儿子来看我，都是在走过场。”
儿子们在痛得龇牙咧嘴的夏江南面前嘻哈大笑，没有共情的样子，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再瞧瞧庄小莺，多好，看见他生病了，满面愁容，讲笑话给她听都不笑，全身心都扑在他身上，话语中行动中点点滴滴全是关切。
“儿子都差不多。我那儿子也一样。女儿的话会暖心很多。女儿更体贴人。”
“可惜，早知道就生两个女儿。”
“你现在也来得及啊，想女儿可以再生。”
这个想法很有趣。夏江南开玩笑说：“咱们生一个？”
庄小莺却拒绝了，说：“不是我不领情。我年龄大了，不合适。如果你要生，我建议你找18岁到22岁之间的健康漂亮的女孩子，她们的身体处于最佳状态。你要找，就找她们给你生两个乖巧体贴的女儿。”
“你说笑吧。这怎么行？”按照夏江南的思维习惯，这个建议不应该从他的相好口中说出来。庄小莺说得如此自然而诚恳，顿时让他刮目相看。
“有什么不行？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多几个漂亮女人照顾你很正常的。让她们多生几个女儿，你的老年生活会更幸福。”
“你真这么想？”夏江南想起了那故去的老婆，她怎么就没有庄小莺这么懂事？他老婆在世时，时刻都防着他在外面养女人，每次听说他在外面跟其他女人有瓜葛，都会像发狂的狮子一般，对着他咆哮撒泼，还抓破过几回他的脸。要不是生意上仰仗过她娘家，他根本不可能隐忍多年。
“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去帮你挑选物色，一定要挑那种人品好，身体素质好，温柔体贴的女孩，我来给你把关。这种年轻女孩生的孩子以后会心疼人，体贴人。我再心疼你，也不如几个人一起心疼你。我看见你的老年生活幸福，就很开心了。将来你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至于老了没人体贴你照顾你。虽然保姆也可以照顾你，但是，肯定远不如亲身女儿贴心啊！”从来没有人像庄小莺一样，站在夏江南的角度上如此为他着想过。
夏江南差点儿就心动了。他说：“我现在五十多了。等女儿长大，我都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年？”
“依我看，你的身体素质很不错。我亲身体验过，有发言权。”说到这里，庄小莺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抿嘴一笑，“你至少可以活到99岁。”
夏江南回想起跟庄小莺交往的过程。从最初的试探、挑逗，到水到渠成，庄小莺给了他之前人生未曾有过的独特体验。他整个人有一种青春回来的容光焕发。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让他雄风大振，欲罢不能。十多年没见的老部下见了都夸：夏总，你变得比那时候都年轻了。后来，得知夏江南刚死老婆不久就跟新女人打得热火朝天，那人又不无嫉妒地对其他人说：那个狗日的老杂毛应该是得了绝症，回光返照。
四十多岁的庄小莺，在五十多岁的夏江南面前，时而展现出成熟女性的热辣奔放，时而又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古灵精怪。在酒店餐厅，她会凑上去舔掉夏江南嘴角的水果残汁；在咖啡馆，她要夏江南喝一口奶茶再嘴对着嘴喂给她；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撒娇非要跟夏江南长久地热吻；在激情过后的床上，她会一边洒着眼泪一边轻轻捶打夏江南的胸口，说舍不得他……这让在保守年代度过青春期的夏江南恍惚回到了十六岁的花季，十七岁的雨季，十八岁的梦幻年华。
跟庄小莺在一起，夏江南有一种进入了青春偶像剧里当男主角的奇妙感觉。
2、老年爱情
以往的岁月里，夏江南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女人。
他完全记不得与自己有过关系的女人的数目，只知道她们桃红柳绿，千娇百媚，像风吹送来的妖娆云朵。一番云雨之后，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就永远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彩虹一样短暂又美丽。只有极少数的女人，还会偶尔与他重温旧梦。
像他以前花钱买来的欢愉。那些女人即使在床上很敬业，也很让他满足，但是现在回头一对比，发现那些女人还是像为了薪水在应付工作，总还是少了点什么，美中不足。还有的女人因为利益巴结他，虽然热情，但那种假装出来的热情长久下来也把人搞得疲惫生厌。她们从他床上下去，其他有权力有财富的男人一招手，她们就又会爬到那些男人身上主动卖力地谄媚。
庄小莺不一样。她把其他男人贬损得一无是处，不管多帅多有钱，不管是明星还是大富翁，谈起的时候都嗤之以鼻，独独对他夏江南满是溢美之词。夸他的智慧，夸他的阅历，夸他的笑容，夸他的眼神……总之，在庄小莺口中，世间最美好的，都应以夏江南为标准。这些话在旁人听来并不真实，但当两个人的下身紧密严实地结合在一起时，庄小莺性感的嘴唇在夏江南的耳边娇喘着呢喃私语，夏江南一点儿都没觉得假，反而激发出他更多的雄性力量和霸气。夏江南感受到一种从没领略过的激情将自己紧紧包裹。他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展现出对他的爱。她满眼都是他，疯狂地爱他的一切，爱他这个人本身。即使他见多识广，阅女无数，也未曾有过如此销魂的体验。这种体验的难得之处在于，不管你拥有多少权力和财富，一生中都不一定能得到一个漂亮的异性疯狂地爱恋和追求。那是一种燃烧自己，愉悦对方，充满牺牲精神的激情。她发自内心地赞扬你被他人忽略的特点。她虔诚地匍匐在你面前，亲吻你老而松弛的皮肤，轻抚你白色的体毛，连你身上的樱桃状血管瘤都是万分呵护。不管你提出多么古怪离奇的要求，她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为你效劳，直到你心满意足。她还说谢谢，谢谢你接受她的爱。她诚挚地感恩命运有幸遇见你。她脸上挂满的泪珠都会说话，说她有多么舍不得你，说她只要为你活过一天，就像飞蛾扑火一样，让她死她都心甘情愿。
当然，于情于理，夏江南都舍不得让她去死。
庄小莺说：“我知道别人会说我爱你的钱。我向老天爷发誓，我就是爱你这个人。我从不指望你给我什么。实际上，我也不要你给我任何承诺，也不想要你的任何礼物和钱财。其实，我倒希望你可以把所有的钱财都分给你的两个儿子，然后你身无分文。那样的话，你没钱了，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养你了。我会感觉自己还能配得上你。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始终觉得自己是在高攀。”
虽然用不着谁养，但是听见有女人说愿意养自己，夏江南心里还是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听见有女人说想要养他。这让他浮想联翩，想象出可能存在的另一种生活：一个漂亮女人疯狂地爱他的一切优点和缺点，并用黄金建造的房子包养了他。想到这里，他喜不自胜，仿佛活在了女儿国，被女王陛下强留为夫。女王将江山拱手于他，尊他为王，然后匍匐在他脚下，自甘为奴。那美妙动听的歌词在他的耳边响起，字字句句都仿佛为他而写：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 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
夏江南的想象力被庄小莺的话激活了。他的脑袋里从来没有冒出过如此不着边际的想法，甚至想象不是一个女人包养他，而是三千个美女集体包养了他，三千宠爱在一身。而她们包养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权力，有金钱，就仅仅是因为他是他——一个口水有猪屎味的老男人。
夏江南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会做如此荒唐的白日梦。
庄小莺感觉到夏江南把自己抱得更紧了。她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切，像是做过几辈子的夫妻一样。我知道你很累。你这一辈子，为了事业而活，为了家庭而活。但是，没人体谅你的辛苦。”
庄小莺后面的那句话像箭射中靶心一样，不偏不倚，不差分毫，无比精准地说到了夏江南的心坎上。夏江南确实觉得家人一点儿也不体谅他。尤其是他老婆，活着的时候简直是个醋坛子。家里请保姆的时候，那些胸脯大了点的，长得周正点的，他老婆一概不要。年轻保姆不过是穿的裙子短了些，露了点屁股出来，就被他老婆辞退了。后来家里找的保姆，全是脸上布满老树皮一样的沟壑纵横的皱纹，长脚蚊一旦停在上面，腿都能被夹断的那种。他回家的时候，看着那一张张老脸，感觉是在考察养老院。
庄小莺一脸妩媚，跟全世界赌气似地说：“我就是要疯狂地爱你，狠狠地爱你爱个够，爱一天算一天。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要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一个漂亮女人被你征服之后，光着身子躺在你身边，满心欢喜地看着你，跟你死皮赖脸地说着天荒地老的情话，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生体验。夏江南心想：以前的那些女人怎么没一个这么乖，这么有风情？
庄小莺眼神勾魂，娇声说：“人都是要死的。再不疯狂我们都要死了。”
夏江南心有戚戚。赚这么多钱，还是要死。为什么不疯狂疯狂呢？更何况，疯狂一把又不会有什么损失，相反，生命的过程却更加丰富了。庄小莺轻柔抚摸着他身体的私密部位，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夏江南的体内燃起了一场又一场熊熊大火。
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像鬼一样，他夏江南以前只是听说过，没信过，更没亲身体验过。当年结婚，不过是男大当婚。想不到的是，黄土都埋到胸口的人了，居然被丘比特射了一箭。这一箭，射得他浑身颤栗，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极大满足。夏江南在床上的表现更是出乎自己意料，居然胜过年轻时新婚。这是一种再多钱也买不到的巅峰享受。他这一辈子，坐拥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财富，拥有过的快乐数不胜数，但是跟这种极致的身心愉悦比起来，其他的快乐就像是成年人玩小孩子的尿泥一样乏味。以前，他以为世间的女人都是那么回事。他之所以想跟女人们上床，是因为性欲、征服欲、占有欲。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世间还有这一种能把人的全部身心撩拨得欲罢不能，飘飘欲仙的极美滋味。
曾经有一位朋友在他面前炫耀包养了一位小明星。当时夏江南回的是：只要舍得花钱，什么样的美女都可以玩！现在，偶尔有朋友蹦出一句差不多意思的话时，夏江南会缓慢摇头，做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说：你那是一种嫖客心态，要不得！你找的都是见钱眼开的捞女、妓女。钱买不来女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喜欢。想得到漂亮女人的真爱，还得靠自身魅力！
夏江南和庄小莺的交往超出了宁燕的估计。起初，宁燕觉得夏江南不过是新鲜，跟庄小莺玩一玩。结果，过了一段时间，两人出现在别人面前时，居然像一对老夫妻一样恩爱。
庄小莺耗尽心思的情场之路首战告捷之后，便有了几分得意，谈吐和举手投足都好像加了糖，减了龄，有些甜，有些少女的欢快。
焦文彬问：“他那么有钱，什么时候送你一套别墅？”
庄小莺说：“别急！我寻思自己比你的宁姨还差得有点远。对有钱人要先讲感情，一上来就谈钱太俗气了，容易让别人警惕和提防。”
焦文彬摇摇头，撇撇嘴。
庄小莺说：“那些漂亮的穷女人，不要去招惹。多花心思在富家女身上。”
焦文彬说：“别那样看着我。我在跟她分手，但不是一下子就能分掉的，给我点时间吧！”
为了鼓励儿子对追求钟嘉琪充满信心，庄小莺传授经验说：“两个人原本没有矛盾，只要中间有人善于挑拨，就一定能让他们产生矛盾。如果还是没矛盾，那一定是挑拨得还不够；两个人原本没有感情，只要其中有人善于撩拨，就一定能让对方产生感情。如果还是没感情，那一定是撩拨还没到位。你永远不能放弃！”
3、家产之忧
夏江南心血来潮，突然决定让两个儿子来跟庄小莺见一面。
庄小莺毫无心理准备，担心夏江南的儿子们会让她难堪。夏江南明白了她的顾虑后说：“别怕，我会像保护我的雀雀一样保护你。”说完，爽朗的笑声响彻在宽大的路虎车中。
庄小莺不知道这次见面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在忐忑不安中见到了夏江南的两个儿子，夏无忧和夏无虑。夏江南向两个儿子介绍了庄小莺，然后说自己打算跟她结婚。他说得轻松自然，仿佛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并不用过分强调。但在其他人听来，这话却似平地惊雷。庄小莺又惊又喜，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强推到舞台中央，然后宣布她中了大奖一样。之前，夏江南从没向她透露过结婚的意思。她也没敢奢望能转正，虽然心中万分渴望。为了避免失败后心理落差太大，她之前定的目标并不高。她只希望夏江南能舍得多拿些钱给她花，多送她一些贵重的礼物，能带她投资做点稳赚不赔的生意。现在，突然的，夏江南就对两个儿子宣布了一个如此重大的消息。她的心情异常激动，以致于假装端杯子喝水的手，好似飒飒秋风中的枯叶一般，控制不住地颤抖。
两个儿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的妈妈过世才没多久，爸爸就要再婚，而且是跟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老女人。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头微微往下一沉，不打算给爸爸身边的女人留什么颜面。
夏无忧说：“爸，你这个决定，弟弟肯定不会同意的。”说完，夏无忧又转脸看了下弟弟。在父亲面前他不敢使眼色，但那看一眼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老弟，赶紧说出几个不同意的理由。夏无忧非常希望此刻弟弟能和他心意相通。
夏无虑眨巴眨巴眼，说：“爸，哥哥也肯定不会同意你的。”
夏江南说：“我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我只是通知你们。”
夏无忧说：“爸，弟弟的意思是说——你找个伴可以，不过没必要非得结婚。”说完，夏无忧又转脸看了眼弟弟，希望弟弟能勇敢地站出来反对。最好能激烈点，拿出类似断绝父子关系这种杀手锏来反对。毕竟，家产几个亿。如果爸爸再婚，兄弟俩今后能够分享的财产肯定会变少。最大的风险是，不知道会变得多么少。要不是老爸有本事有机遇，这万贯家财，兄弟俩挣十辈子也挣不到啊！
夏无虑对哥哥的把戏心知肚明，说：“爸，哥哥之前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只能叫一个女人妈妈，其他人谁都别想再做我们妈妈。”
夏江南说：“你们永远都只有一个妈，但是我可以有两个老婆。”
夏无忧和夏无虑还要说，被夏江南打断了，“说这么多，是怕我的财产你们以后会少分点吧？”
夏无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无虑赶紧跟上，说：“我也不是。”
夏江南说：“那就好。反正谁反对我，以后财产就少分；谁赞成我，以后财产就多分；都反对，老子一分都不给。”
夏无忧懵了，心想，老弟，你得站出来打头阵啊！
夏无虑也懵了，心想，你这个老头今天看来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但是你这样说也不符合法律，妈妈的那一份我们至少还可以分。
庄小莺见场面难看，连忙打圆场说：“不要逼孩子。其实我们结不结婚都不要紧。有你这份心我就知足了。”
夏江南面有愠色，盯着两个呆呆的儿子，斩钉截铁地说：“那不成！”
接下来，四个人的就餐气氛显得诡异又沉闷。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两个儿子早早就找理由离开了。夏江南倒一点儿不在意，胃口丝毫没受影响。他悄悄地养精蓄锐着。他知道，他将收获更猛烈更销魂的人生体验。
果然，那天晚上的庄小莺，又哭又笑，像酒醉后的嫦娥偷偷下凡来到人间，诱惑他，痴迷他，服侍他。她准备了多套风格的情趣内衣和制服，以及更多的娇声软语和比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还要漂亮的漂亮话，跟他一起化作了癫狂舞蹈的火焰。她或衣衫不整地领着他在天空中逍遥遨游，或一丝不挂地任他在云端策马奔腾，或性感、或娇羞、或风骚、或冷艳……在无比灿烂的火海中，太阳撞碎了月亮。之后，火渐渐熄灭，太阳不见了，月亮不见了。意识燃成了灰烬，万物归于了虚无。
夏江南感觉自己的身心获得了极致的大圆满，大和谐。睡梦中，他变成了一阵风，随意穿梭在明月清辉下的天地之间，无比地畅快和自由。
夏无忧和夏无虑却像吃了黄连，一连多日苦着脸，闷闷不乐。自从父亲告知他们想结婚之后，两个儿子经常凑在一起唉声叹气，商量对策。
夏无忧说：“咱们要做好有后妈的心理准备了。”
夏无虑说：“老头这么一个朝三暮四的人，居然铁了心要跟一个老女人结婚？”
夏无忧说：“从我记事起，观察他这么多年，他色眯眯的习惯就变过。”
夏无虑说：“究竟是老头被下了迷魂药还是那个老女人够骚？我他妈的有的是钱，天天换年轻貌美的不香吗？干嘛还要在死之前找个老女人来管自己？这里面有古怪！”
夏无忧说：“对于一个色鬼来说，再骚的女人也只能留住他的身子。我看这次，老头的心都被吃死了。”
夏无虑说：“我跑车俱乐部里面的一个兄弟的爷爷，是一个国企离休干部，七十多岁了。前段时间，家人给老头换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保姆。自从保姆照顾老头以后，变着花样哄老头开心。老头的存折都交给保姆管，三个月就结婚了。”
夏无忧说：“现在这个社会，老房子着火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咱家老头看来也是要走上刘叔的老路，再焕发第二春。”
夏无虑说：“你听说没有？刘叔的二老婆之前勾搭过一家开珠宝店的老板。老板的女儿跑去找到那个女人，上去就直接掐住她脖子告诉她，当小三可以，如果想上位，就是坐牢也要削掉她的鼻子，戳瞎她的眼睛。大不了养她一辈子，给她送终。那贱货也怕狠人，不得不换了勾搭对象。刘叔的儿子还是太软弱了点。否则，那女人也不至于得意洋洋地四处宣扬他们纯洁的爱情。”
夏无忧说：“哈哈哈哈，想起来就好笑。跨越和突破了年龄界限的纯洁爱情。我不知道爱情是不是能突破年龄界限，但却知道可以打着幌子捞钱。那个女人靠骚浪贱的床上功夫突破了和刘叔的财富界限。刘叔靠财富突破了和她身体器官的界限。脑子里想的都是钱和色，嘴上讲的都是他妈的爱情。”
夏无虑说：“唉，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贱货，扯起了一面爱情的大旗，把老头子迷得七荤八素。真要是结婚，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再稳当。那样，我们两兄弟可就亏大了。”
夏无忧说：“我听说她是从台湾回来的。以前是大陆嫁过去的，离婚了。”
夏无虑说：“现在台湾的电信诈骗很猖獗啊！有个骗子跟我打了好多次电话。我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四川话有了巨大的进步。”
虽然两兄弟经常聊着聊着就跑题，但架不住他们空闲时间多。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取得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绝对不能听任父亲将那个女人娶进门，不管用什么方法！
#37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二十九章
1、母亲的新思路
离开成都的日子，钟嘉琪一路游玩，一路琢磨。
她想通了一些事情。比如，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并不是你不去侵害别人，别人就不会侵害你。就像在路上开车，并不是你遵守交通规则就能避免事故发生。要想少出车祸，在自己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况下，还要下意识地观察前后左右其他车辆的行进状态作出预判，提防别人醉驾、毒驾、疲倦驾驶、恶意碰瓷、不良驾驶习惯等因素给自己造成的危害。如果不是母亲对人对事一贯保持怀疑和提防，她已经多次落入他人的陷阱之中。母亲在外人面前，因隐藏了自己的阴暗而得到不同的人喜爱。然而，母亲将真实的自己纤毫毕现地剖析给她看时，却没得到她的认同。母亲出身底层，取得今天的成就，有很多她无法理解甚至厌恶的思维方式和做事方法。而且，很明显，骄傲的母亲并不会因为她的不理解作出任何改变。
钟嘉琪永远都不想变成母亲那样，但她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和包容。毕竟，母亲耗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来保护她，培养她，她不应该辜负母亲的期望。她像是一个固执往一个方向走，也只见过一个方向的风景的人，试着去想象一个走过四面八方的人见过的那些风景。虽然很难，但她试着努力去做了。
前往新西兰时，钟嘉琪的内心像重重叠叠的厚黑云层下受惊的大海，一直处于惊涛骇浪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朋友们的宽慰，以及自身心态的调节，黑云慢慢消散，大海也渐渐风平浪静了。
那一天，异国他乡的风，在清晨的阳光中拂过她前额发丝的时候，她突然怀念起母亲那一双温暖的手。她想，是时候归家了。
钟嘉琪跟朋友们作别，然后，从奥克兰飞到了上海。在上海短暂停留与旧友相会之后，再从上海飞回了成都。回成都时，飞机的邻座是一个穿着时尚，白净帅气的男生。男生主动攀谈，钟嘉琪礼貌应答。几句话下来，两人发现居然是同一所中学的校友，关系迅速拉近了许多。分别时，男生以举办校友会的名义要到了钟嘉琪的联系方式。
男生叫翟中庚。此后，他经常邀约钟嘉琪，请她喝咖啡、看电影、泡酒吧、吃私房菜之类的。钟嘉琪除了答应一起喝咖啡，其他的一律都婉言拒绝了。翟中庚也不气馁，发红包，送礼物，甚至开着跑车送爱马仕包到钟嘉琪家楼下，钟嘉琪坚决不收。
钟嘉琪反复重申：“我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这种地步。”
翟中庚无所谓地笑笑，说：“看出来了，你是慢热型。我会坚持用我的诚心来打动你。”
钟嘉琪主动把翟中庚的情况报告给了妈妈。宁燕马上行动起来，通过一些途径大致调查了一下翟中庚的背景。她对女儿说：“他告诉你的情况，基本上都是真的。他家确实开了一家家具公司，厂房规模不小。但有两点他没告诉你。一是他去年在澳门赌输了1200万，把他父母气得够呛！二是认识你的时候，他还有女朋友。”
钟嘉琪说：“那还是算了，以后喝咖啡都不去了。”
宁燕颔首称赞，女儿还是有原则的，不会被男人的外表和甜言蜜语迷惑。但她有另外一个想法。她说：“我建议，以后他约你，你还是都接受吧。”
钟嘉琪不解，问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宁燕说：“干脆，你就跟他玩一玩，注意保持距离，像猫玩老鼠一样。”
钟嘉琪说：“以前，你都让我远离他们这种人。现在为什么又让我要跟他玩？”
宁燕说：“以前的你太天真，不相信别人有坏心思和阴谋，你接触他们很容易吃亏。现在的你已经有保护自己的意识，再加上你也知道他的底细，如果他耍手段你会有所防范，我就不怎么担心你会掉进别人的陷阱了。你一直缺乏跟人斗心思的经验。你可以通过这场实战，多思考多学习，不仅锻炼了你的智慧，还能增长见识。通过这场考验后，我对你以后守住妈妈的财富就有信心了。”
钟嘉琪沉默了。妈妈说得不无道理，但是让她去跟别人斗心思，算计别人。无论如何，她也迈不出这一步的。
像老练的猎人捕捉猎物一样，宁燕捕捉到了女儿试图逃离的念头。她说：“现在我的朋友圈子里，很多人都笑话我的女儿是傻白甜，很好骗。我只能苦笑。”
钟嘉琪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难过，但是按照妈妈说的做又违背自己的心意，左右为难。
宁燕说：“我也不想逼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但是你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妖魔鬼怪在打你的主意。如果你自身的能力得不到提升，我当妈的，只能护你一时，无法护你一世啊！”
钟嘉琪嗫嚅着说：“万一……万一他不是想玩一玩，对我是认真的，怎么办？”
宁燕说：“这一辈子还这么长，如果你连伤害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跟那些靠伤害别人才能吃香的喝辣的人斗？更何况他是主动送上门的！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是靠吃别人的血肉生存的。你必须要学会跟他们玩，学会与狼共舞。否则哪天我不在了，你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钟嘉琪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中。妈妈是绞尽脑汁的想办法锻炼她的能力。作为女儿，她应该理解并且感恩。然而她自己根本不想去玩弄别人的感情。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找理由离开，妈妈又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白天和黑夜便在她心里打起架来。你白过来，他黑过去。白来黑去，一直转着圈。犹豫不决的她像是一株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花苗，在妈妈烈日般灼热的目光中，久久地一言不发。
宁燕的苦口婆心没有得到正反馈，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她一旦作出了决定，绝不会轻易放弃。她说：“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忍心伤害别人的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不能算一个无辜的人。你换一个思路，你是在为被他伤害过的女孩子替天行道。”
钟嘉琪仍然摇头，这也不是可以伤害别人的理由。
那摇晃的脑袋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榆木疙瘩啊！一点儿不开窍！观察女儿的反应之后，宁燕得出了这个结论。她把视线转向了窗外。早晨的成都匆匆忙忙，阳台上的花草生机勃勃。这么美好的时光，是不应该强人所难。她想，应该顺水推舟。
“你们可以试着交往一段时间，不是斗心思，只是抱着观察他考验他的心态，这样可以吧？如果你说的万一是真的。他真的不再赌博，认真做事业，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对你真心真意。那他家跟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我也没必要拦你。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钟嘉琪仍然苦着脸，说：“万一，我怕万一发生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见女儿的态度有了松动的迹象，宁燕心中窃喜，仿佛掌握了吐几口唾沫就改变一条河流前进方向的秘密。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有妈妈在，你不要担心！”
2、破坏感情
在这个世界上，破坏总是比建设容易，包括感情。
夏无忧和夏无虑跟很多人一样，费心费力搞不好一件正事。但是，搞砸一件事，却总能找到很多的方法。他们向狐朋狗友们哀叹自己父亲的心被老妖精抓走了，请求大家帮忙给建议。那些人像乱扔纸屑、烟头、菜叶等垃圾一样，扔出了好多个鬼主意。两人从中选取了几个具有可行性的思路组合在一起，制定了初步的方案计划。然后，兄弟俩找了一家私家侦探公司。重赏之下，没多久，他们就拿到了一份翔实的庄小莺的背景调查报告。这份报告远超他们的预料，压根儿不用执行方案的后半部分即可轻松达到目的。兄弟俩没想到事情变得如此简单，欣喜若狂。
夏江南看到庄小莺的背景调查报告之后怒火攻心。报告里记录的人哪里还是他所熟悉的庄小莺，这分明是一个荡妇淫娃啊！报告里各种资料非常详细。大概的情况是这样的——很多年前，庄小莺跟第一个男人离婚之后，在重庆傍上了一个台湾来的商场管理人员，然后跟着那个人去了台湾。过了几年，她在拿到了台湾身份证之后，立马就离婚了。据跟她熟悉的人透露，她离婚的理由是“不被尊重，渴望自由”。但真实原因却是，她风流成性，嗜钱如命，可惜夫家在台湾也只属于普通家庭，无法满足她的欲望。在婚姻存续期间，她碍于台湾有“通奸罪”，蠢蠢欲动多年未敢轻举妄动。因为出轨被发现后一旦被告上法庭就会坐牢，而且在未拿到台湾身份证的情况下，离婚坐牢之后的结局将会非常悲惨。她在离婚之后就彻底放浪没边了，常年同时跟不低于三名男人保持暧昧关系，且这些男人彼此还不知道有第三者存在，坚信自己是她的唯一真爱。在此期间，她从多个男人那里套取了不菲的财物。不仅如此，为赚更多，她还忙里偷闲干起了“楼凤”的勾当。警方在一次持搜索票突袭时，她和嫖客当场被抓。事情穿帮后，台湾的报纸电视都有报道。为避风头，她才急急忙忙回到大陆。此后，在长沙停留过一段时间，同时又交往了两个男人。在成都，就在勾搭上他夏江南之前，她又发展了三个。
“真可谓贪心不足，毫无底线！但这怎么可能？”夏江南拿着报告的手直抖。
夏无忧气定神闲地说：“你仔细看看调查报告里的附件，里面还有她的通话记录、开房记录、网络聊天截图……上面记录的和她勾搭的男人都是有名有姓的，有影楼老板，有邻居……”跟你的聊天记录都有，只是被我们兄弟俩拿出来了。
夏江南大致翻了一下报告后面的附件内容，有发货到不同地址的男士内裤购买记录、花样繁多的情趣用品购买记录，部分用品他也用过。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里面肉麻的言词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庄小莺惯常的撒娇口吻。挑逗撩拨男人之后，让男人主动给她发红包的说辞也是如出一辙——“钱多少无所谓，要的是一个态度。”
夏江南对报告的真实性不再怀疑。他疑惑，怎么能查得如此详细。
夏无虑说：“人家吃这碗饭，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不管你信不信，人家都做到了。”
“去他妈的！”夏江南骂道。庄小莺第一次跟他上床的时候，还反复强调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身子像冰山上的雪一样干净。她说嫁到台湾之后，男人生了一场重病，身体不行，她都有十多年没有跟男人有过性爱关系了。她说她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太洁身自好。虽然很多男人想打她的主意，但她的原则是必须要两情相悦才行，不然身体没有反应。有一次，她被一个爱慕她已久的男人强抱住，虽然自己身体很有需要，但她还是死命挣脱了，因为实在受不了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触摸她的身体。当夏江南第一次进入她的身体时，她还做出一副身体极其敏感的样子，很夸张地叫着，疯狂地回吻着夏江南。那一幕，夏江南至今记忆犹新：庄小莺激动地流着泪，在他耳边娇喘着说，感谢上天把夏江南赐给了她，让她有了重新做一个性福女人的机会。那些话让夏江南很受用，给予了他心理上极大的刺激和满足。他第一次有了跟女人上床是在拯救女人，造福女人的崇高感觉。他觉得自己在床上的每一次用力都是那么无私，那么高尚，是在行使救妇女脱离苦海的伟大使命。
当今社会，一个四十几岁的单身女人，跟男人有亲近的关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毕竟，正常人都是有生理需求的。但是她是洁身自好十多年的这个说法，给她塑造了一副贞洁纯净的良家妇女形象，确实给夏江南的心理上带来了更大的成就感，更够味的满足感和更畅快的征服感。现在，夏江南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一个浪荡成性的女人的猎物，被玩得团团转，心里非常不痛快。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仿佛是从云端跌到了尘埃里。没有人喜欢被骗，更何况他作为一个纵横商场、美色场数十年的老手。原以为捡到宝了，现在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包装华丽的垃圾，根本不值得他付出哪怕一点点感情。
眼前，儿子们拿到了庄小莺的背景资料。这份资料的不堪程度，跟蒙在鼓里的父亲的形象崩塌的程度成正比。不管怎么说，他夏江南这辈子还没在儿子们面前出这么大一个洋相。这更是让他的老脸挂不住。震怒之下，他拨通了庄小莺的电话，逼问庄小莺的过去，其中便包括她跟那些情夫的瓜葛。庄小莺要不转移话题要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夏江南怒不可遏，对着撒娇的声音破口大骂了一通：“你他妈的贱货，滚你妈的蛋，老子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就你那种货色，根本不配陪老子玩，滚开！好好的去做你妈的妓女，别来浪费老子的感情……”
突如其来的夏江南的痛骂，飞沙走石一般朝着庄小莺劈头盖脸而来，毫无心理准备的她陷入了巨大的慌乱之中。
3、真爱游戏
骂完，夏江南当着两个儿子的面把庄小莺的所有联系方式一 一删除。
他指望借这些动作，像水洗去尘埃一样，洗刷掉儿子们眼中的他身上的脏和羞耻。做完这一切，他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了苍老和疲惫，好似被火烤过的深绿树叶，没有完全烤焦，但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和生机。
咕咚咕咚喝完儿子递过来的水，夏江南缓慢低沉地说道：“我已经老了，蹦跶不了多少日子了。一辈子，辛辛苦苦地赚钱。以前，跟白酒厂家合作开发产品，外盒包装和酒体的设计每个环节每个细节，我都会全程参与，可以为一款包装的设计和材质跑遍大半个中国，一个酒体调几十上百遍也不觉得辛苦。你们妈一走，我突然就没那动力了。那股劲儿突然就消失了。干什么都无聊，干什么都无趣，直到她的出现。虽然我也知道她是图我的钱。图钱我并不在乎，身边围着我转的人谁不是图我钱呢？只要不起心害我就成。一点都不掺水地说，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我说过那么多肉麻的情话，说得那么好听，情意表现得那么逼真，看不出一点点假情假意，我的身体还真让她挑逗出来年轻时代的冲劲，真有一种青春焕发的感觉。”
两个儿子像两尊石像，恭恭敬敬地立在两旁，认真聆听父亲的心声。
夏江南说：“你妈在的时候我不敢养小三。我宁愿花钱解决问题。你妈不在了，有人像你妈一样爱护我，我有错吗？我不可以得到真心的爱护吗？”
夏无忧说：“爸！妈也不在了。你想在外面养女人，没问题，但是不要太认真，伤害到自己的家人。”你当然可以在外面玩女人，但是别说那些要结婚，不给我们遗产的混帐话就行。
夏江南说：“起初，我也只是想玩玩而已，但是越相处越觉得她不错，对我的关怀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其实她也没花我多少钱，我只发过十来万块钱的红包。上次你们请吃饭，大家都喝醉了，她的手机和包那天也搞丢了。第二天我给她买了新款的手机和包。其他吃吃喝喝的也没花多少钱。”
夏无虑说：“爸，现在外面的骗子很多，有的就是擅长放长线钓大鱼，防不胜防。别说你，你看世界上那么多知名人士，社会名流，上骗子鱼钩的可不在少数。”
夏江南知道，这是儿子递过来的梯子，意思是让他顺着往下爬呢。他想，要是老子领了这份情，以后就坐实了老糊涂虫这名号了。他慢慢把杯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水。水在进入口腔之后最先到达的是舌尖，然后渐渐浸润了整条舌头、牙齿。水在口腔中停了一会，才慢慢咽下喉咙。他又喝了一口，神情越发专注，好似品酒一般，细细咂，慢慢品，非得把白开水咂摸出陈年老酒一样甘爽醇香，余味绵长的架势。
两个儿子见父亲如此深沉专注，都没出声，生怕惊扰了父亲的思绪。
夏江南再喝了一口，喉咙翻滚着，水咽了下去。咽完，他缓缓地说：“她假装爱我，假装爱得很深。我就想，陪她演戏吧！她逼真我也逼真。我们都尽量逼真了地演，尽情享受这逼真的爱情，大家开心快乐就好。于是，我也假装被她爱得死去活来。”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道：“假装？”
夏江南摆出一副事实即是如此的样子，说：“她装得那么真，我不配合一下，那也太不尽人情了吧。”
两个儿子对望了一眼，不敢相信父亲说的是真的。
夏江南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她玩玩。她像是干涸的大地，急切地想得到我的雨露的滋润。她像是一团烈火，想燃烧了我这把老骨头。”
夏无忧满脸不信，对夏无虑说：“兄弟，你没想到吧，那假装的爱情让爸爸变成了一个诗人。”
夏江南说：“啊！她渴望着我的蝌蚪游进她的池塘。”
夏无虑说：“一个流氓诗人。”
夏江南哈哈大笑，笑得太厉害，以致咳嗽起来。夏无虑和夏无忧也跟着大笑，觉得这样的爸爸跟他们才是亲密无间的。
笑完，夏江南再喝了一口水，说：“我快六十岁了。这个世界上好玩的东西我玩过不少，就是还没玩过这种游戏。爱我，疯狂爱我，做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就爱我这副老脸的样子。像情窦初开的时候，一往无前地爱一个人；像初恋，那么美好，那么疯狂，那么不顾一切。疯狂爱我的游戏。你们知道吗？这种游戏好像真有一种让人返老还童的奇效。我感觉这段时间身体和精神都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像年轻的时候，精力充沛，白天晚上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如果谁能一直陪我玩这个游戏，让我始终保持热恋的状态，我愿意每年给她很多的钱。但这太难了！这是一种以前我花钱从来都没买到过的感觉。她假装不图我钱，假装不嫌弃我老，假装爱我的染色体，假装爱我的基因，假装到了她这辈子能假装到的极限。还能有比这个更真的感情吗？实际上，假到极致就跟真的没区别了。我这辈子在感情上从没有过这么亢奋的体验。虽然一切都是假装的，但是假装得如此逼真，也太美妙了。”
两个儿子都快听呆了：难道他们的爸爸真是在陪那女人玩游戏？
夏江南说：“玩这种假中扮真的游戏，真比其他很多事情好玩。儿子啊儿子，你们真以为我那么蠢？我就想看看，她假装真爱我，爱得要命，可以爱到什么程度，还会有哪些手段使出来。你们担心我真的把她娶进门，就把她的背景资料搞得这么详细来搅和。我那是在演，还没演够呢！你们看，我虽然口头上说过要跟她结婚，可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真正在做结婚的准备呢？我可不是那些假戏真做的笨蛋，我只是想尽可能长时间体验一下那种纯粹的，被人无私无求真爱的感觉。像我这样一个有钱的胖老头，最缺的其实就是这种纯真的爱。”
话说完，夏江南心里暗自揣度：在儿子们的心目中，自己的形象应该会有所修复吧。
夏无忧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夏无虑哈哈大笑起来，说：“爸，你真有一套。”心里却想，我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那时候把我哥俩吼得像两条傻鱼，现在又说你早晓得，就是不肯认错。
“所以，你们如果希望你们的爸爸有一个愉快的晚年，就不该来打扰我如此美好的人生体验。就该让我好好享受享受，一直沉浸其中。”这话，他就是在理直气壮地责怪儿子们多事了。
“要不，你装作不知道，继续演下去？”夏无虑心里暗笑。
刚才都已经打电话狠狠骂过了，怎么还能装作不知道？夏江南说：“算了，换下一个吧。知道了她的过去，我这心里膈应。没有底线的人，万一恶向胆边生，使出什么卑鄙手段阴我，我就吃大亏了！我想重新开始一段新的青春旅程，你们毁了我一个，赔我一双，不过分吧？”
两个儿子听到此处，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生出一种感觉，眼前的爸爸，一定是亲爸，错不了，大家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夏江南也跟着儿子们一起笑，前俯后仰的，动作幅度略显夸张。他知道，笑声可以像阳光一样融化父子之间残留的最后一粒冰雪。大笑结束之后，父子三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脸上都带着大笑之后的恬适与祥和。细细想来，三人好多年没有如此融洽地在一起相处过了。夏江南感觉跟儿子们的隔阂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也应该挽回了一些颜面，便松了一口气。但他心里还是残留着一股火，说：“没想到宁燕这个女人的老朋友会是这样子，我得去找她，把这份资料拿给她看看，她怎么会跟这种女人交往？”
宁燕看到庄小莺的资料之后，同样是大吃一惊。她并不知道庄小莺到台湾之后的生活。庄小莺不给她讲，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谈起，才不致于让庄小莺难堪。左思右想没找到好办法，她只得装作不知道。但她决定，以后在钱财这个问题上，要通过各种方式或明或暗地多多帮助庄小莺母子。
1、母亲的新思路
离开成都的日子，钟嘉琪一路游玩，一路琢磨。
她想通了一些事情。比如，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并不是你不去侵害别人，别人就不会侵害你。就像在路上开车，并不是你遵守交通规则就能避免事故发生。要想少出车祸，在自己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况下，还要下意识地观察前后左右其他车辆的行进状态作出预判，提防别人醉驾、毒驾、疲倦驾驶、恶意碰瓷、不良驾驶习惯等因素给自己造成的危害。如果不是母亲对人对事一贯保持怀疑和提防，她已经多次落入他人的陷阱之中。母亲在外人面前，因隐藏了自己的阴暗而得到不同的人喜爱。然而，母亲将真实的自己纤毫毕现地剖析给她看时，却没得到她的认同。母亲出身底层，取得今天的成就，有很多她无法理解甚至厌恶的思维方式和做事方法。而且，很明显，骄傲的母亲并不会因为她的不理解作出任何改变。
钟嘉琪永远都不想变成母亲那样，但她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和包容。毕竟，母亲耗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来保护她，培养她，她不应该辜负母亲的期望。她像是一个固执往一个方向走，也只见过一个方向的风景的人，试着去想象一个走过四面八方的人见过的那些风景。虽然很难，但她试着努力去做了。
前往新西兰时，钟嘉琪的内心像重重叠叠的厚黑云层下受惊的大海，一直处于惊涛骇浪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朋友们的宽慰，以及自身心态的调节，黑云慢慢消散，大海也渐渐风平浪静了。
那一天，异国他乡的风，在清晨的阳光中拂过她前额发丝的时候，她突然怀念起母亲那一双温暖的手。她想，是时候归家了。
钟嘉琪跟朋友们作别，然后，从奥克兰飞到了上海。在上海短暂停留与旧友相会之后，再从上海飞回了成都。回成都时，飞机的邻座是一个穿着时尚，白净帅气的男生。男生主动攀谈，钟嘉琪礼貌应答。几句话下来，两人发现居然是同一所中学的校友，关系迅速拉近了许多。分别时，男生以举办校友会的名义要到了钟嘉琪的联系方式。
男生叫翟中庚。此后，他经常邀约钟嘉琪，请她喝咖啡、看电影、泡酒吧、吃私房菜之类的。钟嘉琪除了答应一起喝咖啡，其他的一律都婉言拒绝了。翟中庚也不气馁，发红包，送礼物，甚至开着跑车送爱马仕包到钟嘉琪家楼下，钟嘉琪坚决不收。
钟嘉琪反复重申：“我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这种地步。”
翟中庚无所谓地笑笑，说：“看出来了，你是慢热型。我会坚持用我的诚心来打动你。”
钟嘉琪主动把翟中庚的情况报告给了妈妈。宁燕马上行动起来，通过一些途径大致调查了一下翟中庚的背景。她对女儿说：“他告诉你的情况，基本上都是真的。他家确实开了一家家具公司，厂房规模不小。但有两点他没告诉你。一是他去年在澳门赌输了1200万，把他父母气得够呛！二是认识你的时候，他还有女朋友。”
钟嘉琪说：“那还是算了，以后喝咖啡都不去了。”
宁燕颔首称赞，女儿还是有原则的，不会被男人的外表和甜言蜜语迷惑。但她有另外一个想法。她说：“我建议，以后他约你，你还是都接受吧。”
钟嘉琪不解，问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宁燕说：“干脆，你就跟他玩一玩，注意保持距离，像猫玩老鼠一样。”
钟嘉琪说：“以前，你都让我远离他们这种人。现在为什么又让我要跟他玩？”
宁燕说：“以前的你太天真，不相信别人有坏心思和阴谋，你接触他们很容易吃亏。现在的你已经有保护自己的意识，再加上你也知道他的底细，如果他耍手段你会有所防范，我就不怎么担心你会掉进别人的陷阱了。你一直缺乏跟人斗心思的经验。你可以通过这场实战，多思考多学习，不仅锻炼了你的智慧，还能增长见识。通过这场考验后，我对你以后守住妈妈的财富就有信心了。”
钟嘉琪沉默了。妈妈说得不无道理，但是让她去跟别人斗心思，算计别人。无论如何，她也迈不出这一步的。
像老练的猎人捕捉猎物一样，宁燕捕捉到了女儿试图逃离的念头。她说：“现在我的朋友圈子里，很多人都笑话我的女儿是傻白甜，很好骗。我只能苦笑。”
钟嘉琪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难过，但是按照妈妈说的做又违背自己的心意，左右为难。
宁燕说：“我也不想逼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但是你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妖魔鬼怪在打你的主意。如果你自身的能力得不到提升，我当妈的，只能护你一时，无法护你一世啊！”
钟嘉琪嗫嚅着说：“万一……万一他不是想玩一玩，对我是认真的，怎么办？”
宁燕说：“这一辈子还这么长，如果你连伤害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跟那些靠伤害别人才能吃香的喝辣的人斗？更何况他是主动送上门的！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是靠吃别人的血肉生存的。你必须要学会跟他们玩，学会与狼共舞。否则哪天我不在了，你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钟嘉琪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中。妈妈是绞尽脑汁的想办法锻炼她的能力。作为女儿，她应该理解并且感恩。然而她自己根本不想去玩弄别人的感情。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找理由离开，妈妈又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白天和黑夜便在她心里打起架来。你白过来，他黑过去。白来黑去，一直转着圈。犹豫不决的她像是一株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花苗，在妈妈烈日般灼热的目光中，久久地一言不发。
宁燕的苦口婆心没有得到正反馈，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但她一旦作出了决定，绝不会轻易放弃。她说：“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忍心伤害别人的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不能算一个无辜的人。你换一个思路，你是在为被他伤害过的女孩子替天行道。”
钟嘉琪仍然摇头，这也不是可以伤害别人的理由。
那摇晃的脑袋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榆木疙瘩啊！一点儿不开窍！观察女儿的反应之后，宁燕得出了这个结论。她把视线转向了窗外。早晨的成都匆匆忙忙，阳台上的花草生机勃勃。这么美好的时光，是不应该强人所难。她想，应该顺水推舟。
“你们可以试着交往一段时间，不是斗心思，只是抱着观察他考验他的心态，这样可以吧？如果你说的万一是真的。他真的不再赌博，认真做事业，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对你真心真意。那他家跟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我也没必要拦你。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钟嘉琪仍然苦着脸，说：“万一，我怕万一发生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见女儿的态度有了松动的迹象，宁燕心中窃喜，仿佛掌握了吐几口唾沫就改变一条河流前进方向的秘密。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有妈妈在，你不要担心！”
2、破坏感情
在这个世界上，破坏总是比建设容易，包括感情。
夏无忧和夏无虑跟很多人一样，费心费力搞不好一件正事。但是，搞砸一件事，却总能找到很多的方法。他们向狐朋狗友们哀叹自己父亲的心被老妖精抓走了，请求大家帮忙给建议。那些人像乱扔纸屑、烟头、菜叶等垃圾一样，扔出了好多个鬼主意。两人从中选取了几个具有可行性的思路组合在一起，制定了初步的方案计划。然后，兄弟俩找了一家私家侦探公司。重赏之下，没多久，他们就拿到了一份翔实的庄小莺的背景调查报告。这份报告远超他们的预料，压根儿不用执行方案的后半部分即可轻松达到目的。兄弟俩没想到事情变得如此简单，欣喜若狂。
夏江南看到庄小莺的背景调查报告之后怒火攻心。报告里记录的人哪里还是他所熟悉的庄小莺，这分明是一个荡妇淫娃啊！报告里各种资料非常详细。大概的情况是这样的——很多年前，庄小莺跟第一个男人离婚之后，在重庆傍上了一个台湾来的商场管理人员，然后跟着那个人去了台湾。过了几年，她在拿到了台湾身份证之后，立马就离婚了。据跟她熟悉的人透露，她离婚的理由是“不被尊重，渴望自由”。但真实原因却是，她风流成性，嗜钱如命，可惜夫家在台湾也只属于普通家庭，无法满足她的欲望。在婚姻存续期间，她碍于台湾有“通奸罪”，蠢蠢欲动多年未敢轻举妄动。因为出轨被发现后一旦被告上法庭就会坐牢，而且在未拿到台湾身份证的情况下，离婚坐牢之后的结局将会非常悲惨。她在离婚之后就彻底放浪没边了，常年同时跟不低于三名男人保持暧昧关系，且这些男人彼此还不知道有第三者存在，坚信自己是她的唯一真爱。在此期间，她从多个男人那里套取了不菲的财物。不仅如此，为赚更多，她还忙里偷闲干起了“楼凤”的勾当。警方在一次持搜索票突袭时，她和嫖客当场被抓。事情穿帮后，台湾的报纸电视都有报道。为避风头，她才急急忙忙回到大陆。此后，在长沙停留过一段时间，同时又交往了两个男人。在成都，就在勾搭上他夏江南之前，她又发展了三个。
“真可谓贪心不足，毫无底线！但这怎么可能？”夏江南拿着报告的手直抖。
夏无忧气定神闲地说：“你仔细看看调查报告里的附件，里面还有她的通话记录、开房记录、网络聊天截图……上面记录的和她勾搭的男人都是有名有姓的，有影楼老板，有邻居……”跟你的聊天记录都有，只是被我们兄弟俩拿出来了。
夏江南大致翻了一下报告后面的附件内容，有发货到不同地址的男士内裤购买记录、花样繁多的情趣用品购买记录，部分用品他也用过。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里面肉麻的言词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庄小莺惯常的撒娇口吻。挑逗撩拨男人之后，让男人主动给她发红包的说辞也是如出一辙——“钱多少无所谓，要的是一个态度。”
夏江南对报告的真实性不再怀疑。他疑惑，怎么能查得如此详细。
夏无虑说：“人家吃这碗饭，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不管你信不信，人家都做到了。”
“去他妈的！”夏江南骂道。庄小莺第一次跟他上床的时候，还反复强调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身子像冰山上的雪一样干净。她说嫁到台湾之后，男人生了一场重病，身体不行，她都有十多年没有跟男人有过性爱关系了。她说她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太洁身自好。虽然很多男人想打她的主意，但她的原则是必须要两情相悦才行，不然身体没有反应。有一次，她被一个爱慕她已久的男人强抱住，虽然自己身体很有需要，但她还是死命挣脱了，因为实在受不了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触摸她的身体。当夏江南第一次进入她的身体时，她还做出一副身体极其敏感的样子，很夸张地叫着，疯狂地回吻着夏江南。那一幕，夏江南至今记忆犹新：庄小莺激动地流着泪，在他耳边娇喘着说，感谢上天把夏江南赐给了她，让她有了重新做一个性福女人的机会。那些话让夏江南很受用，给予了他心理上极大的刺激和满足。他第一次有了跟女人上床是在拯救女人，造福女人的崇高感觉。他觉得自己在床上的每一次用力都是那么无私，那么高尚，是在行使救妇女脱离苦海的伟大使命。
当今社会，一个四十几岁的单身女人，跟男人有亲近的关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毕竟，正常人都是有生理需求的。但是她是洁身自好十多年的这个说法，给她塑造了一副贞洁纯净的良家妇女形象，确实给夏江南的心理上带来了更大的成就感，更够味的满足感和更畅快的征服感。现在，夏江南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一个浪荡成性的女人的猎物，被玩得团团转，心里非常不痛快。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仿佛是从云端跌到了尘埃里。没有人喜欢被骗，更何况他作为一个纵横商场、美色场数十年的老手。原以为捡到宝了，现在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包装华丽的垃圾，根本不值得他付出哪怕一点点感情。
眼前，儿子们拿到了庄小莺的背景资料。这份资料的不堪程度，跟蒙在鼓里的父亲的形象崩塌的程度成正比。不管怎么说，他夏江南这辈子还没在儿子们面前出这么大一个洋相。这更是让他的老脸挂不住。震怒之下，他拨通了庄小莺的电话，逼问庄小莺的过去，其中便包括她跟那些情夫的瓜葛。庄小莺要不转移话题要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夏江南怒不可遏，对着撒娇的声音破口大骂了一通：“你他妈的贱货，滚你妈的蛋，老子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就你那种货色，根本不配陪老子玩，滚开！好好的去做你妈的妓女，别来浪费老子的感情……”
突如其来的夏江南的痛骂，飞沙走石一般朝着庄小莺劈头盖脸而来，毫无心理准备的她陷入了巨大的慌乱之中。
3、真爱游戏
骂完，夏江南当着两个儿子的面把庄小莺的所有联系方式一 一删除。
他指望借这些动作，像水洗去尘埃一样，洗刷掉儿子们眼中的他身上的脏和羞耻。做完这一切，他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了苍老和疲惫，好似被火烤过的深绿树叶，没有完全烤焦，但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和生机。
咕咚咕咚喝完儿子递过来的水，夏江南缓慢低沉地说道：“我已经老了，蹦跶不了多少日子了。一辈子，辛辛苦苦地赚钱。以前，跟白酒厂家合作开发产品，外盒包装和酒体的设计每个环节每个细节，我都会全程参与，可以为一款包装的设计和材质跑遍大半个中国，一个酒体调几十上百遍也不觉得辛苦。你们妈一走，我突然就没那动力了。那股劲儿突然就消失了。干什么都无聊，干什么都无趣，直到她的出现。虽然我也知道她是图我的钱。图钱我并不在乎，身边围着我转的人谁不是图我钱呢？只要不起心害我就成。一点都不掺水地说，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我说过那么多肉麻的情话，说得那么好听，情意表现得那么逼真，看不出一点点假情假意，我的身体还真让她挑逗出来年轻时代的冲劲，真有一种青春焕发的感觉。”
两个儿子像两尊石像，恭恭敬敬地立在两旁，认真聆听父亲的心声。
夏江南说：“你妈在的时候我不敢养小三。我宁愿花钱解决问题。你妈不在了，有人像你妈一样爱护我，我有错吗？我不可以得到真心的爱护吗？”
夏无忧说：“爸！妈也不在了。你想在外面养女人，没问题，但是不要太认真，伤害到自己的家人。”你当然可以在外面玩女人，但是别说那些要结婚，不给我们遗产的混帐话就行。
夏江南说：“起初，我也只是想玩玩而已，但是越相处越觉得她不错，对我的关怀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其实她也没花我多少钱，我只发过十来万块钱的红包。上次你们请吃饭，大家都喝醉了，她的手机和包那天也搞丢了。第二天我给她买了新款的手机和包。其他吃吃喝喝的也没花多少钱。”
夏无虑说：“爸，现在外面的骗子很多，有的就是擅长放长线钓大鱼，防不胜防。别说你，你看世界上那么多知名人士，社会名流，上骗子鱼钩的可不在少数。”
夏江南知道，这是儿子递过来的梯子，意思是让他顺着往下爬呢。他想，要是老子领了这份情，以后就坐实了老糊涂虫这名号了。他慢慢把杯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水。水在进入口腔之后最先到达的是舌尖，然后渐渐浸润了整条舌头、牙齿。水在口腔中停了一会，才慢慢咽下喉咙。他又喝了一口，神情越发专注，好似品酒一般，细细咂，慢慢品，非得把白开水咂摸出陈年老酒一样甘爽醇香，余味绵长的架势。
两个儿子见父亲如此深沉专注，都没出声，生怕惊扰了父亲的思绪。
夏江南再喝了一口，喉咙翻滚着，水咽了下去。咽完，他缓缓地说：“她假装爱我，假装爱得很深。我就想，陪她演戏吧！她逼真我也逼真。我们都尽量逼真了地演，尽情享受这逼真的爱情，大家开心快乐就好。于是，我也假装被她爱得死去活来。”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道：“假装？”
夏江南摆出一副事实即是如此的样子，说：“她装得那么真，我不配合一下，那也太不尽人情了吧。”
两个儿子对望了一眼，不敢相信父亲说的是真的。
夏江南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她玩玩。她像是干涸的大地，急切地想得到我的雨露的滋润。她像是一团烈火，想燃烧了我这把老骨头。”
夏无忧满脸不信，对夏无虑说：“兄弟，你没想到吧，那假装的爱情让爸爸变成了一个诗人。”
夏江南说：“啊！她渴望着我的蝌蚪游进她的池塘。”
夏无虑说：“一个流氓诗人。”
夏江南哈哈大笑，笑得太厉害，以致咳嗽起来。夏无虑和夏无忧也跟着大笑，觉得这样的爸爸跟他们才是亲密无间的。
笑完，夏江南再喝了一口水，说：“我快六十岁了。这个世界上好玩的东西我玩过不少，就是还没玩过这种游戏。爱我，疯狂爱我，做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就爱我这副老脸的样子。像情窦初开的时候，一往无前地爱一个人；像初恋，那么美好，那么疯狂，那么不顾一切。疯狂爱我的游戏。你们知道吗？这种游戏好像真有一种让人返老还童的奇效。我感觉这段时间身体和精神都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像年轻的时候，精力充沛，白天晚上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如果谁能一直陪我玩这个游戏，让我始终保持热恋的状态，我愿意每年给她很多的钱。但这太难了！这是一种以前我花钱从来都没买到过的感觉。她假装不图我钱，假装不嫌弃我老，假装爱我的染色体，假装爱我的基因，假装到了她这辈子能假装到的极限。还能有比这个更真的感情吗？实际上，假到极致就跟真的没区别了。我这辈子在感情上从没有过这么亢奋的体验。虽然一切都是假装的，但是假装得如此逼真，也太美妙了。”
两个儿子都快听呆了：难道他们的爸爸真是在陪那女人玩游戏？
夏江南说：“玩这种假中扮真的游戏，真比其他很多事情好玩。儿子啊儿子，你们真以为我那么蠢？我就想看看，她假装真爱我，爱得要命，可以爱到什么程度，还会有哪些手段使出来。你们担心我真的把她娶进门，就把她的背景资料搞得这么详细来搅和。我那是在演，还没演够呢！你们看，我虽然口头上说过要跟她结婚，可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真正在做结婚的准备呢？我可不是那些假戏真做的笨蛋，我只是想尽可能长时间体验一下那种纯粹的，被人无私无求真爱的感觉。像我这样一个有钱的胖老头，最缺的其实就是这种纯真的爱。”
话说完，夏江南心里暗自揣度：在儿子们的心目中，自己的形象应该会有所修复吧。
夏无忧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夏无虑哈哈大笑起来，说：“爸，你真有一套。”心里却想，我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那时候把我哥俩吼得像两条傻鱼，现在又说你早晓得，就是不肯认错。
“所以，你们如果希望你们的爸爸有一个愉快的晚年，就不该来打扰我如此美好的人生体验。就该让我好好享受享受，一直沉浸其中。”这话，他就是在理直气壮地责怪儿子们多事了。
“要不，你装作不知道，继续演下去？”夏无虑心里暗笑。
刚才都已经打电话狠狠骂过了，怎么还能装作不知道？夏江南说：“算了，换下一个吧。知道了她的过去，我这心里膈应。没有底线的人，万一恶向胆边生，使出什么卑鄙手段阴我，我就吃大亏了！我想重新开始一段新的青春旅程，你们毁了我一个，赔我一双，不过分吧？”
两个儿子听到此处，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生出一种感觉，眼前的爸爸，一定是亲爸，错不了，大家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夏江南也跟着儿子们一起笑，前俯后仰的，动作幅度略显夸张。他知道，笑声可以像阳光一样融化父子之间残留的最后一粒冰雪。大笑结束之后，父子三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脸上都带着大笑之后的恬适与祥和。细细想来，三人好多年没有如此融洽地在一起相处过了。夏江南感觉跟儿子们的隔阂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也应该挽回了一些颜面，便松了一口气。但他心里还是残留着一股火，说：“没想到宁燕这个女人的老朋友会是这样子，我得去找她，把这份资料拿给她看看，她怎么会跟这种女人交往？”
宁燕看到庄小莺的资料之后，同样是大吃一惊。她并不知道庄小莺到台湾之后的生活。庄小莺不给她讲，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谈起，才不致于让庄小莺难堪。左思右想没找到好办法，她只得装作不知道。但她决定，以后在钱财这个问题上，要通过各种方式或明或暗地多多帮助庄小莺母子。
#38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三十章
1、境遇转变
踏实勤奋努力的何明诚，生活有了天翻地覆地改变。
他开装修公司不到两年时间，盘点利润，居然赚得有一百来万。装修行业有一个特点，很多业主都是提前预交大部分装修款给装修公司，装修公司给材料商和工人结账却要延后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差里面，不断有新客户交钱进来，不断地结算费用出去，会渐渐形成一个资金池。资金池掌控在装修公司老板手里。虽然何明诚从不胡乱动用资金池里面的钱，但他手里掌握着一大笔资金，心态和行事都变得从容了许多。他用利润还完了债，还买了一辆小汽车。逃离北上广深的微信群里有很多人都在成都买了房，有些也找了何明诚装修。他总听群里的人讨论说成都房价便宜，值得买，再加上岳母时常冷言冷语。他干脆一口气在公司附近买了两套二手房，一套全款，一套首付两成。除此之外，他还时不时给岳父岳母奉上大红包，以示孝敬，以及感恩长久以来的照拂。
周桂英对待何明诚的态度，像丢进熔炉的钢铁，彻底软化了下来。春风暖阳接管了她那一张被凛冽寒冬侵占了多年的脸。何明诚第一次发现，原来岳母成天眉开眼笑的样子，也很慈祥，也很和蔼。
这天，何明诚刚回到家，周桂英就殷勤地端上了单独给他留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如今，面对女婿时，周桂英不管是在语言上还是行动上都有巨大的改观。每次，她估摸着女婿快到家的时候，一听得钥匙开门的声音，就急忙去厨房端饭菜了。以前，剩饭剩菜可都是何明诚自己去厨房里找。何明诚谢过岳母，接过筷子，说：“明年争取再买一套房。等爸退休后，把爸也接到成都来住。到时，再给爸买一辆车，让他带着你四处旅游。这些年，妈妈你辛苦了。” 现在，他在岳母面前畅想未来，也不会被冷嘲热讽是在做白日梦或夸海口了。
女婿的话里好似掺杂了蜜糖，让周桂英心里甜丝丝的。她脸上的笑容，像何明诚面前的盘子中堆得冒尖的菜和肉，满得快溢出来了。她用心疼的语气说：“你吃饭别吃太快，对肠胃不好。再忙也慢慢吃，不急！”
何明诚的嘴里包着一口饭菜。他一边忙着嚼和吞咽，一边不住地点头和挤出笑容来回应岳母。沙漠里缺水的旅客，在天降甘霖时，会将所有容器摆出来接雨水。他也一样。岳母表露出来的所有善意和关怀，他都会及时用眼神、笑容、动作组合成一套容器去承接，生怕漏掉一丁点儿。长期处于饥饿的人，不愿意浪费盘中哪怕一粒米饭。长期缺乏情感爱护的人也是类似心态。何明诚很珍惜这美好的日常点滴。这一点一滴，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他不懈努力多年才挣来的。
周桂英说：“知道你吃饭速度快，怕烫着你，把饭菜都给你冷着。又怕肉菜太冷，吃下去对你肠胃不好，又给你热了好几次。”
何明诚嘴忙不过来，便又点头又笑，算是领了情。
周桂英给女婿准备完餐后水果之后，坐到女婿旁边，拿出手机，指着手机上的照片说：“今天，我看见一个工人手里拿着一个千年何首乌，十多斤，长得像人一样。他说是附近工地上挖出来的。”
何明诚拿过手机看，照片上的何首乌有头发、躯干、鼻子、耳朵、四肢，栩栩如生。
周桂英说：“听那个工人说，这种成了精的何首乌看见人后会跑，但这个在跑之前就被他们抓住了。”
何明诚之前听说过，这种人形何首乌是骗子把番薯山药之类的块根块茎放在事先雕刻好的木制模具里，再埋进土中，等长成人形后，就用来冒充“千年何首乌”骗钱。以前遇见这种情况，他会直言不讳，立刻指出这不过是骗子的把戏。现在，他将嘴里的食物吞咽完毕之后，没有反驳。丈母娘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有所改观，有了好脸色。这些转变像精美的瓷器一样美好而脆弱。他担心真话会像石头一样坚硬，将那美好打碎。因此，为了避免惹老人家不高兴，他只是笑了笑。
周桂英说：“何首乌成精都是骗人的鬼话，但它还是有药用价值的。我把它买了，花了2000块。”
何明诚的眼睛赶紧在屋内四处巡睃起来，想看看那个人形何首乌在哪里。他的心里暗自庆幸。如果刚才不小心说出那不过是骗子的把戏，现在丈母娘下不了台，还不知道会有多怨恨他。
周桂英指指桌上的两大袋黑色的粉末，语气中充满关爱：“虽然价格贵了点，但我觉得很值。我还买了一些黑豆黑芝麻，跟何首乌混在一起打成了粉，以后给你加上蜂蜜用水冲调吃。我听人说，长期吃何首乌，补肝益肾，抗衰老，能让头发由白转黑。”实际上，周桂英根本没舍得买。她只是用手机拍了几张人形何首乌的照片，然后去药店买的便宜的何首乌。周桂英认为，这样做才叫划算。一方面节省了绝大部分的钱，另一方面收获的女婿的感激一丁点儿也不会少。
何明诚没想到丈母娘舍得为他花那么多钱。他第一次创业开公司的时候，田娅丽打电话回娘家求援，父亲答应借两万块，但左等右等也没见打钱，后来得知，原来是被她妈硬生生拦下了。
何明诚说：“妈，你的头发也花白了。还是你吃吧。”
周桂英说：“我老了，是正常的。你这么年轻头发都白了这么多，是劳累过度了，需要补一补。”她还表示，以后每天早晨会给他准备一份，和着早餐一起吃。
何明诚推辞了好几次，都没能推掉。他没想到，岳母意欲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如此地固执，像猛烈的炮火持续轰炸着阵地，守军不投降，炮火一直都不停。最终，他只得笑着接受了。
静夜里回味这一切时，何明诚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感叹：努力真好！努力不仅改变了生活条件，还改变了别人对自己负面的看法和态度。工作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2、靠谱的人
明诚爱家装饰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
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推销人员到公司拜访何明诚。何明诚一般都是礼貌拒绝了。但其中有一位推销人员怎么拒绝都不在乎，还是经常厚着脸皮上门。这名推销人员跟何明诚以前就认识，是一名曾经从明诚爱家装饰公司离职的员工——冯强。
何明诚记忆中，冯强最爱拍着胸脯给人保证说：像我这样靠谱的人，我都还没见到第二个。冯强走到哪里，对什么人说话都是如此做派。有人戏谑地给他取了一个外号——“靠谱哥”。冯强很喜欢这个名字。后来，他找人借钱，遇见别人不相信他的时候，就会把胸脯拍得咚咚响，说：你还是不了解我。了解我的人都叫我靠谱哥。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喜欢说话算话，一言九鼎，说明天上午十点还你，不会让你等到十点过一分。哪个儿骗你！结果，他借过的钱，金额从两三百到四五千，从来没还过。别人见他久久不还，提醒他，他就找理由继续拖欠。比如：钱借给了别人，别人还没还给自己；家里老父重病在床，可怜可怜哪；再相信我一次，只需要再给一天时间……实在被逼得太紧的时候，他就像老鼠防猫一样躲着走，尽量不再出现在债主面前了。债主打电话骂他不靠谱，他装作手机信号不好，喂喂喂几声挂断了，然后把债主拉进黑名单。看着躺在黑名单中的一长串手机号码，他非常得意，心想：我相信我是世界上最靠谱的人。别人认为我不靠谱，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得到了钱。
很多人会说：那样骗人不好。比如何明诚，别人问他吃饭了吗，他回答不够精确心里都要内疚好几天。明明刚才吃了一根玉米，午饭也不打算再吃了，自己还回答别人说没吃午饭，这好像有点不对；但是说吃过了午饭，又好像没吃。为这么一个小问题，如果只是简单地回了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没把前因后果给别人说清楚，何明诚就会纠结，自己是不是骗了别人，是不是应该追上去给别人再解释解释；但那样做又会不会显得太过于刻意，让人感觉自己是欲盖弥彰……诸如此类的事情，总会困扰他。
冯强才不会为这些事情烦恼，他给自己辩解：很多人都说我是骗子，但这哪里算骗呢？明明是他们在我这里花钱买了一个道理——不要随便把钱借给别人。我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冯强活得理直气壮。他不止一次地强调，债主们才该有心理负担。因为——这么大一个道理，几百几千元都买到了，无形中避免了以后几万几十万甚至更大的损失，买家可是占了个大便宜。
虽然找到很多理由为自己开脱，但冯强的潜意识还是认为自己是利用了别人的善良和同情心行骗的。不然，他也不会得出这个结论——当骗子挺好，比偷和抢风险小，收益却高。他哥哥入室抢劫被抓后，判了12年刑。冯强暗自思忖，等哥哥出狱后，一定要把这些年积累的丰富的骗钱经验传授给哥哥。
除了哥哥，冯强在世的亲人就只有父亲了。冯强的印象中，父亲除了抽烟喝酒，就是打老婆打孩子。他跟父亲没有什么感情。他回想小时候有一回吃饭时，自己刚夹一片肉，父亲便将手里的筷子猛地插进他的嘴里乱戳乱搅一通，还逼着他把血和着口水吞了下去。父亲冷冷地问他：你吃了老子吃什么？有一次，他的头不小心撞在水泥柱子上凸起的锋利边沿，流血了，父亲从他的作业本撕下几张纸贴在他的伤口处，然后让他跪在烈日下暴晒，反省为什么要给大人找麻烦。他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家里的那场大火。父亲喝醉后，深夜迷迷糊糊扔烟头，从床头扔到床尾，点燃了被褥。火势大起来的时候，父亲扔下一家人独自跑了出去。妈妈把他和哥哥救了出来。妈妈烧伤严重，不多久，就撒手人寰。哥哥后来跑出去混社会。他跟着父亲饱一顿饥一顿。中考时，他的分数超了市重点线，拿着高中录取通知书去找父亲的时候，父亲告诉他：上高中干啥？难道你还想上大学？你觉得我舍得拿钱供你吗？
于是，他便跟着父亲去工地打工。上工没几天，他一不小心从脚手架上面踩空摔了下来。醒来的时候，他躺在担架上，甫一睁眼，父亲那一张铁青的脸就闯进他的眼帘。铁青的脸上有两个大鼻孔对着他呼呼地出气。父亲的声音冷酷还不耐烦，工友们在打牌，他急着去围观。他说，如果你残废了，别指望老子养你。生下你带给老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冯强休养之后，没留下后遗症。不过，他也没再跟父亲在工地上打工，而是去找哥哥，跟着哥哥偷盗抢劫，直到哥哥被抓。
谈起父亲的时候，冯强总是恨恨地说：那个老家伙早该死了！我愿意用他的十年寿命，换我荣华富贵；我并不是自己想来这个世界，我只是他高潮后的产物而已。我宁愿他把我射在墙上。等等！
冯强已经记不得自己在多少公司上过班。但他知道，他在多少公司待过，他的父亲就死过多少回，他就请过多少回长假，向公司申请过多少回提前预支工资。他到明诚爱家装饰公司时，公司才刚开张没多久。何明诚当时正为业务焦头烂额，听上班才十来天的冯强说父亲死了，要回老家奔丧，虽然他都囊中羞涩，靠四处借贷苟延残喘，但还是预支了工资给冯强，还咬牙额外给了他一千块慰问金。不过，从那以后，冯强就再没回来上过班。冯强在新公司上班一段时间后才给何明诚打去电话，说自己过于悲痛，还没走出父亲过世的阴影，最近没心情工作。何明诚表示理解，还安慰了他几句。
实际上，冯强是嫌弃何明诚的装修公司太小，才几个人，而且还没什么客户，业务也没开展起来。最重要的是，这个老板太穷，看上去公司要不了多久就得关门。冯强思量，等老板发不出工资时再散伙，还不如早做打算呢！
3、借钱是一门生意
借钱不还，在冯强眼中，是一门生意。
他仔细核算过，以借钱的名义骗熟人的钱不再归还，是一门年产值达数百亿的大生意。想想看，有几个人活了一辈子没有遭遇熟人借钱不还的？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有经历；算一算，假设有十亿人，他们一辈子只借出一千元收不回，一辈子只按照五十年计算，每人每年平均出借二十元，每年借出去收不回的就有二百亿。二百亿啊！多么激动人心的数字！他为自己能参与这个年产值上百亿的项目由衷地感到自豪。在他看来，这一门生意只谋财，不害命，比世上很多的生意好。
为了在这二百亿里面分一杯羹，冯强运用了公司考核员工的KPI指标来考核自己。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必须确保每天新认识十个人，其中不低于五个人需要保持多次联系。一年大概认识三千六百个，每个人每年平均为他贡献二十元，每年就能收入七万二千元了，还不用交税。而且，这还是有复利的行业。比如他跟一个人认识后，每月保持一次沟通，半年后，他就能把人均借钱金额提高到八百元，两年后人均至少三千元，呈指数级增长。每逢节日来临，所有潜在的受骗者都会收到他精心准备的暖心的问候。这期间，如果他发现一只有潜力的肥羊，便会花更多心思，用殷勤和笑容喂养，产出更巨。但总体来说。他还是尽量控制着个人借款的额度，一般来说不超过五千元。借个人钱太多不还的话，别人可能会通过各种手段穷追猛打他，给他带来麻烦以致于影响他所谓的“生意”。钱少的话，别人就当喂狗了。他很喜欢听电话里债主咆哮着说：那些钱就当给你王八蛋买药吃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但脸上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语气低三下四地给债主承诺，有钱了一定还，一定还。
尽管钱不会还，但希望还是要留给债主们的。这是冯强的做事原则。
现在网络发达，手机照相很普遍，有些债主会把他的照片发布到网上追债。这种情况下，他就通过在网上自学的那点儿法律知识，运用法律手段，报警——举报别人侵犯他的名誉权。逼得债主们规规矩矩，文明讨债，拿他没一点儿办法。
有人会说，经常借钱不还，谁还会借给他？
冯强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从没担心冤大头不够。他为什么经常换公司上班？就是因为一个公司的同事、领导能骗的也骗得差不多了，不得不换一个地方继续他的事业。他还很喜欢结交各个行业的人。他结交最多就是做保险的、搞直销的、炒虚拟币的以及各个公司的销售人员。相对来说，他能接触到的行骗对象财力上大多都不怎么雄厚，但他们人数众多，容易接触，也是一大优势。他最中意的还是教师、医生、IT技术人员之类的。这些人，相对单纯些，好骗些，听说别人有难处就抹不开面子，怎么也得借三瓜两枣。会计很精明，律师他一般都不招惹。他还查过资料，成都有一千多万人。他的计划是骗到一万人的时候，就可以换一座城市了。中国有十多亿人，隔十来年，现在还念书的小孩长大了，再隔些年，曾经的小孩们的小孩又长大了，子子孙孙，无穷无尽。每当他想到那些韭菜一样不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眼前就会浮现出一望无际的钞票。钞票那么多，铺展得整整齐齐，一直铺到天边。它们静静地躺着，不跑不闹，乖乖地等着他去捡。他手脚不停，不眠不休，至死都捡不完。这种生命短暂而事业长青的对比让他感到悲伤。生而为人，实在是太渺小了，能力太有限了。他忍不住感叹：这么多人，真好，骗一辈子都骗不完。
他恨不得再活一千年。
谁能想到呢？这个到处借钱不还的人，居然还在成都的繁华地段买了两套房。可以想见，冯强的实际收入其实是远远高于他最基本的估算的。周围新认识他的人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容貌、穿着、举止都普通的农村小伙，买房时比他们大气豪爽多了，直接全款。有时候，公司在员工们聚餐唱K之后，会安排车送大家回家。冯强总是会让车停在鹭鸟国际花园门口，然后等公司的车一发动，他就往鸿运安置小区那个方向走去了。车上总会有同事谈起冯强的把戏，说他太虚伪，明明是穷得租住在混杂的老旧小区，偏要装出一副住在高档小区的样子，然后车里就会议论纷纷，前几天还找我借了两千交房租，上个月也找我借了一千五给他爸动手术，昨天还找我借了七百块……工作间隙，会有同事说，靠谱哥，好久去你家玩玩。好啊，我一定要带你们回我鹭鸟国际花园的家。冯强一口答应后，常有人跳出来让他难堪。曾经就有一次，有个人追着他冷嘲热讽，冯强没忍住，耍了一个花招。那是他唯一一次干破坏自己原则的事情，至今后悔不迭。那一次，他故意表现得特别夸张，拍打着胸脯告诉大家他在鹭鸟国际花园有两套房，今天住这套，明天住那套，上半夜住这套，下半夜住另一套，一个人都住不过来。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特别欠揍。大多数同事并不会因为冯强租房就歧视他，毕竟，在成都租房的年轻人太多了，同事当中租房的也不少，但是他们认为虚荣到冯强这种地步的人理应被揭露和批判。面对大家的冷嘲热讽，冯强提出要跟大家打赌。若是他输了，第二天便还大家的借款；若是他赢了，那大家的借款就一笔勾销。有些同事催了多次债，还没收回，想着这次有多人做见证，他肯定赖不了，便赌上了；有的同事认为自己稳赢，也踊跃参加了。立下打赌的字据之后，他们果真看到了冯强的房产证，还有在房产交易中心的机器上打出的“房产摘要”，上面记录的房产信息和房产证上面的信息完全吻合。这事过后，欠款一笔勾销。但众人的怒火却像干柴泼上了燃料，熊熊燃烧起来。大家都觉得受到了愚弄。同情别人，结果是劫贫济富了。冯强知道犯了众怒，这公司再不会有谁借钱给他，说不定还会被人从后面用袋子套住脑袋黑打一顿（他以前跟哥哥就这样对待过别人），干脆以父亲过世为由请假，辞职，重新找了一家公司上班。整个过程他轻车熟路，一气呵成。换工作对他来说，就像换衣服一样简单。毕竟，只要人不嫌，找一个销售工作比在马路上找一滩狗屎容易多了。
冯强还在业委会任职，是小区里面出名的热心人，很多人对他的印象很好。他时常说，好印象如果换不来钱，那有什么用呢？他一直谋划着，等哪天把两套房子卖了时，要把对他印象好的邻居们一网打尽。
有时候，冯强的心里也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这样利用别人的同情和善良骗取钱财很不地道。”一个声音立马就会站出来理直气壮地说：“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骗。我是卖了一个道理给他们。”
“我知道你说的道理，就是‘不要把钱借给别人。一旦借给别人，就要做好有借无还的准备’这个道理吧？但我还是觉得不成立……人家根本没找你买呢？”
“嘿，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他不主动找我买，但我可以主动卖给他们。他们被动接受了，说明还是有需求的。”
“你是不是还想狡辩说，这个道理几百几千元就卖给了他们，这可是极其低廉的价格？”
“说过很多遍了，你个傻瓜，低智商，宝器，龟儿子，整天就知道窝里斗。我是通过这种方式给他们打预防针，增强他们的免疫力。我卖的道理价格低，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反而会提高他们的警惕，让他们识别骗子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如果他们吸取了教训，以后就就不会损失几万几十万甚至更多了。我一片好心，却为此背负恶名，受人嘲笑和逼迫。其实我才是忍辱负重，被误解被伤害的那个人啊！当然，如果他们没长记性，还要再次上当，那也不关我事了，毕竟我已经尽力了。”
“……”
你听你听，这一个声音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另一个声音彻底无法反驳。它把冯强的行为升华到了高尚无私的地步，把冯强的行为美化成了以拯救天下苍生不被骗为己任。在它看来，自己是在努力做一件善事，却被非议，被不公正对待。当善事没能取得警戒当事人的预期效果时，他还痛心疾首，颇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1、境遇转变
踏实勤奋努力的何明诚，生活有了天翻地覆地改变。
他开装修公司不到两年时间，盘点利润，居然赚得有一百来万。装修行业有一个特点，很多业主都是提前预交大部分装修款给装修公司，装修公司给材料商和工人结账却要延后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差里面，不断有新客户交钱进来，不断地结算费用出去，会渐渐形成一个资金池。资金池掌控在装修公司老板手里。虽然何明诚从不胡乱动用资金池里面的钱，但他手里掌握着一大笔资金，心态和行事都变得从容了许多。他用利润还完了债，还买了一辆小汽车。逃离北上广深的微信群里有很多人都在成都买了房，有些也找了何明诚装修。他总听群里的人讨论说成都房价便宜，值得买，再加上岳母时常冷言冷语。他干脆一口气在公司附近买了两套二手房，一套全款，一套首付两成。除此之外，他还时不时给岳父岳母奉上大红包，以示孝敬，以及感恩长久以来的照拂。
周桂英对待何明诚的态度，像丢进熔炉的钢铁，彻底软化了下来。春风暖阳接管了她那一张被凛冽寒冬侵占了多年的脸。何明诚第一次发现，原来岳母成天眉开眼笑的样子，也很慈祥，也很和蔼。
这天，何明诚刚回到家，周桂英就殷勤地端上了单独给他留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如今，面对女婿时，周桂英不管是在语言上还是行动上都有巨大的改观。每次，她估摸着女婿快到家的时候，一听得钥匙开门的声音，就急忙去厨房端饭菜了。以前，剩饭剩菜可都是何明诚自己去厨房里找。何明诚谢过岳母，接过筷子，说：“明年争取再买一套房。等爸退休后，把爸也接到成都来住。到时，再给爸买一辆车，让他带着你四处旅游。这些年，妈妈你辛苦了。” 现在，他在岳母面前畅想未来，也不会被冷嘲热讽是在做白日梦或夸海口了。
女婿的话里好似掺杂了蜜糖，让周桂英心里甜丝丝的。她脸上的笑容，像何明诚面前的盘子中堆得冒尖的菜和肉，满得快溢出来了。她用心疼的语气说：“你吃饭别吃太快，对肠胃不好。再忙也慢慢吃，不急！”
何明诚的嘴里包着一口饭菜。他一边忙着嚼和吞咽，一边不住地点头和挤出笑容来回应岳母。沙漠里缺水的旅客，在天降甘霖时，会将所有容器摆出来接雨水。他也一样。岳母表露出来的所有善意和关怀，他都会及时用眼神、笑容、动作组合成一套容器去承接，生怕漏掉一丁点儿。长期处于饥饿的人，不愿意浪费盘中哪怕一粒米饭。长期缺乏情感爱护的人也是类似心态。何明诚很珍惜这美好的日常点滴。这一点一滴，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他不懈努力多年才挣来的。
周桂英说：“知道你吃饭速度快，怕烫着你，把饭菜都给你冷着。又怕肉菜太冷，吃下去对你肠胃不好，又给你热了好几次。”
何明诚嘴忙不过来，便又点头又笑，算是领了情。
周桂英给女婿准备完餐后水果之后，坐到女婿旁边，拿出手机，指着手机上的照片说：“今天，我看见一个工人手里拿着一个千年何首乌，十多斤，长得像人一样。他说是附近工地上挖出来的。”
何明诚拿过手机看，照片上的何首乌有头发、躯干、鼻子、耳朵、四肢，栩栩如生。
周桂英说：“听那个工人说，这种成了精的何首乌看见人后会跑，但这个在跑之前就被他们抓住了。”
何明诚之前听说过，这种人形何首乌是骗子把番薯山药之类的块根块茎放在事先雕刻好的木制模具里，再埋进土中，等长成人形后，就用来冒充“千年何首乌”骗钱。以前遇见这种情况，他会直言不讳，立刻指出这不过是骗子的把戏。现在，他将嘴里的食物吞咽完毕之后，没有反驳。丈母娘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有所改观，有了好脸色。这些转变像精美的瓷器一样美好而脆弱。他担心真话会像石头一样坚硬，将那美好打碎。因此，为了避免惹老人家不高兴，他只是笑了笑。
周桂英说：“何首乌成精都是骗人的鬼话，但它还是有药用价值的。我把它买了，花了2000块。”
何明诚的眼睛赶紧在屋内四处巡睃起来，想看看那个人形何首乌在哪里。他的心里暗自庆幸。如果刚才不小心说出那不过是骗子的把戏，现在丈母娘下不了台，还不知道会有多怨恨他。
周桂英指指桌上的两大袋黑色的粉末，语气中充满关爱：“虽然价格贵了点，但我觉得很值。我还买了一些黑豆黑芝麻，跟何首乌混在一起打成了粉，以后给你加上蜂蜜用水冲调吃。我听人说，长期吃何首乌，补肝益肾，抗衰老，能让头发由白转黑。”实际上，周桂英根本没舍得买。她只是用手机拍了几张人形何首乌的照片，然后去药店买的便宜的何首乌。周桂英认为，这样做才叫划算。一方面节省了绝大部分的钱，另一方面收获的女婿的感激一丁点儿也不会少。
何明诚没想到丈母娘舍得为他花那么多钱。他第一次创业开公司的时候，田娅丽打电话回娘家求援，父亲答应借两万块，但左等右等也没见打钱，后来得知，原来是被她妈硬生生拦下了。
何明诚说：“妈，你的头发也花白了。还是你吃吧。”
周桂英说：“我老了，是正常的。你这么年轻头发都白了这么多，是劳累过度了，需要补一补。”她还表示，以后每天早晨会给他准备一份，和着早餐一起吃。
何明诚推辞了好几次，都没能推掉。他没想到，岳母意欲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如此地固执，像猛烈的炮火持续轰炸着阵地，守军不投降，炮火一直都不停。最终，他只得笑着接受了。
静夜里回味这一切时，何明诚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感叹：努力真好！努力不仅改变了生活条件，还改变了别人对自己负面的看法和态度。工作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2、靠谱的人
明诚爱家装饰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
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推销人员到公司拜访何明诚。何明诚一般都是礼貌拒绝了。但其中有一位推销人员怎么拒绝都不在乎，还是经常厚着脸皮上门。这名推销人员跟何明诚以前就认识，是一名曾经从明诚爱家装饰公司离职的员工——冯强。
何明诚记忆中，冯强最爱拍着胸脯给人保证说：像我这样靠谱的人，我都还没见到第二个。冯强走到哪里，对什么人说话都是如此做派。有人戏谑地给他取了一个外号——“靠谱哥”。冯强很喜欢这个名字。后来，他找人借钱，遇见别人不相信他的时候，就会把胸脯拍得咚咚响，说：你还是不了解我。了解我的人都叫我靠谱哥。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喜欢说话算话，一言九鼎，说明天上午十点还你，不会让你等到十点过一分。哪个儿骗你！结果，他借过的钱，金额从两三百到四五千，从来没还过。别人见他久久不还，提醒他，他就找理由继续拖欠。比如：钱借给了别人，别人还没还给自己；家里老父重病在床，可怜可怜哪；再相信我一次，只需要再给一天时间……实在被逼得太紧的时候，他就像老鼠防猫一样躲着走，尽量不再出现在债主面前了。债主打电话骂他不靠谱，他装作手机信号不好，喂喂喂几声挂断了，然后把债主拉进黑名单。看着躺在黑名单中的一长串手机号码，他非常得意，心想：我相信我是世界上最靠谱的人。别人认为我不靠谱，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得到了钱。
很多人会说：那样骗人不好。比如何明诚，别人问他吃饭了吗，他回答不够精确心里都要内疚好几天。明明刚才吃了一根玉米，午饭也不打算再吃了，自己还回答别人说没吃午饭，这好像有点不对；但是说吃过了午饭，又好像没吃。为这么一个小问题，如果只是简单地回了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没把前因后果给别人说清楚，何明诚就会纠结，自己是不是骗了别人，是不是应该追上去给别人再解释解释；但那样做又会不会显得太过于刻意，让人感觉自己是欲盖弥彰……诸如此类的事情，总会困扰他。
冯强才不会为这些事情烦恼，他给自己辩解：很多人都说我是骗子，但这哪里算骗呢？明明是他们在我这里花钱买了一个道理——不要随便把钱借给别人。我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冯强活得理直气壮。他不止一次地强调，债主们才该有心理负担。因为——这么大一个道理，几百几千元都买到了，无形中避免了以后几万几十万甚至更大的损失，买家可是占了个大便宜。
虽然找到很多理由为自己开脱，但冯强的潜意识还是认为自己是利用了别人的善良和同情心行骗的。不然，他也不会得出这个结论——当骗子挺好，比偷和抢风险小，收益却高。他哥哥入室抢劫被抓后，判了12年刑。冯强暗自思忖，等哥哥出狱后，一定要把这些年积累的丰富的骗钱经验传授给哥哥。
除了哥哥，冯强在世的亲人就只有父亲了。冯强的印象中，父亲除了抽烟喝酒，就是打老婆打孩子。他跟父亲没有什么感情。他回想小时候有一回吃饭时，自己刚夹一片肉，父亲便将手里的筷子猛地插进他的嘴里乱戳乱搅一通，还逼着他把血和着口水吞了下去。父亲冷冷地问他：你吃了老子吃什么？有一次，他的头不小心撞在水泥柱子上凸起的锋利边沿，流血了，父亲从他的作业本撕下几张纸贴在他的伤口处，然后让他跪在烈日下暴晒，反省为什么要给大人找麻烦。他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家里的那场大火。父亲喝醉后，深夜迷迷糊糊扔烟头，从床头扔到床尾，点燃了被褥。火势大起来的时候，父亲扔下一家人独自跑了出去。妈妈把他和哥哥救了出来。妈妈烧伤严重，不多久，就撒手人寰。哥哥后来跑出去混社会。他跟着父亲饱一顿饥一顿。中考时，他的分数超了市重点线，拿着高中录取通知书去找父亲的时候，父亲告诉他：上高中干啥？难道你还想上大学？你觉得我舍得拿钱供你吗？
于是，他便跟着父亲去工地打工。上工没几天，他一不小心从脚手架上面踩空摔了下来。醒来的时候，他躺在担架上，甫一睁眼，父亲那一张铁青的脸就闯进他的眼帘。铁青的脸上有两个大鼻孔对着他呼呼地出气。父亲的声音冷酷还不耐烦，工友们在打牌，他急着去围观。他说，如果你残废了，别指望老子养你。生下你带给老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冯强休养之后，没留下后遗症。不过，他也没再跟父亲在工地上打工，而是去找哥哥，跟着哥哥偷盗抢劫，直到哥哥被抓。
谈起父亲的时候，冯强总是恨恨地说：那个老家伙早该死了！我愿意用他的十年寿命，换我荣华富贵；我并不是自己想来这个世界，我只是他高潮后的产物而已。我宁愿他把我射在墙上。等等！
冯强已经记不得自己在多少公司上过班。但他知道，他在多少公司待过，他的父亲就死过多少回，他就请过多少回长假，向公司申请过多少回提前预支工资。他到明诚爱家装饰公司时，公司才刚开张没多久。何明诚当时正为业务焦头烂额，听上班才十来天的冯强说父亲死了，要回老家奔丧，虽然他都囊中羞涩，靠四处借贷苟延残喘，但还是预支了工资给冯强，还咬牙额外给了他一千块慰问金。不过，从那以后，冯强就再没回来上过班。冯强在新公司上班一段时间后才给何明诚打去电话，说自己过于悲痛，还没走出父亲过世的阴影，最近没心情工作。何明诚表示理解，还安慰了他几句。
实际上，冯强是嫌弃何明诚的装修公司太小，才几个人，而且还没什么客户，业务也没开展起来。最重要的是，这个老板太穷，看上去公司要不了多久就得关门。冯强思量，等老板发不出工资时再散伙，还不如早做打算呢！
3、借钱是一门生意
借钱不还，在冯强眼中，是一门生意。
他仔细核算过，以借钱的名义骗熟人的钱不再归还，是一门年产值达数百亿的大生意。想想看，有几个人活了一辈子没有遭遇熟人借钱不还的？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有经历；算一算，假设有十亿人，他们一辈子只借出一千元收不回，一辈子只按照五十年计算，每人每年平均出借二十元，每年借出去收不回的就有二百亿。二百亿啊！多么激动人心的数字！他为自己能参与这个年产值上百亿的项目由衷地感到自豪。在他看来，这一门生意只谋财，不害命，比世上很多的生意好。
为了在这二百亿里面分一杯羹，冯强运用了公司考核员工的KPI指标来考核自己。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必须确保每天新认识十个人，其中不低于五个人需要保持多次联系。一年大概认识三千六百个，每个人每年平均为他贡献二十元，每年就能收入七万二千元了，还不用交税。而且，这还是有复利的行业。比如他跟一个人认识后，每月保持一次沟通，半年后，他就能把人均借钱金额提高到八百元，两年后人均至少三千元，呈指数级增长。每逢节日来临，所有潜在的受骗者都会收到他精心准备的暖心的问候。这期间，如果他发现一只有潜力的肥羊，便会花更多心思，用殷勤和笑容喂养，产出更巨。但总体来说。他还是尽量控制着个人借款的额度，一般来说不超过五千元。借个人钱太多不还的话，别人可能会通过各种手段穷追猛打他，给他带来麻烦以致于影响他所谓的“生意”。钱少的话，别人就当喂狗了。他很喜欢听电话里债主咆哮着说：那些钱就当给你王八蛋买药吃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但脸上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语气低三下四地给债主承诺，有钱了一定还，一定还。
尽管钱不会还，但希望还是要留给债主们的。这是冯强的做事原则。
现在网络发达，手机照相很普遍，有些债主会把他的照片发布到网上追债。这种情况下，他就通过在网上自学的那点儿法律知识，运用法律手段，报警——举报别人侵犯他的名誉权。逼得债主们规规矩矩，文明讨债，拿他没一点儿办法。
有人会说，经常借钱不还，谁还会借给他？
冯强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从没担心冤大头不够。他为什么经常换公司上班？就是因为一个公司的同事、领导能骗的也骗得差不多了，不得不换一个地方继续他的事业。他还很喜欢结交各个行业的人。他结交最多就是做保险的、搞直销的、炒虚拟币的以及各个公司的销售人员。相对来说，他能接触到的行骗对象财力上大多都不怎么雄厚，但他们人数众多，容易接触，也是一大优势。他最中意的还是教师、医生、IT技术人员之类的。这些人，相对单纯些，好骗些，听说别人有难处就抹不开面子，怎么也得借三瓜两枣。会计很精明，律师他一般都不招惹。他还查过资料，成都有一千多万人。他的计划是骗到一万人的时候，就可以换一座城市了。中国有十多亿人，隔十来年，现在还念书的小孩长大了，再隔些年，曾经的小孩们的小孩又长大了，子子孙孙，无穷无尽。每当他想到那些韭菜一样不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眼前就会浮现出一望无际的钞票。钞票那么多，铺展得整整齐齐，一直铺到天边。它们静静地躺着，不跑不闹，乖乖地等着他去捡。他手脚不停，不眠不休，至死都捡不完。这种生命短暂而事业长青的对比让他感到悲伤。生而为人，实在是太渺小了，能力太有限了。他忍不住感叹：这么多人，真好，骗一辈子都骗不完。
他恨不得再活一千年。
谁能想到呢？这个到处借钱不还的人，居然还在成都的繁华地段买了两套房。可以想见，冯强的实际收入其实是远远高于他最基本的估算的。周围新认识他的人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容貌、穿着、举止都普通的农村小伙，买房时比他们大气豪爽多了，直接全款。有时候，公司在员工们聚餐唱K之后，会安排车送大家回家。冯强总是会让车停在鹭鸟国际花园门口，然后等公司的车一发动，他就往鸿运安置小区那个方向走去了。车上总会有同事谈起冯强的把戏，说他太虚伪，明明是穷得租住在混杂的老旧小区，偏要装出一副住在高档小区的样子，然后车里就会议论纷纷，前几天还找我借了两千交房租，上个月也找我借了一千五给他爸动手术，昨天还找我借了七百块……工作间隙，会有同事说，靠谱哥，好久去你家玩玩。好啊，我一定要带你们回我鹭鸟国际花园的家。冯强一口答应后，常有人跳出来让他难堪。曾经就有一次，有个人追着他冷嘲热讽，冯强没忍住，耍了一个花招。那是他唯一一次干破坏自己原则的事情，至今后悔不迭。那一次，他故意表现得特别夸张，拍打着胸脯告诉大家他在鹭鸟国际花园有两套房，今天住这套，明天住那套，上半夜住这套，下半夜住另一套，一个人都住不过来。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特别欠揍。大多数同事并不会因为冯强租房就歧视他，毕竟，在成都租房的年轻人太多了，同事当中租房的也不少，但是他们认为虚荣到冯强这种地步的人理应被揭露和批判。面对大家的冷嘲热讽，冯强提出要跟大家打赌。若是他输了，第二天便还大家的借款；若是他赢了，那大家的借款就一笔勾销。有些同事催了多次债，还没收回，想着这次有多人做见证，他肯定赖不了，便赌上了；有的同事认为自己稳赢，也踊跃参加了。立下打赌的字据之后，他们果真看到了冯强的房产证，还有在房产交易中心的机器上打出的“房产摘要”，上面记录的房产信息和房产证上面的信息完全吻合。这事过后，欠款一笔勾销。但众人的怒火却像干柴泼上了燃料，熊熊燃烧起来。大家都觉得受到了愚弄。同情别人，结果是劫贫济富了。冯强知道犯了众怒，这公司再不会有谁借钱给他，说不定还会被人从后面用袋子套住脑袋黑打一顿（他以前跟哥哥就这样对待过别人），干脆以父亲过世为由请假，辞职，重新找了一家公司上班。整个过程他轻车熟路，一气呵成。换工作对他来说，就像换衣服一样简单。毕竟，只要人不嫌，找一个销售工作比在马路上找一滩狗屎容易多了。
冯强还在业委会任职，是小区里面出名的热心人，很多人对他的印象很好。他时常说，好印象如果换不来钱，那有什么用呢？他一直谋划着，等哪天把两套房子卖了时，要把对他印象好的邻居们一网打尽。
有时候，冯强的心里也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这样利用别人的同情和善良骗取钱财很不地道。”一个声音立马就会站出来理直气壮地说：“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骗。我是卖了一个道理给他们。”
“我知道你说的道理，就是‘不要把钱借给别人。一旦借给别人，就要做好有借无还的准备’这个道理吧？但我还是觉得不成立……人家根本没找你买呢？”
“嘿，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他不主动找我买，但我可以主动卖给他们。他们被动接受了，说明还是有需求的。”
“你是不是还想狡辩说，这个道理几百几千元就卖给了他们，这可是极其低廉的价格？”
“说过很多遍了，你个傻瓜，低智商，宝器，龟儿子，整天就知道窝里斗。我是通过这种方式给他们打预防针，增强他们的免疫力。我卖的道理价格低，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反而会提高他们的警惕，让他们识别骗子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如果他们吸取了教训，以后就就不会损失几万几十万甚至更多了。我一片好心，却为此背负恶名，受人嘲笑和逼迫。其实我才是忍辱负重，被误解被伤害的那个人啊！当然，如果他们没长记性，还要再次上当，那也不关我事了，毕竟我已经尽力了。”
“……”
你听你听，这一个声音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另一个声音彻底无法反驳。它把冯强的行为升华到了高尚无私的地步，把冯强的行为美化成了以拯救天下苍生不被骗为己任。在它看来，自己是在努力做一件善事，却被非议，被不公正对待。当善事没能取得警戒当事人的预期效果时，他还痛心疾首，颇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39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三十一章
1、交往的分寸
听从母亲的建议，钟嘉琪跟翟中庚不咸不淡地交往着。
交往期间，钟嘉琪始终跟翟中庚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和分寸。这让翟中庚既开心，又难受。开心的是，在英俊帅气的他长时间的甜言蜜语和贵重礼物的轰炸之下，还能保持定力的女孩子，像冰清玉洁的雪莲一样难得一见，这让在情场上习惯了长驱直入的他心生怜爱，倍感珍惜；难过的是，往常所向披靡的自己第一次变得低声下气，甚至有些卑躬屈膝了。钟嘉琪成了他生活的圆心。他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如何围着钟嘉琪转圈。这不，昨天才一起吃过饭，今天他又打电话约钟嘉琪喝咖啡。钟嘉琪说没空。她跟唐丹妮、孙琳苓约好了去一个朋友新开的店吃火锅。翟中庚死皮赖脸地非要凑热闹，在钟嘉琪楼下等着。看见钟嘉琪的车出来之后，就跟了上去。然后，火锅还没吃完呢，他又去主动买了单。钟嘉琪实在拗不过，无奈地说：“好吧，下次我请你。”
翟中庚对孙琳苓和唐丹妮说：“她这个女孩子真不好打交道。我请她吃顿饭，她非要回请我一次。请她喝杯奶茶，也要回请我喝杯咖啡。送她礼物，她一样都不要。何必计较得这么清楚呢？今天这顿饭，算是我请你们俩，她作陪。”
钟嘉琪说：“无功不受禄，我妈妈教我的。”
孙琳苓说：“她如果不回请你，你就真正没机会了，小子。”
饭后，翟中庚还非要跟屁虫一样跟着三个女孩子去逛商场。他喜滋滋地帮女孩子们提包，还想找机会给钟嘉琪买礼物。但这次，钟嘉琪坚决不接受他付账了。翟中庚非要抢着结账，钟嘉琪就把刚挑选好的裙子让营业员重新收好，不买了。翟中庚只得作罢。孙琳苓见了，笑着把自己选好的衣物递给翟中庚，示意他去收银台结账。
钟嘉琪告诫翟中庚说：“这可跟我没关系！”
孙琳苓对翟中庚说：“明说，我就是要宰你，谁叫你想把嘉琪从我身边抢走。”
唐丹妮说：“还没抢走呢！嘉琪还没答应做他女朋友。”
孙琳苓说：“如果抢走了，那我就不会这么温柔了，咱们嘉琪难道才值这么点？”
翟中庚满心欢喜地去收银台了。孙琳苓说：“嘉琪你别不高兴，我难道是贪这么点小便宜的人？我是在帮你考验他究竟爱你到什么程度。俗话说，爱屋及乌。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会忍耐你身边的其他人对他的得寸进尺。”
钟嘉琪不答话，心想，哪有你这样的？你欠下的债人家还是记在我头上呢！
孙琳苓说：“丹妮，你可是看着的，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过后我会把钱付给翟中庚的。”
钟嘉琪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后来，钟嘉琪问翟中庚，孙琳苓是否把钱付给他了。翟中庚点点头。他想，你不欠我，你朋友欠我也行。可是那女人的胃口还真不小，不过，如果真值，我也就当投资了。
翟中庚多次邀请钟嘉琪一起看电影。他认为，花草需要阳光才能生长茂盛，而感情在黑暗中才能飞速进展。关系暧昧的一男一女紧挨着坐在黑暗中，是最容易培养感情的。只要钟嘉琪答应陪他看电影，那他自信可以在电影结束之后跟钟嘉琪正式确定情侣关系。他的经验告诉他：黑暗中，再理智的女人，都会在影院内其他情侣你侬我侬的氛围里放松下来，卸下防备；男女身体每一记有意无意的触碰，都会激发荷尔蒙，增进双方的感情。
钟嘉琪记不得拒绝了翟中庚多少次一起看电影的建议了。面对神情落寞之极的翟中庚，她说：“其实呢，我在新西兰有一个男朋友。但是，他又在外面跟其他女孩子暧昧。我觉得这样很不好。你呢？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跟其他女孩子暧昧过吗？”
翟中庚说：“我这个人，很专一的。只要你做我女朋友，我保证不会跟其他女人暧昧。当然，也不会跟其他男人暧昧。”
钟嘉琪无声地咧开嘴，那是一个心知肚明的笑意。原来知道别人的底细后再试探别人，真的是一件蛮有乐趣的事情。怪不得有人会沉迷玩弄他人于股掌之中。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确实很好。她继续追问，他以前是否有同时跟两个女孩子交往的经历。
翟中庚眼珠转了转，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钟嘉琪笑道：“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翟中庚一脸无辜的样子，问：“为什么？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你又帅又有钱，嘴巴还甜，刚认识就送贵重礼物，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别人要喜欢，那是别人的事情；别人要跟我暧昧，那也是别人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暧昧，都是女孩子单方面的主动的？”
“你说得很对！”翟中庚不想玩文字游戏了，他要以攻代守，“那你呢？温柔漂亮，肯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你跟他们玩暧昧吗？”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我必须先跟新西兰的男朋友彻底分手之后，才能再接受别人。那样的话，我的心才不会愧疚。一个心中对其他男人怀有愧疚之情的女孩，你不会喜欢吧？”
翟中庚想了想，说：“没关系，我愿意等。”
翟中庚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一直在震动，但他没接。
钟嘉琪嫣然一笑，问：“你知不知道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你直觉到了什么？”
“我直觉到，你的感情上有问题，而这个跟你有感情问题的人不是我。当然，你没义务告诉我。”
翟中庚看着笑得大有深意的钟嘉琪，迟疑了一会，说：“我的前女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讲讲。”
钟嘉琪淡淡地说：“随你。”讲不讲是你的事，我不介意听故事。
在翟中庚口中，他之所以跟前女友分手，是他希望前女友能自尊自爱，拥有独立的人格。因为他们在一起时，感觉大家很不平等。他说：“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想方设法来取悦我，讨好我，永远都是一副很为我着想，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的样子。她平常的口头禅都是——‘你喜欢就好’，‘我都听你的’，‘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改’……你知道吗？现在听见这些话我都浑身不舒服。坦率地讲，我真心喜欢过她。我对她是一见钟情，第一次在人群中看见她时突然就心跳加速，第一次牵她手时也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但相处久了之后，我才发现她总是低三下四地跟我说话，从来没有自己的主意。这一点让我很难受。为什么彼此不能像其他情侣那样随意一点，正常一点？你有你的个性，我有我的。大家有冲突，但又彼此宽容，完全没必要做出一副签了不平等条约的样子。明明我没有欺负她，但她却给人一种我在欺负她的感觉。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提出了分手。她问我为什么，她哪里做的不对。我说，你很好，可我们不合适。她一直哭，让我告诉她究竟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惹我不开心了，她以后会小心，保证再也没有下次。分手的时候还在委屈求全讨好我。我实在是受够了。再相处下去，我怕是要疯。现在，她觉得我欺骗了她的感情， 玩弄了她， 天天找我要一个解释。我一点儿都不想解释，真的，没法解释，跟她解释不清楚。”
听完翟中庚的话，钟嘉琪默然良久。她暗自为卑微的前女友叫屈。她想，这个前女友肯定不知道，自己会栽在对别人太好这个跟头上。
钟嘉琪向母亲汇报了与翟中庚交往的情况。母亲让她分析翟中庚和前女友究竟怎么回事。在母亲的提点下，钟嘉琪恍然大悟地说：“现在我觉得他是在撒谎。根本不是因为前女友对他太好才分手。肯定是他玩腻了人家。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嫌弃的时候，你对他再好也会像恶臭一样让他难以忍受。”
宁燕对女儿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她说：“你见过哪个富人会想方设法去取悦乞丐，低声下气地对乞丐说我都听你的？说穿了，那个女娃娃的相貌、财力和见识眼光阅历手段等综合条件在他面前不是富人，而是乞丐。两个人条件差距巨大，女娃娃又太想高攀了，才像哈巴狗一样，以为使劲摇尾巴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我敢打赌，这个女娃娃面对穷男人时，说话处事肯定是另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女儿，这些方面，人家比你清醒现实多了，根本轮不到你来可怜。别说当妈的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的，如果你们两个人家庭条件一样，同台竞争的话，对比那个豁得下脸的女娃娃的心思和手腕，我不用猜都知道你会输得很惨！”
母亲的话，虽然并无责怪女儿的意思。但钟嘉琪感觉那些字句像锁链一样将自己捆绑了起来。她感到难受，憋屈，却又无法挣脱。
2、淡然温和的男人
庄小莺像影子消失在黑夜里，不见了好长一段时间。
宁燕通过各种方式都没联系上她。焦文彬说，他也联系不上母亲，大概是回台湾了。宁燕将信将疑。她推测，夏江南跟庄小莺断绝关系之后，庄小莺可能不好意思见她，暂时躲了起来。她想，其实，这是没必要的。
庄小莺再出现时，像一片枯叶随风飘落而来。宁燕开始没认出，仔细瞧时，猛然发现对面的人是憔悴了许多的庄小莺。宁燕又意外又惊喜，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嗔怪她不辞而别，追问她究竟去了哪里。庄小莺神色疲惫，淡淡一笑，问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们是好姊妹吗？”
宁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庄小莺说：“那借我500万吧。”
宁燕没想到庄小莺那猩红的嘴唇随便一张，就是如此巨大的一个数字。如果换做其他人这样套路她，她会嘻哈大笑哭穷，闹着让别人先借600万给她。可一想到庄小莺在台湾的经历，她心有不忍。但五百万又不是一个小数目，她若借出去，庄小莺以后拿什么还呢？最终，她以手边需要流动资金周转为由，只出借了五十万。
庄小莺没有嫌弃，收到款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丁点儿感激。宁燕思虑良久，觉得自己不够大方，又以五十万的价格承包了一个项目给焦文彬。早些时候，宁燕了解到有些同行通过网络销售白酒，不仅量大，利润也比做批发和招代理丰厚。她心动了，决定也在网络平台上试开一家卖酒的网店，并把其中的摄影及美工活承包给焦文彬。
钟嘉琪和姜雪负责跟焦文彬对接工作。有时候，钟嘉琪还兼当网店的广告模特。因此，钟嘉琪和姜雪到焦文彬的摄影工作室的时间多了起来。有一天，摄影工作室里多了一张新面孔。那个陌生男人，面目俊朗刚毅，举止温文尔雅。焦文彬介绍说，他叫成彪，是母亲的老朋友的儿子，附近一所大学的历史专业毕业，目前在大学图书馆里工作，自学过计算机语言，准备为他们摄影工作室开发一个对外宣传用的形象网站。
焦文彬悄悄告诉钟嘉琪：成彪的父亲早死。母亲是个哑巴，还瘫痪了。为了给母亲治病，成彪卖掉了家里唯一的房子。女朋友也离开了他。焦文彬还说，其实自己的摄影工作室根本没必要做什么形象网站，不过是想给成彪找点活干，帮助他改善一下生活罢了。
钟嘉琪感觉有些奇怪。第一次见面，成彪的眼睛就死死地抓着她看。之前，她曾遇到过不少类似情况。有些男人会用大方得体的目光微笑着欣赏她，像欣赏一朵牡丹、一副画；有些男人会用猥琐的眼神死盯着她，眼里似乎即将伸出一双手要剥她的衣服。而成彪盯着她看时，跟那些眼里是满是爱慕或是渴求一亲芳泽的男人们不一样。那眼神说不出有多复杂，像是在惊讶，又像是在探究，亦或是在求证。然后，钟嘉琪看见了他的笑容。那笑容诡秘得像闪电一样，在那张脸上闪现了一瞬又迅速消失了。
那个笑容让钟嘉琪的心里莫名悸动了一下。
成彪下班之后，经常会到摄影工作室来干点网络方面的活。可惜有些活儿成彪目前还无法胜任。比如焦文彬开价10万让他帮忙制作一个卖货的电脑版网站加手机版网站再加一个网站APP，他就搞不定。焦文彬不得不求助于外面专业的网络开发公司。
几个年轻人经常碰面，渐渐熟络了。有时候钟嘉琪和姜雪没见着成彪，还会让焦文彬打电话叫成彪来。钟嘉琪为了给成彪找些活儿，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的按键抠出来几颗，请成彪帮忙修。然后她才知道，计算机语言，跟电脑硬件维修是两个行业。成彪满头大汗也没能将按键复原如初。最后，钟嘉琪还是把笔记本电脑送到专门的售后点才修好。
这天晚上，庄小莺做东，请大家在附近的“花天锦地”美食广场喝夜啤酒。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几个人边喝边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挨着桌子卖花。老太太走到他们这一桌时，劝成彪给坐旁边的钟嘉琪买花。成彪说大家只是普通朋友，老太太却不信，非说两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管老太太怎么劝，成彪都微笑着拒绝。姜雪说，大家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钟嘉琪也说不要花。焦文彬却站起来，一拍胸脯说：“来五束，我们在座的每人一束，我付钱。”
庄小莺狠狠剜了儿子一眼。
钟嘉琪说：“文彬哥真是人帅心善！帮助老人家养家糊口，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姜雪也应和。
焦文彬心里美滋滋的。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光明正大地送了一回花给钟嘉琪。
庄小莺取笑说：“成彪应该是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
成彪点点头。
姜雪问成彪：“你以前送过人花吗？”
成彪摇摇头。
焦文彬说：“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因为你没送花才跟你分的手？”
成彪像一汪静谧的湖水，回答：“当然不是。”
焦文彬用力向湖水投掷锋利的石块一样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那她为什么跟你分手？我敢打赌，肯定是她背叛了你！以你做事的风格，不会对不住别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对不住你了。”
石块掉进了湖里，湖水却纹丝不动，没起一点波澜。成彪目光和煦，表情平静如常。他脑海中浮现出姚珆姗跟他分手那一幕。
姚珆姗说：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我瞧不起你的工作。你每个月两三千的工资怎么才能买房？怎么养得起家？
他说：我会努力的。我现在也在学计算机语言，以后可以在空闲时接一些网络方面的活儿。
姚珆姗说：我的工资都是你的几倍。以后养家的责任难道都是落在我身上？
他说：以后我可以的。给我点时间。
姚珆姗说：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我寒窗苦读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工作了。我只希望你的工资跟我差不多，能跟我一起供房子，生儿育女，一家人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你不善交际，与世无争，总是给我讲美好的未来，可是眼前都这么艰难，你的妈妈一身都是病，我还怎么指望未来？这些都是赤裸裸的现实！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他一脸愧色。妈妈瘫痪之后，花费不少。他把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卖了，给妈妈请了一名保姆。保姆只做白天，晚上照顾母亲还得成彪来。保姆每个月的工资是他工资的两倍。所以，他除了上班之外，其余时间还要不断的找其他活儿干。他没有选择辞去工作照顾母亲。他仔细算过，虽然暂时赚的工资还不够给保姆发工资，但自己年轻，可以不断的学习和努力，慢慢提升收入。只要收入提上去，家里的困难就会慢慢得到解决。如果辞职专门在家照顾母亲，那提升收入这条路走起来会更艰难。
姚珆姗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的青春没剩多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惊受怕。我怕一辈子跟你过这种要钱没钱，要房没房的生活。我承认，我没抵抗住有钱男人的诱惑。我骨子里就是一个爱慕虚荣，渴望锦衣玉食的女人。我想像其他女人一样，穿香奈儿的高级定制衣裙，拎爱马仕限量版包包，住带大花园的豪华别墅，睡有权有势的男人。凭什么她们可以我就不能？
他脸上只有无奈而凄苦的笑容。
姚珆姗最后的那句话是：阿彪，人穷的时候讲礼义廉耻是毫无意义的。只有早一天走出贫穷，才会让人生更有意义。
姚珆姗的离去，曾让成彪痛彻心扉。不过如今他再回想起这些，已是云淡风轻。他说：“无所谓背叛。一个青春正好的漂亮女孩和一个屌丝对忠诚的理解原本就不一样。美女忠诚的是权力和金钱，谁拥有它们，她就忠于谁。屌丝理解的忠诚是对他的忠诚。既没权又没钱，有什么资格得到忠诚？”
姜雪说：“不是每个女人都那样的。我就讨厌那些为钱出卖身体和感情的女人。”
成彪说：“每个人都有被讨厌的地方。我也不见得能比她好到哪里去。我妈妈瘫痪几个月之后，我就完全没有了最初照顾她时的殷勤和耐心。如老话所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她选择离开我，没有什么可指摘的。穷病比很多其他病更难治，一般都是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通常来讲，长期处于贫穷的人，是不得不，而不是真能忍受。但凡有选择机会，谁都不愿选择生病或贫穷。我家占了两样，根本没资格怪她。”
众人都觉得成彪跟平常人不太一样。他平静讲述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叫成彪的人的事情，与他无关。而且平常人在对他人讲起伺候生病的家人时，通常都会喋喋不休地诉说病人有多么麻烦，给自己带来多少苦和累，以及自己付出了多少，自己有多么不容易。这个男人却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对久病妈妈的态度今不如昔。其实，他完全可以像大多数人一样，在他人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尽可能把自己的行为和心理美化之后，再告诉他人。反正也不会被人拆穿。更何况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即使在自己有很明显的过错时，仍想方设法为自己找狗屁不通的理由开脱。还有弃他而去的前女友，他完全可以泼她一身污水，然后大口喝酒，洒几滴热泪，收获一波在座女人们泛滥的同情心。
成彪说：“不喜欢贫穷是对的。金钱和权力是物欲社会的通行证，是规则，是力量。生于物欲世界，要做的是适应规则，而不是满腹牢骚。”
焦文彬问：“那你适应了规则没有？”
成彪回：“在心态上适应了。”
钟嘉琪说：“你虽然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但我感觉，你并不怎么爱钱。”
成彪说：“我只爱属于我的钱。别人的，再多我也不爱。”
姜雪说：“现在为什么不谈女朋友？”
成彪说：“谈不起。也不想再祸害别人的青春。”
说这些话的时候，成彪神情始终淡淡的，不带其他情绪，像秋天明净的湖水，映照着天空、云朵、草木，没有一丝波纹。
焦文彬说：“早知道你就该学计算机，不该学历史。学历史没什么用！又赚不到什么钱！”
美食广场外边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不时有行人横穿而过，狭窄的马路因此而越发拥堵。在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里，成彪温和地说：“对于死亡而言，我们学任何东西都毫无用处。但是，学过历史，你就能更深刻地认识到——时间如刀，空间如砧板，而你我都不过是鱼肉。尽管如此，你还要活在当下，发自内心地热爱这个世界，努力去创造美好的未来。”
3、酒吧之行
翟中庚喜欢泡酒吧，曾多次邀请钟嘉琪一块儿去，都被拒绝了。
一个星光黯淡的晚上，正在酒吧玩得开心的翟中庚又打来电话，还说孙琳苓也在。孙琳苓抢过翟中庚的电话，催钟嘉琪赶快出来玩。钟嘉琪将母亲推出当挡箭牌，说：“你知道，我妈不准我去酒吧的。”
宁燕一直告诫钟嘉琪：人是会被环境影响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最不该去的地方就是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抛开各种危险因素不说，女孩子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多了，美丽和青春都会大幅度贬值。她们浑身上下是藏不住的夜不收的味道，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放浪气质。真正有福气的好家庭，根本不会娶这种女人进门的。
“别那么扫兴！你这么年轻，别像个老年人一样磨磨唧唧。到酒吧和到咖啡馆是一样的，都是纯粹的聚会聊聊，喝酒也是适可而止的。”
钟嘉琪像一粒铜豌豆，任孙琳苓如何翻炒，都油盐不进。
孙琳苓大概喝了不少酒，大声嚷着说：“你不来的话，我就到你家里来揪你。哪个年轻人像你一样活得老气横秋的，没一点年轻人的活力。”
宁燕听见了电话的外放音，示意钟嘉琪答应。她说：“你叫上丹妮，我再让姜雪陪你。反正你也没去过，安全的情况下，见识一回吧。”
三人联络好之后，不多时，便到了酒吧。孙琳苓到门口接引她们到了翟中庚所在的卡座。呈半包围状的沙发上坐着三男两女。钟嘉琪只认识翟中庚，其他人一概不识。翟中庚挨着做了一番介绍，钟嘉琪谁也没记住，只是礼貌性地笑着点头示意了一圈。翟中庚要给钟嘉琪三人倒酒，钟嘉琪摇摇头，指着孙琳苓说：“她知道我妈很严厉，不准我喝酒。”
孙琳苓说：“喝我这款鸡尾酒，酒度低，跟饮料差不多，里面有奶油，口感顺滑，味道蛮好，很多女孩子都喝，就跟吃蛋糕、雪糕、糖果一样。”
钟嘉琪说：“我妈说过，不管什么酒都不喝。”
孙琳苓说：“好吧，随你咯！”
三人点了同一种香草味的苏打水。
孙琳苓说：“怎么样，第一次来吧，感觉如何？”
钟嘉琪说：“太吵了。我还是不适应这种场合。音乐震的我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孙琳苓说：“这小子挺帅气，又很有诚心。你可以啊，嘉琪。如果你拒绝他，那我可不客气了。”
钟嘉琪说：“随你咯！”
姜雪一直很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人。唐丹妮示意钟嘉琪看翟中庚的那几个朋友。那几个人都捧着气球在“吸气”，很古怪的样子。翟中庚手里拿了一个小金属罐，递给钟嘉琪，说：”这是笑气，你们要不要尝尝？“
钟嘉琪问：“是毒品？”
翟中庚说：“比抽烟喝酒伤害要小，没事，尝试一下吧。短暂的十来秒，人的意识会漂浮起来，让人很‘嗨’。”
那几人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偶尔一次两次没关系的。”
“就当吃冰淇淋了。气体进入嘴巴时甜甜的、冰凉的感觉。”
“上头快、不上瘾、没伤害，没有副作用。”
““晕晕的，很舒服，像喝醉酒一样”。”
钟嘉琪的一只手被姜雪暗暗用力拉住。姜雪说：“陪我去一趟洗手间。”
唐丹妮、孙琳苓也紧跟着到了洗手间。大家在洗手间达成一致意见：不懂的东西绝不乱碰。
回到卡座，姜雪另外再叫了几罐苏打水，之前的没喝完的苏打水都不要了。那几个人一直在“嗨气球”。孙琳苓带唐丹妮去跳舞。姜雪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圆睁大眼，像一只专注捕捉周围环境异动信号的猫头鹰。翟中庚也不劝钟嘉琪吸笑气了，就找钟嘉琪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暂停了“嗨气球”，从台几上端起两个杯子，杯子里面不知是酒还是水。他递一杯给钟嘉琪，钟嘉琪没去接。他说：“刚才叫了几杯长岛冰茶，酸酸甜甜的。好喝！”他说完，仰起脖子就把其中一杯咕咚咕咚喝了。另一杯仍然递在钟嘉琪面前。
翟中庚示意钟嘉琪给个面子。
钟嘉琪说：“我妈妈说不能乱喝别人递来的水或者饮料。”
孙琳苓跳舞回来，说：“你既不喝酒又不跳舞，感觉好傻。”
翟中庚见钟嘉琪实在不喝，就说算了。“还是喝她的苏打水吧。”然后从台几上帮钟嘉琪拿过刚才喝的那罐苏打水，递给她。
钟嘉琪也不接，摇摇头说不喝了。翟中庚疑惑地问为什么。
“我妈说，在外面喝水时随时要注意杯子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万一离开了，一定要将之前杯子中的水倒掉或者直接不喝了。”钟嘉琪的意思是刚才那个人递长岛冰茶给她时，遮住了她的苏打水好一会儿。
翟中庚一脸苦笑，说：“你妈妈说，你妈妈说，你怎么不长脑子，什么都听你妈妈的。”
钟嘉琪说：“难道你想我被人下药吗？”她之前听说过有些女孩子在酒吧被药迷晕过去，然后被男人欺负的事情，所以特别警惕，不知不觉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翟中庚一听就不乐意了，反问道：“谁会下药？”他指着刚才递长岛冰茶的男人问钟嘉琪，你是怀疑我的朋友会对你下药？
“我跟他们不熟。如果有人对我下药怎么办？”
“谁会下药？真是莫名其妙！”翟中庚急了。
唐丹妮说：“要是被人下了药强奸了就惨了，如果强奸你的那个人有艾滋病，那你这辈子都完了。”
翟中庚看着唐丹妮一本正经，万分警惕的样子，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他在心里骂道：就长你那样，还怕人家稀罕你的贞操，真不要脸。
钟嘉琪觉得酒吧就是一个毫无趣味的噪音垃圾场，自己待在其中已渐渐变得焦躁起来。她决定离开，问孙琳苓意见，孙琳苓说还没玩够。钟嘉琪便向翟中庚道别。翟中庚正跟别人喝酒，还没来得及回话，钟嘉琪转身就走，然后唐丹妮跟上，最后是姜雪。
姜雪听到后面有人扯着嗓子说：“大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认识这么久，手都没牵一下？”
翟中庚恼火地回答：“确实想不通。以前我从没遇见过这种女人。”
那天晚上，钟嘉琪发现耳朵好似有录音功能，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耳朵还在回放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脑子嗡嗡的。第二天，她对妈妈说，以后不论如何再不去酒吧了。宁燕脸上浮现出欣慰的不枉此行的笑容，像海面上浮起了朝阳，霞光万丈。
1、交往的分寸
听从母亲的建议，钟嘉琪跟翟中庚不咸不淡地交往着。
交往期间，钟嘉琪始终跟翟中庚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和分寸。这让翟中庚既开心，又难受。开心的是，在英俊帅气的他长时间的甜言蜜语和贵重礼物的轰炸之下，还能保持定力的女孩子，像冰清玉洁的雪莲一样难得一见，这让在情场上习惯了长驱直入的他心生怜爱，倍感珍惜；难过的是，往常所向披靡的自己第一次变得低声下气，甚至有些卑躬屈膝了。钟嘉琪成了他生活的圆心。他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如何围着钟嘉琪转圈。这不，昨天才一起吃过饭，今天他又打电话约钟嘉琪喝咖啡。钟嘉琪说没空。她跟唐丹妮、孙琳苓约好了去一个朋友新开的店吃火锅。翟中庚死皮赖脸地非要凑热闹，在钟嘉琪楼下等着。看见钟嘉琪的车出来之后，就跟了上去。然后，火锅还没吃完呢，他又去主动买了单。钟嘉琪实在拗不过，无奈地说：“好吧，下次我请你。”
翟中庚对孙琳苓和唐丹妮说：“她这个女孩子真不好打交道。我请她吃顿饭，她非要回请我一次。请她喝杯奶茶，也要回请我喝杯咖啡。送她礼物，她一样都不要。何必计较得这么清楚呢？今天这顿饭，算是我请你们俩，她作陪。”
钟嘉琪说：“无功不受禄，我妈妈教我的。”
孙琳苓说：“她如果不回请你，你就真正没机会了，小子。”
饭后，翟中庚还非要跟屁虫一样跟着三个女孩子去逛商场。他喜滋滋地帮女孩子们提包，还想找机会给钟嘉琪买礼物。但这次，钟嘉琪坚决不接受他付账了。翟中庚非要抢着结账，钟嘉琪就把刚挑选好的裙子让营业员重新收好，不买了。翟中庚只得作罢。孙琳苓见了，笑着把自己选好的衣物递给翟中庚，示意他去收银台结账。
钟嘉琪告诫翟中庚说：“这可跟我没关系！”
孙琳苓对翟中庚说：“明说，我就是要宰你，谁叫你想把嘉琪从我身边抢走。”
唐丹妮说：“还没抢走呢！嘉琪还没答应做他女朋友。”
孙琳苓说：“如果抢走了，那我就不会这么温柔了，咱们嘉琪难道才值这么点？”
翟中庚满心欢喜地去收银台了。孙琳苓说：“嘉琪你别不高兴，我难道是贪这么点小便宜的人？我是在帮你考验他究竟爱你到什么程度。俗话说，爱屋及乌。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会忍耐你身边的其他人对他的得寸进尺。”
钟嘉琪不答话，心想，哪有你这样的？你欠下的债人家还是记在我头上呢！
孙琳苓说：“丹妮，你可是看着的，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过后我会把钱付给翟中庚的。”
钟嘉琪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后来，钟嘉琪问翟中庚，孙琳苓是否把钱付给他了。翟中庚点点头。他想，你不欠我，你朋友欠我也行。可是那女人的胃口还真不小，不过，如果真值，我也就当投资了。
翟中庚多次邀请钟嘉琪一起看电影。他认为，花草需要阳光才能生长茂盛，而感情在黑暗中才能飞速进展。关系暧昧的一男一女紧挨着坐在黑暗中，是最容易培养感情的。只要钟嘉琪答应陪他看电影，那他自信可以在电影结束之后跟钟嘉琪正式确定情侣关系。他的经验告诉他：黑暗中，再理智的女人，都会在影院内其他情侣你侬我侬的氛围里放松下来，卸下防备；男女身体每一记有意无意的触碰，都会激发荷尔蒙，增进双方的感情。
钟嘉琪记不得拒绝了翟中庚多少次一起看电影的建议了。面对神情落寞之极的翟中庚，她说：“其实呢，我在新西兰有一个男朋友。但是，他又在外面跟其他女孩子暧昧。我觉得这样很不好。你呢？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跟其他女孩子暧昧过吗？”
翟中庚说：“我这个人，很专一的。只要你做我女朋友，我保证不会跟其他女人暧昧。当然，也不会跟其他男人暧昧。”
钟嘉琪无声地咧开嘴，那是一个心知肚明的笑意。原来知道别人的底细后再试探别人，真的是一件蛮有乐趣的事情。怪不得有人会沉迷玩弄他人于股掌之中。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确实很好。她继续追问，他以前是否有同时跟两个女孩子交往的经历。
翟中庚眼珠转了转，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钟嘉琪笑道：“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翟中庚一脸无辜的样子，问：“为什么？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你又帅又有钱，嘴巴还甜，刚认识就送贵重礼物，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别人要喜欢，那是别人的事情；别人要跟我暧昧，那也是别人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暧昧，都是女孩子单方面的主动的？”
“你说得很对！”翟中庚不想玩文字游戏了，他要以攻代守，“那你呢？温柔漂亮，肯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你跟他们玩暧昧吗？”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我必须先跟新西兰的男朋友彻底分手之后，才能再接受别人。那样的话，我的心才不会愧疚。一个心中对其他男人怀有愧疚之情的女孩，你不会喜欢吧？”
翟中庚想了想，说：“没关系，我愿意等。”
翟中庚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一直在震动，但他没接。
钟嘉琪嫣然一笑，问：“你知不知道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你直觉到了什么？”
“我直觉到，你的感情上有问题，而这个跟你有感情问题的人不是我。当然，你没义务告诉我。”
翟中庚看着笑得大有深意的钟嘉琪，迟疑了一会，说：“我的前女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讲讲。”
钟嘉琪淡淡地说：“随你。”讲不讲是你的事，我不介意听故事。
在翟中庚口中，他之所以跟前女友分手，是他希望前女友能自尊自爱，拥有独立的人格。因为他们在一起时，感觉大家很不平等。他说：“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想方设法来取悦我，讨好我，永远都是一副很为我着想，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的样子。她平常的口头禅都是——‘你喜欢就好’，‘我都听你的’，‘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改’……你知道吗？现在听见这些话我都浑身不舒服。坦率地讲，我真心喜欢过她。我对她是一见钟情，第一次在人群中看见她时突然就心跳加速，第一次牵她手时也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但相处久了之后，我才发现她总是低三下四地跟我说话，从来没有自己的主意。这一点让我很难受。为什么彼此不能像其他情侣那样随意一点，正常一点？你有你的个性，我有我的。大家有冲突，但又彼此宽容，完全没必要做出一副签了不平等条约的样子。明明我没有欺负她，但她却给人一种我在欺负她的感觉。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提出了分手。她问我为什么，她哪里做的不对。我说，你很好，可我们不合适。她一直哭，让我告诉她究竟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惹我不开心了，她以后会小心，保证再也没有下次。分手的时候还在委屈求全讨好我。我实在是受够了。再相处下去，我怕是要疯。现在，她觉得我欺骗了她的感情， 玩弄了她， 天天找我要一个解释。我一点儿都不想解释，真的，没法解释，跟她解释不清楚。”
听完翟中庚的话，钟嘉琪默然良久。她暗自为卑微的前女友叫屈。她想，这个前女友肯定不知道，自己会栽在对别人太好这个跟头上。
钟嘉琪向母亲汇报了与翟中庚交往的情况。母亲让她分析翟中庚和前女友究竟怎么回事。在母亲的提点下，钟嘉琪恍然大悟地说：“现在我觉得他是在撒谎。根本不是因为前女友对他太好才分手。肯定是他玩腻了人家。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嫌弃的时候，你对他再好也会像恶臭一样让他难以忍受。”
宁燕对女儿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她说：“你见过哪个富人会想方设法去取悦乞丐，低声下气地对乞丐说我都听你的？说穿了，那个女娃娃的相貌、财力和见识眼光阅历手段等综合条件在他面前不是富人，而是乞丐。两个人条件差距巨大，女娃娃又太想高攀了，才像哈巴狗一样，以为使劲摇尾巴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我敢打赌，这个女娃娃面对穷男人时，说话处事肯定是另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女儿，这些方面，人家比你清醒现实多了，根本轮不到你来可怜。别说当妈的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的，如果你们两个人家庭条件一样，同台竞争的话，对比那个豁得下脸的女娃娃的心思和手腕，我不用猜都知道你会输得很惨！”
母亲的话，虽然并无责怪女儿的意思。但钟嘉琪感觉那些字句像锁链一样将自己捆绑了起来。她感到难受，憋屈，却又无法挣脱。
2、淡然温和的男人
庄小莺像影子消失在黑夜里，不见了好长一段时间。
宁燕通过各种方式都没联系上她。焦文彬说，他也联系不上母亲，大概是回台湾了。宁燕将信将疑。她推测，夏江南跟庄小莺断绝关系之后，庄小莺可能不好意思见她，暂时躲了起来。她想，其实，这是没必要的。
庄小莺再出现时，像一片枯叶随风飘落而来。宁燕开始没认出，仔细瞧时，猛然发现对面的人是憔悴了许多的庄小莺。宁燕又意外又惊喜，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嗔怪她不辞而别，追问她究竟去了哪里。庄小莺神色疲惫，淡淡一笑，问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们是好姊妹吗？”
宁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庄小莺说：“那借我500万吧。”
宁燕没想到庄小莺那猩红的嘴唇随便一张，就是如此巨大的一个数字。如果换做其他人这样套路她，她会嘻哈大笑哭穷，闹着让别人先借600万给她。可一想到庄小莺在台湾的经历，她心有不忍。但五百万又不是一个小数目，她若借出去，庄小莺以后拿什么还呢？最终，她以手边需要流动资金周转为由，只出借了五十万。
庄小莺没有嫌弃，收到款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丁点儿感激。宁燕思虑良久，觉得自己不够大方，又以五十万的价格承包了一个项目给焦文彬。早些时候，宁燕了解到有些同行通过网络销售白酒，不仅量大，利润也比做批发和招代理丰厚。她心动了，决定也在网络平台上试开一家卖酒的网店，并把其中的摄影及美工活承包给焦文彬。
钟嘉琪和姜雪负责跟焦文彬对接工作。有时候，钟嘉琪还兼当网店的广告模特。因此，钟嘉琪和姜雪到焦文彬的摄影工作室的时间多了起来。有一天，摄影工作室里多了一张新面孔。那个陌生男人，面目俊朗刚毅，举止温文尔雅。焦文彬介绍说，他叫成彪，是母亲的老朋友的儿子，附近一所大学的历史专业毕业，目前在大学图书馆里工作，自学过计算机语言，准备为他们摄影工作室开发一个对外宣传用的形象网站。
焦文彬悄悄告诉钟嘉琪：成彪的父亲早死。母亲是个哑巴，还瘫痪了。为了给母亲治病，成彪卖掉了家里唯一的房子。女朋友也离开了他。焦文彬还说，其实自己的摄影工作室根本没必要做什么形象网站，不过是想给成彪找点活干，帮助他改善一下生活罢了。
钟嘉琪感觉有些奇怪。第一次见面，成彪的眼睛就死死地抓着她看。之前，她曾遇到过不少类似情况。有些男人会用大方得体的目光微笑着欣赏她，像欣赏一朵牡丹、一副画；有些男人会用猥琐的眼神死盯着她，眼里似乎即将伸出一双手要剥她的衣服。而成彪盯着她看时，跟那些眼里是满是爱慕或是渴求一亲芳泽的男人们不一样。那眼神说不出有多复杂，像是在惊讶，又像是在探究，亦或是在求证。然后，钟嘉琪看见了他的笑容。那笑容诡秘得像闪电一样，在那张脸上闪现了一瞬又迅速消失了。
那个笑容让钟嘉琪的心里莫名悸动了一下。
成彪下班之后，经常会到摄影工作室来干点网络方面的活。可惜有些活儿成彪目前还无法胜任。比如焦文彬开价10万让他帮忙制作一个卖货的电脑版网站加手机版网站再加一个网站APP，他就搞不定。焦文彬不得不求助于外面专业的网络开发公司。
几个年轻人经常碰面，渐渐熟络了。有时候钟嘉琪和姜雪没见着成彪，还会让焦文彬打电话叫成彪来。钟嘉琪为了给成彪找些活儿，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的按键抠出来几颗，请成彪帮忙修。然后她才知道，计算机语言，跟电脑硬件维修是两个行业。成彪满头大汗也没能将按键复原如初。最后，钟嘉琪还是把笔记本电脑送到专门的售后点才修好。
这天晚上，庄小莺做东，请大家在附近的“花天锦地”美食广场喝夜啤酒。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几个人边喝边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挨着桌子卖花。老太太走到他们这一桌时，劝成彪给坐旁边的钟嘉琪买花。成彪说大家只是普通朋友，老太太却不信，非说两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管老太太怎么劝，成彪都微笑着拒绝。姜雪说，大家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钟嘉琪也说不要花。焦文彬却站起来，一拍胸脯说：“来五束，我们在座的每人一束，我付钱。”
庄小莺狠狠剜了儿子一眼。
钟嘉琪说：“文彬哥真是人帅心善！帮助老人家养家糊口，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姜雪也应和。
焦文彬心里美滋滋的。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光明正大地送了一回花给钟嘉琪。
庄小莺取笑说：“成彪应该是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
成彪点点头。
姜雪问成彪：“你以前送过人花吗？”
成彪摇摇头。
焦文彬说：“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因为你没送花才跟你分的手？”
成彪像一汪静谧的湖水，回答：“当然不是。”
焦文彬用力向湖水投掷锋利的石块一样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那她为什么跟你分手？我敢打赌，肯定是她背叛了你！以你做事的风格，不会对不住别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对不住你了。”
石块掉进了湖里，湖水却纹丝不动，没起一点波澜。成彪目光和煦，表情平静如常。他脑海中浮现出姚珆姗跟他分手那一幕。
姚珆姗说：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我瞧不起你的工作。你每个月两三千的工资怎么才能买房？怎么养得起家？
他说：我会努力的。我现在也在学计算机语言，以后可以在空闲时接一些网络方面的活儿。
姚珆姗说：我的工资都是你的几倍。以后养家的责任难道都是落在我身上？
他说：以后我可以的。给我点时间。
姚珆姗说：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我寒窗苦读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工作了。我只希望你的工资跟我差不多，能跟我一起供房子，生儿育女，一家人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你不善交际，与世无争，总是给我讲美好的未来，可是眼前都这么艰难，你的妈妈一身都是病，我还怎么指望未来？这些都是赤裸裸的现实！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他一脸愧色。妈妈瘫痪之后，花费不少。他把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卖了，给妈妈请了一名保姆。保姆只做白天，晚上照顾母亲还得成彪来。保姆每个月的工资是他工资的两倍。所以，他除了上班之外，其余时间还要不断的找其他活儿干。他没有选择辞去工作照顾母亲。他仔细算过，虽然暂时赚的工资还不够给保姆发工资，但自己年轻，可以不断的学习和努力，慢慢提升收入。只要收入提上去，家里的困难就会慢慢得到解决。如果辞职专门在家照顾母亲，那提升收入这条路走起来会更艰难。
姚珆姗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的青春没剩多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惊受怕。我怕一辈子跟你过这种要钱没钱，要房没房的生活。我承认，我没抵抗住有钱男人的诱惑。我骨子里就是一个爱慕虚荣，渴望锦衣玉食的女人。我想像其他女人一样，穿香奈儿的高级定制衣裙，拎爱马仕限量版包包，住带大花园的豪华别墅，睡有权有势的男人。凭什么她们可以我就不能？
他脸上只有无奈而凄苦的笑容。
姚珆姗最后的那句话是：阿彪，人穷的时候讲礼义廉耻是毫无意义的。只有早一天走出贫穷，才会让人生更有意义。
姚珆姗的离去，曾让成彪痛彻心扉。不过如今他再回想起这些，已是云淡风轻。他说：“无所谓背叛。一个青春正好的漂亮女孩和一个屌丝对忠诚的理解原本就不一样。美女忠诚的是权力和金钱，谁拥有它们，她就忠于谁。屌丝理解的忠诚是对他的忠诚。既没权又没钱，有什么资格得到忠诚？”
姜雪说：“不是每个女人都那样的。我就讨厌那些为钱出卖身体和感情的女人。”
成彪说：“每个人都有被讨厌的地方。我也不见得能比她好到哪里去。我妈妈瘫痪几个月之后，我就完全没有了最初照顾她时的殷勤和耐心。如老话所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她选择离开我，没有什么可指摘的。穷病比很多其他病更难治，一般都是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通常来讲，长期处于贫穷的人，是不得不，而不是真能忍受。但凡有选择机会，谁都不愿选择生病或贫穷。我家占了两样，根本没资格怪她。”
众人都觉得成彪跟平常人不太一样。他平静讲述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叫成彪的人的事情，与他无关。而且平常人在对他人讲起伺候生病的家人时，通常都会喋喋不休地诉说病人有多么麻烦，给自己带来多少苦和累，以及自己付出了多少，自己有多么不容易。这个男人却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对久病妈妈的态度今不如昔。其实，他完全可以像大多数人一样，在他人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尽可能把自己的行为和心理美化之后，再告诉他人。反正也不会被人拆穿。更何况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即使在自己有很明显的过错时，仍想方设法为自己找狗屁不通的理由开脱。还有弃他而去的前女友，他完全可以泼她一身污水，然后大口喝酒，洒几滴热泪，收获一波在座女人们泛滥的同情心。
成彪说：“不喜欢贫穷是对的。金钱和权力是物欲社会的通行证，是规则，是力量。生于物欲世界，要做的是适应规则，而不是满腹牢骚。”
焦文彬问：“那你适应了规则没有？”
成彪回：“在心态上适应了。”
钟嘉琪说：“你虽然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但我感觉，你并不怎么爱钱。”
成彪说：“我只爱属于我的钱。别人的，再多我也不爱。”
姜雪说：“现在为什么不谈女朋友？”
成彪说：“谈不起。也不想再祸害别人的青春。”
说这些话的时候，成彪神情始终淡淡的，不带其他情绪，像秋天明净的湖水，映照着天空、云朵、草木，没有一丝波纹。
焦文彬说：“早知道你就该学计算机，不该学历史。学历史没什么用！又赚不到什么钱！”
美食广场外边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不时有行人横穿而过，狭窄的马路因此而越发拥堵。在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里，成彪温和地说：“对于死亡而言，我们学任何东西都毫无用处。但是，学过历史，你就能更深刻地认识到——时间如刀，空间如砧板，而你我都不过是鱼肉。尽管如此，你还要活在当下，发自内心地热爱这个世界，努力去创造美好的未来。”
3、酒吧之行
翟中庚喜欢泡酒吧，曾多次邀请钟嘉琪一块儿去，都被拒绝了。
一个星光黯淡的晚上，正在酒吧玩得开心的翟中庚又打来电话，还说孙琳苓也在。孙琳苓抢过翟中庚的电话，催钟嘉琪赶快出来玩。钟嘉琪将母亲推出当挡箭牌，说：“你知道，我妈不准我去酒吧的。”
宁燕一直告诫钟嘉琪：人是会被环境影响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最不该去的地方就是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抛开各种危险因素不说，女孩子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多了，美丽和青春都会大幅度贬值。她们浑身上下是藏不住的夜不收的味道，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放浪气质。真正有福气的好家庭，根本不会娶这种女人进门的。
“别那么扫兴！你这么年轻，别像个老年人一样磨磨唧唧。到酒吧和到咖啡馆是一样的，都是纯粹的聚会聊聊，喝酒也是适可而止的。”
钟嘉琪像一粒铜豌豆，任孙琳苓如何翻炒，都油盐不进。
孙琳苓大概喝了不少酒，大声嚷着说：“你不来的话，我就到你家里来揪你。哪个年轻人像你一样活得老气横秋的，没一点年轻人的活力。”
宁燕听见了电话的外放音，示意钟嘉琪答应。她说：“你叫上丹妮，我再让姜雪陪你。反正你也没去过，安全的情况下，见识一回吧。”
三人联络好之后，不多时，便到了酒吧。孙琳苓到门口接引她们到了翟中庚所在的卡座。呈半包围状的沙发上坐着三男两女。钟嘉琪只认识翟中庚，其他人一概不识。翟中庚挨着做了一番介绍，钟嘉琪谁也没记住，只是礼貌性地笑着点头示意了一圈。翟中庚要给钟嘉琪三人倒酒，钟嘉琪摇摇头，指着孙琳苓说：“她知道我妈很严厉，不准我喝酒。”
孙琳苓说：“喝我这款鸡尾酒，酒度低，跟饮料差不多，里面有奶油，口感顺滑，味道蛮好，很多女孩子都喝，就跟吃蛋糕、雪糕、糖果一样。”
钟嘉琪说：“我妈说过，不管什么酒都不喝。”
孙琳苓说：“好吧，随你咯！”
三人点了同一种香草味的苏打水。
孙琳苓说：“怎么样，第一次来吧，感觉如何？”
钟嘉琪说：“太吵了。我还是不适应这种场合。音乐震的我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孙琳苓说：“这小子挺帅气，又很有诚心。你可以啊，嘉琪。如果你拒绝他，那我可不客气了。”
钟嘉琪说：“随你咯！”
姜雪一直很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人。唐丹妮示意钟嘉琪看翟中庚的那几个朋友。那几个人都捧着气球在“吸气”，很古怪的样子。翟中庚手里拿了一个小金属罐，递给钟嘉琪，说：”这是笑气，你们要不要尝尝？“
钟嘉琪问：“是毒品？”
翟中庚说：“比抽烟喝酒伤害要小，没事，尝试一下吧。短暂的十来秒，人的意识会漂浮起来，让人很‘嗨’。”
那几人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偶尔一次两次没关系的。”
“就当吃冰淇淋了。气体进入嘴巴时甜甜的、冰凉的感觉。”
“上头快、不上瘾、没伤害，没有副作用。”
““晕晕的，很舒服，像喝醉酒一样”。”
钟嘉琪的一只手被姜雪暗暗用力拉住。姜雪说：“陪我去一趟洗手间。”
唐丹妮、孙琳苓也紧跟着到了洗手间。大家在洗手间达成一致意见：不懂的东西绝不乱碰。
回到卡座，姜雪另外再叫了几罐苏打水，之前的没喝完的苏打水都不要了。那几个人一直在“嗨气球”。孙琳苓带唐丹妮去跳舞。姜雪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圆睁大眼，像一只专注捕捉周围环境异动信号的猫头鹰。翟中庚也不劝钟嘉琪吸笑气了，就找钟嘉琪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暂停了“嗨气球”，从台几上端起两个杯子，杯子里面不知是酒还是水。他递一杯给钟嘉琪，钟嘉琪没去接。他说：“刚才叫了几杯长岛冰茶，酸酸甜甜的。好喝！”他说完，仰起脖子就把其中一杯咕咚咕咚喝了。另一杯仍然递在钟嘉琪面前。
翟中庚示意钟嘉琪给个面子。
钟嘉琪说：“我妈妈说不能乱喝别人递来的水或者饮料。”
孙琳苓跳舞回来，说：“你既不喝酒又不跳舞，感觉好傻。”
翟中庚见钟嘉琪实在不喝，就说算了。“还是喝她的苏打水吧。”然后从台几上帮钟嘉琪拿过刚才喝的那罐苏打水，递给她。
钟嘉琪也不接，摇摇头说不喝了。翟中庚疑惑地问为什么。
“我妈说，在外面喝水时随时要注意杯子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万一离开了，一定要将之前杯子中的水倒掉或者直接不喝了。”钟嘉琪的意思是刚才那个人递长岛冰茶给她时，遮住了她的苏打水好一会儿。
翟中庚一脸苦笑，说：“你妈妈说，你妈妈说，你怎么不长脑子，什么都听你妈妈的。”
钟嘉琪说：“难道你想我被人下药吗？”她之前听说过有些女孩子在酒吧被药迷晕过去，然后被男人欺负的事情，所以特别警惕，不知不觉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翟中庚一听就不乐意了，反问道：“谁会下药？”他指着刚才递长岛冰茶的男人问钟嘉琪，你是怀疑我的朋友会对你下药？
“我跟他们不熟。如果有人对我下药怎么办？”
“谁会下药？真是莫名其妙！”翟中庚急了。
唐丹妮说：“要是被人下了药强奸了就惨了，如果强奸你的那个人有艾滋病，那你这辈子都完了。”
翟中庚看着唐丹妮一本正经，万分警惕的样子，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他在心里骂道：就长你那样，还怕人家稀罕你的贞操，真不要脸。
钟嘉琪觉得酒吧就是一个毫无趣味的噪音垃圾场，自己待在其中已渐渐变得焦躁起来。她决定离开，问孙琳苓意见，孙琳苓说还没玩够。钟嘉琪便向翟中庚道别。翟中庚正跟别人喝酒，还没来得及回话，钟嘉琪转身就走，然后唐丹妮跟上，最后是姜雪。
姜雪听到后面有人扯着嗓子说：“大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认识这么久，手都没牵一下？”
翟中庚恼火地回答：“确实想不通。以前我从没遇见过这种女人。”
那天晚上，钟嘉琪发现耳朵好似有录音功能，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耳朵还在回放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脑子嗡嗡的。第二天，她对妈妈说，以后不论如何再不去酒吧了。宁燕脸上浮现出欣慰的不枉此行的笑容，像海面上浮起了朝阳，霞光万丈。
#40 Re: 转载一个心惊胆战的情感故事---阴阳鱼,女孩子看了能避免很多灾祸
第三十二章
1、关于放生
冯强干过很多份工作，保险公司、保健品公司、担保公司、装修公司、教育公司、广告公司等等，无一例外的，干的都是最底层的销售工作。以冯强的初中学历，很难得到好的工作机会。但很多别人觉得好的工作他也看不上。比如你就让他待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他会闷闷不乐。
冯强喜欢在外面跑市场。别人觉得做销售辛苦，不管刮风下雨大太阳，都得在外面拜访客户，他却乐在其中。销售人员的日常是：早上到公司报个到，开了早会就出去拜访客户，下午再回公司汇报当天的工作情况。通常，早会之后冯强会像逃狱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不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他如同脱离樊笼的飞鸟，非常地畅快自由。他充分利用工作时间，四处溜达闲逛，吃美味小吃，看漂亮姑娘，再兼职干点其他工作，还能找到更多的潜在的可以借钱的对象。公司的老板为业绩发愁的时候，骂那些看似兢兢业业却没业绩的销售人员是在浑水摸鱼，混公司底薪。但从没针对冯强。因为，冯强的业绩长期名列前茅。可见，冯强还是一名业务能力强的时间管理大师。
目前，冯强在一家装修网站任职客户经理，负责销售网站广告和卖VIP会员。经过长期努力，他跟何明诚谈妥了价值两万块的广告合作计划，还顺便卖了一份人生保险给何明诚。谈完之后，何明诚要开车去一个客户工地，顺路送冯强到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那样可以让冯强少转一趟公交车。刚出地下车库，何明诚就看见之前的房东吴琴芳跟一个老大爷在路边说说笑笑。吴琴芳一眼就认出了何明诚。了解到他们的出行路线，吴琴芳提出一个请求，希望也能搭车到那个公交车站。
何明诚没丝毫犹豫，就让吴琴芳和老大爷上了车的后座。在车上，吴琴芳和老大爷继续说说笑笑。听了一会，何明诚和冯强都听明白了，他们是在谈放生活动中发生的趣事。
冯强问他们都放些什么。
吴琴芳说：“什么都放。天上飞的鸽子、麻雀、老鹰，地上走的鸡鸭鹅、猪牛羊，水里游的鱼虾、泥鳅，土里钻的蚂蚁、蚯蚓都可以放生。”
老大爷说：“大到狮子老虎，小到蚊子苍蝇。只要有生命的个体，都可以放生。”
“放生了有什么用？”
老大爷说：“放生的功德无量，长养我们的慈悲心肠。让我们体会到天地万物的平等和谐。放生还是还债，通过出钱出力来救赎众生的性命，以偿还我们吃肉欠下的数不清的杀债。还了这债，我们就不会遭天灾横祸。所以我们要积极地放生，救赎生命，偿还宿债，以期灭罪消愆，消除业障！”
吴琴芳说：“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参加我们的放生活动之前，神经衰弱，每天晚上失眠，无法入睡，刚睡着就被恶梦惊醒，总是被鬼压床，一到晚上就心惊肉跳。捐了放生善款10多万之后，有一天，被马蜂蛰了，结果当天晚上就睡得很安稳了，连老毛病高血压都恢复正常了。动物是有灵性的。”
等红灯的间隙，吴琴芳给何明诚和冯强看了一张手机上的照片，三只蛇摆成SOS的造型。她说上次他们放生了一千多斤蛇。
何明诚说：“还放生蛇？啊，太恶心了！”他最怕蛇，以前住的老房子里面就有。他讲起遇见蛇的两次经历来。小时候，有一天他翻开褥子抓跳蚤，发现有一条小蛇在褥子下面盘成一圈，那条蛇躲在下面不知道陪他睡了多久。现在想起来他还头皮发麻。还有一次，从家里房梁上面掉下来一条两米多长的蛇，他爸用一个装过肥料的袋子把蛇装起来，放到了树林里。他爸还没到家，蛇却先一步回来了。他爸可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牛鬼蛇神，再把蛇抓进袋子，还在袋子里装上了几块石头，然后把袋口扎紧，扔进了河里。
吴琴芳说：“家里出来的蛇叫青龙保家蛇，能保家宅平安，人畜兴旺。它一般不出来，如果他出来让你看到了，那就是代表有事要发生了。它是来给你报信的！我娘家那边有个说法，说竹竿是蛇的舅舅。看见它之后，不能打它，要用竹竿把它弄走。如果伤了它，或者打死了它，那这个家庭就会倒血霉，慢慢的家破人亡。你爸爸后来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何明诚短暂沉默后说：“他肝癌去世了。”
吴琴芳早有预见似地，说：“那就是了。你爸爸把它淹死，它肯定要报仇的。”
冯强听得心中惊恐。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跟哥哥扛着锄头去挖蛇洞抓蛇卖钱。那死去的蛇要是真的会报仇，那哥哥坐牢算不算已经被报仇了？而自己现在好好的，有什么灾祸会在前方等着自己呢？他胡思乱想了一气，又镇定下来，心想那不过是迷信罢了。
老大爷说：“这样看来，你也应该发善心放生了。尤其是放生蛇。只要你参与了放生，你的人生就会远离灾祸，邪魔外道不敢侵害。因为侵害一个放生的善人，等于害了无量众生的慧命。再狠毒的魔王，也不敢下手加害于你。”
吴琴芳说：“我们有个同修是屠户，有一次去放生蛇，下山的途中，被草丛中窜出的蛇咬了一口，伤口顿时就红肿了，连夜派救护车拉到医院急救。经过治疗，他发现自己的风湿病竟然意外的好了。是蛇救了他，蛇是有灵性的。"
冯强脱口而出：“简直不敢相信！”你个老女人真是太会编故事了，编了一个又一个，像是在编箩筐。
老大爷原本坐在右后座，为了让冯强相信，便移动屁股，坐到了后座的中间位置。他觉得这是一个方便说服前座人员的有利地形。他手扶着前座椅背，前倾着身子，对冯强说：“放一条蛇的功德相当于救一条人命。放生蛇改运消业和消除宿业障是立竿见影的。如果你无意中伤害了蛇，它是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你，不管你怎么求饶怎么躲都没用。蛇绝对不会宽恕任何伤害它的人。在所有的旁生中，蛇是最可怜的，但又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它们对痛苦极其敏感，嗔恨心也极其重。如果我们发善心放它们的同类。它的怨恨很快就会化解，也不再纠缠你了！”
老大爷说话时，唾沫横飞。冯强用手揩了揩左边脸庞，说：“我爸以前说，放生的都是些虚伪奸猾的人，平时做着恶心的事，怕报应，想通过放生这种行为给自己积福报。”
吴琴芳当即就有些恼怒了。她认为冯强的话很恶毒，比用搅屎棍抽她精心化过妆的脸还可恨。她拔高了声调阴阳怪气地说：“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是相信因果。有些人一个月才挣几千块，要房没房，要车没车，最是天不怕地不怕。我看是死鸭子嘴硬，报应来了又到处求菩萨抱佛脚。”
老大爷倒没生气，只是加重了语气说：“放生最容易消业障。千方百计阻拦别人放生的一定是邪魔外道。”
冯强哼了一声，说：“我爸说，那些被放生的动物很多刚放下去就死掉了。”
老大爷往冯强的方向凑近了一些，继续讲道理：“动物死于大自然，那是死得其所，比被宰杀后再蒸煮油炸，遭受火烧水滚的酷刑死去强了千万倍。将心比心，如果你是被抓的动物，现在有人想救你，但旁边却有人站出来阻挠，说救了你也未必会活，你怨不怨？恨不恨？阻挠他人放生就等于杀生，免不了因果报应的。小心被雷劈！”
冯强用袖子擦了擦左边的脸和耳朵，说：“我爸以前就喜欢看别人放生。别人一放出来，他马上就去抓捕。你们说这样放生还有什么意思？那不是糟蹋钱吗？”
老大爷凑得更近了，说：“天地万事万物都存在对立。有善必有恶，有忠必有奸，放生有放生的善报，捕杀有捕杀的恶果，我们放生的人作自已的功德，人家捕杀造自已的罪过！总不能因为世界上有恶人，我们就不当善人了吧？”
冯强反复擦拭干净的左脸不断地被老大爷满含激情的口水喷满。揩过口水的手和袖子上散发出一股臭味。他不想再被老大爷的口水喷脸上，于是选择了沉默，转头去看右车窗外的风景。吴琴芳趁机邀请何明诚参加他们的放生小组。
何明诚说自己没有时间。
吴琴芳说，随喜放生善款也可以。
何明诚问多少合适。
吴琴芳说：“取决于你的发心，一次放生多少都功德无量，关键是要发自内心的真诚、慈悲。持续的放生是大放生，持之以恒的力量最大，功德积累最多。一般来说1000元以上就算大放生。”
冯强又回过头，狐疑地打量了吴琴芳一眼，说：“钱交给你们，万一你们没有帮忙放生，把钱私吞了怎么办？”
吴琴芳说：“那怎么可能？”
老大爷激动起来，声音像点燃的窜天猴冲天而起，一下子拉得老高：“谁敢哪？私吞放生善款，等于杀无量众生，要下地狱的，这个罪谁都承担不起。”一大坨唾沫星子飞到了冯强嘴角边。冯强习惯性地伸出舌头一卷，唾沫星子就进了嘴里。
老大爷在手机上指指点点，划拉了一阵，把手机递给冯强看。冯强小心接过被喷了不少唾沫星子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图，图上是放生的款项明细：
草鱼、祼斑5096斤，8元/斤，小计40768元；
泥鳅1581斤，25元/斤，小计39525元；
合计6677斤80293元
本次活动收善款156089.5元-放生物命80293元-鱼车费1200元+上次放生结余752268.7元=826865.2元（此款将会作为下次放生善款）
以上数据请随喜出资放生的师兄确认核实，欢迎大家监督。
那些数字之于冯强，像阳光雨露之于大地，地上长满了青草，冯强心里冒出来很多念头。他激动地问：“善款还有这么多？怎么花得完？”
吴琴芳说：“不多不多，还不够，我们计划再多筹点善款到甘孜州去放生100头牦牛。”
冯强转动着眼珠，说：“我爸以前最爱乱开黄腔，抓人家的放生动物更是不对。我一直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不过呢，报应来得快，他后来倒霉坐牢了。现在都还没出来。”
“为什么坐牢？”
“用他那个丑陋卑鄙的东西去戳了一个喜欢浓妆艳抹的老女人的很丑陋卑鄙的东西。”
冯强说得又快又绕，令人费解。车里其他的人都没怎么听明白，要求他再说一遍。冯强没再重复，而是说：“肯定是因为报应。反正他后来就坐牢了。我跟他一点儿都不像。我怀疑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一听见你们说放生，我就很欢喜，也想加入。”
吴琴芳说欢迎。老大爷淡淡地说：“随喜就可以。”
“我是想帮你们做点事。我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你们需要专业的会计做帐管钱吗？”
“我们自己可以的。”老大爷警惕起来，“这也不难。也不让你大材小用了。”
“我的几个微信上面好友都满了，有上万人。其中有很多有善心的人，可惜他们不知道可以通过随喜善款这个方式来放生。我以后多帮你们宣传，肯定可以让你们的善款增加几倍。我希望帮助你们放生1000头牦牛。”冯强拿出两个手机，打开界面让他们看，果真有好几个微信，每个微信上面都有很多条未读消息。冯强还吹嘘了一通，说自己认识很多喜欢做善事的老板，经常给孤儿院养老院捐钱捐物。如果他出面，很容易就能收到很多善款。
老大爷的眼睛亮了，说：“那这个事情我们可以谈谈。”
两人各怀心思互换了联系方式。
2、好心之灾
在吴琴芳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之下，何明诚决定随喜一千元放生善款。
吴琴芳心中欢喜，又劝冯强，不为来世考虑，也要为今生后半辈子积福德，否则，老了时还无房无车无钱，晚景会很凄凉。若不是百年修得同车坐，冯强也不会有机会为自己犯过的杀孽赎罪。冯强边听边点头，表示完全听进去了。偶尔他还夸一句，你说得真太对了。最后，吴琴芳说完，等冯强表态随喜善款时，他说：“我爸坐牢的事情花了我不少钱。现在很穷，我先发一个善心。”
何明诚看了冯强一眼，说：“你这样不好。”
何明诚的意思是，你爸爸不是过世了吗？怎么一而再，再而三撒谎？冯强也不尴尬，呵呵笑着，从手提包里翻出来一角钱的硬币，放到吴琴芳手中，郑重其事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就加入你们了。做善事是一辈子的事情。我现在手边没钱，以后赚钱了会随喜得越来越多。”
吴琴芳没嫌弃，收下了，说：“以后你们少吃肉。吃肉时会把动物被杀时的痛苦和绝望吃下去，人身上就会增加浊气，会生病，走霉运。”又说：“蚊子咬了你们，也别打死它，还有老鼠、蟑螂，以后都不要打，把它们放掉，这个功德也很大。”
冯强连连点头。何明诚却摇头说：“这……我恐怕做不到。”
何明诚心想，漫长的人生之路上，谁能确保以后不打死一只蚊子，不踩死一只蚂蚁呢？有时候，蚊子叮得疼时，难免条件反射巴掌就落了下去；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蚂蚁又怎么算？如果我答应了又没做到，那罪孽岂不是更深重了些？还是不答应的好。不答应，也不影响我少杀生。更何况，如果蚊子叮得疼真地不打，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
冯强可没想那么多。这么多年，他从不认为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遵守。如果说过的话都要算数的话，那就没必要每天坚持认识陌生人然后找他们借钱了。那年产值上百亿的大生意，他不就没机会参与了吗？
到公交车站时，何明诚停好车，把承诺随喜的善款点给了吴琴芳，然后跟大家道别。
吴琴芳说：“帮助别人、放生，都是善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小何你以后定能大富大贵。”说完，吴琴芳推开左后座车门下了车。何明诚想提醒，还没来得及，一辆摩托车猛地撞在了吴琴芳身上。吴琴芳一下飞出去老远。摩托车司机愣了愣，看了看趴在地上呻吟的老妇人，正了正头盔，一脚油门，逃之夭夭了。
何明诚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并报警。他没想到，一次顺路送人，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
摩托车司机像一股黑烟溜到了天边的乌云里，一直没找到。何明诚帮吴琴芳垫付了医药费，周红英被临时请到医院负责照料吴琴芳，田娅丽经常熬汤送到医院。吴琴芳的儿子很忙，偶尔来看一眼就匆匆走了。何明诚想跟吴琴芳和她儿子谈垫付的医药费的事情，每次刚一开口，她儿子就哭穷，吴琴芳说被摩托车一撞，银行密码都记不得了。好像那密码不是存在她的脑海里，而是跟她的手机一样被撞飞，然后跌地上时摔坏了。她让何明诚放心，说她会在出院之后去银行重新设置密码，取钱出来还给他。何明诚也没好再说什么，继续帮忙垫着护理费、医药费、吃喝用花费等等。
终于，熬到了吴琴芳出院。当何明诚将垫付的各种费用明细送到吴琴芳手中时，她渐渐变了脸色。她的脸像地板砖从光洁的正面翻到了混合了水泥河沙后的背面，难看起来。她指着划伤好几厘米的脸，虽然愈合了但留下的伤疤，说：“坐你的车我都毁容了。”
接着，她又呱啦呱啦讲了一阵子。她的话，像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降一连串冰雹打在了何明诚的脑袋上，差点把他砸昏过去。她的意思是，她不仅不会偿还垫付的五六万各种费用，反而还要求何明诚额外再赔偿共计十万的毁容费、营养费、康复费及后续治疗费。十万已经是看在老熟人的人情面子上，一分都不能少！不赔就要打官司。到时，就不是十万能够解决了的，至少五十万起。
吴琴芳的儿子帮腔说，他已经详细咨询过交警和律师。他们说，何明诚驾驶车辆行经公交车站三十米范围内，临时停车下客，车辆未紧靠道路，是造成事故的原因之一。何明诚须付次要责任。撞人的摩托车是套牌车，没找到，现在就只有找何明诚赔偿。
何明诚本来工作就又忙又累，因为这无妄之灾，极大了影响了他的心情。他开始失眠，晚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即使睡着，又噩梦不断。
周红英气得破口大骂。她在医院里照料吴琴芳已经满肚子怨气，现在好心没得好报，肺都快气炸了。她骂完了吴琴芳又拿脸色给何明诚看。以前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周红英嘴里唱的是“宝宝乖，宝宝好，大口喝奶喝个饱。喝完伸个大懒腰，一觉睡个大通宵。”或者“娃娃骑大马，呱哒呱哒呱哒呱。骑到外婆家，外婆对她笑哈哈。”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她嘴里哼的是：“臭婆娘免费搭车还赖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免费让人搭车……”
何明诚心里憋屈得慌，对冯强大倒苦水：“你看见的，我又没收她钱，又不是在我车上出的事，自己要走左边下车，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冯强说：“那就是个害人的老妖婆。我恨不得去打死她，明明是她自己闯的祸，免费坐车还讹诈人。难道她坐出租车，师傅还要送她进门？帮忙检查水电煤气有没有问题？卫生间漏不漏水？空气湿度合不合适？再检查下她的心跳和血压，确保完全正常后，再磕三个响头才走？”
冯强义愤填膺的样子，给了何明诚一丝宽慰。但这宽慰根本无济于事，并不会让吴琴芳善罢甘休。如果出事的是冯强，他还会站在这个角度思考问题吗？他也会讹诈自己吗？反正我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就是法律判人家赔我，我也不好意思要啊！人家好心送我一程，我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呢？陷入沉思的何明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直到深夜。他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心难测，并反复提醒自己以后不能再随便轻信别人的善良。他想，跟人打交道太累了。
如果有下辈子，他宁愿做一棵树或变成一阵风，自由自在，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3、一切都在变化
苏真真一连收到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是以前明诚爱家装饰公司的同事——高中毕业就工作的十九岁的前台小张怀孕了；第二个是小张要结婚了，男方是高贤泽；第三个是房东要卖房子，给苏真真一个月时间搬家。
前两个消息她自己倒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只是猛听到时终究还是有些惊讶，表情也变得不怎么自然。第三个消息在前两个消息的基础之上，就显得威力巨大了。跟公司同事们在一起闲聊时，说到要另外租房这事，她就忍不住发愁。
公司技术部负责人安总监说：“不怕不怕！我到成都来几年已经搬过5次家了。”
这句话很有安慰人心的效果，苏真真的烦恼仿佛多了一个人分担，心里好受了一点点。
又有人说，租房子的事情应该男人出面去办，怎么能是你操心。
苏真真沉默了。这段时间，叶锦安总说工作很忙，很晚才回家。苏真真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忍不住抱怨。叶锦安也没好气：你又要我陪，又要好的生活。我不努力把工作做好，你想要的东西，我怎么给你买呢？连重新租房子这事，叶锦安也推说没时间管。苏真真只得自己把事担起来，在空闲的时候，通过网络寻找合适的房子。
有同事提醒她，现在网络上有一种骗子房东，用极低的房租吸引女租客去看房，然后只租给漂亮的。房东会经常以查水电气费的名义去看房，趁机套近乎，关系熟了后就通过减免水电气费以及吃饭什么的赢得女租客好感，最后再找时机表白，承诺以后在房产证上加她的名字。女租客很容易上当，有的就跟男朋友分手，和房东同居。几个月后，房东玩够了，就以不合适为由分手，又以没交房租为由把女人赶出房子。至于之前的口头承诺，因为不具有法律约束力，房东反悔了，女人毫无办法。
“这能怪房东吗？为啥不说女租客主动勾引男房东，白住了几个月没交房租，房东醒悟过来后赶紧跟心机女分手呢？这女租客以为自己钓上了金龟婿而选择和穷男朋友分手，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两说呢？我觉得那女人跟男房东都是一丘之貉，一个巴掌拍不响！”另有同事说。
“所有有钱人都喜欢用物质引诱别人，怪只怪自己经不住诱惑。”苏真真是有底气的，她认为自己就不可能受那种骗。
“其实，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房东。他真地会跟你结婚，真地在房产证上加你的名字，但是他会让你的肚子越变越大，然后让你生孩子，痛得你死去活来，生下孩子后， 让你一辈子都围着孩子转圈，从此失去潇洒自由的生活。那才叫可怕呢！”还有同事开玩笑说道。
“我也有房子出租，租给一位单身女人，经常给我说家里电视坏了，或者冰箱坏了，要我晚上过去看看。我懒得理她，过几天那些东西又自然好了，过些天她又会说其他东西坏了。谁知道她想干什么。”
然后，苏真真才知道，自己的搬家跟别人的不一样。安总监搬过五次家，是因为他后来买过四套房子。
“还有一个女人，说按月交房租，我不干，她就拉着我的手臂跟我哭诉她的艰难和不易，父母生病，生意亏本，边说边对着我撒娇抛媚眼，软磨硬泡让我把房子租给她，还非要请我吃火锅，结果把我喝得醉醺醺的，还是我付的账，最后，她没交租金就搬了进去，一直白住着房子……”
“你把她怎么了？”
“没啥，你们别这么看我，没啥，真的没啥……”
“没啥才怪！”
“哼，男人……”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以身相许，老子手板心煎鱼吃。”
那一天，苏真真心情很不好。之前她从未觉得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多么必要。她觉得年轻时候的生活，应该过得像阳光照耀春风吹拂的花园，纵情任意，姿肆疯长，多姿多彩，绝不能被油盐酱醋茶和房子车子等俗事纠缠。现在，她的心动摇了。她从未那么渴望买房过。她暗暗发誓，要把工作做得更好一些，早些达到赵希夷的标准，然后跟他合伙去其他省开分公司，多赚钱买大房子！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倒不是赵希夷改变了主意，而是，他的家庭婚姻出了状况。这件事将对公司的发展和未来造成重大影响。谁知道呢？外人看上去那么和谐的一对夫妻，也会走到离婚这一步。起因是赵希夷在同学会上遇见了他的初恋。说是初恋，也有些勉强，不过是单相思罢了。那个女人曾经是他们班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是他们班家庭条件最好的男生的女朋友。后来，那个女生被抛弃。再后来，她嫁给了某单位领导的儿子。前两年，那领导因为贪污受贿被抓，家庭情况一落千丈。光阴把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生变成了一个生活不如意的中年妇女。女人离了婚，独自拉扯着一个孩子。如今的她身材有些发福，脸庞丰润，腮帮肥厚，早不似当年那么明艳动人，但在赵希夷眼中，她还是跟自己年少时午夜梦回时的月光一样皎洁。
两人私下喝茶时，赵希夷说：那不是你的错。他对不起你，那是他没福份。我只恨那时候没能力。就是那时，我立志以后一定要努力去成为富一代。富一代靠自己的勤奋、智慧、运气拥有了财富。当财富突然失去为0时，富一代还具备超出绝大数普通人的商业创富能力。只要给予他时间和精力，大多数富一代还是能取得超出普通人的成就。富一代就像是学霸。即使高考填错位导致0分，明年再来，仍然大概率考赢一般人。富二代靠基因彩票获得了财富，并因此拥有了配套的教育、视野、平台。一旦财富失去，即使给予他时间和精力，大部分人也很难再出类拔萃。
赵希夷的言外之意是，他会比他强。
女人满脸崇拜，充分肯定了他的能力并给予了罕见的高度评价。然后，两人从相对而坐变成了并排而坐。再然后，她像藤蔓攀援大树一样，先试着主动把身子靠在赵希夷身上，再试着用双手吊住他的脖子，最后成功地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从女人的泪水打湿赵希夷激烈跳动的心脏外面的皮肤那一刻起，他就完了。他大方豪气地转了十万元给女人，让她先解决手边的难题。见赵希夷出手如此阔绰，女人的嘴如火山爆发一样，陆续喷出了更多瑰丽美好的话语。她口中的赵希夷已然化身为身披金甲，脚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女人还说，无以为报，从此，如不嫌弃，她就是英雄的人了，愿意为英雄付出一切。英雄胸中顿时升腾起了万丈豪情，头脑一热，决定好事做到底，大口一张，许诺要用后半生拯救曾经朝思暮想的女神。欣欣然，哪管它今夕何夕，哪管它狂风暴雨，都只当是春风沉醉的晚上，两人携手入室，鱼水交欢。一阵颤栗之后，从女人床上下来，他就主动跟颜欢提出了离婚。他没讲太多，只说外面有人了。
颜欢没哭没闹。确定眼前的男人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之后，点了头。按照颜欢的行事风格，如果有人得罪了她，对不住了她，她不会去抱怨，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她只会选择悄无声息地退出这个人的生活。她坚信自己很不错，内心甚至算得上骄傲。她固执地认为，能跟她聊天是幸运，能跟她成为一家人是福气，失去她本身就是对方的重大损失。这些，在外人看来，或许会显得太自以为是了。幸好，她的骄傲只在内心，从未向外人道，所以并未因此招来非议。尽管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颜欢还说：谢谢你！
为什么？谢谢我跟你离婚？
谢谢你的坦诚。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有很多方法把财产转移，把我蒙在鼓里，让我人财两失。谢谢你即使在离开的时候都为我考虑。你选择净身出户，委屈自己。
你信任我！扶持我！我不可能那样对你！
赵希夷的状态让人无法形容。他跟颜欢说话时不停地来回走动，既焦灼又兴奋，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动着的木偶；又仿佛是一座喷发着冰块的炽烈火山，狂热又冷静，犹豫又坚决。
他说：我知道我在犯错，而且执迷不悟。我坚持要走错误的路，应该受到惩罚。对不起！
你放心。我不会要所有的财产。那是我们以往共同创造的。即使分开，咱们也该一人一半。
说好了。全部归你，我不要！我只要公司。以后公司赚的钱，我还拿一半给你，算是两个孩子的抚养费。
别任性。我不是诅咒你以后赚不到钱。我只是觉得，我们都不是二十多岁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人到中年，我们的身体状况开始走下坡路。你花费高，压力大。若净身出户，万一身体或事业上面出任何问题，你都会很狼狈。如果你生活变得窘迫，别人会笑话你。
一边是多年念念不忘的梦中情人的软玉温香，一边是即将成为过去的妻子仍然在为他着想。神情像是在梦游的赵希夷，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幸福和感动像潮水一样，一浪又一浪冲击着他的心脏。
我们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我就已经设想好了各种结果。我当时想，也许哪天会分道扬镳，但我还是愿意跟你开始。 我向往美好圆满的人生，但我也接受努力之后的两手空空。即使一切都是徒劳，我也会继续向前走！任何变化来临的时候，我要做的是尽快去适应，而不是陷入情绪当中。我希望我的表现没有让你失望，没有给你增加负担。
你是个很好的女人。我知道我是鬼迷心窍，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我不了解那个女人。但我知道人和人相处时，对别人的期望值低一点，自己不会太难受！这句话送给你，希望你幸福！
……
获悉两人离婚后，众多亲戚朋友议论纷纷。
有人说：有些男人兜里刚有几个钱，就心甘情愿地成为捞女的盘中餐。那些男人是在追梦啊，他们以前只能看电视里演的恩爱情仇，自己有俩钱了，机会来了，即使是陷阱，也要奋不顾身跳进去亲自体验一回。
还有人说：生意上再精明的男人，也抵挡不了有手腕的女人的诱惑。很多老板忙于工作，缺少情感历练，无法识别女人的手腕和真情假意。可以这么说，凡是女朋友数量低于10个的老板，在有心计的女人面前都是喜滋滋甘愿挨宰的羔羊。
……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颜凯。他先是在姐姐面前把前姐夫大骂了一通，然后再表扬自己早就看出了那个姓赵的不是个好东西，最后就是向姐姐提出借一大笔钱，并指天发誓说，以后谁敢欺负他姐姐，他就会操起家伙灭了谁全家，连蟑螂老鼠都不会放过。可惜了一通精湛的表演，结果未能如他所愿。
1、关于放生
冯强干过很多份工作，保险公司、保健品公司、担保公司、装修公司、教育公司、广告公司等等，无一例外的，干的都是最底层的销售工作。以冯强的初中学历，很难得到好的工作机会。但很多别人觉得好的工作他也看不上。比如你就让他待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他会闷闷不乐。
冯强喜欢在外面跑市场。别人觉得做销售辛苦，不管刮风下雨大太阳，都得在外面拜访客户，他却乐在其中。销售人员的日常是：早上到公司报个到，开了早会就出去拜访客户，下午再回公司汇报当天的工作情况。通常，早会之后冯强会像逃狱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不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他如同脱离樊笼的飞鸟，非常地畅快自由。他充分利用工作时间，四处溜达闲逛，吃美味小吃，看漂亮姑娘，再兼职干点其他工作，还能找到更多的潜在的可以借钱的对象。公司的老板为业绩发愁的时候，骂那些看似兢兢业业却没业绩的销售人员是在浑水摸鱼，混公司底薪。但从没针对冯强。因为，冯强的业绩长期名列前茅。可见，冯强还是一名业务能力强的时间管理大师。
目前，冯强在一家装修网站任职客户经理，负责销售网站广告和卖VIP会员。经过长期努力，他跟何明诚谈妥了价值两万块的广告合作计划，还顺便卖了一份人生保险给何明诚。谈完之后，何明诚要开车去一个客户工地，顺路送冯强到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那样可以让冯强少转一趟公交车。刚出地下车库，何明诚就看见之前的房东吴琴芳跟一个老大爷在路边说说笑笑。吴琴芳一眼就认出了何明诚。了解到他们的出行路线，吴琴芳提出一个请求，希望也能搭车到那个公交车站。
何明诚没丝毫犹豫，就让吴琴芳和老大爷上了车的后座。在车上，吴琴芳和老大爷继续说说笑笑。听了一会，何明诚和冯强都听明白了，他们是在谈放生活动中发生的趣事。
冯强问他们都放些什么。
吴琴芳说：“什么都放。天上飞的鸽子、麻雀、老鹰，地上走的鸡鸭鹅、猪牛羊，水里游的鱼虾、泥鳅，土里钻的蚂蚁、蚯蚓都可以放生。”
老大爷说：“大到狮子老虎，小到蚊子苍蝇。只要有生命的个体，都可以放生。”
“放生了有什么用？”
老大爷说：“放生的功德无量，长养我们的慈悲心肠。让我们体会到天地万物的平等和谐。放生还是还债，通过出钱出力来救赎众生的性命，以偿还我们吃肉欠下的数不清的杀债。还了这债，我们就不会遭天灾横祸。所以我们要积极地放生，救赎生命，偿还宿债，以期灭罪消愆，消除业障！”
吴琴芳说：“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参加我们的放生活动之前，神经衰弱，每天晚上失眠，无法入睡，刚睡着就被恶梦惊醒，总是被鬼压床，一到晚上就心惊肉跳。捐了放生善款10多万之后，有一天，被马蜂蛰了，结果当天晚上就睡得很安稳了，连老毛病高血压都恢复正常了。动物是有灵性的。”
等红灯的间隙，吴琴芳给何明诚和冯强看了一张手机上的照片，三只蛇摆成SOS的造型。她说上次他们放生了一千多斤蛇。
何明诚说：“还放生蛇？啊，太恶心了！”他最怕蛇，以前住的老房子里面就有。他讲起遇见蛇的两次经历来。小时候，有一天他翻开褥子抓跳蚤，发现有一条小蛇在褥子下面盘成一圈，那条蛇躲在下面不知道陪他睡了多久。现在想起来他还头皮发麻。还有一次，从家里房梁上面掉下来一条两米多长的蛇，他爸用一个装过肥料的袋子把蛇装起来，放到了树林里。他爸还没到家，蛇却先一步回来了。他爸可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牛鬼蛇神，再把蛇抓进袋子，还在袋子里装上了几块石头，然后把袋口扎紧，扔进了河里。
吴琴芳说：“家里出来的蛇叫青龙保家蛇，能保家宅平安，人畜兴旺。它一般不出来，如果他出来让你看到了，那就是代表有事要发生了。它是来给你报信的！我娘家那边有个说法，说竹竿是蛇的舅舅。看见它之后，不能打它，要用竹竿把它弄走。如果伤了它，或者打死了它，那这个家庭就会倒血霉，慢慢的家破人亡。你爸爸后来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何明诚短暂沉默后说：“他肝癌去世了。”
吴琴芳早有预见似地，说：“那就是了。你爸爸把它淹死，它肯定要报仇的。”
冯强听得心中惊恐。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跟哥哥扛着锄头去挖蛇洞抓蛇卖钱。那死去的蛇要是真的会报仇，那哥哥坐牢算不算已经被报仇了？而自己现在好好的，有什么灾祸会在前方等着自己呢？他胡思乱想了一气，又镇定下来，心想那不过是迷信罢了。
老大爷说：“这样看来，你也应该发善心放生了。尤其是放生蛇。只要你参与了放生，你的人生就会远离灾祸，邪魔外道不敢侵害。因为侵害一个放生的善人，等于害了无量众生的慧命。再狠毒的魔王，也不敢下手加害于你。”
吴琴芳说：“我们有个同修是屠户，有一次去放生蛇，下山的途中，被草丛中窜出的蛇咬了一口，伤口顿时就红肿了，连夜派救护车拉到医院急救。经过治疗，他发现自己的风湿病竟然意外的好了。是蛇救了他，蛇是有灵性的。"
冯强脱口而出：“简直不敢相信！”你个老女人真是太会编故事了，编了一个又一个，像是在编箩筐。
老大爷原本坐在右后座，为了让冯强相信，便移动屁股，坐到了后座的中间位置。他觉得这是一个方便说服前座人员的有利地形。他手扶着前座椅背，前倾着身子，对冯强说：“放一条蛇的功德相当于救一条人命。放生蛇改运消业和消除宿业障是立竿见影的。如果你无意中伤害了蛇，它是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你，不管你怎么求饶怎么躲都没用。蛇绝对不会宽恕任何伤害它的人。在所有的旁生中，蛇是最可怜的，但又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它们对痛苦极其敏感，嗔恨心也极其重。如果我们发善心放它们的同类。它的怨恨很快就会化解，也不再纠缠你了！”
老大爷说话时，唾沫横飞。冯强用手揩了揩左边脸庞，说：“我爸以前说，放生的都是些虚伪奸猾的人，平时做着恶心的事，怕报应，想通过放生这种行为给自己积福报。”
吴琴芳当即就有些恼怒了。她认为冯强的话很恶毒，比用搅屎棍抽她精心化过妆的脸还可恨。她拔高了声调阴阳怪气地说：“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是相信因果。有些人一个月才挣几千块，要房没房，要车没车，最是天不怕地不怕。我看是死鸭子嘴硬，报应来了又到处求菩萨抱佛脚。”
老大爷倒没生气，只是加重了语气说：“放生最容易消业障。千方百计阻拦别人放生的一定是邪魔外道。”
冯强哼了一声，说：“我爸说，那些被放生的动物很多刚放下去就死掉了。”
老大爷往冯强的方向凑近了一些，继续讲道理：“动物死于大自然，那是死得其所，比被宰杀后再蒸煮油炸，遭受火烧水滚的酷刑死去强了千万倍。将心比心，如果你是被抓的动物，现在有人想救你，但旁边却有人站出来阻挠，说救了你也未必会活，你怨不怨？恨不恨？阻挠他人放生就等于杀生，免不了因果报应的。小心被雷劈！”
冯强用袖子擦了擦左边的脸和耳朵，说：“我爸以前就喜欢看别人放生。别人一放出来，他马上就去抓捕。你们说这样放生还有什么意思？那不是糟蹋钱吗？”
老大爷凑得更近了，说：“天地万事万物都存在对立。有善必有恶，有忠必有奸，放生有放生的善报，捕杀有捕杀的恶果，我们放生的人作自已的功德，人家捕杀造自已的罪过！总不能因为世界上有恶人，我们就不当善人了吧？”
冯强反复擦拭干净的左脸不断地被老大爷满含激情的口水喷满。揩过口水的手和袖子上散发出一股臭味。他不想再被老大爷的口水喷脸上，于是选择了沉默，转头去看右车窗外的风景。吴琴芳趁机邀请何明诚参加他们的放生小组。
何明诚说自己没有时间。
吴琴芳说，随喜放生善款也可以。
何明诚问多少合适。
吴琴芳说：“取决于你的发心，一次放生多少都功德无量，关键是要发自内心的真诚、慈悲。持续的放生是大放生，持之以恒的力量最大，功德积累最多。一般来说1000元以上就算大放生。”
冯强又回过头，狐疑地打量了吴琴芳一眼，说：“钱交给你们，万一你们没有帮忙放生，把钱私吞了怎么办？”
吴琴芳说：“那怎么可能？”
老大爷激动起来，声音像点燃的窜天猴冲天而起，一下子拉得老高：“谁敢哪？私吞放生善款，等于杀无量众生，要下地狱的，这个罪谁都承担不起。”一大坨唾沫星子飞到了冯强嘴角边。冯强习惯性地伸出舌头一卷，唾沫星子就进了嘴里。
老大爷在手机上指指点点，划拉了一阵，把手机递给冯强看。冯强小心接过被喷了不少唾沫星子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图，图上是放生的款项明细：
草鱼、祼斑5096斤，8元/斤，小计40768元；
泥鳅1581斤，25元/斤，小计39525元；
合计6677斤80293元
本次活动收善款156089.5元-放生物命80293元-鱼车费1200元+上次放生结余752268.7元=826865.2元（此款将会作为下次放生善款）
以上数据请随喜出资放生的师兄确认核实，欢迎大家监督。
那些数字之于冯强，像阳光雨露之于大地，地上长满了青草，冯强心里冒出来很多念头。他激动地问：“善款还有这么多？怎么花得完？”
吴琴芳说：“不多不多，还不够，我们计划再多筹点善款到甘孜州去放生100头牦牛。”
冯强转动着眼珠，说：“我爸以前最爱乱开黄腔，抓人家的放生动物更是不对。我一直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不过呢，报应来得快，他后来倒霉坐牢了。现在都还没出来。”
“为什么坐牢？”
“用他那个丑陋卑鄙的东西去戳了一个喜欢浓妆艳抹的老女人的很丑陋卑鄙的东西。”
冯强说得又快又绕，令人费解。车里其他的人都没怎么听明白，要求他再说一遍。冯强没再重复，而是说：“肯定是因为报应。反正他后来就坐牢了。我跟他一点儿都不像。我怀疑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一听见你们说放生，我就很欢喜，也想加入。”
吴琴芳说欢迎。老大爷淡淡地说：“随喜就可以。”
“我是想帮你们做点事。我大学学的是会计专业。你们需要专业的会计做帐管钱吗？”
“我们自己可以的。”老大爷警惕起来，“这也不难。也不让你大材小用了。”
“我的几个微信上面好友都满了，有上万人。其中有很多有善心的人，可惜他们不知道可以通过随喜善款这个方式来放生。我以后多帮你们宣传，肯定可以让你们的善款增加几倍。我希望帮助你们放生1000头牦牛。”冯强拿出两个手机，打开界面让他们看，果真有好几个微信，每个微信上面都有很多条未读消息。冯强还吹嘘了一通，说自己认识很多喜欢做善事的老板，经常给孤儿院养老院捐钱捐物。如果他出面，很容易就能收到很多善款。
老大爷的眼睛亮了，说：“那这个事情我们可以谈谈。”
两人各怀心思互换了联系方式。
2、好心之灾
在吴琴芳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之下，何明诚决定随喜一千元放生善款。
吴琴芳心中欢喜，又劝冯强，不为来世考虑，也要为今生后半辈子积福德，否则，老了时还无房无车无钱，晚景会很凄凉。若不是百年修得同车坐，冯强也不会有机会为自己犯过的杀孽赎罪。冯强边听边点头，表示完全听进去了。偶尔他还夸一句，你说得真太对了。最后，吴琴芳说完，等冯强表态随喜善款时，他说：“我爸坐牢的事情花了我不少钱。现在很穷，我先发一个善心。”
何明诚看了冯强一眼，说：“你这样不好。”
何明诚的意思是，你爸爸不是过世了吗？怎么一而再，再而三撒谎？冯强也不尴尬，呵呵笑着，从手提包里翻出来一角钱的硬币，放到吴琴芳手中，郑重其事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就加入你们了。做善事是一辈子的事情。我现在手边没钱，以后赚钱了会随喜得越来越多。”
吴琴芳没嫌弃，收下了，说：“以后你们少吃肉。吃肉时会把动物被杀时的痛苦和绝望吃下去，人身上就会增加浊气，会生病，走霉运。”又说：“蚊子咬了你们，也别打死它，还有老鼠、蟑螂，以后都不要打，把它们放掉，这个功德也很大。”
冯强连连点头。何明诚却摇头说：“这……我恐怕做不到。”
何明诚心想，漫长的人生之路上，谁能确保以后不打死一只蚊子，不踩死一只蚂蚁呢？有时候，蚊子叮得疼时，难免条件反射巴掌就落了下去；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蚂蚁又怎么算？如果我答应了又没做到，那罪孽岂不是更深重了些？还是不答应的好。不答应，也不影响我少杀生。更何况，如果蚊子叮得疼真地不打，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
冯强可没想那么多。这么多年，他从不认为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遵守。如果说过的话都要算数的话，那就没必要每天坚持认识陌生人然后找他们借钱了。那年产值上百亿的大生意，他不就没机会参与了吗？
到公交车站时，何明诚停好车，把承诺随喜的善款点给了吴琴芳，然后跟大家道别。
吴琴芳说：“帮助别人、放生，都是善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小何你以后定能大富大贵。”说完，吴琴芳推开左后座车门下了车。何明诚想提醒，还没来得及，一辆摩托车猛地撞在了吴琴芳身上。吴琴芳一下飞出去老远。摩托车司机愣了愣，看了看趴在地上呻吟的老妇人，正了正头盔，一脚油门，逃之夭夭了。
何明诚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并报警。他没想到，一次顺路送人，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
摩托车司机像一股黑烟溜到了天边的乌云里，一直没找到。何明诚帮吴琴芳垫付了医药费，周红英被临时请到医院负责照料吴琴芳，田娅丽经常熬汤送到医院。吴琴芳的儿子很忙，偶尔来看一眼就匆匆走了。何明诚想跟吴琴芳和她儿子谈垫付的医药费的事情，每次刚一开口，她儿子就哭穷，吴琴芳说被摩托车一撞，银行密码都记不得了。好像那密码不是存在她的脑海里，而是跟她的手机一样被撞飞，然后跌地上时摔坏了。她让何明诚放心，说她会在出院之后去银行重新设置密码，取钱出来还给他。何明诚也没好再说什么，继续帮忙垫着护理费、医药费、吃喝用花费等等。
终于，熬到了吴琴芳出院。当何明诚将垫付的各种费用明细送到吴琴芳手中时，她渐渐变了脸色。她的脸像地板砖从光洁的正面翻到了混合了水泥河沙后的背面，难看起来。她指着划伤好几厘米的脸，虽然愈合了但留下的伤疤，说：“坐你的车我都毁容了。”
接着，她又呱啦呱啦讲了一阵子。她的话，像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降一连串冰雹打在了何明诚的脑袋上，差点把他砸昏过去。她的意思是，她不仅不会偿还垫付的五六万各种费用，反而还要求何明诚额外再赔偿共计十万的毁容费、营养费、康复费及后续治疗费。十万已经是看在老熟人的人情面子上，一分都不能少！不赔就要打官司。到时，就不是十万能够解决了的，至少五十万起。
吴琴芳的儿子帮腔说，他已经详细咨询过交警和律师。他们说，何明诚驾驶车辆行经公交车站三十米范围内，临时停车下客，车辆未紧靠道路，是造成事故的原因之一。何明诚须付次要责任。撞人的摩托车是套牌车，没找到，现在就只有找何明诚赔偿。
何明诚本来工作就又忙又累，因为这无妄之灾，极大了影响了他的心情。他开始失眠，晚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即使睡着，又噩梦不断。
周红英气得破口大骂。她在医院里照料吴琴芳已经满肚子怨气，现在好心没得好报，肺都快气炸了。她骂完了吴琴芳又拿脸色给何明诚看。以前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周红英嘴里唱的是“宝宝乖，宝宝好，大口喝奶喝个饱。喝完伸个大懒腰，一觉睡个大通宵。”或者“娃娃骑大马，呱哒呱哒呱哒呱。骑到外婆家，外婆对她笑哈哈。”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她嘴里哼的是：“臭婆娘免费搭车还赖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免费让人搭车……”
何明诚心里憋屈得慌，对冯强大倒苦水：“你看见的，我又没收她钱，又不是在我车上出的事，自己要走左边下车，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冯强说：“那就是个害人的老妖婆。我恨不得去打死她，明明是她自己闯的祸，免费坐车还讹诈人。难道她坐出租车，师傅还要送她进门？帮忙检查水电煤气有没有问题？卫生间漏不漏水？空气湿度合不合适？再检查下她的心跳和血压，确保完全正常后，再磕三个响头才走？”
冯强义愤填膺的样子，给了何明诚一丝宽慰。但这宽慰根本无济于事，并不会让吴琴芳善罢甘休。如果出事的是冯强，他还会站在这个角度思考问题吗？他也会讹诈自己吗？反正我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就是法律判人家赔我，我也不好意思要啊！人家好心送我一程，我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呢？陷入沉思的何明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直到深夜。他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心难测，并反复提醒自己以后不能再随便轻信别人的善良。他想，跟人打交道太累了。
如果有下辈子，他宁愿做一棵树或变成一阵风，自由自在，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3、一切都在变化
苏真真一连收到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是以前明诚爱家装饰公司的同事——高中毕业就工作的十九岁的前台小张怀孕了；第二个是小张要结婚了，男方是高贤泽；第三个是房东要卖房子，给苏真真一个月时间搬家。
前两个消息她自己倒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只是猛听到时终究还是有些惊讶，表情也变得不怎么自然。第三个消息在前两个消息的基础之上，就显得威力巨大了。跟公司同事们在一起闲聊时，说到要另外租房这事，她就忍不住发愁。
公司技术部负责人安总监说：“不怕不怕！我到成都来几年已经搬过5次家了。”
这句话很有安慰人心的效果，苏真真的烦恼仿佛多了一个人分担，心里好受了一点点。
又有人说，租房子的事情应该男人出面去办，怎么能是你操心。
苏真真沉默了。这段时间，叶锦安总说工作很忙，很晚才回家。苏真真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忍不住抱怨。叶锦安也没好气：你又要我陪，又要好的生活。我不努力把工作做好，你想要的东西，我怎么给你买呢？连重新租房子这事，叶锦安也推说没时间管。苏真真只得自己把事担起来，在空闲的时候，通过网络寻找合适的房子。
有同事提醒她，现在网络上有一种骗子房东，用极低的房租吸引女租客去看房，然后只租给漂亮的。房东会经常以查水电气费的名义去看房，趁机套近乎，关系熟了后就通过减免水电气费以及吃饭什么的赢得女租客好感，最后再找时机表白，承诺以后在房产证上加她的名字。女租客很容易上当，有的就跟男朋友分手，和房东同居。几个月后，房东玩够了，就以不合适为由分手，又以没交房租为由把女人赶出房子。至于之前的口头承诺，因为不具有法律约束力，房东反悔了，女人毫无办法。
“这能怪房东吗？为啥不说女租客主动勾引男房东，白住了几个月没交房租，房东醒悟过来后赶紧跟心机女分手呢？这女租客以为自己钓上了金龟婿而选择和穷男朋友分手，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两说呢？我觉得那女人跟男房东都是一丘之貉，一个巴掌拍不响！”另有同事说。
“所有有钱人都喜欢用物质引诱别人，怪只怪自己经不住诱惑。”苏真真是有底气的，她认为自己就不可能受那种骗。
“其实，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房东。他真地会跟你结婚，真地在房产证上加你的名字，但是他会让你的肚子越变越大，然后让你生孩子，痛得你死去活来，生下孩子后， 让你一辈子都围着孩子转圈，从此失去潇洒自由的生活。那才叫可怕呢！”还有同事开玩笑说道。
“我也有房子出租，租给一位单身女人，经常给我说家里电视坏了，或者冰箱坏了，要我晚上过去看看。我懒得理她，过几天那些东西又自然好了，过些天她又会说其他东西坏了。谁知道她想干什么。”
然后，苏真真才知道，自己的搬家跟别人的不一样。安总监搬过五次家，是因为他后来买过四套房子。
“还有一个女人，说按月交房租，我不干，她就拉着我的手臂跟我哭诉她的艰难和不易，父母生病，生意亏本，边说边对着我撒娇抛媚眼，软磨硬泡让我把房子租给她，还非要请我吃火锅，结果把我喝得醉醺醺的，还是我付的账，最后，她没交租金就搬了进去，一直白住着房子……”
“你把她怎么了？”
“没啥，你们别这么看我，没啥，真的没啥……”
“没啥才怪！”
“哼，男人……”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以身相许，老子手板心煎鱼吃。”
那一天，苏真真心情很不好。之前她从未觉得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多么必要。她觉得年轻时候的生活，应该过得像阳光照耀春风吹拂的花园，纵情任意，姿肆疯长，多姿多彩，绝不能被油盐酱醋茶和房子车子等俗事纠缠。现在，她的心动摇了。她从未那么渴望买房过。她暗暗发誓，要把工作做得更好一些，早些达到赵希夷的标准，然后跟他合伙去其他省开分公司，多赚钱买大房子！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倒不是赵希夷改变了主意，而是，他的家庭婚姻出了状况。这件事将对公司的发展和未来造成重大影响。谁知道呢？外人看上去那么和谐的一对夫妻，也会走到离婚这一步。起因是赵希夷在同学会上遇见了他的初恋。说是初恋，也有些勉强，不过是单相思罢了。那个女人曾经是他们班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是他们班家庭条件最好的男生的女朋友。后来，那个女生被抛弃。再后来，她嫁给了某单位领导的儿子。前两年，那领导因为贪污受贿被抓，家庭情况一落千丈。光阴把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生变成了一个生活不如意的中年妇女。女人离了婚，独自拉扯着一个孩子。如今的她身材有些发福，脸庞丰润，腮帮肥厚，早不似当年那么明艳动人，但在赵希夷眼中，她还是跟自己年少时午夜梦回时的月光一样皎洁。
两人私下喝茶时，赵希夷说：那不是你的错。他对不起你，那是他没福份。我只恨那时候没能力。就是那时，我立志以后一定要努力去成为富一代。富一代靠自己的勤奋、智慧、运气拥有了财富。当财富突然失去为0时，富一代还具备超出绝大数普通人的商业创富能力。只要给予他时间和精力，大多数富一代还是能取得超出普通人的成就。富一代就像是学霸。即使高考填错位导致0分，明年再来，仍然大概率考赢一般人。富二代靠基因彩票获得了财富，并因此拥有了配套的教育、视野、平台。一旦财富失去，即使给予他时间和精力，大部分人也很难再出类拔萃。
赵希夷的言外之意是，他会比他强。
女人满脸崇拜，充分肯定了他的能力并给予了罕见的高度评价。然后，两人从相对而坐变成了并排而坐。再然后，她像藤蔓攀援大树一样，先试着主动把身子靠在赵希夷身上，再试着用双手吊住他的脖子，最后成功地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从女人的泪水打湿赵希夷激烈跳动的心脏外面的皮肤那一刻起，他就完了。他大方豪气地转了十万元给女人，让她先解决手边的难题。见赵希夷出手如此阔绰，女人的嘴如火山爆发一样，陆续喷出了更多瑰丽美好的话语。她口中的赵希夷已然化身为身披金甲，脚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女人还说，无以为报，从此，如不嫌弃，她就是英雄的人了，愿意为英雄付出一切。英雄胸中顿时升腾起了万丈豪情，头脑一热，决定好事做到底，大口一张，许诺要用后半生拯救曾经朝思暮想的女神。欣欣然，哪管它今夕何夕，哪管它狂风暴雨，都只当是春风沉醉的晚上，两人携手入室，鱼水交欢。一阵颤栗之后，从女人床上下来，他就主动跟颜欢提出了离婚。他没讲太多，只说外面有人了。
颜欢没哭没闹。确定眼前的男人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之后，点了头。按照颜欢的行事风格，如果有人得罪了她，对不住了她，她不会去抱怨，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她只会选择悄无声息地退出这个人的生活。她坚信自己很不错，内心甚至算得上骄傲。她固执地认为，能跟她聊天是幸运，能跟她成为一家人是福气，失去她本身就是对方的重大损失。这些，在外人看来，或许会显得太自以为是了。幸好，她的骄傲只在内心，从未向外人道，所以并未因此招来非议。尽管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颜欢还说：谢谢你！
为什么？谢谢我跟你离婚？
谢谢你的坦诚。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有很多方法把财产转移，把我蒙在鼓里，让我人财两失。谢谢你即使在离开的时候都为我考虑。你选择净身出户，委屈自己。
你信任我！扶持我！我不可能那样对你！
赵希夷的状态让人无法形容。他跟颜欢说话时不停地来回走动，既焦灼又兴奋，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动着的木偶；又仿佛是一座喷发着冰块的炽烈火山，狂热又冷静，犹豫又坚决。
他说：我知道我在犯错，而且执迷不悟。我坚持要走错误的路，应该受到惩罚。对不起！
你放心。我不会要所有的财产。那是我们以往共同创造的。即使分开，咱们也该一人一半。
说好了。全部归你，我不要！我只要公司。以后公司赚的钱，我还拿一半给你，算是两个孩子的抚养费。
别任性。我不是诅咒你以后赚不到钱。我只是觉得，我们都不是二十多岁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人到中年，我们的身体状况开始走下坡路。你花费高，压力大。若净身出户，万一身体或事业上面出任何问题，你都会很狼狈。如果你生活变得窘迫，别人会笑话你。
一边是多年念念不忘的梦中情人的软玉温香，一边是即将成为过去的妻子仍然在为他着想。神情像是在梦游的赵希夷，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幸福和感动像潮水一样，一浪又一浪冲击着他的心脏。
我们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我就已经设想好了各种结果。我当时想，也许哪天会分道扬镳，但我还是愿意跟你开始。 我向往美好圆满的人生，但我也接受努力之后的两手空空。即使一切都是徒劳，我也会继续向前走！任何变化来临的时候，我要做的是尽快去适应，而不是陷入情绪当中。我希望我的表现没有让你失望，没有给你增加负担。
你是个很好的女人。我知道我是鬼迷心窍，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我不了解那个女人。但我知道人和人相处时，对别人的期望值低一点，自己不会太难受！这句话送给你，希望你幸福！
……
获悉两人离婚后，众多亲戚朋友议论纷纷。
有人说：有些男人兜里刚有几个钱，就心甘情愿地成为捞女的盘中餐。那些男人是在追梦啊，他们以前只能看电视里演的恩爱情仇，自己有俩钱了，机会来了，即使是陷阱，也要奋不顾身跳进去亲自体验一回。
还有人说：生意上再精明的男人，也抵挡不了有手腕的女人的诱惑。很多老板忙于工作，缺少情感历练，无法识别女人的手腕和真情假意。可以这么说，凡是女朋友数量低于10个的老板，在有心计的女人面前都是喜滋滋甘愿挨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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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颜凯。他先是在姐姐面前把前姐夫大骂了一通，然后再表扬自己早就看出了那个姓赵的不是个好东西，最后就是向姐姐提出借一大笔钱，并指天发誓说，以后谁敢欺负他姐姐，他就会操起家伙灭了谁全家，连蟑螂老鼠都不会放过。可惜了一通精湛的表演，结果未能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