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重生之如歌岁月/ 二零二四年六月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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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北漂，来了
七月骄阳，热情似火。
乔思义抱着书包，躲在树荫下，看着空寂的工厂大门，神情很是落寂。
来燕京半个月了，他跑了几个单位，可没有档案，正规单位都拒绝接收，虽然对他的履历都还很满意。
与妻子两地分居十二年了，为了调动工作，他和妻子什么办法都想了，可依旧没有丝毫结果，也看不到希望。
要解决两地分居，要么妻子调到贵州，要么自己调到燕京，可妻子不愿去贵州，他想调回来，又办不到，最后，妻子想了个办法，让他申请停薪留职，经过两年挣扎，单位才同意，半个月前办好手续后，就来到燕京。
听说这个厂在招人，他就跑过来了，可没看到任何招人的标志，问门口的保安，保安说知道有这事。
失望，又不死心的等在门口。
两地分居，什么都吃亏，妻子单位去年分房，优先照顾双职工，妻子还是没有房，只能与岳父岳母挤在大杂院里，现在又加上一个他，更挤了。
苗婶擦把额头的汗，她没有注意到树荫发呆的乔思义，在厂门口跳下车，看看门口挂的厂牌，白天鹅洗衣机公司，牌子很新，可此刻上面却有不少黄土，她略为皱皱眉，吩咐保安擦一下。
奋斗一年多，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厂房，有了三百多员工，这些员工全部来自原长城公司的待业青年，还有就是附近街道的待业青年。
工厂正在安装生产线，这条生产线是从法国引进的，法国人还派了十几个工程师来负责安装调试。
她每天都要来看看，看到一天天成型的生产线，心里异常满足。
从一年多以前面临下岗，哦，现在改名了，叫下岗，不叫待岗了，从面临下岗，到现在拥有一家厂，有新厂房新生产线，去年产值六百万，今年上半年就四百万，预估全年产值超过千万。
这个成绩，全厂职工都很满意，可没想到，楚书记却非常不满意，让她上商场去看看，有多少洗衣机品牌，再了解下，这些品牌的产能是多少，技术上有那些比白天鹅强，然后再了解下，国外品牌，特别是日本的洗衣机是什么样，先进在哪？
楚书记在全厂职工中，威望极高，他的指示，苗婶当然照办，这几天她跑遍了全市的商场，大大小小的洗衣机品牌就看到三十多个，还不包括国外的。
可看归看，她还是不明白，如何才能知道他们的产量多少，白天鹅的市场占有率是多少？她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同志！同志！”
身后传来叫声，声音有点迟疑，她转身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好像刚才就是在树荫下。
乔思义听到她与门卫保安的对话，门卫叫她苗经理，应该是个领导，他才贸然上前打招呼。
苗婶很快确定不认识。
“有什么事吗？”
“你们这还招人吗？”
苗婶打量下他，看着有些沧桑，可好像有知识的样子，带着书卷气，不象厂里的大老粗！
“我们前段时间招人，现在已经招满了，”猫婶看着乔思义露出失望的神情，便安慰道：“其实，你可以到高新区的职业介绍中心去登记，他们会给你介绍工作的。”
乔思义苦笑下：“我去过了，也在人才交流中心登记过，只是...，他们介绍的单位，我去了，可那...，专业不对口，我是搞电子机械的，搞了十年，可他们介绍什么计算机报，让我作编辑，另一个让我干销售，我那会。”
苗婶眼中顿时放光：“你把履历给我看看。”
乔思义取出自己的资料，先把毕业证给苗婶，然后简历，单位开的停薪留职证明，一件件交给苗婶。
苗婶先仔细看了看毕业证，是燕航的证书。
“你是大学生，还是燕航的，....”
苗婶心花怒放，楚明秋反复告诉她，要招人才，现在白天鹅的技术人员全来自原长城公司的退休工程师。
可这些退休工程师年龄都大，现在的总工程师是前长城公司的副总工程师，今年已经六十八了，精力一年不如一年。
苗婶也想招几个大学生，可白天鹅公司是股份制公司，不在大学生分配名单上。
除了技术人员外，还有公司管理层，公司本就是些下岗待岗的中老年职工，文化程度普遍偏低，公司小还显不出来，现在规模扩大了，问题就显出来了。
首先是管理，原来百十号人，一眼就看过去了，现在四百多人，几个车间，原料生产销售售后，组织新产品研发，这些东西，苗婶就觉着头痛。
简历写得很长，苗婶越看越高兴。
“你有那些要求，我们公司是集体性质的股份制公司。”
要求，乔思义楞了下，还可以提要求，不都是按国家规定定吗？
“我们是集体性质的股份制公司，有一定的自主性，你是来应聘的第一个大学生，你有什么要求？”
乔思义还是很不适应，苗婶干脆直接问：“你在工资和住房上有要求吗？”
“这个，...，”乔思义有点懵，随即问道：“我在贵州时的工资是八十六元，还有，能不能分个房子，我爱人在单位没分到房子，现在我们一家四口都挤在岳父岳母家，岳父岳母的住房本就紧张，现在...，”
苗婶点头：“这个没问题，你可以申请人才楼，条件很好，三室两厅。”
今年，高新区竣工了三栋住宅楼，两栋在中关村，一栋在酒仙桥，中关村拿出一栋来，酒仙桥这栋，被定名为人才楼，入驻人才楼的起步条件就是全日制大学本科，乔思义显然有这个资格。
不过，人才楼总共有三百多套房子，到目前为止，入驻人才楼的才十一人，乔思义是第十二人，前面那十一个人不是中积电就是中微软
乔思义顿时喜出望外，可还没完.......。
“你的户口还在贵州吧，这个...，我们暂时解决不了，估计要等上几年，而且，按照燕京户口政策，人才引进政策，你得作出成绩后，才能把户口转过来。”
乔思义压根没想过，居然还能解决户口问题，这一波波馅饼，都快把他砸晕了。
苗婶也觉着捡到宝了，燕京有很多人才，可会到白天鹅的，没有，除非是外地的。
楚明秋曾经给她出主意，直接到大学去招聘，她派人去了，可被学校赶出来了。
而且，大学生们听说是集体企业，集体鄙视！
大学生，天之骄子！未来栋梁！
国家包分配！集体企业！不在包的范围内！
苗婶趁热打铁，带着乔思义参观新厂房新生产线！
苗婶告诉乔思义，公司现在极缺技术人员，乔思义是他们第一个招到的大学生，希望乔思义进公司后，担负起更大的作用。
乔思义看着厂房，看着正在安装的生产线，忙碌的老外，和一帮还有些稚气的年青人！
世界，正在变化！未来，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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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帮孙子，给我分配到那！甘肃，还是下面什么县，都没听说过！我上图书馆查了下，以前都是充军发配的地方！敢情哥们被发配充军了！”
楚诚志看着眼前愤怒的时髦小伙，小伙是苗苗介绍来来的，燕京化纤工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学的还是服装设计，还在学校期间便给优衣库设计过服装。
也正因为如此，小伙才如此随便，此刻他办个屁股坐在办公桌上，嘴里叼着烟，翘着火箭一样尖的皮鞋，也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
楚诚志猜测小伙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否则也不会被分到甘肃去，这是往死里下手！
小伙入职肯定没问题，不过，楚诚志还是要给他说清楚，要签合同，告诉小伙，入职上班没问题，但住房和户口，没办法解决，只能自己解决，不过，公司可以每月给住房补贴三十元，交通补贴十五元，考虑他只能买议价粮，再另外给十五元饭补。
算下来，补贴就有六十元，就已经超过大学生的工资，现在工资虽然上涨了，大学生新人工资也就四十多元。
小伙好像没在意，随意的就答应下来，压根就没问工资多少。
楚诚志让人把合同拿来，由于楚明秋的原因，楚诚志和所有员工都签了用工合同。
楚诚志让小伙看看合同，如果没有意见就签字。
小伙觉着用不着这样，楚诚志告诉他，合同签了，就要按照合同办事，将来若有什么，都按合同办。
小伙看了合同，工资定的是八十元，不过，有提成，收入是固定薪水加提成，至于其他补贴什么的，合同里都有写明，而且还说明，合同每三年重新签一次，补贴会随物价上涨调整。
这合同很良心，但小伙没这个意识，现在没人有这份意识。
豆包推门进来，苗苗跟在他身后。
楚诚志和苗苗的关系现在已经官方宣了，美子黯然出局，但美子好像没多少伤感，暑假便和朋友一块上南方旅游去了。
双方确立关系后，苗苗便迫不及待的带楚诚志去见父母，苗苗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也是大学职工，可以说是书香门第。
苗苗父亲开始并不赞成，楚诚志没有隐瞒坐过牢的事，苗苗此前没有告诉父母，苗苗父母非常惊讶，差点当场就把楚诚志给赶出去。
苗苗燕京大妞的暴脾气上来，当场给父母撂话，非楚诚志不嫁，她的婚姻自己做主！
苗苗父母这才勉强坐下，与楚诚志继续聊天，毛脚女婿上门自然要盘问根底。
苗苗颇不耐烦，告诉父母，楚家也是书香门第，燕京楚家，五百年家世，父亲是海里的副秘书长，她很明智的没提夏燕，有个妹妹是京剧名角，有个叔爷是高新区区委书记，还是著名经济学家。
全都名满四九城，特别是楚明秋，每周都在电视上露面，谈改革，谈经济建设，最近一期是与日本青年学者谈世界经济发展，苗苗父母给惊着了！
楚诚志顺利通过苗苗父母这关，俩人很干脆的同居了。
楚诚志隐约觉着美子对自己若即若离，可能的原因还是自己过往的经历，这让他颇为无奈，也非常失望。
苗苗和小伙颇熟，问起他们班上的其他人，特别是其中一个叫魏霞的同学，这魏霞设计了七八款服装，投入市场后，销量很好，楚诚志一直在作她的工作，希望她毕业后能到公司来工作，可魏霞始终不明确表态。
小伙对这个魏霞嗤之以鼻，告诉苗苗，魏霞泡上个高干子弟，分配到天津去了。
苗苗觉着小伙有偏见，人家分配得好，心生嫉妒。
小伙摇头，这魏霞的人品不行，她原来有个男朋友，谈了两年，临毕业时，听说要分配到河北，她想留在燕京，最差也要留在京津地区，于是她四下活动，不知怎么认识了个高干子弟，只是这高干子弟在天津工作，俩人迅速确定关系，毕业时，魏霞就跟着高干子弟去了天津。
小伙很遗憾，没想到魏霞居然是这样的人！
楚诚志却觉着很正常，当年知青中这样的人不少，为了回城，为了读书，为了离开农村，不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豆包现在负责门店，平时每天都要巡视一遍，这半年时间，优衣库准备进入各大商场，在商场设立专柜。
设立专柜，现在是先进理念，还没有那家服装公司在商场设立专柜。
楚明秋本想是建专卖店的，后来考虑投资太大，转而考虑在各商场设专柜。
豆包在负责这个工作，可跑了几个月，效果很差，到目前为止，只谈下一家，西单王府井都没谈下来，不是他们开价低了，而是人家压根不愿意，没这个先例。
豆包显然一肚子气，西单王府井，只要进了这两个商场，对提升产品品牌形象，还有销量都有很大促进作用。
听着豆包骂骂咧咧的，楚诚志忍不住笑了，有时候，他觉着自己的脾气是不是太好了。
“你傻笑啥！妈的，你是没见着那王八蛋，这要换个时候，老子非揍扁了他！”
楚诚志笑笑，扔给他根烟：“拉倒吧，都三十多的人了，你家老爷子退了没？”
“定了，今年退，给年青人让位，进中顾委，扶上马，送一程，你家老爷子呢？”豆包有些沮丧，不是因为老爷子退了，而是老爷子准备在燕京养老，这让他觉着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不知道，我几个月没见着他了，前几天上家去，给庄老师说了，他还没给我信。”
要结婚了，两亲家总要见一面，楚诚志不知道他父亲什么时候有空，只能通过庄静怡转告。
倒是岳秀秀知道后，非常高兴，楚诚志怎么说也是楚家长房长孙，立马开始张罗婚事。
倒是常欣岚没多忙碌，她现在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今年就进了两次医院，虽然不是大毛病，但小毛病不少，早年吸鸦片摧毁了她身体本源，虽然经过这些年的调养，随着年龄增加，也压不住了，开始慢慢爆发。
豆包叹口气，坐在沙发上，将脚撂到茶几上，苗苗笑咪咪的：“咋啦，这就怂了，平时看你牛哄哄的，这就怂了。”
“我是没招了，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要改革，就冲那帮孙子，就得改！”
豆包忿忿不平的样，楚诚志忍不住再度露出笑容。
“咱们大院参谋处有个姓卓的，你还记得吗？”
豆包点头，眉头微皱：“你说的是卓家那小子，六三年，被你打了，额头被打了个口子的那小子？”
楚诚志点头：“那小子现在城西区商业局，好像是副局长，找他帮忙。”
“你怎么知道的？知道不早说。”
“我也是问过瞎熊才知道。”楚诚志解释道，他知道豆包的进展不顺利，便向殷红军打听，殷红军查了下通信录就给他找到人。
豆包起身就准备出去，小伙也起身，楚诚志问他什么时候能来上班？找到住的地方没有？
小伙说找到了，在淀海，大公村，大杂院，租了间房。
楚诚志微微皱眉，大公村，他知道那地方，比较偏僻，要过来上班，乘公交至少得一小时。
“我家有不少空房间，你要愿意，可以搬到我家。”
小伙楞了下，不敢相信的看看苗苗，苗苗笑：“想什么呢，他说的是楚家大院，西院还是东院？”
“随他，都有。”
“多少钱？”小伙还是问道。
“好像没收钱，”楚诚志略为思考，很肯定的说：“丁园他们住在那，叔爷没收他们钱，你要住进去，估计也不要钱，靠，丁园这帮孙子，电费水费都没交过。”
小伙莫名其妙，不过，却知道馅饼砸头上了。
“瞧你那小样，那房子是你的吗，叔爷收不收水电费，管你啥事。”
苗苗对小伙说：“楚家大院很大，住的人不少，丁园他们是玩音乐的，最近他们那也来了不少人，都是年青人，你们一定能合得来。”
苗苗和楚诚志准备国庆结婚，虽然双方家长还没见面，但苗苗已经急不可待，要在八月一日结婚，但楚诚志觉着还是缓缓，在八月一日前，他完全不知道他爹有没有时间，不过，八月应该有时间。
苗苗提出不办酒席，两家人在一块吃顿饭就行了，然后旅行结婚，她连旅行线路都拟出来了，西安－太原－乌鲁木齐，估计婚假就差不多了。
苗苗有点不高兴，暑假结婚，有假期，可以去的地方更多，挪到国庆，这假期就短多了。
苗苗查了大量资料，把行程计划表拟定出来，楚诚志看后很无奈。
这时间还早，犯得着这样急，楚诚志看着行程表。
豆包笑呵呵的凑过来，只瞟了眼便嘲讽道：“苗苗，你也忒没眼光了，还西安太原，要我说，到香港巴黎走一圈，这才有点意思。”
苗苗楞了，突然醒悟，格局小了，未婚夫是百万富翁，到欧洲旅游，完全没有问题。
“香港没意思，街道窄，又没有景点，倒不如去欧组或日本，这小本子要来三千人，咱们过去看看，也算促进中日友谊。”
楚诚志语带调侃，这个时期，大概是中国和欧美日关系最好的时期，老胡去年去日本访问，放言要邀请三千日本青年来华访问。
日本青年团来访时间在九月中旬，现在时间越来越近，燕京开始动作，警方开始整顿社会治安，市里给各大宾馆饭店，要求他们在九月空出部分房间。
三千多人，来了要吃要住，燕京的宾馆饭店床位本就紧张，这一下增加三千人，住宿床位就更紧张，市里为了确保接待万无一失，市里提前通知，要各大酒店饭店留下足够的房间。
“这老胡是脑子进水了，找三千小本子，我家老爷子听说，就在家骂娘呢！”
楚诚志怀疑的看着他：“你家老爷子在兰州，你小子啥时候练成顺风耳了，我可不信，老爷子会给你打电话，骂娘！”
豆包笑说：“前段时间，他不是回来参加军委召开的整军会议吗，回来就和几个老战友喝酒骂娘！被我听见了。”
楚诚志依旧不相信，这家伙打小留下的阴影，他爹在家时，他恨不得躲到南半球去，还能去听他爹的墙根。
豆包却不再说往下说了，一副爱信不信。
苗苗将旅行线路收起来，准备重新规划，楚诚志想了下，告诉她，去巴黎和米兰，苗苗兴奋之极，可笑容还没消失，马上意识到什么。
“巴黎，米兰，啥意思！”
楚诚志也不隐瞒：“巴黎米兰是时尚之都，咱们不是作服装吗，去这两地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搞的！”
苗苗微微点头，笑靥如花，脆生生的说好！
转身扭搭扭搭的，风一般的刮出去了。
“真定了？”
楚诚志抬眼看看他：“当然，就她了。”
“那美子呢？”
楚诚志笑笑：“人家嫌弃我坐过牢，没文化。”
豆包睁大眼珠，满脸不可置信：“就她！还眼光高！”
“拉倒吧，人家有人家的想法！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楚诚志不想谈这个事，他早就过了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年龄，觉着苗苗是个好姑娘，是个很好的选择。
中年男人的婚姻，没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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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立秋后，灼热依旧，烧不尽孩子们的热情。
胡同里，一群孩子追逐着足球，大呼小叫的，热闹非凡。
树荫下，亮晶晶一遍，老头老太顶着铝锅，盘膝坐在树下，嘴里默默的念叨着，就像嗡嗡叫的蚊子。
几个年青男女蹬车驶入胡同，在楚家大院前停下，推车进去。
后院里，笑声盈盈，桌上西瓜没剩几块，岳秀秀还不住叫再切一个。
狗子连忙阻止，连说够了，左雁笑呵呵起身就准备去切瓜，现在家里有冰箱了，冰箱随时冻了几个，水井已经封了，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在井中浸西瓜了。
段霖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坐在岳秀秀身边，她穿着夏季军装，小腹微微隆起。
狗子和她是去年在军营里结婚的，她军医大毕业后，分配到广州军区军医院工作，狗子回到老部队，依旧驻防广西。
狗子结婚后，广西边境不稳定，中越在法卡山地区展开一系列争夺战，狗子结婚时，部队正紧张的准备投入法卡山战斗。
但部队最终还是没有投入战斗，越南人在几次大规模反扑失败后，便放弃投入重兵，转而开始小打小闹的特工战闹腾了几个月。
去年国庆后，狗子他们师终于开上法卡山前线，可半年后，部队换防，来自南京的部队接防。
狗子气得就在军营跳脚大骂，因为云南部队在六月发起老山之战，云南方面要行动，广西战线一定会配合。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部队换防了，这让他如何不生气，上级知道他的脾气，师长特地跑来警告他，让他安分点，少耍小性子，海里制定的论战，中国军队几十年里就南方打了一仗，其他军区的部队已经几十年没听过炮声了，从军队长远建设出发，让其他部队上去，是正确的。
狗子没辙了，听着老山方向的枪炮声，他在部队抓耳挠腮，痒得不行，政委看他的样子，便给他作工作，让他回家探亲，正好段霖怀孕，于是狗子便携妻回来探亲。
岳秀秀看段霖是越看越喜欢，觉着就象自己儿子娶媳妇一样，一堆首饰就塞过去了，就像不值钱的地摊货，一股脑塞给段霖，此外还把一根珍藏的老山参，楚明秋亲手熬制的阿胶也拿了几盒，那架势，就像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塞给她。
段霖觉着有点不好意思，回燕京自然要回她家，她家压根没给任何东西，狗子却觉着无所谓，给就拿着，部队没地方搁就先扔家里。
在家待了两天，狗子就带着媳妇进山了。
山里已经完全变样了，家家都是小洋楼，公路直接拉到家门口，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般美丽。
再也不是原来的穷山村了。
段霖被震住了，狗子前些年在学校读书，假期还回过山里，因此对村里的变化还没太大诧异，段霖还是七九年来过，那时村里虽然挣钱了，可投资依旧巨大，没多少钱搞基础建设，村民虽然想自己建房，被三叔制止，楚明秋提醒过三叔，村里建房不要自己搞，要统一规划，三叔便下令村里不准私自建房，去年，他从市里请来建筑师，对全村进行了规法，包括房屋样式，然后才批准可以建房了。
这个决定一出，整个小李村如同打鸡血般开挂，每家每户都在找建筑队，唯恐落后，村民间还发生几次争吵，把三叔气得，于是又下令，统一，只找一个建筑队，包括村里的道路交通。
三叔唠唠叨叨的把这些告诉了狗子，除了这些，村里发展非常好，钢铁厂去年和上半年挣了大钱，玻璃厂配件厂的效益同样非常好，配件厂规模扩大，山里的厂房已经不能满足生产需要，村里决定配件厂搬迁，从山里搬到山外，已经在找地方了，镇上希望配件厂依旧落在镇里，为此，镇长和书记都找三叔谈话，许诺了土地和资金，三叔却不想留在，白塔镇太有点偏，虽然通车，但公路是碎石铺的土路，年久失修，雨水一下，泥泞不堪，还不如小李村建的山路，这条路是水泥硬化了的。
三叔唠唠叨叨的把这些事都告诉了狗子，内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希望狗子能回来。
这些年，三叔一直在找接班人，观察了几个，都不能让他满意，狗子是唯一让他满意的，可现在狗子已经是团长了，再回来接班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可他还是不死心。
狗子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村里的发展让他很高兴，一个劲的与堂兄弟们喝酒，段霖没有劝阻，她被狗子妈和一帮女人给围着，狗子想让她在家养胎，被几个婶子给劝阻了，认为还是在城里好点，山里虽然生活不愁，可条件毕竟没有城里好。
在村里待了五天才离开，三叔派车送他们，皮卡车给塞得满满的，狗子妈本想跟着过来，可被狗子劝阻了。
狗子爷爷愈发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村里的老人就剩下他和七爷爷了，狗子爸爸的身体长期不好，长期干不了重活，现在还是如此，狗子妈是家里的顶梁柱，两个男人就离不开。
狗子回来探亲，自然是大事，楚家后院的兄弟们又聚齐了，见面首先打听的就是南疆战事。
狗子现在也不生气了，眉飞色舞的讲起来，不过，对越南军队不再那么轻视。
“...一通炮弹全砸在潜伏部队里，我们打了三颗照明弹，没有丝毫动静，压根就没人。”
“上级通报说，根据获得的情报，这通炮弹准确的砸在潜伏队伍中，可无论轻重伤员，全都纹丝不动，一声不吭。
结果，我们以为情报有误，就放松警惕睡觉去了，结果，凌晨，越军扑上来，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极其被动。”
这是最近在老山前线发生的事，老山战斗从四月打到现在，四月我军发起收复老山的战斗，随后越军开始反扑，在六月就发起两次反扑，规模从营级上升到团级，七月初，越军在经过精心准备后，发动一场师级规模的反攻，这场战斗打得极其惨烈，双方都表现得极其英勇。
云南那边战斗激烈，广西这边牵制行动不断，中越都作了不少小动作，都打算牵制对方，但又都没采取实际大规模进攻，小股部队袭扰，偶尔打几发炮弹。
双方对对方的战略意图了如指掌，也都没被对方的行为迷惑。
狗子没捞着仗打，大舅子段毅却捞到了，在毕业分配时，段毅便申请去成都军区，就是冲越南人去的。
勇子很是惊讶，小八倒是觉着很正常，越南人就是咱们教出来的学生，政治思想战术什么的都是咱们教的。
南方的战斗牵挂全国人民的心，燕京在紧张的筹备国庆，今年国庆要阅兵，参加阅兵的部队正在紧张训练。
楚明秋回来得比较晚，最近他又忙起来了，七月初，市里同意了一半，罐头厂肉联厂合并方案没有批准，两个食品厂的方案批准了。
方案批准后，市里随即召开了轻工局和经研室的联合会议，在会上把方案拿出来，交给轻工局，要求轻工局和经研室组成一个联合工作小组，进驻第一第二食品厂，在三个月内完成两个厂的合并，组成食品集团，同时对新的食品集团的运作进行指导。
轻工局领导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不是与他们商量，而是命令，他们必须执行。
“两个食品厂的合并，是市里对亏损企业进行整顿的第一枪，这一枪必须打好，并由此展开对全市亏损企业整顿。”
程市长的语气严厉，显然是冲轻工局领导去的，轻工局两位领导低头不敢说。
“这次合并看着简单，实际有战略意义，这次合并，肯定有人不高兴，可不管高兴不高兴，若是阻碍市里的战略部署，导致合并拖延或失败，我绝不放过他！”
赤裸裸的威胁！
也由不得程市长不生气，上半年的经济数据统计已经报上来了，数据显示全市经济处在发展期，其他行业的数据都挺好，可就轻工业的亏损进一步扩大。
除了前期亏损企业，还毛纺厂毛巾厂肥皂厂砖厂等中型企业，上半年都亏损了，全市工程这么多，建筑公司居然还在亏损，这上那说理去！
不过，这一切在楚明秋看来，很正常。
乡镇企业民营企业起来，首先冲击的就是轻工产品，建筑市场上，充斥着农民工，他们的工资远低国企员工，乡镇建筑队还没有什么医疗费退休工资负担！
中国人拿命挣钱！
穷怕了！
程市长声色俱厉，对轻工局进行严厉批评，指责他们拖了全市经济发展的后腿，如果亏损面继续扩大，那么市里就不得不采取组织措施。
轻工局领导面如土色。
楚明秋心里清楚，程市长是真生气了，甚至可以说是愤怒，这与燕京目前的微妙形势有关。
随着段书记要退的消息越传越广，对书记的争夺战也开始了。
程市长要想争夺这个位置，除了在上面活动，还需要拿出政绩，燕京的工业主要轻工业，重工业大部分都部属企业，可偏偏这轻工业出现大面积亏损，这让他如何不着急，如何不生气，如果，这次轻工局要在暗地里使绊子，他绝对会下狠手。
但楚明秋觉着程市长的希望不大，他的资历还是浅了，更主要的是，他背景不够强大。
就在程市长眼皮子底下，整顿小组成立，经研室这边由楚明秋牵头，范敏智也参加了，但秦朝晖没让，这也是事先商议好的，楚明秋很赏识的尹昌年也在其中。
轻工局方面，局长和书记都没加入，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是局长和书记，他们派出副局长柳承良带了两个工作人员参加工作组。
食品厂方面，两个食品厂的厂长和书记都参加了工作组，工作组几乎是成立当天就开始工作。
食品厂的规模不大，也就没有什么幼儿园电影院什么，两个厂都有卫生室，医务人员也不多，加起来也就十一人。
合并工作琐碎，不繁重，楚明秋还是投入全部精力，这段时间他都泡在食品厂。
听到狗子口沫横飞的讲着南疆战事，楚明秋悄没声的走到他身后，抬手就要掐他脖子，可手刚抬起来，狗子就像脑后长眼睛似的，连人带凳子突然闪开，楚明秋神情不动，向左侧闪出两步，狗子的拳头也落空了。
“行啊，长进不小啊！”楚明秋笑道。
狗子得瑟的扬起头：“那是自然，否则如何统帅一团骄兵悍将！”
楚明秋看着狗子，徐徐清风下，当年的小家伙已经成为一个雄壮的军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浑身肌肉把军装撑得爆裂欲破。
狗子笑嘻嘻的，忽然脑袋歪了下，调皮的笑笑。
楚明秋顿时涌起熟悉的情景，微微摇头，拉着狗子坐下。
“在部队，不要使性子，立功固然可喜，可你也得为士兵的伤亡负责，孙子兵法说，将不可以愠而至战...”
狗子罕见的没反驳顶嘴，笑嘻嘻的点头：“你说的和我岳父一样，唉，这场仗打过去，打仗的机会就少了。”
楚明秋点头：“嗯，是这样，越南人的底气来自苏联，可现在苏联人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越南人想要打下去，难！”
小八笑笑：“不打最好，狗子，你打算在部队长期干？”
狗子笑嘻嘻的提起酒瓶，对着瓶就吹了口，然后才笑道：“部队虽然苦，可我喜欢，天天在训练场上，特兴奋，八哥，你是体会不到这个，这男人就得当兵，没当过兵，压根体会不到那种快乐。”
咸鱼干插话道：“狗哥喜欢当兵就当兵，不过，狗哥，现在当兵可不吃香了，都冲钱去了。”
“你们挣钱，我保家卫国，咱们各干各的。”
这种话，狗子已经听得太多，燕京这算什么，广东广西更厉害，别说普通人了，就算部队里也有不少人公开挣钱，他亲眼见过广东军区后勤部的一个军官倒卖彩电，关键这彩电还是走私来的。
这些事，他也向岳父反映过，岳父也很生气，可也没办法，由于军费不足，海里要求军队自力更生，要忍耐，没有办法，只好放开，允许军队经商。
“这话很对，文武两根柱，缺了那根都不行。”楚明秋笑道，狗子用指甲弹开酒瓶盖，递给楚明秋。
“现在好，啤酒可以管够，不要票了。”
狗子象是想起来：“我在军区门口看到卖那什么股票的，我给我爸说可以买，我爸却觉着没什么意思。”
“燕京发展银行，平安保险公司。”
楚明秋的语气中有几分遗憾，市里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部分意见，但还是没敢再大胆点。
其实，在燕京发展银行和平安保险上，引进外资是最好的办法，可惜，上面还是胆小了。
燕京发展银行的资本暂定一个亿，其中市政府出资两千万，高新区出资三千五百万，剩下不足部分向公众发行股票募资。
平安保险则由高新区出资两千万，另外向燕汽和大唐电子定向募资三千万，平安保险总资金为五千万。
这两笔投资在高新区内部引起很大争议，顾三阳觉着投资太多，一下就把高新区这几年积攒的家底全掏空了，而且还不够，市里这是在走计划经济的老路。
左晋北则表示赞同，认为这两笔投资虽然金额很大，但从长远来看，是非常划算的，发展银行是国内首家商业银行，平安保险是国内第一家商业保险，而且，由于是在燕京，前景非常乐观，未来收益很大。
左晋北在美国待了足足一个半月，七月中旬才回国，他参与了阿瑟的上市前期工作，包括财务报表，与纳斯达克高层商谈，与投资人见面，等等，对上市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按照这个出资比例，高新区将是两家公司的大股东，未来收益极大。
楚明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拍板决定，投资五千万，但高新区现在金库只有五千多万，但能动用的只有四千万，剩下的是基建资金和汽车产业园的启动资金，第二个电子大厦的建设资金，这是不能动的。
资金不足，楚明秋决定由高新区区政府出面向银行贷款两千万，这事就交给顾三阳去办。
上级以最快的速度批准了燕京的方案，燕京发展银行挂牌，两天前，开始向公众卖股票，中国银行成为股票发行银行。
“你那岳父是军人，扛枪打仗，行，论挣钱，他还真不够看，你自己没钱啊，买就行了。”小八说道。
这支股票出来，楚明秋就通知小兄弟们，赶紧买，千万别等，他自己就买了一百万元的，把卖股票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狗子却无所谓的摇头：“买那玩意作啥！再说了，我穷当兵的，没钱！”
小八懵了，没钱！堂堂一团长，吃喝在军营，几乎不花钱，他老婆是军医，收入不菲，居然敢说没钱！
他可不知道，狗子从来不存钱，工资月光，他不抽烟，喝酒也不多，毕竟在军营，工资大部分用在补贴生活困难的战友和牺牲的战友家庭了，没钱了，就向楚明秋要钱，而且十分大气不要脸。
虎子是最了解他们兄弟的，闻言便笑了，他清楚，狗子从来不存钱，没钱也从来不找家里，都是向楚明秋伸手，楚明秋是要多少给多少，这些事，楚明秋从来不说，也就是他偶然看到狗子的信，才知道，这小子把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你们买了没？”楚明秋问道。
虎子点头：“怎么没买，家里的都买了，小箐把嫁妆都拿出来了，我说，今后若再发行股票，我可没钱了。”
“没钱就挣啊！”咸鱼干笑嘻嘻的插话，这次他说服了廖八婆，把自己存在她那的钱都拿出来了，买了银行的股票。
小八是另一个大户，这几年，他的名气渐渐起来，今年还去了美国，到丹麦参加了国际会议，他还写了本书，主要是抨击现行体制的弊端，为全国人民指明前进方向，这本书有好几个出版社的编辑在抢。
勇子笑眯眯的，他没买，因为没钱，校办厂彻底停了，全厂职工自他而下，全部拿八成工资，奖金什么的，自然没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又是个甩手掌柜，家里全靠大丫精心维系。
楚明秋从兜里拿出一张存折扔给勇子，勇子不明白所以。
“这是赞助你们开公司的。”楚明秋说道。
从香港回来后，勇子和石头决定开一家公司，楚宽远本想把保健品独立出来，成立一家新公司交给石头。
这个想法，楚明秋最初不赞同，可经过仔细思考后，他觉着或许可以，保健品市场是个逐渐成长的市场，现在还不成熟，不过，利润很大，简直可以说是抢钱！
可石头和勇子商议，决定还是作工兵铲野战背包，俩人都觉着这个市场不小，可楚宽远认为这个市场与保健品市场相比，小太多，健力宝就是个明显的例子，自从他拿下洛杉矶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指定赞助商后，销量大幅增加，现在几乎与可口可乐百事可乐三分天下。
刚结束不久的洛杉矶奥运会，是场极其成功的奥运会，中国代表团第一次参加夏季奥运会，许海峰还拿下了第一块夏季奥运会金牌，当然，第一块奥运金牌被小不老拿了，小不老也因此被写进中国体育史。
中国代表团第一次参加夏季奥运会极其成功，获得十五块金牌，中国女排击败美国队，拿下三连冠，李宁拿下三枚体操金牌，是中国代表团获得金牌最多的运动员，楚明秋也因此明白了，为何08年由他去点燃奥运圣火，这家伙确实猛！
央视转播了整个奥运比赛，纪思平亲自带队去的洛杉矶，整个奥运期间，他都待在洛杉矶督战。
体育明星们光彩夺目，在夺金的全民狂欢中，真正的商业赢家只有两家，一个是健力宝，另一个是优衣库；前者是代表团指定赞助饮料，后者是代表团指定服装赞助商，代表团出场服装，领奖服装，运动服装，全是优衣库赞助。
健力宝，优衣库，立时响彻全国。
勇子打开存折看了眼，苦笑下，名字是他的，一百一十万，真没得说。
小八伸手要掏，楚明秋却对大家伙说：“你们知道，我今年挣了不少钱，勇哥要创业，我投资，一百万是投资，十万是借，赶紧去买燕发展的股票，这个股票，放上十年，最少翻一百倍，到时候，咱们兄弟一块脱贫。”
小八先是楞了下，听到数目后，将手抽出来，楚明秋的话把大家伙都堵死了，一百万是投资，在坐的除了黑皮能拿十万出来，其他人都够呛，你拿三五万，算什么事。
没等大家伙表示，虎子便作势笑道：“收下，收下，打土豪，分田地，赶紧的！”
大家顿时轻松下来，咸鱼干眼珠转动，笑道：“就是，哥就是土豪，打土豪，分田地。”
楚明秋是故意的，在座的兄弟家底有多少，他心里门清，黑皮可能是最好的，他爹离开时，给他留了十万，小八这两年是挣了些钱，可那是相对普通人而言，他真正挣钱的时机，还是前几年卖盗版书挣下的，这笔钱在这两年都花得差不多了。
虎子现在还在打基础阶段，可能他还没楚箐挣钱多，楚箐在春节后录制了一张专辑，销量还可以，听丁园说卖了大约八万盒磁带，楚明秋算了下，每盒抽四毛，大约可以挣三万多点，虎子两口子一年能挣多少，大致算一下就清楚了。
兄弟们能聚这么齐的机会很少，每年也就春节时可以聚一聚，其他时候，很难。
各自说起最近的事，楚明秋问起大唐电子合资的事，虎子笑说，快了。
楚明秋沉默下，提醒他说最好能快点，市里对引进外资很重视，合资后，大唐电子就能股改了。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现在虎子没有半股大唐电子的股份，一旦股改，虎子他们就能通过股改获得股份。
楚明秋现在明白前世柳教父是怎么通过股份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将联想从国有转变为私有，现在，他完全可以通过这种手法，将中积电中微软转变为私有。
虎子显然没听懂，他笑笑说：“这霍大公子要价太高，三亿就想要30%的股份，我才懒得惯着他。”
“三亿还少？就你们那小公司？”小八好奇的问道，还有几分不屑的调侃。
“小公司！”虎子怪模怪样的叫道：“你打听打听，上半年，我们就完成产值15亿，今年全年产值能到三十亿，霍达公司想用三亿就换我30％的股份，做梦呢！”
小八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大唐电子产值居然这样高，楚明秋笑道：“八哥，脱离组织了，罚酒一杯。”
“就是，八哥，该罚。”咸鱼干笑嘻嘻的给他倒上酒。
这些年，小八和兄弟们的联系是最少的，好些情况，他都不清楚。
小八没有迟疑，笑了笑，端起酒杯就喝了。
虎子也陪着喝了杯酒，吃了几粒花生：“我向霍大公子要五亿，还只给20％的股份，还真不是漫天要价，我一年产值接近四十亿，利润八亿，凭什么不能要五亿。”
楚明秋微微摇头：“别得意，这个办公司，有好的时候，也有差的时候，大唐电子现在还是打基础的时候，今年来的大学生，你可得用好了。”
“呵呵，...”虎子笑笑，大唐电子是全民所有制企业，但由于实行的是合同制，从虎子到保洁，全是合同制员工，而且由于公司规模小，想要个大学生非常困难，去年就打了报告，可上级没批。
这是个奇怪的现象，大学生由国家包分配，可想要的，要不到，不想去的，却又不得不去。
正说着，几个人走进来，他们都看到了，近了才认出是丁园小静蕾和几个陌生的男女。
“舅，有事找你帮忙。”
不等丁园开口，小静蕾便大咧咧的叫道，毫不客气的坐在狗子身边，伸手便拿了瓶酒，递给狗子，示意给开瓶，狗子也没言语，拇指弹开，就递给小静蕾。
小静蕾接过来便递给丁园，然后又拿了几瓶递给狗子，狗子也没言语，一一开了，她开一瓶递给带来的朋友。
楚明秋打量下那三个年青的男女，男的俊朗，女的俏丽，散发着文艺气息。
“舅，你说句话啊！”小静蕾见楚明秋没开口，便有点着急的催促道。
“你得说啥忙，这没头没尾的，你要不说清楚，我可真不敢答应。”
对楚明秋的揶揄，小静蕾就像没听见，虎子他们却都露出笑容。
“就是，你一向不靠谱，这要上天揽月，下海捉鳖的，这忙怎么帮！”狗子一本正经的补刀。
丁园无声的乐了，三个年青人没想到刚见面就看到这一出，立时乐不可支，原本还有的些许紧张，立时消散。
“切！你就是舅的狗腿子！”小静蕾很不满，愤怒的在狗子宽厚的背上捶了拳，这给狗子挠痒痒都不够。
“这是我朋友，”小静蕾给楚明秋介绍道：“马潮，许芊芊，张晓妮；舅，能不能帮忙安排个工作。”
口气忒大，符合小静蕾的性格。
“嗯，”楚明秋玩味的看着她：“安排工作？你们学校没分配吗？”
小静蕾撇嘴：“分得不好，诺，马潮分配到四川雅安歌舞团，说是搞什么民族舞，许芊芊，好好一个话剧演员，分配到山西大同煤矿歌舞团，张晓妮，分配吉林下面的什么话剧院，她是学表演的，学校领导睁眼瞎，乱分配。”
楚明秋苦笑下：“你真当我是万能的，工作机会有，你虎子舅舅那就需要人，可他需要的是学物理，电子，机械工程类的，你们这学表演的，...，这，专业不对口呀！”
小静蕾不以为意：“要什么专业对口，随便给个工作就行，只要有单位接收，他们就能留在燕京。”
楚明秋再度笑了，看着三人：“你们将来的规划还是拍戏，演电影？”
三人同时点头，看着温和的笑容，莫名又紧张起来。
要想在这行干下去，就得留在燕京，这是首选；要不能，到地方电影厂，也可以，什么长春电影厂，峨眉电影厂，广西电影厂，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再不然，到话剧团，剧场，当然这就必须留在燕京或上海；现在分到县剧团，这辈子就毁了，导演绝不会上县剧团挑演员。
所以，表演系的学生在毕业分配时，竞争最激烈，想方设法都要留在燕京，留在燕京就有机会。
学校大概也知道这点，同意学生自己联系单位，只要有单位愿意接收，便给派遣证。
“你们的意思呢？”楚明秋看着三人问道。
马潮毫不迟疑：“楚书记，....”
“别，别，你们是小静蕾的同学，别啥书记区长的，就叫楚同志，或者，老楚。”
小静蕾撇下嘴，她的这几个同学，严格的说，应该算是学长，她还要等一年才毕业。
马潮和她在一部电影中演过戏，许芊芊张晓妮则是同学中玩得比较好的。
许芊芊好奇的打量着楚明秋，在学校，小静蕾就以燕京大妞闻名，说话口气忒大，而且，谁的面子都不给，不高兴了就当场发飙！
这次他们分配极其糟糕，他们四下找工作，没单位愿意接收，让小静蕾知道了，小静蕾拍胸脯帮忙。
“能留在燕京，有个单位接收就行，干什么，都行！”
马潮的话就代表了三人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容易，丁园接收不就行了。”
丁园苦笑下：“我这就是工作室，就算成公司，也是私营公司。”
国家培养的，分配自然是在国营企业中，甚至可以说只在全民所有制企业中，集体企业乡镇企业就不在计划范围内。
楚明秋略为沉凝，决定帮他们一把，这没有北漂人群，生活好像却少了点激情，死气沉沉的。
要说到燕京的外地人，有，主要力量是小玲这样的小保姆，其次便是在建筑工地的农民工，这部分人群主要来自周边县城乡下的农民，小保姆就稍微远点，主力是河南，八九十年代的劳务输出大省四川，现在还没登上舞台。
“只要有单位接收就行，对吗？”楚明秋再次确认，作为曾经的北漂一员，深知北漂之苦，能帮就帮吧。
许芊芊连忙点头：“对，对，先留在燕京。”
毫不掩饰，倒底是年青了。
楚明秋含笑点头，马潮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弥补：“我们肯定认真工作，但如果有机会，我也希望能继续从事演出工作。”
楚明秋摆手：“没事，我这人一向乐于助人。”
马潮有些不好意思，虎子转动下眼珠子，别看小静蕾总是抱怨，控诉楚明秋不关心她，可她提出的要求，楚明秋都没拒绝，就像今天这个。
安排工作，留在燕京的工作，燕京这么多大学，这么多毕业生，能留在燕京的，能有几个。
“这国家包分配，在我看来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小八摇头说道：“这企业的用人自主权，其实在大学生找工作上，就要体现出来。”
“这个，我支持！绝对支持！”虎子笑道：“今年我们公司才来两个大学生，我要的研究生，一个都没有。”
“不是让你私下里联系吗，怎么没人愿来？”楚明秋问道，大唐电子的技术薄弱，急需人才，楚明秋从中积电调了一个团队，可这远远不够。
正规途径要不到，楚明秋便给虎子出主意，让他派人到学校私下里联系，可就算这样，也不行，国家分配，不是你想去那里就能去那的。
虎子解释说：“怎么没去，可学生答应了，学校不答应，人家说了，所有学生都是经过各省上报的计划，统一分配的，每个学生都是计划好的。”
虎子摊开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
“我们学表演的，去向本就很窄，”小静蕾叹口气，愤恨不平的说道：“我们这些没门路的，压根就没办法。”
这就是国家包分配的最大弊端，只要分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自主择业，双向选择，是八十年代大学生们最大的渴求，老师学生都在为此不断呐喊，为此前赴后继，到九十年代末，才完全实现！
没成想，二十年后，居然有不少人在呼吁国家包分配！只能说，脑子进水了，天真的以为国家包分配就能留在燕京上海，以为可以进银行国家电网等，看着就人流口水的企业，拉倒吧，别做梦了，这类企业，在包分配下，只会给有门路的二代们，与你压根无关。
“分配制度肯定要改，海里已经责成教育部研究分配制度改革方案，要不了几年，就可以看到。”
楚明秋对这个了解不多，但听到一些传说。
“可惜，我们看不到了！”小静蕾唉声叹气的叫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变通办法，就看你胆量了。”小八说道：“可以先报道，再停薪留职....”
“天真了，”楚明秋打断道：“停薪留职得领导批准，而且至少要过一年实习期，转正后才能办。”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现在，影视市场没有放开，个体户那样的演员，很难生存，相对而言，歌手稍微好点，可以去涉外舞厅唱歌，市里也在研究开放舞厅和歌舞厅。”
公安部在80年就下发通知，取缔所有营业性舞厅，禁止在公共场合跳舞，去年严打，不少举办家庭舞会的，都被捕了，其中还有不少名人。
这个禁令在宣传时，把舞厅歌舞厅描述为藏污纳垢之所，严打期间大事宣传的几个案子，也证明了这点。
可随着时间推移，要求开放的呼声越来越响，很多大学在周末都组织舞会，压根不理会这个禁令。
私下里，楚明秋也向段书记程市长建议过，放开文化市场，舞厅歌舞厅酒吧，都可以放开，禁是禁不了的。
其实，领导们也压根没把这个禁令当回事，市委招待所就经常举办舞会。
文化产业，是燕京要重点发展的产业。
市里的几个领导也觉着这文化产业这样死气沉沉严重影响文化产业的发展，可要开放，也不是燕京市委就能决定的，得文化部批准。
“开放歌舞厅！那敢情好，这也禁，那也禁，跳个舞算个屁，香港每天晚上都有跳舞的，人家是夜总会，压根就没有啥舞厅。”
咸鱼干开始抱怨。
“去，去，少拍马屁！”狗子呵斥道，咸鱼干嘻嘻一笑便闭嘴，狗子说道：“这跳舞，我看广州都有不少，公园里还有人跳舞，怪模怪样的，是不是就是哥说的迪斯科。”
“应该是，这个不用搂搂抱抱，”楚明秋笑道：“这公安部的人说跳舞就搂搂抱抱，就是借题发挥，要说坏人，那个行业没有！你们部队就没有！政府机关就没有了！”
“所以，什么藏污纳垢，压根不成立。”
“在海外，影视歌被称为娱乐产业，好莱坞每年产值数十亿美元，他们怎么办到的，就是形成了一整套产业链，资金，剧本，制作，发行，整套产业链，将美国娱乐产业推向繁荣，好莱坞的繁荣，又把美国的文化，价值观，推销到全世界！”
“文化这个东西，不能管得太死，十年就是明证，全国就八个样板戏，没有歌，没有小说，没有音乐，整个中国就是文化荒漠。”
“现在，虽然没那么严了，可还是管得太死，还得进一步放开。”
楚明秋说着便冲马潮他们笑笑：“十年后，也会有独立的制片公司，也有经纪公司，到时候，你们学表演的，就不愁没单位接收了。”
马潮苦笑，十年后，.....
小静蕾唉声叹气：“舅，照你这样说，我们现在就该倒霉！”
楚明秋耸耸肩：“没错，这就是命，你别觉着冤，你看你虎子舅勇子舅，他们下乡插队十年，你总比他们强吧！”
小静蕾哑口无言，小八点头叹道：“这话太对了，人是不能与时代对抗的。”
楚明秋深深的他一眼，小八叹口气：“咱们这个国家，就是太古老，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显得格格不入，封建思想到现在十分严重。”
小静蕾赞同的点头：“嗯，是这样，没掌权时，就说要民主；掌权了，就要独裁！美其名曰集中。”
虎子笑笑，狗子不悦的皱眉呵斥：“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楚明秋摇头，他没反驳，他依旧不赞同小八的观点，可要说出来，结果就只有一个，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争论。
“得，得，八哥，又开始指点国事了，”虎子岔开话题，他们都清楚楚明秋和小八在这上面的分歧，楚明秋低头不说话，他和勇子看在眼里，勇子拙于言辞，虎子自然要出面。
“这太玄乎，还是说说你们吧，”虎子看着马潮三人：“你们只要有个单位接收就行？”
马潮点头：“对，对，只要能留在燕京就行。”
毫不掩饰，赤裸裸的，要借个跳板！
虎子点头：“我们公司需要两个前台，不过，户口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可以解决住房。”
许芊芊犹豫下问道：“户口要等几年？”
楚明秋接过话来：“算了，这事，交给我，你们公司另外招人吧。职业培训学校需要教师和接待，另外，我们办公室也需要文员，另外，街道幼儿园需要老师。”
楚明秋看着三人：“工作机会有，但都不是很好，可能达不到你们的期望。”
楚明秋不想让虎子出面，免得给人抓着把柄，虎子的根基还不牢。
马潮没有多想，能留在燕京，就已经是天降馅饼了，连声说道：“好，好，能留下就行。”
楚明秋点点头：“这样吧，你们回去等消息，对了，有地方住没有。”
“我让他们在西院住下了。”小静蕾一点没客气。
楚明秋笑眯眯的点头，许芊芊一直很好奇，小静蕾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了，出道就是与大导演合作，《牧马人》女主角，差点获得百花奖最佳女主角，随后出演《女大学生宿舍》，今年又参加了一部电影。
小静蕾在圈里的名气不小，脾气也很大，一言不合就翻脸，同学中传说她有背景。
电影学院俊男美女多，蜜蜂也多，有不少挺有背景，小静蕾也丝毫不给面子，曾经当众泼了一个挺有背景的二代一脸酒，那二代扬言要收拾她，可她却丝毫没放在心上，结果....，没有结果，以后也遇见那二代，小静蕾没在意，那二代好像挺怕她似的。
在学校，追求小静蕾的男生不少，可没见她对谁有意思，因此，男生中都在传，她的眼光高！
可在学校，无论男女同学都愿意与她做朋友，小静蕾为人豪爽仗义，谁有困难找上她，她都愿意倾力帮忙，马潮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她向导演推荐的，许芊芊在片场也受到她多方照顾，张晓妮也是她推荐给丁园的。
张晓妮从进来后，始终很紧张，目光不时盯着楚明秋，在场的都是人精，很快便察觉了，但没人开口问。
“其实，你们可以更大胆点，”楚明秋含笑道：“不要档案，留在燕京，找个工作，应该能办到。”
马潮苦笑下：“这个，不是没想过，可若能找到单位接收，可以有户口，这样压力要小些。”
燕京的户口，在什么时候，分量都重。
楚明秋看了虎子眼，虎子笑笑，没有在意，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豆蔻水生小树林的遭遇，就让他们早早明白这个问题。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舅，这要不考虑户口，我直接找志哥了，要不瞎熊也能安排，咸鱼干也能安排，干嘛找你。”小静蕾撅起嘴，一点不客气，把马潮三人都惊呆了，怎么能和长辈这样说话，倒是丁园很自然，见过小静蕾口无遮拦太多次，已经见怪不怪了。
楚明秋自然不会生她的气，只是微微摇头。
“你要一直这样横冲直撞，小静蕾，总有一天，会撞上南墙！”小八笑道。
小静蕾不以为意，无所谓的说：“撞上就撞上，实在没辙，就找舅，舅，不老是退还是不退？”
小不老拿了冬奥会冠军后，尹秋莹建议她就此退役，这次小不老没有反驳，而是犹豫了。
在女子花样滑冰运动员中，小不老的年龄算大的了，现在国家队的小姑娘都是十七八岁，其中不乏很好的苗子。
小不老很犹豫，她有心事自然找楚明秋，楚明秋支持了尹秋莹，他给小不老分析不退役的后果。
现在她成绩已经达到巅峰，随着体能和伤病增加，成绩会逐步下降，下次冬奥会，拿冠军的困难比现在要困难得多，以后会一年比一年困难，与其以失败者身份退役，倒不如见好就收，现在退役，去燕京体育学院读书，教书育人也是好选择，或者干脆换个赛道，去燕京大学或华清大学念书，文学或其他，都行。
楚明秋的态度对小不老有巨大影响，小不老思考后，决定退役，回到队里便把这个想法向教练和领队说了。
黄教练很理解，小不老这次拿冠军是超常发挥，其实，随着年龄增长和伤病，小不老的状态是逐年下滑，只是她以坚定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以及对冠军的渴望，才坚持到现在，才拿到冠军。
小不老的竞技水准已经很难再提高，要想再拿冠军，非常困难。
可队里领导却不赞成，小不老现在体育明星，全国人民学习的偶像，她怎么能退役，别说他了，就算体育局领导也不敢轻易让她退役。
小不老本就患得患失，提出退役，完全是因为楚明秋，既然领导这样说了，她决定再干一年。
小静蕾听后，不住摇头：“这傻瓜，这还不见好就收，非要摔了才退，...”
小静蕾不住摇头，别人不清楚，楚明秋还是清楚的，现在退，退后的待遇，绝对要比以后要好，李宁就是个例子，现在是他最辉煌的时刻，四年后，他在汉城奥运上折戟沉沙，退役时，凄凉无比，最后还是在粉丝健力宝老板的帮助下，才当上老板。
小脑袋瓜转得挺快，楚明秋宠溺的笑笑：“行啊，看来，你在外面混，吃不了亏。”
“她吃亏！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她吃过亏！”小八笑道：“胡同里横行霸道，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的，远近闻名的小魔头，....”
小静蕾不以为耻，很得瑟的笑道：“那是，姐....，本姑娘啥时候吃过亏！”
她反应还是够快，当姐字出口，楚明秋的笑容立刻就有些许变化，她马上反应过来，那个们字就没出口。
许芊芊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你可真够厉害的！”
小静蕾很得瑟，骄傲的扬起头，丝毫没有劣迹斑斑的感觉！
“公公，你知道青歌会吗？”丁园开口问道。
楚明秋点头，今年央视提出举办一个权威性的歌唱比赛，后来又改为青年歌手大赛，这个提议得到中宣部的支持。
纪思平找他咨询过，楚明秋当然表示支持，而且还给他提了几个建议，第一是分唱法，美声民族通俗，三种不同唱法，这个的分开；第二是别央视自己出钱，找厂商赞助，具体的就是冠名权，把冠名权卖了，弄到的钱，一方面可以作歌手来京的费用，另一方面可以买些设备。
纪思平回去照章办事，不过，他请楚明秋当评委的提议，被拒绝了。
楚明秋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非常忙，完全抽不出时间来，把自己的工作一一讲出来，每个工作都十分复杂，而青歌会要持续几个月，他完全没时间。
在内心里，他实际是非常想参加的，前世，他在台上，人家在台下，什么黄牛音，疯狗音，满嘴喷粪，那时他就下决心，有一天他要能坐下在台下，一定公平公正，谁他娘的说，都不行！
可考虑到现在的工作，楚明秋觉着这次就算了，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除了这个，纪思平还告诉他，国庆前，海里有意向香港派出个慰问团，与香港演艺人士联欢，共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十五年。
很显然，派出这样一个慰问团，是因为中英谈判进展顺利，海里开始着手收拢香港民心。
“田春花和宁晴报名了，初选已经过了，现在已经进入复赛，燕京电视台负责，燕京电视台要选五个参加最后的决赛。”
这是第一届青歌赛，持续时间很长，先在地方电视台进行初选，评选老师是地方电视台内部人士；第二轮复赛，也在地方电视台进行，不过，这一轮由央视邀请音乐界人士进行评选，这一轮选出的歌手就能参加央视最后总决赛，每个地方电视台只有五个名额。
楚明秋还是没明白，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他感觉丁园想玩潜规则，这让他有些愤怒。
“我看了参加复赛的名单，好些都是专业歌手，东方歌舞团，燕京歌舞团，还有煤矿文工团，铁道文工团，都是些专业文工团演员。”
“竞争对手够强的，”楚明秋笑笑：“怎么？没信心，是吗？”
小八虎子立刻明白，楚明秋生气了，小静蕾在下面踢了丁园一脚，丁园莫名其妙。
“田春花，我有信心，进入前五，宁晴，可能在六到七名之间，公公，你是她们俩的老师，能不能抽点时间，指导下她们，这次比赛，对她们很重要。”
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楚明秋松口气，现在潜规则还没有那么猖獗。
皱眉想了想，他还是点头，既然当了人家老师，就要对人家负责。
“行，不过，我时间不多，”略为沉凝，才接找着说：“周六晚上，周日...，唉，周日上午吧，下午要去央视录节目，加上，周日晚上吧。”
“好，我通知她们。”
田春花和宁晴都跟着他学，可由于他太忙，丁园便又给她们找了个老师，是音乐学院的教授，这教授还行，总共才收两千块钱。
“这次是自己选歌，还是指定歌曲？”
“自己选歌，我就是觉着，她们这次选的歌，初选复选，田春花没问题，宁晴，复选难点，如果歌选对了，还是很有希望的。”
楚明秋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嘴里却说道：“田春花这名字太乡土了，取个艺名怎么样？”
丁园不由苦笑，他也劝过，可取了几个名字，田春花都不满意，只好先就这样。
小静蕾咯咯直乐：“这田春花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还没改！”
小八虎子勇子稳重，只是淡淡的笑笑，马潮三人也乐了，这名字实在是，乡村气息太浓，宣传都不好宣传。
楚明秋也觉着好笑，这位名震华夏的歌坛大姐大，居然有这样土的名字，要不要帮她一下。
“楚老师，”张晓妮迟疑下，问道：“我能跟您学歌吗？”
楚明秋微怔，这个要求很冒失，丁园微微皱眉，脑筋急速转动，怎么化解这个尴尬。
“这个，我工作很忙，田春花宁晴她们，我都没时间，小张，你要学歌，可以向他请教。”
楚明秋示意下丁园，丁园赶紧说：“小张，你这事，先不忙，先找工作要紧。”
张晓妮很失望，小静蕾眼珠转动，搂住她，笑道：“这事简单，反正住这院子，机会多的是。”
张晓妮勉强笑笑。
这个突兀的小插曲，就这样过去。
楚明秋又问丁园最近在忙什么？
丁园告诉他，最近在筹备李谷一的专辑，他犹豫下，问能不能给她两首新歌。
楚明秋有些意外，李谷一可是现在的顶流，隐隐有赶超娟子之势，丁园能说服她来出专辑，只能说明一件事，丁园的工作室已经打出名气，得到圈内人的认可。
现在的歌坛，娟子依旧是一姐大拿，每年春晚，都是最重要的时间段出场，今年春晚的压轴歌曲《难忘今宵》，就是她演唱的。
前世，这首歌是李谷一唱的，历史在这有点小变化。
楚明秋答应下来，随后告诉丁园，市里正在考虑开放音像市场，允许私人开音乐公司和电影公司，只是这事得文化部同意，市里正和文化部商议，文化部里阻力较大，不过，海里支持，中宣部的态度暧昧，同样支持反对的都有。
凉风习习，众友夜话，很是惬意，舒坦。
在这些不经意的聊天中，社会变化便悄无声的展露开来，1984年，走到大变革的门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干部们的反击
车慢慢驶入厂门口，门口的保安抬起栏杆，皮卡驶入厂区，穿过不长的林荫道，就看到办公楼前聚集着不少人。
楚明秋将车停稳，还没下车，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就是他，人群呼啦就过来将他的车围住。
楚明秋不紧不慢的熄火停车，取下钥匙，开门。
“楚组长，你说清楚，我们是不是要下岗？”
“咱们厂好好的，你们一来，就把厂子搞得乱七八糟！”
“就是，我在厂里干了三十年了，咱们厂有什么问题，凭什么要我们下岗！”
“你们当官的吃香喝辣，拿我们工人说事！凭什么！要下岗先从当官的开始！”
.........
.........
群情汹汹，几个大妈差点将口水吐到他脸上。
昨天，联合工作组通过了最终合并方案，按照这个方案，两个公司的管理层要精简一半多，职工要精简三成，也就是说，有三成职工要下岗，退休职工全部移交高新区社保科。
楚明秋知道，这个方案一经公布，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抬眼看看办公楼，二楼的窗户前闪过几个人影，职工在楼前聚了这么久，却没见到厂领导出面，这就已经说明了什么。
一声汽车喇叭，一辆上海轿车驶过来，范敏智探出头来，冲人群大声叫道：“让一下！让一下！”
职工们压根没理会，外围的职工立刻把他也围了。
楚明秋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抬手冲工人们示意，他看过这些人的脸，没有一个科级干部，全是生产一线的职工，另外还有部分退休工人。
“楚组长，我们厂子效益不错，听说上月还盈利， 又没有亏损，凭什么让我们下岗！”
“听说，改革后，我们的工资还会下降！凭什么！现在物价这么高，工资本来就少，再下降，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
......
七嘴八舌，压根不给楚明秋开口的机会，他只能苦笑着一再示意，让大家安静！
范敏智从车上下来，把车门关好，然后就和两个工人说着什么，很快便面红耳赤！
楚明秋看到尹昌年和关雪怡骑车进来，俩人看到这边的情况，赶紧将车挺好，小跑着就朝这边过来。
已经足够了，楚明秋气沉丹田，大声喝道：“请大家安静！安静！”
声若洪钟，工人们被震住，场面暂时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有很多问题，这样吧，咱们找个地方，这儿，待会太阳出来，挺晒的，咱们找个荫凉地，有什么问题，大家提出来，我来解答！你们看好不好！”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站出来，楚明秋依旧含笑：“你们看，我又不走，工作没完成，也走不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我来解答，你们看好不好！”
“成！反正今天你得说清楚！”
工人们忿忿不平的围着他，范敏智奋力挤过来，他没见过这阵势，就这一会，就已经满头大汗，生气，愤怒，让他的脸有些扭曲。
“范副组长，你带几个人，弄些水来，对了，泡上老荫茶。”
范敏智听后，扫视眼四周的工人，有些担心的说：“能行吗？”
“没事，都是厂子里的工人，不是外人，没事！”
范敏智点点头，转身把关雪怡尹昌年叫上，进了办公楼，就让俩人去弄茶水，他自己快步上楼。
到了二楼，他吓了一跳，二楼同样挤着不少人，都堆在书记办公室外，简单扫视一眼，就认出，全是科级干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食品一厂人不多，也就六七百人，脱产干部职工就有近两百人，其中科级副科级干部就有四十一人。
食品二厂的情况类似，只是，二厂的规模小些，但干部的人数也有三十多人，脱产职工有一百出头。
看到范敏智来了，堵在书记办公室门口的人让开条路，范敏智急匆匆的进去，看到几个厂领导都在，书记副书记厂长副厂长，全在。
“路书记，康厂长，你们都在啊，下面那些工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不处理，就看着他们围攻楚主任！”
范敏智声色俱厉，早就听说下面的干部油滑，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这是要逆天啊！
市委市政府的决策，程市长的警告，这帮家伙都敢视而不见！
要干什么！想干什么！
书记闻言起身，伸头看下去，就看到楚明秋被围在乒乓球台上，楚明秋盘膝坐着，乒乓台四周全是人，上百号人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兔崽子！”书记愤怒的骂了句脏话，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在干啥！都给我滚回去！不上班了！”
下面的工人丝毫没动，依旧围着，楚明秋冲他挥挥手，示意没事。
书记转身骂骂咧咧的就朝外走，几个科长站在门口，书记就象没看见似的。
“一帮兔崽子！还是不是党员了！党性去那了！”
书记是作思想工作的，就像部队的政委，厂长可以骂人，书记一般不会，可这书记却丝毫没有这个觉悟，粗话不离口！一身匪气！
范敏智冷笑着，压根不相信，甚至猜测，这就是他们鼓动的。
这个改革，是简单的合并，而是彻底变革，从公司组织结构，管理方式，经营模式，都是彻底变革。
新公司，部门就只有八个，一大堆科长副科长，要下岗，厂级干部，原来书记副书记厂长副厂长就有九个，新公司还是保留书记，厂长只有一个，副厂长也只有一个，这俩人还兼任副书记，也就是说，九个书记厂长有六个要下岗。
八个部门，就算加上副的，也就只有十六个正的副的，剩下的，大概也只有下岗了。
“这次改革是在市委市政府总体部署下进行的，方案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
楚明秋盘膝坐下，屁股下垫着两块转头，对着工人们侃侃而谈。
“我们厂没亏损，为什么要我们下岗！”
“对，食品一厂是没有亏损，去年还有点盈利，可，这点盈利距离上级的要求，差老鼻子了，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完成上级交的任务。”
人群沉默下来，这也是事实。
“可，我们是按照上级安排的生产任务进行，没有没完成任务，这笔账算不到我们工人头上吧！”
“对，你没说错，生产任务完成了，可销售任务没有完成。”
“我们可以算算账，去年，你们的盈利是三万七千多，看上去是盈利了，可若再把退休工人的工资和医疗费算上，实际亏损一万一千六百。”
“今年上半年，厂子依旧盈利，盈利多少呢，两千一百元，这还没包括退休工人的工资和医疗费。”
“居安思危，这个道理大家都懂，难道非要等到厂子彻底亏损，连工资都发不出，然后再改！”
“同志们，那会更痛！”
阳光穿过参差的树枝，落在楚明秋的身上，他的神情自若，内心却有些兴奋，这种感觉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工作虽然忙，可那从刺激兴奋，却少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平静，波澜不兴的处理各种事物，没有兴奋，没有激动。
今天，虽然被围着，他却感到兴奋，觉着刺激！
“大锅饭，海里早就号召，打破大锅饭，可食品厂呢，是不是还在吃大锅饭？
我去过香港，香港街头有不少糕饼铺，糕饼铺卖什么的，蛋糕面包，和咱们食品厂的产品差不多。
你们知道一个糕饼铺有多少人吗？少的，夫妻俩人，多的，五六个。
可就算是夫妻店，知道有多少种产品吗？仅仅生日蛋糕就有十七八种，蛋糕也有十多种，还有十多种面包。”
“再说咱们厂的员工，七百多人的员工，有一百九十二个脱产，也就是说，三个一线员工养活一个脱产员工。
同志们，扪心自问，这要是你自己的厂，这样多的脱产员工，你们愿意！”
一串数字飙出，下面的人无力反驳，楚明秋早就看出来了，这里的工人大部分是脱产工人和退休职工，所以，他很不解。
“大爷大娘，您是什么诉求？”
“这个，我们听说，我们退休职工以后厂里就不管了，我们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退休了，就把我们当....”
“等会，等会！”楚明秋打断她的哭诉，问道：“谁告诉您的，国家不管你们退休职工了？”
大娘红着眼睛，吱吱呀呀的不肯交待。
楚明秋也不追问，笑道：“谁要告诉您，国家不管你们退休职工了，就扇他，狠狠的扇！别客气，这小子造谣，拿你们当枪使！”
楚明秋看着这些白发苍苍的退休职工，大声说道：“在这次改革中，退休职工移交给政府，厂里是不再管退休职工了。
但不代表国家政府不管你们退休职工了，你们移交给政府，也就是说，今后，你们的工资医疗，全部由国家管了，新的食品公司是赚钱还是亏钱，都与你们无关，以后，他们就算发不出工资，你们也照样旱涝保收！”
大娘听后默然无语，大爷喃喃的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国家不可能不管！”
“真的！假的！”
楚明秋笑道：“我是改革小组组长，改革方案是我起草的！不信，你们可以问李书记辛厂长！”
李书记阴沉着脸，粗鲁的拨开人群，边走边喝骂：“你们要干什么！改革是市委定的！方案是经过市委批准的！你们想干什么！”
辛厂长也边走边温言细语的劝道：“同志们，你们不要听信谣言，什么退休职工，怎么会不管呢！这完全是谣言！造谣的人，可恶！”
辛厂长的知识分子气浓厚，可其实他是转业军人出身，只不过在部队是干文职的。
楚明秋觉着这厂长书记该换一换，这俩人都是转业干部，只不过，书记早了十多年。
伸手将书记和厂长拉上乒乓球台，楚明秋依旧温和，丝毫不见动怒。
“对不起，我来晚了，这肯定是有人在散布谣言，要把这混蛋抓出来！我饶不了他！”书记很愤怒，今天的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正说着，外面又进来辆上海轿车，车远远的停下，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是轻工局的副局长柳承良，他挺倒霉，被局里推出来，干这脏活。
柳承良穿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淡蓝色长裤，衬衣扎在裤子里，小腹微微凸起，略显发福。
“这出什么事了！”
柳承良看上去很是困惑，走到乒乓台前。
书记没看他，依旧怒火冲天！
楚明秋笑道：“没什么，有部分同志对改革不理解，有困惑，也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没做好解释工作。”
柳承良转身看着众人：“我不知道你们听说了什么，改革势在必行，只有改革，食品厂才有生路，改革方案，市委市政府已经批准。
局里也研究过这个方案，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这个方案已经很全面了。”
楚明秋接过话说道，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始终很平和。
“改革的目的是打破大锅饭，提高企业的盈利能力，增加职工收入。我知道有些同志好容易才从一线混到办公室。
办公室多舒服，这秋老虎肆虐，车间里，那烤箱热着，汗珠子摔八瓣，办公室呢，小风扇转悠着，小茶喝着，看看报纸，看看杂志，讨论下国家大事，多舒坦。”
“可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人生难得几回搏，新的公司的经营管理方式就给大家搏一搏的机会，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新公司不会再吃大锅饭，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好，拿得多！
上不封顶，什么是上不封顶，你要能拿一万，绝不只给九千九千九十九！
新公司鼓励大家挣钱，挣得越多越好，相反，你若不能挣钱，那对不起，你的岗位要调整！”
几句话就让工人们议论纷纷，楚明秋说这个话是有信心的，烘培糕点，在初期非常赚钱，但是，糕点的入门门槛低，要学也很快，赚钱效应明显，于是很快，大批人进入这个行业，竞争激烈，价格下降。
现在，糕点行业正是紧俏期，赚钱效应明显，按照这个判断，食品厂是不该亏损的，楚明秋认为其中有蹊跷。
工人好打发，把道理讲清楚后，他们便陆续散了，但不好处理的是干部。
楚明秋他们回到楼里，就看到厂里的干部全部都在二楼走廊，他们似乎对下面工人聚集的事，没有丝毫兴趣。
从人群中穿过，就能感到浓浓敌意。
楚明秋没有理会他们，进办公室后，先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
“都杵在这作啥！不干活了！”
走廊上传来书记的怒斥，但很显然，没起到啥作用，门口的干部们都没动。
门口不时传来忿忿不平的目光。
楚明秋拿起电话给二厂打去，按时间，二厂书记厂长应该到了，今天上午要确定新公司管理层，同时确定新公司八个部门的经理选择办法。
电话打过去，二厂书记赵时应接的电话，没等楚明秋开口，赵书记就告诉他，今天过不来了，他们被困在办公室里了。
楚明秋听后，忍不住乐了：“我们也刚刚脱困，好好给工人同志们解释下，我们这边也一样。”
柳承良进来，听到后面半句话，便开口问道：“怎么啦？这老赵他们怎么还没到，这都几点了？”
楚明秋挂了电话，抬头笑笑：“他们也被围在办公室了，出不来，这可真巧！”
柳承良眉头紧皱，毫不客气：“呵，看来是有人串联啊！十年都结束八年了，这流毒还在！”
楚明秋看了门外一眼，这些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干部就只能上，不能下，没有违法行为，就不会降职。
这次两个厂，有七八十个科级副科级干部，这些人怎么安排，才是最大的难题。
可也是最好解决的。
书记还在走廊上怒骂，可效果不好，走廊上的人没见少。
楚明秋出来，劝阻了书记，然后招呼科长们到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楚明秋便径直坐在主位，范敏智现在也平静下来，至少看上去没那么生气了，他就坐在楚明秋左边，右边则是柳承良，书记和厂长就坐在他旁边。
会议室内挤满人，前排后排都坐满了，还有十多个人干脆就站在后面。
“你们都是党员干部，什么是党员，组织上为什么提拔你们当干部，为什么？谁来回答我！”
对他们，楚明秋可就没那么客气，开口语气就十分严厉。
“没人回答？是不知道，还是不敢！”
“我是党员，也是干部，不过，我是六五年入党的，当过市劳动模范，在厂里干工会工作，已经有十年了。楚组长，我看过新公司的部门，没有工会，我想问问，工会还要不要，按照我们还是不是党的工厂！”
这是个极其棘手的问题，按照国家法律，厂里必须要有的几个部门，工会党的部门团委妇女部门，等等，这些都得要有。
在讨论新公司组织架构时，楚明秋很干脆的把这些部门全部合并到书记办公室。
此外，还有什么干部科劳资科，等等，也象中积电那样，合并到一起，成立人力资源科。
这个组织架构，让柳承良非常惊讶，但他没有提出不同意见，楚明秋这次是拿着圣旨来的，就算反对，也无效。
轻工局让他来作这个工作时，他就知道，这是个啃骨头的活，天怒人怨，干好了，是应该的，成绩是别人的，干差了，罪是自己的。
柳承良觉着憋屈。
“工会工作当然要有，在新公司里，工会放在书记办公室，”楚明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工会，有啥作用，工人利益受损时，啥时候看到工会出面维护工人利益了。
中积电中微软改制时，他借口合资企业，就把工会和团委妇联给废了，唯独书记废不了，于是就安排董事长兼任。
可食品厂不一样，只能变通，在轻工局讨论方案时，这一点就被拿出来讨论过，不过，在改革的大环境下，还是被楚明秋说服了。
“教员说过，精兵简政，市场经济要求企业对市场快速反应，更是要求精兵简政，你们食品一厂有员工七百多人，脱产干部职工就有近两百人，也就是说，平均三个半一线员工就要养活一个脱产干部员工。
你们知道日本丰田，几个一线员工养活一个管理人员，三十多个，美国福特，二十多个，养活一个管理人员。
而我们呢，三个半养活一个。
国营企业，机构臃肿，各种部门，干部成群，工资福利待遇，还比一线职工高，这样的企业，不亏损才，天理难容。”
楚明秋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全是虎狼之词。
会议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改革，是海里的决定，我是老党员，我支持改革，但，改革不能破坏党的原则。”
说话的是副书记兼任宣传科科长林南生，他四十多岁，是两个厂最年青的厂级干部，本来前途一遍光明，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合并，光明变成晦暗，前途尽毁。
“党章规定，我们是工农联盟为基础的无产阶级专政政权，工会作为工人阶级自己的组织，是党领导下的基层组织，你们这样废除工会，对，你可能要说，工会还存在，可按照国家规定，工会应该是独立存在的，工会领导人要进入厂领导班子。
按照你们这个方案，工会被置于党委之下，工会力量被大幅削弱，同样被削弱的还有党的组织，原来的党委，被缩减为书记办公室，团委干脆被取消了。”
“你们这样作，是在削弱党的领导，破坏党的基层组织！”
楚明秋依旧带着笑，只是笑容很冷，柳承良见势不妙，赶紧呵斥：“林副厂长，说的什么呢，这个方案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市委市政府还不知道！什么削弱党的领导，破坏党的基层组织，好大的帽子！”
“呵呵，是好大的帽子，幸亏十年已经结束了，否则我就该隔离审查，然后上秦城待着！”
楚明秋笑呵呵的揶揄道：“不过，这个罪名，我可不认，不错，根据组织规定，国营企业都要有工会，都要有团委，工会主席都要进入党委会。
我们这次改革，机构要精简，原则是非生产部门，能合并的就合并，可以合并也可以不合并，一律合并，工会妇联团委，都是在党领导下的一级组织，这些部门合并到书记办公室下，由书记统一领导，我认为这没有错，工会主席兼任副书记，这实际上提高了工会领导人的地位，加强了党对工会的领导。”
楚明秋耐着性子，无奈的解释着，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他们抓着个由头，只要不撤他们的科长副科长，就算把党委给撤了，他们也会装着看不见听不见。
“厂子的情况，我想大家都应该清楚，市委决定从食品厂入手，在全市轻工系统进行改革，为什么选择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我们是那只鸡呗！”
“呵呵，杀鸡吓猴，”楚明秋看到说话那家伙，这家伙看上去挺年青，才二十多，好像是个副科长，二十多在这个厂里就提为副科，要么是很有能力，要么是有背景，楚明秋觉着，他应该是属于后者。
“市委可没这兴趣跟各位玩这游戏，”楚明秋笑容一敛，冷冰冰的说道：“选择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救，明确告诉大家，这次整顿全市轻工系统和商业系统亏损企业，方针就是关停并转，对那些用不着救的企业，就两个字，关、停；员工全部下岗！国家发生活费，自谋生路。
食品厂还有救，所以，上级决定，将两个厂合并为一个食品公司，机构要压缩，合并后的食品公司，要彻底抛弃计划经济大锅饭，走市场经济道路。
今后，新食品公司实行自负盈亏，也就是说，将来新公司亏损了，发不出工资，轻工局是不会搭理你们的，只能向银行贷款，如果银行不肯贷款，那就没钱，如果资不抵债，公司就只能破产，自总经理以下，全体干部职工下岗失业。”
“如果仅仅这样简单，也不会让组建工作组，让我们作方案，辛苦几个月，拿出这个方案。”
“两个食品厂合并，组成新食品公司，新公司要彻底实行市场经济，机构要精简，人员要调整，从管理到经营，观念要彻底转变。
这是市里的战略决策，也是市里挽救食品厂的最后举措，如果新公司依旧亏损，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破产，新公司从总经理到普通职工，全部下岗失业，公司破产倒闭！”
楚明秋语气冰冷，窗外热辣滚烫，室内却冷若冰窟。
“我们比猴还惨，自生自灭啊！”
还是那个声音，懒洋洋的，装模作样。
楚明秋眼睛一翻，冷笑道：“你要把自己当猴，我没意见，当试验对象是有好处的，新食品公司成立后，市里会投资两百万，被淘汰的干部，我们将帮助他们找工作或自己创业。”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们这么多人，你这新公司部门才几个，咱们大部分人都要下岗！对吧！”
楚明秋摇头：“下岗倒不至于，不过，干不成科长，这是肯定的。”
直言不讳，会议室内的情绪立马激动起来。
“我不服，我在厂里工作了二十多年，领导交待的工作，那次不是完成得漂漂亮亮的！凭什么，你说撸就撸，凭什么！我犯了啥错！”
“对，凭什么！我两次获得区劳动模范，一次市劳动模范！上级这才把.....”
几个资格老的科长继续发难，摆功劳，摆贡献，这个科级干部不能没了。
楚明秋看着这几个头发花白的老科长，心里也有几分酸楚，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命运却在这个时候，与他们开了个玩笑。
但这一步不能让！
“对，你们都没错，那错了呢！你们的工作都完成得很好，很漂亮！可厂子不赚钱，在亏损！
口口声声说支持改革！可当改革触及到自己利益时，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弯，你们是支持改革吗！
大锅饭舒服啊！多舒服，吃了几十年，不思进取，为什么不想想，厂里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市里下大力气，挽救你们厂！咋啦！还是保持原样！等死！”
楚明秋语气越来越严厉，火气越来越大！
会议室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烟雾萦绕，楚明秋在前面咆哮！下面却是迷茫惶恐，不知所措！
“工作没干好，主要责任在我，”书记在楚明秋咆哮暂停瞬间，开口缓缓说道：“我向局里检讨，至于上级怎么处理，我都服从！不过，楚主任，我们的干部是好的，他们都是经过长期工作考验，组织上精心培养的。”
楚明秋心里冷笑，赞同的点头：“所以呢....”
书记没有开口，沉默着。
就八个部门，生产部，销售部，人力资源部，行政部，后勤支持部，安保部，质检部，财务部，另外再加上
楚明秋起身，语气沉重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觉着冤，有怨气，努力工作十几二十年，组织上培养，好容易才混到科级，没曾想，扎眼就要没了，这换谁都不好受。
可是，不管是什么，这厂子要在，才有意义，是不是！
有些同志还沉浸在大锅饭思维中，认为亏损了，没钱了，找上级要就行了，反正都是国家的厂子，对吧！
可是，同志们，这一套，现在不行了，你们知道吗，就在你们两条街外的毛巾厂，还有搪瓷厂，现在已经发不出工资来了，毛巾厂一百多人，搪瓷厂一千两百多人，比你们厂规模还大，现在每年亏损八十多万，别说工资了，连生产都快搞不下去了。
他们领导找到上级，上级要他们向银行贷款，银行评估后，拒绝贷款，厂子停工半月，上级出面协调，银行才给了七十万贷款，不过，银行要求在三个月内扭亏，否则就拒绝贷款！”
“同志们，从上级拨款，到银行贷款，不要以为这是换汤不换药，反正都能弄到钱，左手倒右手，不是这样的。
最简单的，上级拨款，不用还，银行贷款是要还的！
别看这个小变化，这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
有同志认为，你们厂亏损不大，每年也就几万块钱，如果不算退休工人的工资和医疗费什么的，还是盈利的。
这个想法大错特错，市场经营要有前瞻性，你们厂的产品是面包蛋糕，这个行业的入门门槛不高，你们自己也应该懂，很难吗？买个烤箱，这就足够了。
有机会，你们去香港看看，那种糕饼店，夫妻俩人就能开，香港几乎每条街都有糕饼屋，对了，你们也看过电影，电影里，咱们燕京，还有上海，一个糕饼屋，两三个人，就够了！”
楚明秋苦口婆心，从市场角度，经营角度，给众人分析解释，食品厂现在不改革，不转变思路，不转变管理方式，不转变经营方式，未来两年，这个厂就完了。
“简单直白的告诉大家，这是厂子最后的机会，改革后，厂子还是没有起色，还是亏损，那么，我就直接告诉大家吧，等待大家的，就是破产！全员下岗，失业。”
会议室内有轻微的骚动，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这个消息连书记厂长都不知道，俩人都禁不住看向柳承良。
柳承良也不知道，他也一头雾水，在局里讨论时，没提这个茬，谈的都是如何转变经营管理，如何把企业搞好。
“这个....”
范敏智插话道：“楚主任没有骗大家，在市委市政府讨论时，就有领导提起过，如果合并失败，怎么办，市委领导就说了，如果合并失败，新公司还是亏损，公司就只能破产清算。”
范敏智的话，柳承良相信，知道他的背景。
轻轻叹口气，柳承良说道：“同志们，咱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借这次改革的机会，把厂子搞起来，完成市领导交付的任务。”
“更重要的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楚明秋插话道：“同志们，人生难得几回搏，咱们搏一搏，把新公司干起来，你们当中，大部分人的干部身份是没了，可若公司发展起来了，不就又回来了；若公司发展不起来，留着这身份，有什么用，不照样下岗失业。”
说完之后，楚明秋也不再废话，宣布散会，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找他，也可以找柳承良，书记厂长，都行！
柳承良还想说两句，楚明秋凑到他耳边，二厂那边也出事，咱们得赶紧过去，今儿的会恐怕开不成了。
柳承良心里一惊，连忙起身和楚明秋一块出来，到了走廊上，楚明秋告诉书记厂长，这里交给他们，务必作到不要出事，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
交待完后，他便和柳承良范敏智一块开车，赶往二厂。
关雪怡尹昌年留在一厂，俩人面面相觑，迟疑会，才回到办公室，这办公室是临时腾出来给工作组办公。
“楚主任这是要作什么？”
尹昌年很是不解，上级的部署，就这样和盘托出，这有摔锅上级的嫌疑。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关雪怡笑道：“唉，说实话，我以为有市里支持，会很顺利，没想到....”
“是啊，这具体工作，复杂性，是在办公室里想不到的。”尹昌年叹息着说道。
“是啊，”关雪怡赞同的点头，她想起父亲说的，基层工作的关键是耐心细致，在这背后，实际上是利益平衡，今天，她是真实体验了。
这些科长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下面聚集的那些工人大部分是脱产职工，一线职工很少，这里的原因不是很明显吗！
在这次改革中，他们的利益触动最大，他们的反应自然最激烈。
走廊上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说话，抱怨声，骂娘声。
俩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摇头，正要开口，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看到办公室就他们俩人，便问楚主任，关雪怡说不在，上二厂去了。
中年男人失望离去，关雪怡笑着要和尹昌年打赌，马上又有人来，到中午至少三对，尹昌年不肯。
果然，才过去几分钟，就有人过来，到中午前，就有七八个人找来。
“楚主任这下该头疼了！”关雪怡大笑着关上门。
话音还没落，有人便推门进来，是个年青姑娘，姑娘提着两个热水瓶，进来就很热情的招呼。
姑娘放下水瓶，便殷勤的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边打扫边说话。
“小宋，你觉着合并怎么样？”
“都行，”小宋爽快的答道：“咱们都是老百姓，不管怎样，都干活！”
关雪怡笑眯眯的，尹昌年忍不住皱起眉：“这合并了，你们干得好，收入就会提高，这对你们工人是有好处的。”
“拉倒吧，”宋姑娘不以为然：“你们当官的说得天花乱坠，我就是个服务员，干得再好，一个月也就四十一块六。”
关雪怡这下真楞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答案。
“这，”尹昌年也懵了，完全出乎意料：“这，总比下岗失业好吧。”
“下岗失业，”宋姑娘完全没放在心上：“这么大个燕京城，上那找不到这四十一块六。
不瞒你们说，我有个朋友，他爸妈托人帮他在药店找了个售货员的工作，他倒好，只干了半年，就跑了，四下倒腾，现在在深圳开公司呢，一年能上百万。
我哥有个同学，毕业时，分到贵州还是云南，他不肯去，在一家外企找到工作，一月有一百多，这还不算提成，加上提成有四五百，多的话上千都不止。”
宋姑娘快言快语：“咱们小老百姓，在那都行，都挣钱吃饭。”
关雪怡和尹昌年相对无言，俩人都有些沮丧，有种一番心血都喂了狗的感觉。
“他们找你们，知道为什么不？”
关雪怡当然清楚，却故意问道：“你知道？”
“当然，不是有八个部门经理吗，找你们走后门呢！”
关雪怡呵呵干笑：“我们这可没后门，我们就是两小兵，说了不算！”
宋姑娘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收拾好就出去了，现在这里可是万众瞩目。
八个部门，加上部门总监，与大家猜测的不一样，没有副科级干部，本来今天是宣布干部选择办法的，被这一闹，只能放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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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您找谁？”
左雁迷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提着包的中年人，她不认识这个人。
“这是楚主任，楚明秋同志的家吗？”
“你找他啊，”左雁松口气，把他让进院子：“他还没回来，有啥事，您可以给我说，我转告他。”
“我是食品一厂的，我叫周桐。”
左雁心里有点不安，虽然不过问老公的工作，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楚明秋最近正忙着两个食品厂合并的事，这食品厂的人居然上门来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屋里，左雁赶紧给他倒茶，放下热水瓶，转身就看到桌上放着两瓶酒和一个随身听，她不由楞了。
“这随身听是日本松下的，我听说您孩子正学英语，这随身听用得上。”
左雁严肃起来，她完全没想到，楚明秋多年前的警告，居然真的发生了。
“明秋不许我过问他的工作，同志，不管什么事，您都可以直接和他说，至于这些东西，您拿回去，我们家的规矩是，不许收超过五块钱的礼物。”
左雁的语气很冷，但她一向温和，就算生气，看上去也挺温和。
“不，不，左同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桐一点也不慌乱，他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这没什么，伸手不打送礼人，光那个松下随身听，就要一千多块钱，绝对算得上重礼。
左雁淡淡的摇头：“您是叫周桐吧，我会转告明秋，您来过，不过，这些东西，您一定要拿回去，实不相瞒，明秋早就定了规矩，家里不准收超过五块钱的礼物，您要放在这里，明儿，明秋还是会还给您的。”
“这....，”周桐没想到，楚明秋家里居然还有这样的规定，转念一想，忍不住在心里暗笑，那个领导家里有这样的规定，这楚同志的爱人不是在装样吧，嫌弃这礼轻了？
左雁很简单，她觉着把道理讲清楚了，周桐应该明白，便接着说道：“周同志，您喝茶，明秋可能快回来了。”
正说着，小玲带了个人进院，进门便说道：“嫂子在吗？有人找。”
左雁掀开门帘，看到另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手里同样拎着个黑皮包，鼓鼓囊囊的，开口就自报家门。
左雁不由苦笑，依旧告诉他，楚明秋不在家，如果有要事，就进来等。
那人进屋就看见周桐，桌上的东西却不见了，俩人心知肚明，难免有些尴尬，那人也不好将包里的东西往外拿。
俩人交换个眼神，彼此都不开口，左雁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要走又觉着不好，只好不断请他们喝茶。
没过多久，又来一个，还是提着鼓鼓囊囊的包，左雁有些发慌，只好在心里祈祷楚明秋快回来。
屋里三人更尴尬了，周桐非常不安，刚才听到有人找，趁着左雁开门说话的瞬间，赶紧把酒和随身听收起来。
房间看上去挺陈旧，家具样式陈旧，与现在的时尚格格不入，墙上挂的画倒是挺有韵味，颇有古风。
茶淡了，九点多，才看到楚明秋进门，看到三人，他显然有些意外。
三人随即看到，左雁熟练的端来水，将毛巾浸透拧干，再交给楚明秋，楚明秋擦过汗后，将毛巾又交给左雁，左雁再洗过拧干，端水出去倒掉，然后就没再进来。
“你们消息够灵通的。”楚明秋擦洗后，笑呵呵的说道：“我记得没给谁说过，我家住那，你们怎么找到我家的。”
三人面面相觑，周桐喏喏开口：“这个，这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打听，总能打听到的。”
楚明秋点点头：“这话在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太正确了，小动作，什么的，其实都上不得台面，我喜欢正大光明，就算耍点手段，也走阳谋道路。
教员说过，不要搞阴谋，要正大光明。”
三人尴尬不已，周桐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楚明秋看看鼓鼓囊囊的皮包，便笑了。
“你们是燕京人吗？我说的是老燕京人！”
三人同时摇头，一头雾水。
“老燕京人都知道，燕京楚家，五百年楚家，从前清到民国，都是燕京首富，从小到大，就没差过钱。
这样说吧，你们看这房子，这家具，看着挺旧吧。
我父亲当年建这大院，花了三十万大洋，清末的建筑样式，京城样式雷的手艺。
这桌子，红木的，大红酸枝，现在拉市场上卖，少五万，别开口，这椅子，同样大红酸枝，少了三万别开口。”
三人全都大吃一惊，屁股下的椅子登时长了针，不安感，强烈！
几万块的椅子，别说坐了，听都没听说过。
旁边的柜子，看上去去挺旧，现在看来，也是红木的，仔细看，暗红色。
都是，钱啊！
楚明秋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准备送的东西。
“我不喜欢把工作带回家，我宁肯在办公室加班，也不愿把工作带回家，不过，今天，你们既然来了，我们就谈谈吧。”
楚明秋说着起身，三人不由自主的起身跟着出来，原以为要在小院子里，没成想楚明秋直接出门。
三人不敢问，跟着楚明秋出来，楚明秋边走边介绍，三人这才明白，刚才那小院，只是楚家大院众多小院的一个，进了如意楼，三人才真的给震了！
“随便坐，这里是我的书房，原来有五万藏书，十年时，被红卫兵给抄了，烧了一大半，现在还剩两万多。”
楚明秋决定将打击进行倒底，毫无顾忌的炫富。
当然这是有目的的，他要通过这三人的嘴，把他的富裕传出去，可以省很多麻烦！
比如今天这样的麻烦！
“说说吧，你们今晚，一起来的目的。”
楚明秋依旧给大家倒上茶，然后便开门见山！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楚明秋忍不住摇摇头：“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新公司有八个部门，每个部门设部门经理一人，总监一人，总共只有十六个干部名额，再加上总经理办公室，书记办公室，干部名额总共只有二十二人，这还包括书记和总经理。”
“现在两个公司有多少干部呢？你们可能也清楚，六十七人，六十七人，十六个岗位，这注定大部分科级副科级干部，在新公司没有职务。
不过，机会还是有，新公司成立后，经营思路要转变，新公司要开至少五十家直营门店，每个门店都要承担销售指标，完成指标后，超额部分，利润门店拿八成，总公司拿两成。
五十个门店，要设三个片区经理，这三个人可以算干部，这三个人的收入，是底薪加提成，底薪比较低，提成高，如果干得好，收入应该能达到三四百，甚至更高。”
“具体的，到时候，执行细则，会公布出来。”
“好，说说你们最关心的，新公司的干部选择办法，”楚明秋含笑道：“这次我们打算实行竞聘，本来该今天宣布的，可今天这事...，耽误了，明天就开会宣布。”
“我解释下竞聘，简单的说，就是凭本事去争，这十六部门经理，全厂职工都可以去竞争。”
楚明秋没给三人开口的机会，这三人估计开口就是，我在厂里勤勤恳恳工作多少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等等，然后希望在选用干部时，领导能多考虑。
他没心情听这些车轱辘话，什么功劳苦劳，都过去了，功劳真那么大，厂子能这样！
“全厂职工？”周桐忍不住皱眉，这选择范围就太大了。
楚明秋点头：“我们的目的是让真正有能力的人站出来，公司合并，只是改革的第一步，盈利才是最终目的。
新公司，新的管理模式，新的运营模式，这些都是对新公司管理层的考验。
新公司成立后，管理层要去香港法国考察，看看别人是怎么经营的，香港随便一个糕饼屋，产品种类都比你们多，质量还好。”
“楚主任，我知道，我们工作没作好...”周桐艰难的抬头，很是羞愧。
“不是，在计划经济下，你们的工作做得很不错，虽然说上优秀，但打个良，没有问题。
别以为是贬低，这已经很高了。
可现在要搞市场经济，向市场要效益，可很多企业，不光是你们食品厂，很多企业领导人都没有转变观念，或者说，不知道该怎样向市场要效益。
企业从管理到经营，依旧守着计划经济的老一套。
就说机构设置，现在的机构设置与几十年前，有什么区别？这套机构设计，就是为计划经济服务的。”
楚明秋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放在三人面前，周桐手快先拿起书。
“扁平化管理。”
“对，这本书是我和我老师古震教授写的，新华书店有卖，我这里就这一本，就不借给你们。”
“主任，我明儿就去买，一定认真研究。”
楚明秋微微点头：“商场如战场，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商场上同样如此，商机也是稍纵即逝。
一个公司的组织架构能不能适应市场，能不能对市场作出快速反应，这是评价一个公司组织架构决定性因素。”
“这次我们为新公司设计的管理架构，就是从市场出发，我相信这个管理架构，是适合市场的。”
周桐无声的叹口气，这个架构是不是适合市场，还要经过市场检验才行。
但这不是今晚来的目的，他想问，可忽然觉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从一开始，他们就被楚明秋强大的气场给压制住，随着他的思路在走，跟着他的想法在转。
明明楚明秋比他们小十来岁，可在他面前，他们就象做错事的小学生，听他教训，听他上课。
“主任，这些道理，我们懂，厂子没搞好，我们都有责任，有些是历史留下的，有些是我们的犯错。
这次改革，动作如此之大，整个厂子的管理经营，几乎推倒从来，我是有些想不通，难道以前，我们就全错了！”
周桐忿忿不平，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这个想法就是错的，以前怎么可能全错了，以前不能说是错的，以前搞计划经济，在计划经济模式下，这样作是对的，可现在搞市场经济，原来那套就不合适，就要转变观念，如果，跟不上形势，那就只能被淘汰。
这没什么好说的，战场是残酷的，市场也同样是残酷的，不行就只有被淘汰。”
楚明秋盯着周桐，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抱怨，因为抱怨没用，要的是适应，只有适应变化，才能生存！”
太残忍！血淋淋的！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虚伪面纱，揭示出社会生存的残酷法则！
随后，楚明秋又告诉他们，象今天这样的事，压根没用，不是方案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而是，这个方案已经照顾到大部分职工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是部分脱产职工和干部。
“那，多的干部职工，怎么安排呢？”
第二个进门的叫焦洪林，是厂后勤科副科长，此刻他好像醒过来似的，开口问道。
“第一个，回一线车间，继续工作；
第二个，女干部，超过五十岁的，男干部，超过五十五的，可以办理内部退休；
第三个，可以办停薪留职，自谋职业。
第四个，以上都不愿意，可以自己联系工作单位，我们不阻拦。
如果上面都不行，可以进入再就业培训，高新区有培训学校，可以到培训学校学习，学习期间，拿基本生活费，这个基本生活费，就是原工资的六成。”
“这个六成，只能拿一年，一年后，生活费下降到五成，再过一年，下降到四成。”
“以后，就拿四成，这期间，要接受公司的安排，比如学习，临时干点零活，等等。”
焦洪林沉默不语，脸色很难看，周桐俩人的神情也不好，能想到来送礼的主，脑筋还是比较零活的。
楚明秋微微摇头，这三人还是不明白，其实，在这个设计中，片区经理是最好的位置，片区经理拿基础工资，但可以从下面门店上交的利润中获得提成，每个门店的超额部分，他可以拿两成提成，每个片区至少有十多个门店，而且，按照计划，每个区设一个片区经理，先在老四区和淀海区开设门店，这样就有五个片区经理，这个职位看上去不显眼，实际利益却是最大的。
而且，片区经理是好学经营管理，也是最先接触到市场的，不管是经济利益，还是上升空间，都很大。
当然，他不会指点他们，只是将这次竞聘方式，告诉了他们，鼓励他们参加竞聘。
将三人送走，已经快半夜了，他们要穿越半个燕京城回家，到家估计已经是一点多了。
回到房间，左雁还在看书，看到楚明秋进来，她有些不安。
“都处理好了？”
楚明秋掀开蚊帐，没有开空调，立秋后的夜晚，没有那丝燥热。
左雁习惯性的靠在楚明秋的肩上，低声解释。
近十年夫妻，俩人还象刚结婚那样，甜蜜。
“唉，这些人啊，不把脑筋用在正途，非要走歪门邪道。
雁儿，以后，凡是不认识的，提着包上门的，一律不准进门。”
左雁嗯了声，楚明秋觉着她太随意了，便在她臀部轻轻拍了下，左雁咭的笑了，在他怀里扭动，水蛇似的。
两孩子的妈，腰肢还是那样软，肌肤还是那样滑。
学校还有个年青老师给她写情书，把楚明秋给乐得。
“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你老公才三十五，就是副厅级了，四十以前，估计能升到厅级，以后，想走后门的，肯定不少，逢年过节，送礼的也不会少，还是那句话，超过五块钱的礼，除了虎子勇子小八狗子，其他人的，一律不准收。”
“远子小志咸鱼干，都不行？”
左雁调皮的问道，也就是在爱人面前，她才有此小女儿样。
“远子小志，这一家人，没问题，咸鱼干黑皮，他们若提着礼物上门求帮忙，就替我扇他们！”
左雁无声的抿嘴直乐，她就喜欢楚明秋这样。
第二天，耽误的会议召开，不只是干部会，而是全厂大会，上午在一厂，下午在二厂。
在这个会上，楚明秋宣布了新公司八大部门，部门经理竞聘办法，评选办法，给全体职工一周时间，在这一周里，愿意参加竞聘的，不管工人还是干部，都可以参加竞聘。
参加竞聘者，要上交竞聘书，还特别指明，竞聘书的内容要包括，要讲述自己的条件和优势，对竞聘岗位的认识，上任后如何开展工作等。
评选办法，由工作组负责，同时在全公司公示。
同时宣布的还有，落选干部的处理办法。
会议还没结束，全厂轰动了，干部职工冰火两重天，干部们压力更大了，不少人牢骚满腹，但却不敢公开发泄，这个关键时期，得罪领导可没好果子吃。
楚明秋给了五天的准备时间，五天后，上交竞聘书，工作组会用三天时间对所有竞聘书进行审评，然后进行第一轮淘汰，第二轮进行面试，由工作组负责。
在提出这个法子时，柳承良很担心，觉着这不符合党的干部原则，楚明秋坚持要这样作，柳承良让步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在向市委市政府汇报工作时，楚明秋特地把这个竞聘法作了讲解，结果得到段书记和程市长的一致赞同，段书记还说，就算合并失败，这个竞聘法子，就是一大收获，干部要能者上！
柳承良从此就言听计从，摆正位置，自觉的当起矮个来。
在体制内，看清风向，躲开风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才是生存之道。
五天时间很快，工作组陆续收到一百多份竞聘书，工作组连夜审查。
一百多份竞聘书，每一份都要看，都要仔细审查。
关雪怡看得头晕脑涨，扭动下脖子，看看楚明秋，楚明秋在那坐了一个上午，依旧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露出笑容。
关雪怡起身倒水，端起茶杯走到楚明秋身边，低头看，忍不住叹口气：
“主任，这三天时间，够吗？一百多份！”
楚明秋头都没抬：“看不完就加班，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下班！”
“累死我了！”关雪怡夸张的叫道。
范敏智拿着份竞聘书过来，没有理会搞怪的关雪怡，放在楚明秋面前。
“这份挺有意思的。”
楚明秋拿起来，很快看完，的确不错，看到署名，居然是一个一线职工，看名字，赵颜梅，应该是个女生的名字，她竞聘的职位是市场部经理。
看过竞聘书后，楚明秋也觉着挺好，把她的竞聘书放在过了的那堆。
第一轮的淘汰率不高，一百多份竞聘书，竟然只淘汰了十多份，这十多份也不是楚明秋决定的，而是楚明秋范敏智柳承良三人共同决定的。
三天时间，看完一百多份竞聘书，总共几十万字，就算楚明秋也累得不行，到最后，看着都想吐。
第二天就第一轮过关名单就向全厂公布，告示粘贴在办公楼前的告示栏前。
中午时，告示栏前挤满了人，工人们都觉着很稀奇，看着名单上少数几个工人的名字，工人们忍不住大声议论起来。
工人肆无忌惮的哄笑着，好像改革与他们无关。
可细想下来，好像真的与他们无关。
这次合并与一线工人真没多大关系，利益受损的主要是管理层与行政后勤，特别是管理层，部门取消了近一半，以前一个科，科长副科长少的三个，多的五六个，下面的兵可能才两个，这是个让楚明秋非常无语的现象！
两个姑娘入围了，姑娘们围着她们打气，一群小伙子则围着瘦高个的眼镜男起哄，眼镜男则很得瑟，一点不在意的与他们起哄笑着。
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人从边上经过，口哨声一遍，那中年人低着头快步走过。
小伙子们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场面欢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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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孙老，欢迎来指导工作。”
楚明秋笑容满面，双手握住钟老的手。
钟老面容矍铄，满头白发，手上满是皱褶，额头还有道明显的伤疤。
另一位孙老看上去稍微年青点，头发落了大半。
这两位是中顾委下来调研的，通过市委介绍来的。
“小楚同志，呵呵，我们来得突然，打搅你们工作了。”
楚明秋心里腹诽不已，可还不得不弯腰恭谨的说：“您客气了，我们非常欢迎领导指导工作。”
钟老笑呵呵的说：“我们来得突然，你们干你们的，我们来就是看，听，你们不用管我们。”
这话听听就行，真要不管，那就惹大麻烦了。
二老来得确实突然，楚明秋完全没想到，居然惊动了中顾委的顾问，他拿不准两位顾问来的目的，心里骂着老段老程，也不打个招呼。
“那怎么行，小关，赶紧的，倒茶，”楚明秋冲关雪怡吩咐道，然后请二老坐下，才说：“我先给领导汇报下工作。”
关雪怡端着茶杯过来，笑盈盈的。
“你是老关的女儿吧，都这么大了。”孙老笑咪咪的说道。
关雪怡笑道：“孙老，您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不是在那个什么政研室吗？”
“这次合并就是我们政研室主导的，楚主任就是我们政研室主任。”
钟老看来不认识关雪怡，孙老便给他介绍，听说是中顾委同事的女儿，便也顺势说了几句。
楚明秋也挺知趣，让关雪怡也坐下，把范敏智和柳承良都叫过来，一起向顾问汇报工作。
楚明秋向二老介绍了食品厂合并的背景，新公司的组织架构，以及为何采取这样的组织架构，同时稍带指出国营企业的弊端，退休工人如何安置，新公司部门经理竞聘办法，等等。
这一通汇报，足足讲了近一个小时，在他汇报时，二老很少打断，专心的听着，不时还在笔记本上记上一些。
楚明秋汇报完后，请二老指示，还装模作样的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柳承良压根没想到，传说中的中顾委顾问居然来了，他显得比较紧张，好在二老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这才让他逐渐放松下来。
“十一届三中全会，海里决策进行改革，到今天，已经六年了，今年建国三十五周年，三十五年，三十而立，咱们国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三十五年建设，有成功经验，也暴露出不少弊端，改革就是针对这些弊端，进行的我们体制的自我调整。”
钟老缓缓说道：“燕京市委对亏损企业进行整顿，这个办法是个创举，这对全国的国营企业，现在国营企业的亏损面积很大，各省市都这样，如何对国营企业进行改革，小楚同志，你们进行的这次探索，是个极其大胆的尝试。”
楚明秋心里微怔，听这口气，这二老不是来找麻烦的，笔下没停，迅速将钟老的话记下。
“对国企进行改革，前几年就进行了尝试，主要是放权，给厂长经理们放权，在初期，对企业效益提升很明显，可这两年，效果并不明显。”
孙老插话道：“从经济上看，我们经济处于发展期，整体经济形势不错，可就是国营企业的亏损面扩大了，这个现象很奇怪。”
楚明秋听着有点懵，这与食品厂改革有关吗？
“小楚，你是经济专家，你说说这是什么原因？”
楚明秋略为思索，才思索着说：“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了解数据，不好说啥，不过，既然总体经济形势不错，那就是蛋糕分配的问题。
我对全国的情况不了解，但对燕京的情况还了解，燕京的国企亏损面也扩大了，可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个体经济发展迅速，国企亏损的部分被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个体经济抢去了。”
“燕京的亏损企业主要集中在轻工系统和商业系统，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市场竞争中，国企失败了。”
孙老笑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可为什么国企在竞争中失败呢？”
“简单呢，看看国企，再看看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楚明秋两手比划着：“国企包袱重，从组织结构来说，国企机构臃肿，就说这个食品厂吧，科长副科长四十多人，脱产工人一百六十多，这样不从事直接生产的干部工人占全体员工的三分之一，高达30％，而乡镇企业私营企业，顶破天有5％－8％，仅凭这点，国企就不可能竞争过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
“占领市场，首先是价格，咱们国企包袱重，成本就高，乡镇企业小，但成本低，在市场竞争中就占优势。”
“可国企的产品质量好啊！”钟老说道。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消费。”楚明秋解释道：“消费，消费是与收入联系在一起的，现阶段，咱们老百姓收入不高，所以，价格低就有很大吸引力；等将来咱们发展起来了，老百姓收入增加了，有钱了，才会先看质量，再看价格。”
钟老孙老沉默了会，才轻轻叹口气。
楚明秋看着他们，笑了笑：“市场经济，适者生存，国营企业若不改革，以后会更难，可若改革，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阻力会比较大。
我们这次食品厂的改革，市委市政府全力支持，轻工局也很配合，所以阻力较小，而且，食品厂的规模小，两个厂加起来，也就千多人，若是换成几千人，上万人的厂子，这难度就以倍记增加。”
“是啊，”钟老点头，叹息道：“我看了你们的改革方案，在你们的方案中，对党委工会团组织的削弱很大，这无疑是削弱了党的领导。”
果然，但是，才是要害。
关雪怡和柳承良都有些紧张，俩人都看着楚明秋，这是个难题！也是这次改革方案最容易被人诟病的地方。
范敏智神情凝重，这个问题在前些天就曾经提出来过，楚明秋没有直接回答，现在又提出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在所有人中，可能他是最了解这些顾问的威力，他们看上去退了，可扶上马，送一程，他们还能送一程，可他们要不送，你就走不了。
“我不认为这会削弱党的领导，”楚明秋严肃的答道：“精兵简政，是教员早就提出来的，一个千多人的公司，有必要有那么多行政人员吗？
其次，党的领导并不在有多少人，设多少机构，领导就上来了？我看不见得。
领导力并不在人数多少，机构设置多少，当年，国党机构够多了吧，人也多吧，可结果呢？
所以，我认为，党的领导并不靠人数和多设几个机构，才能有效维持和提高。”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一个一千出头的厂子，设那么多机构干啥，你说象燕钢那样的公司，几万十几万人，那是忙不过来，我设个机构，放上七八个人，领导就增强了！”
楚明秋居然提出质疑，范敏智后背冒出一层细汗， 柳承良都懵了，这胆也太肥了！心里随即一喜，够狂！也好！让顾问收拾他。
自从参加工作组后，柳承良就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话语权，甚至还不如关雪怡和尹昌年。
心里憋屈，又知道斗不过，只能扛着龟壳，学上忍者。
此刻，他心里偷着乐。
钟老眉头皱起来，白色的眉毛尖都快凑到一起了。
“不能什么都向钱看，”钟老没有动怒，很有耐心的说道：“改革还是要依靠党的领导。”
楚明秋叹口气：“食品一厂，党委的机构有，办公室，设办公室主任一名，副主任有两个，办公室成员五人，宣传科，设科长一人，副科长就有五个，科员三人，工会，设主席一人，副主席七人，成员六人；妇联，主任一人，副主任有三人，成员有八人，厂里有女性员工五百一十七人，每人要服务四十八人；另外还有，计划生育办公室，科长副科长三人，成员五人，厂里未婚女职工有九十二人，计生办平均每人服务十二个女职工。....”
钟老越听越是心惊胆颤，这太令人意外了，他也没想到，下面居然如此荒唐。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孙老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个机构设置人员配置，是有规定的。”
楚明秋叹口气，没有回答。
钟老沉默半响，叹口气说：“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是国营企业的毛病，大多数国营企业都有这个毛病，国营企业改革，如何保持党的领导，是个非常紧要的问题。”
孙老也叹口气：“是啊，现在农村的基层组织近乎瘫痪，包产到户后，生产队公社瓦解了，组织也就近乎瘫痪。”
楚明秋摇头：“其实，分析现在和以前，生产队公社，靠的是组织生产，分配生产成果，来维系组织，现在，不能生产由农民自己进行，管不了了，分配生产成果，也不行了，于是，组织瓦解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生产方式变了，基层组织的工作方式也要变，如果不变，那么只能证明，现在的书记不合格，要换人。
基层组织没有及时调整工作方式，所以，基层组织才会涣散。”
楚明秋心里忽然闪过个念头，便问道：“解放前，没有生产队，没有公社，基层组织为何如此有力，能组织起上百万支前队，为什么那时可以，现在不行了呢？”
“这个问题，很不好解决，组织上应该组织人进行专题研究。
现在外出打工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还很少，可今后，到城市打工的农村剩余劳动力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怎么办？”
钟老没回答，孙老点点头：“这是个问题。”
基层组织涣散，甚至是瘫痪，在这个时期还不明显，最明显的是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后期，农民大量外出打工，农村几乎看不到青壮年，农村组织随即垮了。
城市里呢，也好不到那去，大量工人下岗，企业破产停工，这些厂矿企业的组织也随之崩溃。
如何让基层组织有力运转起来，组织上真是伤脑筋，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没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不在体制内，加不加入组织压根不care。
被带得太远了，范敏智这时插话补充：“二位领导，我们现在这样设计，是有些问题，但这不是绝对的，我们的目的是，先把行政人员减少，以增加效率，降低成本。以后企业发展了，再根据情况进行调整。”
关雪怡也赶紧插话：“是这样，现在企业亏损，合并为新公司后，要尽快思想盈利，所以，我们这次设计的部门，便决定，工会妇联团委全部进入书记办公室，如此可以最大程度减少行政机关，增加行政效率。”
楚明秋也插话道：“若说削弱了组织，这个在某种程度是，可现在，厂子先要活下来，在新公司里，书记厂长有明确分工，厂长管生产经营，书记管组织，管人事，但厂长在人事上，也有发言权和推荐权，而且厂长推荐权占先。也就是说，对同一个职位，厂长推荐的人，有优先权。”
“这不是变相剥夺了书记的人事权吗？”钟老立刻抓住要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协调好书记厂长的职权范围，这需要他们自身去磨合，我们在设计时，无法考虑那些多问题。”
钟老轻轻叹口气：“国企改革是个大问题，各方面因素很多，或许，摸着石头过河。”
楚明秋他们松口气，连忙表示赞同，新时期的组织工作该怎么作，是个新问题，这个问题，仅靠他们无法解决。
“组织工作应该随着时代进步，在新时期，如何转变工作方式，如何保持基层组织的活力，需要进行研究。”
这是个小插曲，钟老孙老没有离去，而是决定去厂里看看，楚明秋让关雪怡陪同。
等他们走后，他马上给段书记办公室打去电话，通报二老来视察的事，段书记秘书接的电话，他听后没有表示什么，而是说马上向段书记汇报。
然后又给程市长打去，这次是程市长接的电话，程市长在听完后，便哈哈大笑。
“好事啊！咱们市里对全市亏损企业进行整顿，引起海里的重视，中顾委的老同志也很重视，他们来调研，也是关心重视，你要正确对待，把你那性子收起来，我可警告你，对中顾委的同志，别跟对我似的。”
楚明秋连声叫屈：“领导，您这话说的，我冤啊！我对您从来都是尊敬爱戴，那有半分不敬！我对您的崇敬，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去，去，你个混蛋！”
程市长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这些顾问，不想招惹，也不敢得罪，特别是这第一批顾问，都称得上元勋，个个都是曾经的大佬，位高权重。
让关雪怡去陪着钟老孙老，楚明秋很放心，这丫头是圈子里的人，知道如何对付这些老家伙，那个孙老看来与关父比较熟悉，也不会难为这丫头。
楚明秋与范敏智和柳承良商议竞聘大会，本着公开公正的原则，这个大会将在厂礼堂举行，任何人都可以旁听。
竞聘小组成员有楚明秋三人，本来还想把两个书记两个厂长加上，可范敏智认为，他们加入有可能导致不公平公正，倒不如不让他们加入，就他们三人。
柳承良照例扛上龟壳，楚明秋就顺势同意。
竞聘答辩从一开始就非常热闹，钟老孙老全程参与，俩人只是旁听，没有干预竞聘活动。
参加竞聘的人大都战战兢兢，原以为只是走过场，各部门经理都内定了，没成想，原以为已经内定生产部经理的人，居然连第一轮都没过，这才知觉，这次是玩真的，于是战战兢兢的准备着。
答辩按照竞聘职位顺序进行，第一天是生产部经理，竞聘这个职位的人最多，有四十多人，每个人半个小时，其中演讲十五分钟，答辩十五分钟，最后当场亮分。
竞聘演讲答辩吸引了全厂职工，连二厂的职工下午都跑来，整个大礼堂都挤得满满的。
保卫科负责维护秩序，制止所有闹事。
在第一个竞聘者上台前，楚明秋看到来的人太多，便先宣布纪律，要求所有人保持安静，不管以前有什么矛盾，在竞聘者演讲期间，都不许发出任何声响。
“这次竞聘，我们的原则是公平公开公正，所以，我们对全厂职工开放，允许所有人，只要感兴趣，都可以来旁听，但旁听就要遵守会场纪律，要保持安静，不要影响竞聘人的状态，公平公正公开，我们要遵守，你们也要遵守！大家能做到吗！”
“能！”
“没问题！”
下面稀稀拉拉的答道，还有人吹起口哨，观众席发出一阵哄笑。
楚明秋笑笑：“好，既然大家都答应了，如果有人违反纪律，那保卫科的同志就负责把他请出去，不准他再进会场。”
纪律宣布后，竞聘演讲和答辩开始，演讲答辩次序是抽签决定的。
第一个上台的就比较紧张，他是原二厂生产科副科长之一，在波澜不惊的演讲后，楚明秋率先开始提问，几个问题下来，就把他问住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对生产流程很熟悉，可如果换个方式，他就被卡住了。
楚明秋问了他一个问题，如何组织生产线，如何根据员工能力对生产线进行调整。
副科长的回答显然不能令人满意，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对生产并不熟悉。
楚明秋直接给打了四十分的不及格分数，范敏智稍微高点，给了五十分，柳承良给得比较高，七十分，可随后，大家伙就发现，这个七十分，是他给的比较低的分。
第一个的表现影响了后面，接下来，连续几个都表现不好，对楚明秋和范敏智的问题，回答得都不好。
直到中午前，一个戴眼镜的小伙上台，这个眼镜小伙叫杜宇，回城知青，不过，他是七四年下乡的，就在河北插队，七九年回城，八零年，顶替母亲进的食品一厂，在厂里已经干了四年，他是唯一一个参加竞聘生产部经理的一线员工。
杜宇的表现明显要比此前上台的几个要强，正式开始演讲前，还挺幽默的开了个玩笑，然后才开始演讲。
他的讲话条理清楚，很有自信，对一线的情况非常熟悉，指出目前生产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组织生产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咱们生产的面包蛋糕，没什么秘密，就算新员工，一线干一个月就懂了，两月就是熟练工，关键是生产和销售的配合，那些面包蛋糕，顾客喜欢，那些不喜欢，多生产喜欢的，少生产不喜欢的。
其次，我认为是产品的多样性，非常重要，我姥姥家以前就开过面包房，我记得她曾经告诉过我，家里面包房的面包有七八种口味，蛋糕有九种，生日蛋糕就有七种口味，还不包括大小尺寸。
可我们厂呢，还不如我姥姥家的面包房，所以，要加强新产品的研发，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要开拓新市场.....。”
杜宇的人缘看上去挺好，他演讲结束后，那帮小年青拼命叫好，掌声口哨声，响彻会场。
接下来的提问，楚明秋问了个刁钻的问题，生产和销售如何配合？
“每天统计，每种产品的销售量，生产要服从销售，销售部门每天都要统计销售额，销售计划要及时根据市场变化，进行调整，并将新计划及时通报生产部。”
楚明秋微微点头，随后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按照你的答辩，我觉着你竞聘市场部经理，应该更合适，为何要参加生产部的竞聘？”
杜宇想都没想就答道：“赵颜梅要竞聘市场部经理，我觉着她比我合适，我搞生产，她搞市场，我们配合，一定能把厂子搞得红红火火！”
此话刚落，小年青们就闹腾起来。
“你想开夫妻店啊！”
“对，对，绝对不能同意！”
........
姑娘们那边同样嬉笑不已，中间的那位姑娘被大家搂着，蹂躏着，那姑娘也没丝毫害羞，和姑娘们笑成一团。
楚明秋也一笑，没有把这些行为归结为违反纪律，而是待安静下来后，才让杜宇下去。
杜宇的分数很高，楚明秋给出了八十分的高分，范敏智也给出了九十分，柳承良给的分数稍低，他看到楚明秋和范敏智的分数后，低声解释说，他认为杜宇的履历差，没有做过领导干部，生产部是关键部门，不能贸然提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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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部经理竞聘持续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结果就公布出来，排名第一的是原二厂生产科科长杨有财，杜宇排名第二。
粘贴栏前聚满人，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干部个个面如土色。
“这么多干部落榜，怎么安排他们呢？”
“你们这个挺热闹，让我想起，当年根据地民主选举的情景。”孙老笑呵呵的说道。
楚明秋笑笑，钟老白眉毛微微上飘，问道：“这样选干部，能行吗？”
“不管行不行，暂时都只能这样，”楚明秋解释道：“办法已经公布了，不管什么结果，都必须接受，否则，大家就会把这事当作一场玩笑。”
话音还没落，办公室门就被重重推开，几个人闯进来，气势汹汹的！
“你们不能这样干！”
“就一场演讲，几个问题，就把这样重要的工作交给一个小年青！你们这是在拿工作儿戏！”
“我们要向市委反映！你们不能这么干！”
看到钟老孙老，两天时间，足以让有心人打探出他们的身份。
“领导，你们都看到了，这不是儿戏吗！那有这样选拔干部的！”
“领导，几个问题，一个演讲，就能把生产组织好？！这是对厂子不负责！”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科长沉重的诉说着：“领导，我十六岁就进厂，在厂里勤勤恳恳工作了三十四年，工作了二十年，上级才把生产科交给我，就这样，几句话，就提拔，这不是儿戏吗！能把生产搞好吗！”
“那个杜宇，平时工作就吊儿郎当，怪话连篇，还因为流氓行为，被派出所传唤过！”
“流氓行为？还被派出所传唤过？这个情况你们了解吗？”钟老严肃的看着楚明秋，追问道。
“知道，他只是跳舞，派出所也只是找他去了解情况，这事保卫科的同志了解。”楚明秋解释道：“每个参加竞聘的同志，我们都作了背景调查，可能因为时间问题，了解不是很全面，大的情况，我们还是了解的，参加竞聘的条件之一，就是没有违法犯罪记录。”
关雪怡也连忙解释：“是这样，杜宇的情况，是我亲自去了解的，群众反映说，他在追求赵颜梅，和赵颜梅一块参加过几次私人舞会，就为这，去年严打时，派出所找他们去了解情况，领导，您想要真有什么事，他们还能回来吗？”
严打还没结束，但烈度已经降下来，近期由于国庆，公安部门又对全市进行了一次梳理，治安前所未有的好。
可去年严打，那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可抓可不抓的，全抓；可杀可不杀，全杀！一律顶格判罚！
如果，去年那种情况下，都能过关，那就说明没啥事。
钟老松口气，这还差不多。
“我们有些干部，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得过且过，选拔干部，习惯论资排辈，这也是国企弊端之一。”
楚明秋看着闯进来的人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气，但没办法，新公司需要的是有能力干活的人，不管他的背景资历是什么，有能力就提拔任用。”
“说的好听，就靠一次演讲，回答几个问题，就有能力了！”
“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溜溜，他们行不行，也要等他们上任干活后，才能下结论，是不是？不能你们随口说吧。”
“这杜宇，毛还没长齐呢！”
“我不同意你这样评价自己的同志，”楚明秋冷峻的反驳道：“这次竞聘，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
范敏智也非常生气，这段时间被这些人也闹腾了不少次，此刻也压不住火气了。
“你们不要胡搅蛮缠，竞聘办法早就公布了，你们有意见，可以提，如果还不满意，可以按照正常途径，向上级反映。”
钟老此刻也插话；“竞聘，是个新事物，是不是可行，要在实践中检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让 新干部在实践中检验一下嘛！”
几个闯入者听后，默不作声，他们经验丰富，不敢得罪两位顾问，沉默了会，才威胁性的冲楚明秋嚷嚷，要上市委告状！
孙老看着楚明秋，饶有兴趣的问：“你就一点不担心？”
楚明秋毫不在意的答道：“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有私心的才会担心，认为自己错了的，才会担心，我没有私心，我认为我干的是正确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钟老点点头：“虽然有瑕疵，特别是对党的基层组织上，我不是很赞同，但总体来说，我还是希望你们成功，为国企改革闯出一条路来。”
楚明秋很是感激，他心里清楚，很多人都盯着这次食品厂改革，但凡出现一点问题，这些人都会扑上来吸他的血，咬他的肉！
他敢顶，敢一意孤行，最大的底气就是，他有退路，顶破天辞职，回家当老板去。
钟老孙老第二天没再来，楚明秋他们都松口气，这二位，就算不开口，只要坐在那，无形的压力，就让他们步步小心。
第二天是财务部，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参加竞聘却不多，只有七人，全是两个厂原来的财务人员，没有基层员工参与。
过程简单，参加竞聘的人，差距明显，原一厂的财务科科长拉开后面一大截，以绝对优势，领先其他人。
下午，是人力资源部，这个部门参加竞聘的只有十一人，全是两个厂原劳资科干部科的科长副科长，结果一厂的一个副科长取得最高分。
接下来，一个一个职位竞聘，在市场部经理竞聘上，赵颜梅果然不负众望，她不仅讲述了自己在当选后，要怎样对市场部进行改革，如何与生产部配合，特别是，她提出了一套门店管理方略，考核办法，等等，楚明秋非常欣赏，给她打了罕见的九十分的高分。
全部岗位竞聘结束后，用了两天时间整理，楚明秋开了个短会，会上决定按照竞聘得分，排名第一的，担任总监，排名第二的，担任部门经理。
楚明秋亲自起草了各部门经理总监的岗位职责，经理和总监各自不同的职责。
总监，这是个新岗位，此前，国内现在还只有中积电和中微软才有，连大唐电子都没有。
所以，两个厂没人知道这总监和经理的区别，甚至不知道部门经理职务高，还是总监高。
楚明秋详细解释了总监和部门经理的区别，规划了两个岗位的不同职责。
名单确定，准备公示了。
轻工局来电话了，让他们暂时别公示，局里对这有不同看法。
楚明秋鬼火直冲脑门，大怒，压根不理会，让关雪怡立刻公示！
柳承良赶紧阻止，上级既然来了电话，也不急这一会，先等等，看看上级是什么意见。
轻工局局长裴金索，书记庄天赐，副书记叶忠恕，副局长祝石刚，一行人开了两个车，风风火火的赶到食品厂。
下车就先到粘贴栏，看了公示，几位领导快步上楼，径直走入楚明秋的临时办公室。
“几位领导，这都要公示了，为什么暂停？”
没等几位领导开口，楚明秋毫不客气便抢先问道，毫不客气。
“楚主任，这事先缓缓，我们再谈谈。”
“通过竞聘选择部门经理，这事，事先与你们商量过，你们也是同意的，这马上要公示了，你们又来要暂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庄天赐赶紧解释道：“楚主任，你别着急，这事，我们原以为，会很顺利，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这几天，局里接到很多反应，不少老同志也认为，通过竞聘选拔干部，这种方式是错误的，草率！是西方那种选举制的影响。”
“反应，那些人在反应！是不是那些落选者！”楚明秋十分尖锐，依旧毫不客气，不给几个局领导一点面子：“以前二十几个部门，现在只有八个部门，缩减一半多，以前，一个科长，几个副科长，老庄，我告诉您，不管怎么弄，都会有人有意见，除非不改，一切照旧！”
“楚主任，你别着急嘛！”庄天赐勉强挤出个笑容，他今年已经五十四了，按照年龄，再过两年，就该退居二线，给年青人让路，充当扶上马那个角色，想着安安稳稳退休，没成想，天有不测风云，这两年轻工局大面积亏损，市里决定整顿亏损企业！
风聚雨聚！
不用多想，多年宦海经验，他清楚，这事没那么简单，果然，上面派来个工作组，组长居然是燕京政坛新星楚明秋。
这个楚明秋现在是燕京最耀眼的新星，三十五岁不到就已经是副厅级干部，名满全国的经济专家，高科园奇迹的缔造者，而且，居然还能作词作曲，还能唱歌出专辑，那有一个副厅级干部去出专辑的！
楚明秋不神秘，但与市局部门交往很少，他们以前肯定见过，他记得楚明秋，可楚明秋有没有记住他，他完全没这自信。
面对这样一个势头凶猛的年青强人，庄书记还真没信心能压住。
“楚主任，”裴金索嗓门有点大，他一点不客气，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我们没想到，这竞聘居然有两个工人直接提拔为部门经理和总监，这违反了组织提拔程序，也违反了组织用人办法！”
裴金索，四十多岁，两年前提拔的局长，正是年富力强时。
裴金索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自己找位置坐下。
楚明秋给庄天赐拉了把椅子，让尹昌年给大家倒茶。
一套职场礼节，很行云流水，但神情却丝毫没见缓和，依旧掩饰不住的怒气。
“我不同意裴局长的看法，组织的用人程序是什么，食品厂，一个科级单位，下面的部门也就是股级，怎么，企业提拔一个股级干部还需要局里同意了！”
楚明秋言辞激烈，关雪怡尹昌年还没见到他如此激烈的态度，在经研室，那怕受到几个刺头的挑衅，也没见他真正动怒！
“组织用人办法？我倒要请教，组织用人办法是什么？论资排辈！还是其他什么办法，裴局长，您给同志们解释下！”
两条，裴局长一条也反驳不了，两个食品厂都很小，不足千人的单位，在燕京这样的都市，压根不起眼，这些人争来争去，也就是个股级。
可体制内就是这样，那怕几十年后，还是这样，舞台大小，决定了，你升职的天花板！
企业有用人权，任用一个股级干部，压根不需要通报上级，而且，企业现在有用人权，那怕是科级干部也不需要报局里批准。
面对楚明秋的质疑，裴金索一时无言以对，叶忠恕连忙插话：
“楚主任，别激动，这干部提拔，组织上是有一套程序的，象这样通过一场演讲就行了的，这是不是有些儿戏。”
叶忠恕，同样四十多岁，也是两年前，在干部年轻化知识化浪潮中提拔上来的。
“这次竞聘，是经过我们讨论过的，你们当时是同意了的。”楚明秋阴沉着脸，压根不想掩饰自己的怒火。
“当时，我们是同意，可我们没想到，居然出现意外。”
“什么意外？就是两个普通工人在竞聘中脱颖而出，可以担任部门经理和总监。”楚明秋尖刻的反问。
裴金索点头承认：“对，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民主还有集中嘛！这个竞聘成绩，只能作为一个因素，参考因素，应该综合评估。”
楚明秋冷笑两声：“综合评估，早干什么去了，新公司部门经理总监遴选办法，早就公布了，为什么要在竞聘结束后，才提综合评估，这个理由不成立！”
楚明秋将火气压了又压，尽量不发火，可实在气不过。
办公室内，工作组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两个原轻工局的人小心的，悄悄的就溜出去了，他们是轻工局的人，这事完后，还要回局里工作，眼看着楚明秋要和局领导冲突起来，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躲开最好。
经研室来的几个人却不一样，关雪怡尹昌年则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忿忿不平。
“我也不同意，”范敏智插话道，他也没客气，拉了把椅子坐过去：“这不是小事，事先我们就宣布了，根据竞聘结果任用部门经理，这是在全厂公布了的，而且，这次竞聘，效果很好，全厂职工都在积极参与，现在，竞聘结束了，结果出来了，却宣布结果无效，这不是拿我们工作组开玩笑吗！也是对积极参加竞聘的职工干部的嘲笑！”
“就是，逗我们大家玩呢！”关雪怡也毫不客气的插话，气愤的说道。
她这一开口，裴金索便忍不住露出不悦之情，领导在谈话，你一个小兵插话，算什么事！
楚明秋没有表示，关雪怡受到鼓舞，便进一步说道：“不就是竞聘结果超出你们意料，于是有人跑到局里，嚷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结果不如你们的意，就要否定竞聘结果，我就要问问，你们对这次改革，倒底是怎么看的，是场闹剧，把我们工作组看成什么，没事来你们轻工局找事！”
关雪怡挖苦嘲讽都来了，让楚明秋范敏智都很意外，以前没见这丫头如此伶牙俐齿。
楚明秋很生气，也很担心，管理层架构搭建后，新食品公司还是在轻工局领导下工作，这轻工局要给新公司设置障碍，这新公司要顺利开展工作就难了。
不要以为他们做不出来！
正是顾虑这些，楚明秋才没与他们完全撕破脸，虽然生气，还是耐着性子与他们分辩解释。
“你这同志，说的什么，有错误，就要纠正嘛！”叶忠恕把姿态摆高了点。
“那是，你们是领导，领导怎么作都是对的！”关雪怡依旧在阴阳怪气。
“你这小同志，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吗！”叶忠恕没敢摆领导资格，而是摆起老资格来了，这也是领导艺术。
尹昌年没有关雪怡那样大胆，但也憋不住：“定好的事，就该照着办，不能说，结果不如意，就不算数吧！”
几个领导都不开口了，庄天赐抬头四下看看，没看到柳承良，便问起来。
“柳副局长身体不舒服，上医院去了。”关雪怡还没说完，便意识到，柳承良这病得太巧了，老滑头！
庄天赐明显楞了下，显然这个情况出乎他意料，不由皱起眉头。
楚明秋没有理会关注这些，抽了口烟，让自己平静下。
“合并，成立食品公司，只是第一步，扭亏才是目的；第二步，是要对经营管理方式进行改革，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为此，我们还要推出一系列改革措施。
如果，我们否定了这次竞聘，那么下一步改革措施，职工们还会相信吗？是不是到最后，还是象今天这样，不算数，一句考虑不周，就完事了！”
“对，合并不是目的，扭亏才是，”范敏智立刻表示支持：“否定竞聘，我们工作组推出的措施，职工们不再相信，而且，这次只设置了八个部门，下一步是不是要把那些撤掉的部门重新恢复，得，那我们在这忙活什么！一切照旧，不就行了！”
透过烟雾，楚明秋盯着庄天赐裴金索，心中越来越多问号。
工作组是这次改革的设计者推动者主导者，负全部责任；不管什么事，只要他不同意，就不行。
轻工局跑来横插一杆，目的是什么？而且，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最多只有建议权，最终决定权在自己这，这竞聘结果，自己说行，就行，他们说再多，也是废话。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楚明秋很快把目标对准了裴金索，庄天赐没几年就退休了，他不会傻到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裴金索想要作什么呢？
给人当刀？这是段书记和程市长主抓的项目，方案也是他们批准的，难不成是他们反悔了？
不会，这样一个小厂，不可能引起他们的关注。
“裴局长，您是什么态度？”
楚明秋直接找上门，裴金索稍怔，显然有点意外，他微微点头：“我的态度很清楚，这个竞聘只能作参考，应该全面考虑。”
“那么我们这次竞聘，就是逗全厂职工玩呢！是这样吗！”楚明秋决定不再给面子，不管他背后是谁，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给他个教训，否则今后的工作就不好干了。
这次食品厂，后面还有衬衫厂罐头厂搪瓷厂中药厂，等等，这些企业都处在亏损中，都需要改革，还都是轻工局下属企业，这次让步，下一次呢！
“楚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裴金索沉声问道，脸色阴沉的盯着楚明秋。
“就是字面意思，”楚明秋撞上他的目光，同样阴沉。
“不用说得这样难听，”庄天赐赶紧打圆场，解释说：“小楚同志，局里收到很多反映，不少老同志也认为这样作不妥，再说了，竞聘也不是没有作用，可以把那两个人，叫什么来着，....，”
庄天赐等了会，没人给他搭台阶，只好讪讪的说道：“给那两个竞聘高分的同志，可以把他们先调整到普通行政岗位，生产部的到生产部，市场部的到市场部，先熟悉下情况，可以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过上几年，表现好，再提拔嘛。”
楚明秋冷笑下：“庄书记，这不是和稀泥就过得去的，徙木立信，两千年前，古人都知道，言必信，行必果；咱们是党员，工作组代表的组织，我们作出的承诺，就代表了组织给出的承诺，我们言而无信，就是组织言而无信，是政府言而无信！”
庄天赐无言以对，裴局长重重的拍了下藤椅扶手：“这那跟那，谁说言而无信！小楚同志，咱们不能拿改革开放作儿戏，靠这样一个演讲，就能确定他们能不能胜任？这本就是场儿戏！”
楚明秋摇头：“没有什么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次竞聘选出的赵颜梅杜宇，我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庄书记，裴局长，竞聘是一早就定下的，在合并初步完成后，部门经理选拔办法就公布了，在正式开始竞聘前，还特地给出一周时间作准备，我想，有这些时间，怎么也能准备好了。”
楚明秋依旧盯着裴局长，眼神如刀。
范敏智也说道：“食品厂并不大，生产流程也不复杂，再加上，他们在厂里工作时间不短了，一周时间绰绰有余，就这样，他们还是没能竞争过赵颜梅杜宇，这能怪谁！”
“不是怪谁的问题，也不是准备不充分的问题，”楚明秋插话道：“这只是表现了一个问题，积极性创造性，长期在计划经济下，大部分干部思维固化，没有进取心，他们总在原有的圈子里转圈，不敢走出圈子，失去了创造能力。”
“工作不能因循守旧，不能只是走在固定的轨道上，需要大胆突破。
改革，需要有人去闯！需要有人去大胆打破原有框架，庄书记，裴局长，自古改革者，有好下场的，就没两个，我，还有杜宇赵颜梅，我们都可能撞得头破血流，但改革必须这样走，因为只有这样，才救得了食品厂，说句实话，食品厂有今天，他们这些干部是第一责任人。”
面对激愤的楚明秋，庄书记叹口气，心里很是懊悔，不该跟着过来，可他是书记，是调和阴阳的，担心他们起冲突，才不得不跟过来。
裴书记心里冷笑，好悲壮，做戏给谁看呢！
范敏智深深的看着楚明秋，沉默了会，才长长叹口气：“裴局长，食品厂改革，是市委市政府的战略决策，如果，按照你们的想法办，你们可以向市委市政府反映，要求撤回工作组！我们可以撤！剩下的工作，可以全部交给你们！”
庄天赐脸色大变！
叶忠恕沉重的叹口气，低头不语！
裴局长脸色更阴，在热辣的秋日，挂上一层寒冰！
七月骄阳，热情似火。
乔思义抱着书包，躲在树荫下，看着空寂的工厂大门，神情很是落寂。
来燕京半个月了，他跑了几个单位，可没有档案，正规单位都拒绝接收，虽然对他的履历都还很满意。
与妻子两地分居十二年了，为了调动工作，他和妻子什么办法都想了，可依旧没有丝毫结果，也看不到希望。
要解决两地分居，要么妻子调到贵州，要么自己调到燕京，可妻子不愿去贵州，他想调回来，又办不到，最后，妻子想了个办法，让他申请停薪留职，经过两年挣扎，单位才同意，半个月前办好手续后，就来到燕京。
听说这个厂在招人，他就跑过来了，可没看到任何招人的标志，问门口的保安，保安说知道有这事。
失望，又不死心的等在门口。
两地分居，什么都吃亏，妻子单位去年分房，优先照顾双职工，妻子还是没有房，只能与岳父岳母挤在大杂院里，现在又加上一个他，更挤了。
苗婶擦把额头的汗，她没有注意到树荫发呆的乔思义，在厂门口跳下车，看看门口挂的厂牌，白天鹅洗衣机公司，牌子很新，可此刻上面却有不少黄土，她略为皱皱眉，吩咐保安擦一下。
奋斗一年多，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厂房，有了三百多员工，这些员工全部来自原长城公司的待业青年，还有就是附近街道的待业青年。
工厂正在安装生产线，这条生产线是从法国引进的，法国人还派了十几个工程师来负责安装调试。
她每天都要来看看，看到一天天成型的生产线，心里异常满足。
从一年多以前面临下岗，哦，现在改名了，叫下岗，不叫待岗了，从面临下岗，到现在拥有一家厂，有新厂房新生产线，去年产值六百万，今年上半年就四百万，预估全年产值超过千万。
这个成绩，全厂职工都很满意，可没想到，楚书记却非常不满意，让她上商场去看看，有多少洗衣机品牌，再了解下，这些品牌的产能是多少，技术上有那些比白天鹅强，然后再了解下，国外品牌，特别是日本的洗衣机是什么样，先进在哪？
楚书记在全厂职工中，威望极高，他的指示，苗婶当然照办，这几天她跑遍了全市的商场，大大小小的洗衣机品牌就看到三十多个，还不包括国外的。
可看归看，她还是不明白，如何才能知道他们的产量多少，白天鹅的市场占有率是多少？她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同志！同志！”
身后传来叫声，声音有点迟疑，她转身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好像刚才就是在树荫下。
乔思义听到她与门卫保安的对话，门卫叫她苗经理，应该是个领导，他才贸然上前打招呼。
苗婶很快确定不认识。
“有什么事吗？”
“你们这还招人吗？”
苗婶打量下他，看着有些沧桑，可好像有知识的样子，带着书卷气，不象厂里的大老粗！
“我们前段时间招人，现在已经招满了，”猫婶看着乔思义露出失望的神情，便安慰道：“其实，你可以到高新区的职业介绍中心去登记，他们会给你介绍工作的。”
乔思义苦笑下：“我去过了，也在人才交流中心登记过，只是...，他们介绍的单位，我去了，可那...，专业不对口，我是搞电子机械的，搞了十年，可他们介绍什么计算机报，让我作编辑，另一个让我干销售，我那会。”
苗婶眼中顿时放光：“你把履历给我看看。”
乔思义取出自己的资料，先把毕业证给苗婶，然后简历，单位开的停薪留职证明，一件件交给苗婶。
苗婶先仔细看了看毕业证，是燕航的证书。
“你是大学生，还是燕航的，....”
苗婶心花怒放，楚明秋反复告诉她，要招人才，现在白天鹅的技术人员全来自原长城公司的退休工程师。
可这些退休工程师年龄都大，现在的总工程师是前长城公司的副总工程师，今年已经六十八了，精力一年不如一年。
苗婶也想招几个大学生，可白天鹅公司是股份制公司，不在大学生分配名单上。
除了技术人员外，还有公司管理层，公司本就是些下岗待岗的中老年职工，文化程度普遍偏低，公司小还显不出来，现在规模扩大了，问题就显出来了。
首先是管理，原来百十号人，一眼就看过去了，现在四百多人，几个车间，原料生产销售售后，组织新产品研发，这些东西，苗婶就觉着头痛。
简历写得很长，苗婶越看越高兴。
“你有那些要求，我们公司是集体性质的股份制公司。”
要求，乔思义楞了下，还可以提要求，不都是按国家规定定吗？
“我们是集体性质的股份制公司，有一定的自主性，你是来应聘的第一个大学生，你有什么要求？”
乔思义还是很不适应，苗婶干脆直接问：“你在工资和住房上有要求吗？”
“这个，...，”乔思义有点懵，随即问道：“我在贵州时的工资是八十六元，还有，能不能分个房子，我爱人在单位没分到房子，现在我们一家四口都挤在岳父岳母家，岳父岳母的住房本就紧张，现在...，”
苗婶点头：“这个没问题，你可以申请人才楼，条件很好，三室两厅。”
今年，高新区竣工了三栋住宅楼，两栋在中关村，一栋在酒仙桥，中关村拿出一栋来，酒仙桥这栋，被定名为人才楼，入驻人才楼的起步条件就是全日制大学本科，乔思义显然有这个资格。
不过，人才楼总共有三百多套房子，到目前为止，入驻人才楼的才十一人，乔思义是第十二人，前面那十一个人不是中积电就是中微软
乔思义顿时喜出望外，可还没完.......。
“你的户口还在贵州吧，这个...，我们暂时解决不了，估计要等上几年，而且，按照燕京户口政策，人才引进政策，你得作出成绩后，才能把户口转过来。”
乔思义压根没想过，居然还能解决户口问题，这一波波馅饼，都快把他砸晕了。
苗婶也觉着捡到宝了，燕京有很多人才，可会到白天鹅的，没有，除非是外地的。
楚明秋曾经给她出主意，直接到大学去招聘，她派人去了，可被学校赶出来了。
而且，大学生们听说是集体企业，集体鄙视！
大学生，天之骄子！未来栋梁！
国家包分配！集体企业！不在包的范围内！
苗婶趁热打铁，带着乔思义参观新厂房新生产线！
苗婶告诉乔思义，公司现在极缺技术人员，乔思义是他们第一个招到的大学生，希望乔思义进公司后，担负起更大的作用。
乔思义看着厂房，看着正在安装的生产线，忙碌的老外，和一帮还有些稚气的年青人！
世界，正在变化！未来，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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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帮孙子，给我分配到那！甘肃，还是下面什么县，都没听说过！我上图书馆查了下，以前都是充军发配的地方！敢情哥们被发配充军了！”
楚诚志看着眼前愤怒的时髦小伙，小伙是苗苗介绍来来的，燕京化纤工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学的还是服装设计，还在学校期间便给优衣库设计过服装。
也正因为如此，小伙才如此随便，此刻他办个屁股坐在办公桌上，嘴里叼着烟，翘着火箭一样尖的皮鞋，也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
楚诚志猜测小伙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否则也不会被分到甘肃去，这是往死里下手！
小伙入职肯定没问题，不过，楚诚志还是要给他说清楚，要签合同，告诉小伙，入职上班没问题，但住房和户口，没办法解决，只能自己解决，不过，公司可以每月给住房补贴三十元，交通补贴十五元，考虑他只能买议价粮，再另外给十五元饭补。
算下来，补贴就有六十元，就已经超过大学生的工资，现在工资虽然上涨了，大学生新人工资也就四十多元。
小伙好像没在意，随意的就答应下来，压根就没问工资多少。
楚诚志让人把合同拿来，由于楚明秋的原因，楚诚志和所有员工都签了用工合同。
楚诚志让小伙看看合同，如果没有意见就签字。
小伙觉着用不着这样，楚诚志告诉他，合同签了，就要按照合同办事，将来若有什么，都按合同办。
小伙看了合同，工资定的是八十元，不过，有提成，收入是固定薪水加提成，至于其他补贴什么的，合同里都有写明，而且还说明，合同每三年重新签一次，补贴会随物价上涨调整。
这合同很良心，但小伙没这个意识，现在没人有这份意识。
豆包推门进来，苗苗跟在他身后。
楚诚志和苗苗的关系现在已经官方宣了，美子黯然出局，但美子好像没多少伤感，暑假便和朋友一块上南方旅游去了。
双方确立关系后，苗苗便迫不及待的带楚诚志去见父母，苗苗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也是大学职工，可以说是书香门第。
苗苗父亲开始并不赞成，楚诚志没有隐瞒坐过牢的事，苗苗此前没有告诉父母，苗苗父母非常惊讶，差点当场就把楚诚志给赶出去。
苗苗燕京大妞的暴脾气上来，当场给父母撂话，非楚诚志不嫁，她的婚姻自己做主！
苗苗父母这才勉强坐下，与楚诚志继续聊天，毛脚女婿上门自然要盘问根底。
苗苗颇不耐烦，告诉父母，楚家也是书香门第，燕京楚家，五百年家世，父亲是海里的副秘书长，她很明智的没提夏燕，有个妹妹是京剧名角，有个叔爷是高新区区委书记，还是著名经济学家。
全都名满四九城，特别是楚明秋，每周都在电视上露面，谈改革，谈经济建设，最近一期是与日本青年学者谈世界经济发展，苗苗父母给惊着了！
楚诚志顺利通过苗苗父母这关，俩人很干脆的同居了。
楚诚志隐约觉着美子对自己若即若离，可能的原因还是自己过往的经历，这让他颇为无奈，也非常失望。
苗苗和小伙颇熟，问起他们班上的其他人，特别是其中一个叫魏霞的同学，这魏霞设计了七八款服装，投入市场后，销量很好，楚诚志一直在作她的工作，希望她毕业后能到公司来工作，可魏霞始终不明确表态。
小伙对这个魏霞嗤之以鼻，告诉苗苗，魏霞泡上个高干子弟，分配到天津去了。
苗苗觉着小伙有偏见，人家分配得好，心生嫉妒。
小伙摇头，这魏霞的人品不行，她原来有个男朋友，谈了两年，临毕业时，听说要分配到河北，她想留在燕京，最差也要留在京津地区，于是她四下活动，不知怎么认识了个高干子弟，只是这高干子弟在天津工作，俩人迅速确定关系，毕业时，魏霞就跟着高干子弟去了天津。
小伙很遗憾，没想到魏霞居然是这样的人！
楚诚志却觉着很正常，当年知青中这样的人不少，为了回城，为了读书，为了离开农村，不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豆包现在负责门店，平时每天都要巡视一遍，这半年时间，优衣库准备进入各大商场，在商场设立专柜。
设立专柜，现在是先进理念，还没有那家服装公司在商场设立专柜。
楚明秋本想是建专卖店的，后来考虑投资太大，转而考虑在各商场设专柜。
豆包在负责这个工作，可跑了几个月，效果很差，到目前为止，只谈下一家，西单王府井都没谈下来，不是他们开价低了，而是人家压根不愿意，没这个先例。
豆包显然一肚子气，西单王府井，只要进了这两个商场，对提升产品品牌形象，还有销量都有很大促进作用。
听着豆包骂骂咧咧的，楚诚志忍不住笑了，有时候，他觉着自己的脾气是不是太好了。
“你傻笑啥！妈的，你是没见着那王八蛋，这要换个时候，老子非揍扁了他！”
楚诚志笑笑，扔给他根烟：“拉倒吧，都三十多的人了，你家老爷子退了没？”
“定了，今年退，给年青人让位，进中顾委，扶上马，送一程，你家老爷子呢？”豆包有些沮丧，不是因为老爷子退了，而是老爷子准备在燕京养老，这让他觉着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不知道，我几个月没见着他了，前几天上家去，给庄老师说了，他还没给我信。”
要结婚了，两亲家总要见一面，楚诚志不知道他父亲什么时候有空，只能通过庄静怡转告。
倒是岳秀秀知道后，非常高兴，楚诚志怎么说也是楚家长房长孙，立马开始张罗婚事。
倒是常欣岚没多忙碌，她现在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今年就进了两次医院，虽然不是大毛病，但小毛病不少，早年吸鸦片摧毁了她身体本源，虽然经过这些年的调养，随着年龄增加，也压不住了，开始慢慢爆发。
豆包叹口气，坐在沙发上，将脚撂到茶几上，苗苗笑咪咪的：“咋啦，这就怂了，平时看你牛哄哄的，这就怂了。”
“我是没招了，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要改革，就冲那帮孙子，就得改！”
豆包忿忿不平的样，楚诚志忍不住再度露出笑容。
“咱们大院参谋处有个姓卓的，你还记得吗？”
豆包点头，眉头微皱：“你说的是卓家那小子，六三年，被你打了，额头被打了个口子的那小子？”
楚诚志点头：“那小子现在城西区商业局，好像是副局长，找他帮忙。”
“你怎么知道的？知道不早说。”
“我也是问过瞎熊才知道。”楚诚志解释道，他知道豆包的进展不顺利，便向殷红军打听，殷红军查了下通信录就给他找到人。
豆包起身就准备出去，小伙也起身，楚诚志问他什么时候能来上班？找到住的地方没有？
小伙说找到了，在淀海，大公村，大杂院，租了间房。
楚诚志微微皱眉，大公村，他知道那地方，比较偏僻，要过来上班，乘公交至少得一小时。
“我家有不少空房间，你要愿意，可以搬到我家。”
小伙楞了下，不敢相信的看看苗苗，苗苗笑：“想什么呢，他说的是楚家大院，西院还是东院？”
“随他，都有。”
“多少钱？”小伙还是问道。
“好像没收钱，”楚诚志略为思考，很肯定的说：“丁园他们住在那，叔爷没收他们钱，你要住进去，估计也不要钱，靠，丁园这帮孙子，电费水费都没交过。”
小伙莫名其妙，不过，却知道馅饼砸头上了。
“瞧你那小样，那房子是你的吗，叔爷收不收水电费，管你啥事。”
苗苗对小伙说：“楚家大院很大，住的人不少，丁园他们是玩音乐的，最近他们那也来了不少人，都是年青人，你们一定能合得来。”
苗苗和楚诚志准备国庆结婚，虽然双方家长还没见面，但苗苗已经急不可待，要在八月一日结婚，但楚诚志觉着还是缓缓，在八月一日前，他完全不知道他爹有没有时间，不过，八月应该有时间。
苗苗提出不办酒席，两家人在一块吃顿饭就行了，然后旅行结婚，她连旅行线路都拟出来了，西安－太原－乌鲁木齐，估计婚假就差不多了。
苗苗有点不高兴，暑假结婚，有假期，可以去的地方更多，挪到国庆，这假期就短多了。
苗苗查了大量资料，把行程计划表拟定出来，楚诚志看后很无奈。
这时间还早，犯得着这样急，楚诚志看着行程表。
豆包笑呵呵的凑过来，只瞟了眼便嘲讽道：“苗苗，你也忒没眼光了，还西安太原，要我说，到香港巴黎走一圈，这才有点意思。”
苗苗楞了，突然醒悟，格局小了，未婚夫是百万富翁，到欧洲旅游，完全没有问题。
“香港没意思，街道窄，又没有景点，倒不如去欧组或日本，这小本子要来三千人，咱们过去看看，也算促进中日友谊。”
楚诚志语带调侃，这个时期，大概是中国和欧美日关系最好的时期，老胡去年去日本访问，放言要邀请三千日本青年来华访问。
日本青年团来访时间在九月中旬，现在时间越来越近，燕京开始动作，警方开始整顿社会治安，市里给各大宾馆饭店，要求他们在九月空出部分房间。
三千多人，来了要吃要住，燕京的宾馆饭店床位本就紧张，这一下增加三千人，住宿床位就更紧张，市里为了确保接待万无一失，市里提前通知，要各大酒店饭店留下足够的房间。
“这老胡是脑子进水了，找三千小本子，我家老爷子听说，就在家骂娘呢！”
楚诚志怀疑的看着他：“你家老爷子在兰州，你小子啥时候练成顺风耳了，我可不信，老爷子会给你打电话，骂娘！”
豆包笑说：“前段时间，他不是回来参加军委召开的整军会议吗，回来就和几个老战友喝酒骂娘！被我听见了。”
楚诚志依旧不相信，这家伙打小留下的阴影，他爹在家时，他恨不得躲到南半球去，还能去听他爹的墙根。
豆包却不再说往下说了，一副爱信不信。
苗苗将旅行线路收起来，准备重新规划，楚诚志想了下，告诉她，去巴黎和米兰，苗苗兴奋之极，可笑容还没消失，马上意识到什么。
“巴黎，米兰，啥意思！”
楚诚志也不隐瞒：“巴黎米兰是时尚之都，咱们不是作服装吗，去这两地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搞的！”
苗苗微微点头，笑靥如花，脆生生的说好！
转身扭搭扭搭的，风一般的刮出去了。
“真定了？”
楚诚志抬眼看看他：“当然，就她了。”
“那美子呢？”
楚诚志笑笑：“人家嫌弃我坐过牢，没文化。”
豆包睁大眼珠，满脸不可置信：“就她！还眼光高！”
“拉倒吧，人家有人家的想法！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楚诚志不想谈这个事，他早就过了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年龄，觉着苗苗是个好姑娘，是个很好的选择。
中年男人的婚姻，没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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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立秋后，灼热依旧，烧不尽孩子们的热情。
胡同里，一群孩子追逐着足球，大呼小叫的，热闹非凡。
树荫下，亮晶晶一遍，老头老太顶着铝锅，盘膝坐在树下，嘴里默默的念叨着，就像嗡嗡叫的蚊子。
几个年青男女蹬车驶入胡同，在楚家大院前停下，推车进去。
后院里，笑声盈盈，桌上西瓜没剩几块，岳秀秀还不住叫再切一个。
狗子连忙阻止，连说够了，左雁笑呵呵起身就准备去切瓜，现在家里有冰箱了，冰箱随时冻了几个，水井已经封了，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在井中浸西瓜了。
段霖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坐在岳秀秀身边，她穿着夏季军装，小腹微微隆起。
狗子和她是去年在军营里结婚的，她军医大毕业后，分配到广州军区军医院工作，狗子回到老部队，依旧驻防广西。
狗子结婚后，广西边境不稳定，中越在法卡山地区展开一系列争夺战，狗子结婚时，部队正紧张的准备投入法卡山战斗。
但部队最终还是没有投入战斗，越南人在几次大规模反扑失败后，便放弃投入重兵，转而开始小打小闹的特工战闹腾了几个月。
去年国庆后，狗子他们师终于开上法卡山前线，可半年后，部队换防，来自南京的部队接防。
狗子气得就在军营跳脚大骂，因为云南部队在六月发起老山之战，云南方面要行动，广西战线一定会配合。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部队换防了，这让他如何不生气，上级知道他的脾气，师长特地跑来警告他，让他安分点，少耍小性子，海里制定的论战，中国军队几十年里就南方打了一仗，其他军区的部队已经几十年没听过炮声了，从军队长远建设出发，让其他部队上去，是正确的。
狗子没辙了，听着老山方向的枪炮声，他在部队抓耳挠腮，痒得不行，政委看他的样子，便给他作工作，让他回家探亲，正好段霖怀孕，于是狗子便携妻回来探亲。
岳秀秀看段霖是越看越喜欢，觉着就象自己儿子娶媳妇一样，一堆首饰就塞过去了，就像不值钱的地摊货，一股脑塞给段霖，此外还把一根珍藏的老山参，楚明秋亲手熬制的阿胶也拿了几盒，那架势，就像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塞给她。
段霖觉着有点不好意思，回燕京自然要回她家，她家压根没给任何东西，狗子却觉着无所谓，给就拿着，部队没地方搁就先扔家里。
在家待了两天，狗子就带着媳妇进山了。
山里已经完全变样了，家家都是小洋楼，公路直接拉到家门口，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般美丽。
再也不是原来的穷山村了。
段霖被震住了，狗子前些年在学校读书，假期还回过山里，因此对村里的变化还没太大诧异，段霖还是七九年来过，那时村里虽然挣钱了，可投资依旧巨大，没多少钱搞基础建设，村民虽然想自己建房，被三叔制止，楚明秋提醒过三叔，村里建房不要自己搞，要统一规划，三叔便下令村里不准私自建房，去年，他从市里请来建筑师，对全村进行了规法，包括房屋样式，然后才批准可以建房了。
这个决定一出，整个小李村如同打鸡血般开挂，每家每户都在找建筑队，唯恐落后，村民间还发生几次争吵，把三叔气得，于是又下令，统一，只找一个建筑队，包括村里的道路交通。
三叔唠唠叨叨的把这些告诉了狗子，除了这些，村里发展非常好，钢铁厂去年和上半年挣了大钱，玻璃厂配件厂的效益同样非常好，配件厂规模扩大，山里的厂房已经不能满足生产需要，村里决定配件厂搬迁，从山里搬到山外，已经在找地方了，镇上希望配件厂依旧落在镇里，为此，镇长和书记都找三叔谈话，许诺了土地和资金，三叔却不想留在，白塔镇太有点偏，虽然通车，但公路是碎石铺的土路，年久失修，雨水一下，泥泞不堪，还不如小李村建的山路，这条路是水泥硬化了的。
三叔唠唠叨叨的把这些事都告诉了狗子，内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希望狗子能回来。
这些年，三叔一直在找接班人，观察了几个，都不能让他满意，狗子是唯一让他满意的，可现在狗子已经是团长了，再回来接班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可他还是不死心。
狗子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村里的发展让他很高兴，一个劲的与堂兄弟们喝酒，段霖没有劝阻，她被狗子妈和一帮女人给围着，狗子想让她在家养胎，被几个婶子给劝阻了，认为还是在城里好点，山里虽然生活不愁，可条件毕竟没有城里好。
在村里待了五天才离开，三叔派车送他们，皮卡车给塞得满满的，狗子妈本想跟着过来，可被狗子劝阻了。
狗子爷爷愈发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村里的老人就剩下他和七爷爷了，狗子爸爸的身体长期不好，长期干不了重活，现在还是如此，狗子妈是家里的顶梁柱，两个男人就离不开。
狗子回来探亲，自然是大事，楚家后院的兄弟们又聚齐了，见面首先打听的就是南疆战事。
狗子现在也不生气了，眉飞色舞的讲起来，不过，对越南军队不再那么轻视。
“...一通炮弹全砸在潜伏部队里，我们打了三颗照明弹，没有丝毫动静，压根就没人。”
“上级通报说，根据获得的情报，这通炮弹准确的砸在潜伏队伍中，可无论轻重伤员，全都纹丝不动，一声不吭。
结果，我们以为情报有误，就放松警惕睡觉去了，结果，凌晨，越军扑上来，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极其被动。”
这是最近在老山前线发生的事，老山战斗从四月打到现在，四月我军发起收复老山的战斗，随后越军开始反扑，在六月就发起两次反扑，规模从营级上升到团级，七月初，越军在经过精心准备后，发动一场师级规模的反攻，这场战斗打得极其惨烈，双方都表现得极其英勇。
云南那边战斗激烈，广西这边牵制行动不断，中越都作了不少小动作，都打算牵制对方，但又都没采取实际大规模进攻，小股部队袭扰，偶尔打几发炮弹。
双方对对方的战略意图了如指掌，也都没被对方的行为迷惑。
狗子没捞着仗打，大舅子段毅却捞到了，在毕业分配时，段毅便申请去成都军区，就是冲越南人去的。
勇子很是惊讶，小八倒是觉着很正常，越南人就是咱们教出来的学生，政治思想战术什么的都是咱们教的。
南方的战斗牵挂全国人民的心，燕京在紧张的筹备国庆，今年国庆要阅兵，参加阅兵的部队正在紧张训练。
楚明秋回来得比较晚，最近他又忙起来了，七月初，市里同意了一半，罐头厂肉联厂合并方案没有批准，两个食品厂的方案批准了。
方案批准后，市里随即召开了轻工局和经研室的联合会议，在会上把方案拿出来，交给轻工局，要求轻工局和经研室组成一个联合工作小组，进驻第一第二食品厂，在三个月内完成两个厂的合并，组成食品集团，同时对新的食品集团的运作进行指导。
轻工局领导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不是与他们商量，而是命令，他们必须执行。
“两个食品厂的合并，是市里对亏损企业进行整顿的第一枪，这一枪必须打好，并由此展开对全市亏损企业整顿。”
程市长的语气严厉，显然是冲轻工局领导去的，轻工局两位领导低头不敢说。
“这次合并看着简单，实际有战略意义，这次合并，肯定有人不高兴，可不管高兴不高兴，若是阻碍市里的战略部署，导致合并拖延或失败，我绝不放过他！”
赤裸裸的威胁！
也由不得程市长不生气，上半年的经济数据统计已经报上来了，数据显示全市经济处在发展期，其他行业的数据都挺好，可就轻工业的亏损进一步扩大。
除了前期亏损企业，还毛纺厂毛巾厂肥皂厂砖厂等中型企业，上半年都亏损了，全市工程这么多，建筑公司居然还在亏损，这上那说理去！
不过，这一切在楚明秋看来，很正常。
乡镇企业民营企业起来，首先冲击的就是轻工产品，建筑市场上，充斥着农民工，他们的工资远低国企员工，乡镇建筑队还没有什么医疗费退休工资负担！
中国人拿命挣钱！
穷怕了！
程市长声色俱厉，对轻工局进行严厉批评，指责他们拖了全市经济发展的后腿，如果亏损面继续扩大，那么市里就不得不采取组织措施。
轻工局领导面如土色。
楚明秋心里清楚，程市长是真生气了，甚至可以说是愤怒，这与燕京目前的微妙形势有关。
随着段书记要退的消息越传越广，对书记的争夺战也开始了。
程市长要想争夺这个位置，除了在上面活动，还需要拿出政绩，燕京的工业主要轻工业，重工业大部分都部属企业，可偏偏这轻工业出现大面积亏损，这让他如何不着急，如何不生气，如果，这次轻工局要在暗地里使绊子，他绝对会下狠手。
但楚明秋觉着程市长的希望不大，他的资历还是浅了，更主要的是，他背景不够强大。
就在程市长眼皮子底下，整顿小组成立，经研室这边由楚明秋牵头，范敏智也参加了，但秦朝晖没让，这也是事先商议好的，楚明秋很赏识的尹昌年也在其中。
轻工局方面，局长和书记都没加入，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是局长和书记，他们派出副局长柳承良带了两个工作人员参加工作组。
食品厂方面，两个食品厂的厂长和书记都参加了工作组，工作组几乎是成立当天就开始工作。
食品厂的规模不大，也就没有什么幼儿园电影院什么，两个厂都有卫生室，医务人员也不多，加起来也就十一人。
合并工作琐碎，不繁重，楚明秋还是投入全部精力，这段时间他都泡在食品厂。
听到狗子口沫横飞的讲着南疆战事，楚明秋悄没声的走到他身后，抬手就要掐他脖子，可手刚抬起来，狗子就像脑后长眼睛似的，连人带凳子突然闪开，楚明秋神情不动，向左侧闪出两步，狗子的拳头也落空了。
“行啊，长进不小啊！”楚明秋笑道。
狗子得瑟的扬起头：“那是自然，否则如何统帅一团骄兵悍将！”
楚明秋看着狗子，徐徐清风下，当年的小家伙已经成为一个雄壮的军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浑身肌肉把军装撑得爆裂欲破。
狗子笑嘻嘻的，忽然脑袋歪了下，调皮的笑笑。
楚明秋顿时涌起熟悉的情景，微微摇头，拉着狗子坐下。
“在部队，不要使性子，立功固然可喜，可你也得为士兵的伤亡负责，孙子兵法说，将不可以愠而至战...”
狗子罕见的没反驳顶嘴，笑嘻嘻的点头：“你说的和我岳父一样，唉，这场仗打过去，打仗的机会就少了。”
楚明秋点头：“嗯，是这样，越南人的底气来自苏联，可现在苏联人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越南人想要打下去，难！”
小八笑笑：“不打最好，狗子，你打算在部队长期干？”
狗子笑嘻嘻的提起酒瓶，对着瓶就吹了口，然后才笑道：“部队虽然苦，可我喜欢，天天在训练场上，特兴奋，八哥，你是体会不到这个，这男人就得当兵，没当过兵，压根体会不到那种快乐。”
咸鱼干插话道：“狗哥喜欢当兵就当兵，不过，狗哥，现在当兵可不吃香了，都冲钱去了。”
“你们挣钱，我保家卫国，咱们各干各的。”
这种话，狗子已经听得太多，燕京这算什么，广东广西更厉害，别说普通人了，就算部队里也有不少人公开挣钱，他亲眼见过广东军区后勤部的一个军官倒卖彩电，关键这彩电还是走私来的。
这些事，他也向岳父反映过，岳父也很生气，可也没办法，由于军费不足，海里要求军队自力更生，要忍耐，没有办法，只好放开，允许军队经商。
“这话很对，文武两根柱，缺了那根都不行。”楚明秋笑道，狗子用指甲弹开酒瓶盖，递给楚明秋。
“现在好，啤酒可以管够，不要票了。”
狗子象是想起来：“我在军区门口看到卖那什么股票的，我给我爸说可以买，我爸却觉着没什么意思。”
“燕京发展银行，平安保险公司。”
楚明秋的语气中有几分遗憾，市里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部分意见，但还是没敢再大胆点。
其实，在燕京发展银行和平安保险上，引进外资是最好的办法，可惜，上面还是胆小了。
燕京发展银行的资本暂定一个亿，其中市政府出资两千万，高新区出资三千五百万，剩下不足部分向公众发行股票募资。
平安保险则由高新区出资两千万，另外向燕汽和大唐电子定向募资三千万，平安保险总资金为五千万。
这两笔投资在高新区内部引起很大争议，顾三阳觉着投资太多，一下就把高新区这几年积攒的家底全掏空了，而且还不够，市里这是在走计划经济的老路。
左晋北则表示赞同，认为这两笔投资虽然金额很大，但从长远来看，是非常划算的，发展银行是国内首家商业银行，平安保险是国内第一家商业保险，而且，由于是在燕京，前景非常乐观，未来收益很大。
左晋北在美国待了足足一个半月，七月中旬才回国，他参与了阿瑟的上市前期工作，包括财务报表，与纳斯达克高层商谈，与投资人见面，等等，对上市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按照这个出资比例，高新区将是两家公司的大股东，未来收益极大。
楚明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拍板决定，投资五千万，但高新区现在金库只有五千多万，但能动用的只有四千万，剩下的是基建资金和汽车产业园的启动资金，第二个电子大厦的建设资金，这是不能动的。
资金不足，楚明秋决定由高新区区政府出面向银行贷款两千万，这事就交给顾三阳去办。
上级以最快的速度批准了燕京的方案，燕京发展银行挂牌，两天前，开始向公众卖股票，中国银行成为股票发行银行。
“你那岳父是军人，扛枪打仗，行，论挣钱，他还真不够看，你自己没钱啊，买就行了。”小八说道。
这支股票出来，楚明秋就通知小兄弟们，赶紧买，千万别等，他自己就买了一百万元的，把卖股票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狗子却无所谓的摇头：“买那玩意作啥！再说了，我穷当兵的，没钱！”
小八懵了，没钱！堂堂一团长，吃喝在军营，几乎不花钱，他老婆是军医，收入不菲，居然敢说没钱！
他可不知道，狗子从来不存钱，工资月光，他不抽烟，喝酒也不多，毕竟在军营，工资大部分用在补贴生活困难的战友和牺牲的战友家庭了，没钱了，就向楚明秋要钱，而且十分大气不要脸。
虎子是最了解他们兄弟的，闻言便笑了，他清楚，狗子从来不存钱，没钱也从来不找家里，都是向楚明秋伸手，楚明秋是要多少给多少，这些事，楚明秋从来不说，也就是他偶然看到狗子的信，才知道，这小子把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你们买了没？”楚明秋问道。
虎子点头：“怎么没买，家里的都买了，小箐把嫁妆都拿出来了，我说，今后若再发行股票，我可没钱了。”
“没钱就挣啊！”咸鱼干笑嘻嘻的插话，这次他说服了廖八婆，把自己存在她那的钱都拿出来了，买了银行的股票。
小八是另一个大户，这几年，他的名气渐渐起来，今年还去了美国，到丹麦参加了国际会议，他还写了本书，主要是抨击现行体制的弊端，为全国人民指明前进方向，这本书有好几个出版社的编辑在抢。
勇子笑眯眯的，他没买，因为没钱，校办厂彻底停了，全厂职工自他而下，全部拿八成工资，奖金什么的，自然没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又是个甩手掌柜，家里全靠大丫精心维系。
楚明秋从兜里拿出一张存折扔给勇子，勇子不明白所以。
“这是赞助你们开公司的。”楚明秋说道。
从香港回来后，勇子和石头决定开一家公司，楚宽远本想把保健品独立出来，成立一家新公司交给石头。
这个想法，楚明秋最初不赞同，可经过仔细思考后，他觉着或许可以，保健品市场是个逐渐成长的市场，现在还不成熟，不过，利润很大，简直可以说是抢钱！
可石头和勇子商议，决定还是作工兵铲野战背包，俩人都觉着这个市场不小，可楚宽远认为这个市场与保健品市场相比，小太多，健力宝就是个明显的例子，自从他拿下洛杉矶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指定赞助商后，销量大幅增加，现在几乎与可口可乐百事可乐三分天下。
刚结束不久的洛杉矶奥运会，是场极其成功的奥运会，中国代表团第一次参加夏季奥运会，许海峰还拿下了第一块夏季奥运会金牌，当然，第一块奥运金牌被小不老拿了，小不老也因此被写进中国体育史。
中国代表团第一次参加夏季奥运会极其成功，获得十五块金牌，中国女排击败美国队，拿下三连冠，李宁拿下三枚体操金牌，是中国代表团获得金牌最多的运动员，楚明秋也因此明白了，为何08年由他去点燃奥运圣火，这家伙确实猛！
央视转播了整个奥运比赛，纪思平亲自带队去的洛杉矶，整个奥运期间，他都待在洛杉矶督战。
体育明星们光彩夺目，在夺金的全民狂欢中，真正的商业赢家只有两家，一个是健力宝，另一个是优衣库；前者是代表团指定赞助饮料，后者是代表团指定服装赞助商，代表团出场服装，领奖服装，运动服装，全是优衣库赞助。
健力宝，优衣库，立时响彻全国。
勇子打开存折看了眼，苦笑下，名字是他的，一百一十万，真没得说。
小八伸手要掏，楚明秋却对大家伙说：“你们知道，我今年挣了不少钱，勇哥要创业，我投资，一百万是投资，十万是借，赶紧去买燕发展的股票，这个股票，放上十年，最少翻一百倍，到时候，咱们兄弟一块脱贫。”
小八先是楞了下，听到数目后，将手抽出来，楚明秋的话把大家伙都堵死了，一百万是投资，在坐的除了黑皮能拿十万出来，其他人都够呛，你拿三五万，算什么事。
没等大家伙表示，虎子便作势笑道：“收下，收下，打土豪，分田地，赶紧的！”
大家顿时轻松下来，咸鱼干眼珠转动，笑道：“就是，哥就是土豪，打土豪，分田地。”
楚明秋是故意的，在座的兄弟家底有多少，他心里门清，黑皮可能是最好的，他爹离开时，给他留了十万，小八这两年是挣了些钱，可那是相对普通人而言，他真正挣钱的时机，还是前几年卖盗版书挣下的，这笔钱在这两年都花得差不多了。
虎子现在还在打基础阶段，可能他还没楚箐挣钱多，楚箐在春节后录制了一张专辑，销量还可以，听丁园说卖了大约八万盒磁带，楚明秋算了下，每盒抽四毛，大约可以挣三万多点，虎子两口子一年能挣多少，大致算一下就清楚了。
兄弟们能聚这么齐的机会很少，每年也就春节时可以聚一聚，其他时候，很难。
各自说起最近的事，楚明秋问起大唐电子合资的事，虎子笑说，快了。
楚明秋沉默下，提醒他说最好能快点，市里对引进外资很重视，合资后，大唐电子就能股改了。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现在虎子没有半股大唐电子的股份，一旦股改，虎子他们就能通过股改获得股份。
楚明秋现在明白前世柳教父是怎么通过股份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将联想从国有转变为私有，现在，他完全可以通过这种手法，将中积电中微软转变为私有。
虎子显然没听懂，他笑笑说：“这霍大公子要价太高，三亿就想要30%的股份，我才懒得惯着他。”
“三亿还少？就你们那小公司？”小八好奇的问道，还有几分不屑的调侃。
“小公司！”虎子怪模怪样的叫道：“你打听打听，上半年，我们就完成产值15亿，今年全年产值能到三十亿，霍达公司想用三亿就换我30％的股份，做梦呢！”
小八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大唐电子产值居然这样高，楚明秋笑道：“八哥，脱离组织了，罚酒一杯。”
“就是，八哥，该罚。”咸鱼干笑嘻嘻的给他倒上酒。
这些年，小八和兄弟们的联系是最少的，好些情况，他都不清楚。
小八没有迟疑，笑了笑，端起酒杯就喝了。
虎子也陪着喝了杯酒，吃了几粒花生：“我向霍大公子要五亿，还只给20％的股份，还真不是漫天要价，我一年产值接近四十亿，利润八亿，凭什么不能要五亿。”
楚明秋微微摇头：“别得意，这个办公司，有好的时候，也有差的时候，大唐电子现在还是打基础的时候，今年来的大学生，你可得用好了。”
“呵呵，...”虎子笑笑，大唐电子是全民所有制企业，但由于实行的是合同制，从虎子到保洁，全是合同制员工，而且由于公司规模小，想要个大学生非常困难，去年就打了报告，可上级没批。
这是个奇怪的现象，大学生由国家包分配，可想要的，要不到，不想去的，却又不得不去。
正说着，几个人走进来，他们都看到了，近了才认出是丁园小静蕾和几个陌生的男女。
“舅，有事找你帮忙。”
不等丁园开口，小静蕾便大咧咧的叫道，毫不客气的坐在狗子身边，伸手便拿了瓶酒，递给狗子，示意给开瓶，狗子也没言语，拇指弹开，就递给小静蕾。
小静蕾接过来便递给丁园，然后又拿了几瓶递给狗子，狗子也没言语，一一开了，她开一瓶递给带来的朋友。
楚明秋打量下那三个年青的男女，男的俊朗，女的俏丽，散发着文艺气息。
“舅，你说句话啊！”小静蕾见楚明秋没开口，便有点着急的催促道。
“你得说啥忙，这没头没尾的，你要不说清楚，我可真不敢答应。”
对楚明秋的揶揄，小静蕾就像没听见，虎子他们却都露出笑容。
“就是，你一向不靠谱，这要上天揽月，下海捉鳖的，这忙怎么帮！”狗子一本正经的补刀。
丁园无声的乐了，三个年青人没想到刚见面就看到这一出，立时乐不可支，原本还有的些许紧张，立时消散。
“切！你就是舅的狗腿子！”小静蕾很不满，愤怒的在狗子宽厚的背上捶了拳，这给狗子挠痒痒都不够。
“这是我朋友，”小静蕾给楚明秋介绍道：“马潮，许芊芊，张晓妮；舅，能不能帮忙安排个工作。”
口气忒大，符合小静蕾的性格。
“嗯，”楚明秋玩味的看着她：“安排工作？你们学校没分配吗？”
小静蕾撇嘴：“分得不好，诺，马潮分配到四川雅安歌舞团，说是搞什么民族舞，许芊芊，好好一个话剧演员，分配到山西大同煤矿歌舞团，张晓妮，分配吉林下面的什么话剧院，她是学表演的，学校领导睁眼瞎，乱分配。”
楚明秋苦笑下：“你真当我是万能的，工作机会有，你虎子舅舅那就需要人，可他需要的是学物理，电子，机械工程类的，你们这学表演的，...，这，专业不对口呀！”
小静蕾不以为意：“要什么专业对口，随便给个工作就行，只要有单位接收，他们就能留在燕京。”
楚明秋再度笑了，看着三人：“你们将来的规划还是拍戏，演电影？”
三人同时点头，看着温和的笑容，莫名又紧张起来。
要想在这行干下去，就得留在燕京，这是首选；要不能，到地方电影厂，也可以，什么长春电影厂，峨眉电影厂，广西电影厂，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再不然，到话剧团，剧场，当然这就必须留在燕京或上海；现在分到县剧团，这辈子就毁了，导演绝不会上县剧团挑演员。
所以，表演系的学生在毕业分配时，竞争最激烈，想方设法都要留在燕京，留在燕京就有机会。
学校大概也知道这点，同意学生自己联系单位，只要有单位愿意接收，便给派遣证。
“你们的意思呢？”楚明秋看着三人问道。
马潮毫不迟疑：“楚书记，....”
“别，别，你们是小静蕾的同学，别啥书记区长的，就叫楚同志，或者，老楚。”
小静蕾撇下嘴，她的这几个同学，严格的说，应该算是学长，她还要等一年才毕业。
马潮和她在一部电影中演过戏，许芊芊张晓妮则是同学中玩得比较好的。
许芊芊好奇的打量着楚明秋，在学校，小静蕾就以燕京大妞闻名，说话口气忒大，而且，谁的面子都不给，不高兴了就当场发飙！
这次他们分配极其糟糕，他们四下找工作，没单位愿意接收，让小静蕾知道了，小静蕾拍胸脯帮忙。
“能留在燕京，有个单位接收就行，干什么，都行！”
马潮的话就代表了三人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容易，丁园接收不就行了。”
丁园苦笑下：“我这就是工作室，就算成公司，也是私营公司。”
国家培养的，分配自然是在国营企业中，甚至可以说只在全民所有制企业中，集体企业乡镇企业就不在计划范围内。
楚明秋略为沉凝，决定帮他们一把，这没有北漂人群，生活好像却少了点激情，死气沉沉的。
要说到燕京的外地人，有，主要力量是小玲这样的小保姆，其次便是在建筑工地的农民工，这部分人群主要来自周边县城乡下的农民，小保姆就稍微远点，主力是河南，八九十年代的劳务输出大省四川，现在还没登上舞台。
“只要有单位接收就行，对吗？”楚明秋再次确认，作为曾经的北漂一员，深知北漂之苦，能帮就帮吧。
许芊芊连忙点头：“对，对，先留在燕京。”
毫不掩饰，倒底是年青了。
楚明秋含笑点头，马潮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弥补：“我们肯定认真工作，但如果有机会，我也希望能继续从事演出工作。”
楚明秋摆手：“没事，我这人一向乐于助人。”
马潮有些不好意思，虎子转动下眼珠子，别看小静蕾总是抱怨，控诉楚明秋不关心她，可她提出的要求，楚明秋都没拒绝，就像今天这个。
安排工作，留在燕京的工作，燕京这么多大学，这么多毕业生，能留在燕京的，能有几个。
“这国家包分配，在我看来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小八摇头说道：“这企业的用人自主权，其实在大学生找工作上，就要体现出来。”
“这个，我支持！绝对支持！”虎子笑道：“今年我们公司才来两个大学生，我要的研究生，一个都没有。”
“不是让你私下里联系吗，怎么没人愿来？”楚明秋问道，大唐电子的技术薄弱，急需人才，楚明秋从中积电调了一个团队，可这远远不够。
正规途径要不到，楚明秋便给虎子出主意，让他派人到学校私下里联系，可就算这样，也不行，国家分配，不是你想去那里就能去那的。
虎子解释说：“怎么没去，可学生答应了，学校不答应，人家说了，所有学生都是经过各省上报的计划，统一分配的，每个学生都是计划好的。”
虎子摊开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
“我们学表演的，去向本就很窄，”小静蕾叹口气，愤恨不平的说道：“我们这些没门路的，压根就没办法。”
这就是国家包分配的最大弊端，只要分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自主择业，双向选择，是八十年代大学生们最大的渴求，老师学生都在为此不断呐喊，为此前赴后继，到九十年代末，才完全实现！
没成想，二十年后，居然有不少人在呼吁国家包分配！只能说，脑子进水了，天真的以为国家包分配就能留在燕京上海，以为可以进银行国家电网等，看着就人流口水的企业，拉倒吧，别做梦了，这类企业，在包分配下，只会给有门路的二代们，与你压根无关。
“分配制度肯定要改，海里已经责成教育部研究分配制度改革方案，要不了几年，就可以看到。”
楚明秋对这个了解不多，但听到一些传说。
“可惜，我们看不到了！”小静蕾唉声叹气的叫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变通办法，就看你胆量了。”小八说道：“可以先报道，再停薪留职....”
“天真了，”楚明秋打断道：“停薪留职得领导批准，而且至少要过一年实习期，转正后才能办。”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现在，影视市场没有放开，个体户那样的演员，很难生存，相对而言，歌手稍微好点，可以去涉外舞厅唱歌，市里也在研究开放舞厅和歌舞厅。”
公安部在80年就下发通知，取缔所有营业性舞厅，禁止在公共场合跳舞，去年严打，不少举办家庭舞会的，都被捕了，其中还有不少名人。
这个禁令在宣传时，把舞厅歌舞厅描述为藏污纳垢之所，严打期间大事宣传的几个案子，也证明了这点。
可随着时间推移，要求开放的呼声越来越响，很多大学在周末都组织舞会，压根不理会这个禁令。
私下里，楚明秋也向段书记程市长建议过，放开文化市场，舞厅歌舞厅酒吧，都可以放开，禁是禁不了的。
其实，领导们也压根没把这个禁令当回事，市委招待所就经常举办舞会。
文化产业，是燕京要重点发展的产业。
市里的几个领导也觉着这文化产业这样死气沉沉严重影响文化产业的发展，可要开放，也不是燕京市委就能决定的，得文化部批准。
“开放歌舞厅！那敢情好，这也禁，那也禁，跳个舞算个屁，香港每天晚上都有跳舞的，人家是夜总会，压根就没有啥舞厅。”
咸鱼干开始抱怨。
“去，去，少拍马屁！”狗子呵斥道，咸鱼干嘻嘻一笑便闭嘴，狗子说道：“这跳舞，我看广州都有不少，公园里还有人跳舞，怪模怪样的，是不是就是哥说的迪斯科。”
“应该是，这个不用搂搂抱抱，”楚明秋笑道：“这公安部的人说跳舞就搂搂抱抱，就是借题发挥，要说坏人，那个行业没有！你们部队就没有！政府机关就没有了！”
“所以，什么藏污纳垢，压根不成立。”
“在海外，影视歌被称为娱乐产业，好莱坞每年产值数十亿美元，他们怎么办到的，就是形成了一整套产业链，资金，剧本，制作，发行，整套产业链，将美国娱乐产业推向繁荣，好莱坞的繁荣，又把美国的文化，价值观，推销到全世界！”
“文化这个东西，不能管得太死，十年就是明证，全国就八个样板戏，没有歌，没有小说，没有音乐，整个中国就是文化荒漠。”
“现在，虽然没那么严了，可还是管得太死，还得进一步放开。”
楚明秋说着便冲马潮他们笑笑：“十年后，也会有独立的制片公司，也有经纪公司，到时候，你们学表演的，就不愁没单位接收了。”
马潮苦笑，十年后，.....
小静蕾唉声叹气：“舅，照你这样说，我们现在就该倒霉！”
楚明秋耸耸肩：“没错，这就是命，你别觉着冤，你看你虎子舅勇子舅，他们下乡插队十年，你总比他们强吧！”
小静蕾哑口无言，小八点头叹道：“这话太对了，人是不能与时代对抗的。”
楚明秋深深的他一眼，小八叹口气：“咱们这个国家，就是太古老，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显得格格不入，封建思想到现在十分严重。”
小静蕾赞同的点头：“嗯，是这样，没掌权时，就说要民主；掌权了，就要独裁！美其名曰集中。”
虎子笑笑，狗子不悦的皱眉呵斥：“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楚明秋摇头，他没反驳，他依旧不赞同小八的观点，可要说出来，结果就只有一个，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争论。
“得，得，八哥，又开始指点国事了，”虎子岔开话题，他们都清楚楚明秋和小八在这上面的分歧，楚明秋低头不说话，他和勇子看在眼里，勇子拙于言辞，虎子自然要出面。
“这太玄乎，还是说说你们吧，”虎子看着马潮三人：“你们只要有个单位接收就行？”
马潮点头：“对，对，只要能留在燕京就行。”
毫不掩饰，赤裸裸的，要借个跳板！
虎子点头：“我们公司需要两个前台，不过，户口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可以解决住房。”
许芊芊犹豫下问道：“户口要等几年？”
楚明秋接过话来：“算了，这事，交给我，你们公司另外招人吧。职业培训学校需要教师和接待，另外，我们办公室也需要文员，另外，街道幼儿园需要老师。”
楚明秋看着三人：“工作机会有，但都不是很好，可能达不到你们的期望。”
楚明秋不想让虎子出面，免得给人抓着把柄，虎子的根基还不牢。
马潮没有多想，能留在燕京，就已经是天降馅饼了，连声说道：“好，好，能留下就行。”
楚明秋点点头：“这样吧，你们回去等消息，对了，有地方住没有。”
“我让他们在西院住下了。”小静蕾一点没客气。
楚明秋笑眯眯的点头，许芊芊一直很好奇，小静蕾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了，出道就是与大导演合作，《牧马人》女主角，差点获得百花奖最佳女主角，随后出演《女大学生宿舍》，今年又参加了一部电影。
小静蕾在圈里的名气不小，脾气也很大，一言不合就翻脸，同学中传说她有背景。
电影学院俊男美女多，蜜蜂也多，有不少挺有背景，小静蕾也丝毫不给面子，曾经当众泼了一个挺有背景的二代一脸酒，那二代扬言要收拾她，可她却丝毫没放在心上，结果....，没有结果，以后也遇见那二代，小静蕾没在意，那二代好像挺怕她似的。
在学校，追求小静蕾的男生不少，可没见她对谁有意思，因此，男生中都在传，她的眼光高！
可在学校，无论男女同学都愿意与她做朋友，小静蕾为人豪爽仗义，谁有困难找上她，她都愿意倾力帮忙，马潮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她向导演推荐的，许芊芊在片场也受到她多方照顾，张晓妮也是她推荐给丁园的。
张晓妮从进来后，始终很紧张，目光不时盯着楚明秋，在场的都是人精，很快便察觉了，但没人开口问。
“其实，你们可以更大胆点，”楚明秋含笑道：“不要档案，留在燕京，找个工作，应该能办到。”
马潮苦笑下：“这个，不是没想过，可若能找到单位接收，可以有户口，这样压力要小些。”
燕京的户口，在什么时候，分量都重。
楚明秋看了虎子眼，虎子笑笑，没有在意，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豆蔻水生小树林的遭遇，就让他们早早明白这个问题。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舅，这要不考虑户口，我直接找志哥了，要不瞎熊也能安排，咸鱼干也能安排，干嘛找你。”小静蕾撅起嘴，一点不客气，把马潮三人都惊呆了，怎么能和长辈这样说话，倒是丁园很自然，见过小静蕾口无遮拦太多次，已经见怪不怪了。
楚明秋自然不会生她的气，只是微微摇头。
“你要一直这样横冲直撞，小静蕾，总有一天，会撞上南墙！”小八笑道。
小静蕾不以为意，无所谓的说：“撞上就撞上，实在没辙，就找舅，舅，不老是退还是不退？”
小不老拿了冬奥会冠军后，尹秋莹建议她就此退役，这次小不老没有反驳，而是犹豫了。
在女子花样滑冰运动员中，小不老的年龄算大的了，现在国家队的小姑娘都是十七八岁，其中不乏很好的苗子。
小不老很犹豫，她有心事自然找楚明秋，楚明秋支持了尹秋莹，他给小不老分析不退役的后果。
现在她成绩已经达到巅峰，随着体能和伤病增加，成绩会逐步下降，下次冬奥会，拿冠军的困难比现在要困难得多，以后会一年比一年困难，与其以失败者身份退役，倒不如见好就收，现在退役，去燕京体育学院读书，教书育人也是好选择，或者干脆换个赛道，去燕京大学或华清大学念书，文学或其他，都行。
楚明秋的态度对小不老有巨大影响，小不老思考后，决定退役，回到队里便把这个想法向教练和领队说了。
黄教练很理解，小不老这次拿冠军是超常发挥，其实，随着年龄增长和伤病，小不老的状态是逐年下滑，只是她以坚定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以及对冠军的渴望，才坚持到现在，才拿到冠军。
小不老的竞技水准已经很难再提高，要想再拿冠军，非常困难。
可队里领导却不赞成，小不老现在体育明星，全国人民学习的偶像，她怎么能退役，别说他了，就算体育局领导也不敢轻易让她退役。
小不老本就患得患失，提出退役，完全是因为楚明秋，既然领导这样说了，她决定再干一年。
小静蕾听后，不住摇头：“这傻瓜，这还不见好就收，非要摔了才退，...”
小静蕾不住摇头，别人不清楚，楚明秋还是清楚的，现在退，退后的待遇，绝对要比以后要好，李宁就是个例子，现在是他最辉煌的时刻，四年后，他在汉城奥运上折戟沉沙，退役时，凄凉无比，最后还是在粉丝健力宝老板的帮助下，才当上老板。
小脑袋瓜转得挺快，楚明秋宠溺的笑笑：“行啊，看来，你在外面混，吃不了亏。”
“她吃亏！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她吃过亏！”小八笑道：“胡同里横行霸道，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的，远近闻名的小魔头，....”
小静蕾不以为耻，很得瑟的笑道：“那是，姐....，本姑娘啥时候吃过亏！”
她反应还是够快，当姐字出口，楚明秋的笑容立刻就有些许变化，她马上反应过来，那个们字就没出口。
许芊芊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你可真够厉害的！”
小静蕾很得瑟，骄傲的扬起头，丝毫没有劣迹斑斑的感觉！
“公公，你知道青歌会吗？”丁园开口问道。
楚明秋点头，今年央视提出举办一个权威性的歌唱比赛，后来又改为青年歌手大赛，这个提议得到中宣部的支持。
纪思平找他咨询过，楚明秋当然表示支持，而且还给他提了几个建议，第一是分唱法，美声民族通俗，三种不同唱法，这个的分开；第二是别央视自己出钱，找厂商赞助，具体的就是冠名权，把冠名权卖了，弄到的钱，一方面可以作歌手来京的费用，另一方面可以买些设备。
纪思平回去照章办事，不过，他请楚明秋当评委的提议，被拒绝了。
楚明秋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非常忙，完全抽不出时间来，把自己的工作一一讲出来，每个工作都十分复杂，而青歌会要持续几个月，他完全没时间。
在内心里，他实际是非常想参加的，前世，他在台上，人家在台下，什么黄牛音，疯狗音，满嘴喷粪，那时他就下决心，有一天他要能坐下在台下，一定公平公正，谁他娘的说，都不行！
可考虑到现在的工作，楚明秋觉着这次就算了，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除了这个，纪思平还告诉他，国庆前，海里有意向香港派出个慰问团，与香港演艺人士联欢，共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十五年。
很显然，派出这样一个慰问团，是因为中英谈判进展顺利，海里开始着手收拢香港民心。
“田春花和宁晴报名了，初选已经过了，现在已经进入复赛，燕京电视台负责，燕京电视台要选五个参加最后的决赛。”
这是第一届青歌赛，持续时间很长，先在地方电视台进行初选，评选老师是地方电视台内部人士；第二轮复赛，也在地方电视台进行，不过，这一轮由央视邀请音乐界人士进行评选，这一轮选出的歌手就能参加央视最后总决赛，每个地方电视台只有五个名额。
楚明秋还是没明白，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他感觉丁园想玩潜规则，这让他有些愤怒。
“我看了参加复赛的名单，好些都是专业歌手，东方歌舞团，燕京歌舞团，还有煤矿文工团，铁道文工团，都是些专业文工团演员。”
“竞争对手够强的，”楚明秋笑笑：“怎么？没信心，是吗？”
小八虎子立刻明白，楚明秋生气了，小静蕾在下面踢了丁园一脚，丁园莫名其妙。
“田春花，我有信心，进入前五，宁晴，可能在六到七名之间，公公，你是她们俩的老师，能不能抽点时间，指导下她们，这次比赛，对她们很重要。”
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楚明秋松口气，现在潜规则还没有那么猖獗。
皱眉想了想，他还是点头，既然当了人家老师，就要对人家负责。
“行，不过，我时间不多，”略为沉凝，才接找着说：“周六晚上，周日...，唉，周日上午吧，下午要去央视录节目，加上，周日晚上吧。”
“好，我通知她们。”
田春花和宁晴都跟着他学，可由于他太忙，丁园便又给她们找了个老师，是音乐学院的教授，这教授还行，总共才收两千块钱。
“这次是自己选歌，还是指定歌曲？”
“自己选歌，我就是觉着，她们这次选的歌，初选复选，田春花没问题，宁晴，复选难点，如果歌选对了，还是很有希望的。”
楚明秋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嘴里却说道：“田春花这名字太乡土了，取个艺名怎么样？”
丁园不由苦笑，他也劝过，可取了几个名字，田春花都不满意，只好先就这样。
小静蕾咯咯直乐：“这田春花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还没改！”
小八虎子勇子稳重，只是淡淡的笑笑，马潮三人也乐了，这名字实在是，乡村气息太浓，宣传都不好宣传。
楚明秋也觉着好笑，这位名震华夏的歌坛大姐大，居然有这样土的名字，要不要帮她一下。
“楚老师，”张晓妮迟疑下，问道：“我能跟您学歌吗？”
楚明秋微怔，这个要求很冒失，丁园微微皱眉，脑筋急速转动，怎么化解这个尴尬。
“这个，我工作很忙，田春花宁晴她们，我都没时间，小张，你要学歌，可以向他请教。”
楚明秋示意下丁园，丁园赶紧说：“小张，你这事，先不忙，先找工作要紧。”
张晓妮很失望，小静蕾眼珠转动，搂住她，笑道：“这事简单，反正住这院子，机会多的是。”
张晓妮勉强笑笑。
这个突兀的小插曲，就这样过去。
楚明秋又问丁园最近在忙什么？
丁园告诉他，最近在筹备李谷一的专辑，他犹豫下，问能不能给她两首新歌。
楚明秋有些意外，李谷一可是现在的顶流，隐隐有赶超娟子之势，丁园能说服她来出专辑，只能说明一件事，丁园的工作室已经打出名气，得到圈内人的认可。
现在的歌坛，娟子依旧是一姐大拿，每年春晚，都是最重要的时间段出场，今年春晚的压轴歌曲《难忘今宵》，就是她演唱的。
前世，这首歌是李谷一唱的，历史在这有点小变化。
楚明秋答应下来，随后告诉丁园，市里正在考虑开放音像市场，允许私人开音乐公司和电影公司，只是这事得文化部同意，市里正和文化部商议，文化部里阻力较大，不过，海里支持，中宣部的态度暧昧，同样支持反对的都有。
凉风习习，众友夜话，很是惬意，舒坦。
在这些不经意的聊天中，社会变化便悄无声的展露开来，1984年，走到大变革的门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干部们的反击
车慢慢驶入厂门口，门口的保安抬起栏杆，皮卡驶入厂区，穿过不长的林荫道，就看到办公楼前聚集着不少人。
楚明秋将车停稳，还没下车，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就是他，人群呼啦就过来将他的车围住。
楚明秋不紧不慢的熄火停车，取下钥匙，开门。
“楚组长，你说清楚，我们是不是要下岗？”
“咱们厂好好的，你们一来，就把厂子搞得乱七八糟！”
“就是，我在厂里干了三十年了，咱们厂有什么问题，凭什么要我们下岗！”
“你们当官的吃香喝辣，拿我们工人说事！凭什么！要下岗先从当官的开始！”
.........
.........
群情汹汹，几个大妈差点将口水吐到他脸上。
昨天，联合工作组通过了最终合并方案，按照这个方案，两个公司的管理层要精简一半多，职工要精简三成，也就是说，有三成职工要下岗，退休职工全部移交高新区社保科。
楚明秋知道，这个方案一经公布，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抬眼看看办公楼，二楼的窗户前闪过几个人影，职工在楼前聚了这么久，却没见到厂领导出面，这就已经说明了什么。
一声汽车喇叭，一辆上海轿车驶过来，范敏智探出头来，冲人群大声叫道：“让一下！让一下！”
职工们压根没理会，外围的职工立刻把他也围了。
楚明秋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抬手冲工人们示意，他看过这些人的脸，没有一个科级干部，全是生产一线的职工，另外还有部分退休工人。
“楚组长，我们厂子效益不错，听说上月还盈利， 又没有亏损，凭什么让我们下岗！”
“听说，改革后，我们的工资还会下降！凭什么！现在物价这么高，工资本来就少，再下降，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
......
七嘴八舌，压根不给楚明秋开口的机会，他只能苦笑着一再示意，让大家安静！
范敏智从车上下来，把车门关好，然后就和两个工人说着什么，很快便面红耳赤！
楚明秋看到尹昌年和关雪怡骑车进来，俩人看到这边的情况，赶紧将车挺好，小跑着就朝这边过来。
已经足够了，楚明秋气沉丹田，大声喝道：“请大家安静！安静！”
声若洪钟，工人们被震住，场面暂时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有很多问题，这样吧，咱们找个地方，这儿，待会太阳出来，挺晒的，咱们找个荫凉地，有什么问题，大家提出来，我来解答！你们看好不好！”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站出来，楚明秋依旧含笑：“你们看，我又不走，工作没完成，也走不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我来解答，你们看好不好！”
“成！反正今天你得说清楚！”
工人们忿忿不平的围着他，范敏智奋力挤过来，他没见过这阵势，就这一会，就已经满头大汗，生气，愤怒，让他的脸有些扭曲。
“范副组长，你带几个人，弄些水来，对了，泡上老荫茶。”
范敏智听后，扫视眼四周的工人，有些担心的说：“能行吗？”
“没事，都是厂子里的工人，不是外人，没事！”
范敏智点点头，转身把关雪怡尹昌年叫上，进了办公楼，就让俩人去弄茶水，他自己快步上楼。
到了二楼，他吓了一跳，二楼同样挤着不少人，都堆在书记办公室外，简单扫视一眼，就认出，全是科级干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食品一厂人不多，也就六七百人，脱产干部职工就有近两百人，其中科级副科级干部就有四十一人。
食品二厂的情况类似，只是，二厂的规模小些，但干部的人数也有三十多人，脱产职工有一百出头。
看到范敏智来了，堵在书记办公室门口的人让开条路，范敏智急匆匆的进去，看到几个厂领导都在，书记副书记厂长副厂长，全在。
“路书记，康厂长，你们都在啊，下面那些工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不处理，就看着他们围攻楚主任！”
范敏智声色俱厉，早就听说下面的干部油滑，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这是要逆天啊！
市委市政府的决策，程市长的警告，这帮家伙都敢视而不见！
要干什么！想干什么！
书记闻言起身，伸头看下去，就看到楚明秋被围在乒乓球台上，楚明秋盘膝坐着，乒乓台四周全是人，上百号人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兔崽子！”书记愤怒的骂了句脏话，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在干啥！都给我滚回去！不上班了！”
下面的工人丝毫没动，依旧围着，楚明秋冲他挥挥手，示意没事。
书记转身骂骂咧咧的就朝外走，几个科长站在门口，书记就象没看见似的。
“一帮兔崽子！还是不是党员了！党性去那了！”
书记是作思想工作的，就像部队的政委，厂长可以骂人，书记一般不会，可这书记却丝毫没有这个觉悟，粗话不离口！一身匪气！
范敏智冷笑着，压根不相信，甚至猜测，这就是他们鼓动的。
这个改革，是简单的合并，而是彻底变革，从公司组织结构，管理方式，经营模式，都是彻底变革。
新公司，部门就只有八个，一大堆科长副科长，要下岗，厂级干部，原来书记副书记厂长副厂长就有九个，新公司还是保留书记，厂长只有一个，副厂长也只有一个，这俩人还兼任副书记，也就是说，九个书记厂长有六个要下岗。
八个部门，就算加上副的，也就只有十六个正的副的，剩下的，大概也只有下岗了。
“这次改革是在市委市政府总体部署下进行的，方案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
楚明秋盘膝坐下，屁股下垫着两块转头，对着工人们侃侃而谈。
“我们厂没亏损，为什么要我们下岗！”
“对，食品一厂是没有亏损，去年还有点盈利，可，这点盈利距离上级的要求，差老鼻子了，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完成上级交的任务。”
人群沉默下来，这也是事实。
“可，我们是按照上级安排的生产任务进行，没有没完成任务，这笔账算不到我们工人头上吧！”
“对，你没说错，生产任务完成了，可销售任务没有完成。”
“我们可以算算账，去年，你们的盈利是三万七千多，看上去是盈利了，可若再把退休工人的工资和医疗费算上，实际亏损一万一千六百。”
“今年上半年，厂子依旧盈利，盈利多少呢，两千一百元，这还没包括退休工人的工资和医疗费。”
“居安思危，这个道理大家都懂，难道非要等到厂子彻底亏损，连工资都发不出，然后再改！”
“同志们，那会更痛！”
阳光穿过参差的树枝，落在楚明秋的身上，他的神情自若，内心却有些兴奋，这种感觉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工作虽然忙，可那从刺激兴奋，却少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平静，波澜不兴的处理各种事物，没有兴奋，没有激动。
今天，虽然被围着，他却感到兴奋，觉着刺激！
“大锅饭，海里早就号召，打破大锅饭，可食品厂呢，是不是还在吃大锅饭？
我去过香港，香港街头有不少糕饼铺，糕饼铺卖什么的，蛋糕面包，和咱们食品厂的产品差不多。
你们知道一个糕饼铺有多少人吗？少的，夫妻俩人，多的，五六个。
可就算是夫妻店，知道有多少种产品吗？仅仅生日蛋糕就有十七八种，蛋糕也有十多种，还有十多种面包。”
“再说咱们厂的员工，七百多人的员工，有一百九十二个脱产，也就是说，三个一线员工养活一个脱产员工。
同志们，扪心自问，这要是你自己的厂，这样多的脱产员工，你们愿意！”
一串数字飙出，下面的人无力反驳，楚明秋早就看出来了，这里的工人大部分是脱产工人和退休职工，所以，他很不解。
“大爷大娘，您是什么诉求？”
“这个，我们听说，我们退休职工以后厂里就不管了，我们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退休了，就把我们当....”
“等会，等会！”楚明秋打断她的哭诉，问道：“谁告诉您的，国家不管你们退休职工了？”
大娘红着眼睛，吱吱呀呀的不肯交待。
楚明秋也不追问，笑道：“谁要告诉您，国家不管你们退休职工了，就扇他，狠狠的扇！别客气，这小子造谣，拿你们当枪使！”
楚明秋看着这些白发苍苍的退休职工，大声说道：“在这次改革中，退休职工移交给政府，厂里是不再管退休职工了。
但不代表国家政府不管你们退休职工了，你们移交给政府，也就是说，今后，你们的工资医疗，全部由国家管了，新的食品公司是赚钱还是亏钱，都与你们无关，以后，他们就算发不出工资，你们也照样旱涝保收！”
大娘听后默然无语，大爷喃喃的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国家不可能不管！”
“真的！假的！”
楚明秋笑道：“我是改革小组组长，改革方案是我起草的！不信，你们可以问李书记辛厂长！”
李书记阴沉着脸，粗鲁的拨开人群，边走边喝骂：“你们要干什么！改革是市委定的！方案是经过市委批准的！你们想干什么！”
辛厂长也边走边温言细语的劝道：“同志们，你们不要听信谣言，什么退休职工，怎么会不管呢！这完全是谣言！造谣的人，可恶！”
辛厂长的知识分子气浓厚，可其实他是转业军人出身，只不过在部队是干文职的。
楚明秋觉着这厂长书记该换一换，这俩人都是转业干部，只不过，书记早了十多年。
伸手将书记和厂长拉上乒乓球台，楚明秋依旧温和，丝毫不见动怒。
“对不起，我来晚了，这肯定是有人在散布谣言，要把这混蛋抓出来！我饶不了他！”书记很愤怒，今天的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正说着，外面又进来辆上海轿车，车远远的停下，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是轻工局的副局长柳承良，他挺倒霉，被局里推出来，干这脏活。
柳承良穿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淡蓝色长裤，衬衣扎在裤子里，小腹微微凸起，略显发福。
“这出什么事了！”
柳承良看上去很是困惑，走到乒乓台前。
书记没看他，依旧怒火冲天！
楚明秋笑道：“没什么，有部分同志对改革不理解，有困惑，也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没做好解释工作。”
柳承良转身看着众人：“我不知道你们听说了什么，改革势在必行，只有改革，食品厂才有生路，改革方案，市委市政府已经批准。
局里也研究过这个方案，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这个方案已经很全面了。”
楚明秋接过话说道，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始终很平和。
“改革的目的是打破大锅饭，提高企业的盈利能力，增加职工收入。我知道有些同志好容易才从一线混到办公室。
办公室多舒服，这秋老虎肆虐，车间里，那烤箱热着，汗珠子摔八瓣，办公室呢，小风扇转悠着，小茶喝着，看看报纸，看看杂志，讨论下国家大事，多舒坦。”
“可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人生难得几回搏，新的公司的经营管理方式就给大家搏一搏的机会，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新公司不会再吃大锅饭，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好，拿得多！
上不封顶，什么是上不封顶，你要能拿一万，绝不只给九千九千九十九！
新公司鼓励大家挣钱，挣得越多越好，相反，你若不能挣钱，那对不起，你的岗位要调整！”
几句话就让工人们议论纷纷，楚明秋说这个话是有信心的，烘培糕点，在初期非常赚钱，但是，糕点的入门门槛低，要学也很快，赚钱效应明显，于是很快，大批人进入这个行业，竞争激烈，价格下降。
现在，糕点行业正是紧俏期，赚钱效应明显，按照这个判断，食品厂是不该亏损的，楚明秋认为其中有蹊跷。
工人好打发，把道理讲清楚后，他们便陆续散了，但不好处理的是干部。
楚明秋他们回到楼里，就看到厂里的干部全部都在二楼走廊，他们似乎对下面工人聚集的事，没有丝毫兴趣。
从人群中穿过，就能感到浓浓敌意。
楚明秋没有理会他们，进办公室后，先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
“都杵在这作啥！不干活了！”
走廊上传来书记的怒斥，但很显然，没起到啥作用，门口的干部们都没动。
门口不时传来忿忿不平的目光。
楚明秋拿起电话给二厂打去，按时间，二厂书记厂长应该到了，今天上午要确定新公司管理层，同时确定新公司八个部门的经理选择办法。
电话打过去，二厂书记赵时应接的电话，没等楚明秋开口，赵书记就告诉他，今天过不来了，他们被困在办公室里了。
楚明秋听后，忍不住乐了：“我们也刚刚脱困，好好给工人同志们解释下，我们这边也一样。”
柳承良进来，听到后面半句话，便开口问道：“怎么啦？这老赵他们怎么还没到，这都几点了？”
楚明秋挂了电话，抬头笑笑：“他们也被围在办公室了，出不来，这可真巧！”
柳承良眉头紧皱，毫不客气：“呵，看来是有人串联啊！十年都结束八年了，这流毒还在！”
楚明秋看了门外一眼，这些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干部就只能上，不能下，没有违法行为，就不会降职。
这次两个厂，有七八十个科级副科级干部，这些人怎么安排，才是最大的难题。
可也是最好解决的。
书记还在走廊上怒骂，可效果不好，走廊上的人没见少。
楚明秋出来，劝阻了书记，然后招呼科长们到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楚明秋便径直坐在主位，范敏智现在也平静下来，至少看上去没那么生气了，他就坐在楚明秋左边，右边则是柳承良，书记和厂长就坐在他旁边。
会议室内挤满人，前排后排都坐满了，还有十多个人干脆就站在后面。
“你们都是党员干部，什么是党员，组织上为什么提拔你们当干部，为什么？谁来回答我！”
对他们，楚明秋可就没那么客气，开口语气就十分严厉。
“没人回答？是不知道，还是不敢！”
“我是党员，也是干部，不过，我是六五年入党的，当过市劳动模范，在厂里干工会工作，已经有十年了。楚组长，我看过新公司的部门，没有工会，我想问问，工会还要不要，按照我们还是不是党的工厂！”
这是个极其棘手的问题，按照国家法律，厂里必须要有的几个部门，工会党的部门团委妇女部门，等等，这些都得要有。
在讨论新公司组织架构时，楚明秋很干脆的把这些部门全部合并到书记办公室。
此外，还有什么干部科劳资科，等等，也象中积电那样，合并到一起，成立人力资源科。
这个组织架构，让柳承良非常惊讶，但他没有提出不同意见，楚明秋这次是拿着圣旨来的，就算反对，也无效。
轻工局让他来作这个工作时，他就知道，这是个啃骨头的活，天怒人怨，干好了，是应该的，成绩是别人的，干差了，罪是自己的。
柳承良觉着憋屈。
“工会工作当然要有，在新公司里，工会放在书记办公室，”楚明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工会，有啥作用，工人利益受损时，啥时候看到工会出面维护工人利益了。
中积电中微软改制时，他借口合资企业，就把工会和团委妇联给废了，唯独书记废不了，于是就安排董事长兼任。
可食品厂不一样，只能变通，在轻工局讨论方案时，这一点就被拿出来讨论过，不过，在改革的大环境下，还是被楚明秋说服了。
“教员说过，精兵简政，市场经济要求企业对市场快速反应，更是要求精兵简政，你们食品一厂有员工七百多人，脱产干部职工就有近两百人，也就是说，平均三个半一线员工就要养活一个脱产干部员工。
你们知道日本丰田，几个一线员工养活一个管理人员，三十多个，美国福特，二十多个，养活一个管理人员。
而我们呢，三个半养活一个。
国营企业，机构臃肿，各种部门，干部成群，工资福利待遇，还比一线职工高，这样的企业，不亏损才，天理难容。”
楚明秋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全是虎狼之词。
会议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改革，是海里的决定，我是老党员，我支持改革，但，改革不能破坏党的原则。”
说话的是副书记兼任宣传科科长林南生，他四十多岁，是两个厂最年青的厂级干部，本来前途一遍光明，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合并，光明变成晦暗，前途尽毁。
“党章规定，我们是工农联盟为基础的无产阶级专政政权，工会作为工人阶级自己的组织，是党领导下的基层组织，你们这样废除工会，对，你可能要说，工会还存在，可按照国家规定，工会应该是独立存在的，工会领导人要进入厂领导班子。
按照你们这个方案，工会被置于党委之下，工会力量被大幅削弱，同样被削弱的还有党的组织，原来的党委，被缩减为书记办公室，团委干脆被取消了。”
“你们这样作，是在削弱党的领导，破坏党的基层组织！”
楚明秋依旧带着笑，只是笑容很冷，柳承良见势不妙，赶紧呵斥：“林副厂长，说的什么呢，这个方案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市委市政府还不知道！什么削弱党的领导，破坏党的基层组织，好大的帽子！”
“呵呵，是好大的帽子，幸亏十年已经结束了，否则我就该隔离审查，然后上秦城待着！”
楚明秋笑呵呵的揶揄道：“不过，这个罪名，我可不认，不错，根据组织规定，国营企业都要有工会，都要有团委，工会主席都要进入党委会。
我们这次改革，机构要精简，原则是非生产部门，能合并的就合并，可以合并也可以不合并，一律合并，工会妇联团委，都是在党领导下的一级组织，这些部门合并到书记办公室下，由书记统一领导，我认为这没有错，工会主席兼任副书记，这实际上提高了工会领导人的地位，加强了党对工会的领导。”
楚明秋耐着性子，无奈的解释着，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他们抓着个由头，只要不撤他们的科长副科长，就算把党委给撤了，他们也会装着看不见听不见。
“厂子的情况，我想大家都应该清楚，市委决定从食品厂入手，在全市轻工系统进行改革，为什么选择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我们是那只鸡呗！”
“呵呵，杀鸡吓猴，”楚明秋看到说话那家伙，这家伙看上去挺年青，才二十多，好像是个副科长，二十多在这个厂里就提为副科，要么是很有能力，要么是有背景，楚明秋觉着，他应该是属于后者。
“市委可没这兴趣跟各位玩这游戏，”楚明秋笑容一敛，冷冰冰的说道：“选择你们，是因为你们还有救，明确告诉大家，这次整顿全市轻工系统和商业系统亏损企业，方针就是关停并转，对那些用不着救的企业，就两个字，关、停；员工全部下岗！国家发生活费，自谋生路。
食品厂还有救，所以，上级决定，将两个厂合并为一个食品公司，机构要压缩，合并后的食品公司，要彻底抛弃计划经济大锅饭，走市场经济道路。
今后，新食品公司实行自负盈亏，也就是说，将来新公司亏损了，发不出工资，轻工局是不会搭理你们的，只能向银行贷款，如果银行不肯贷款，那就没钱，如果资不抵债，公司就只能破产，自总经理以下，全体干部职工下岗失业。”
“如果仅仅这样简单，也不会让组建工作组，让我们作方案，辛苦几个月，拿出这个方案。”
“两个食品厂合并，组成新食品公司，新公司要彻底实行市场经济，机构要精简，人员要调整，从管理到经营，观念要彻底转变。
这是市里的战略决策，也是市里挽救食品厂的最后举措，如果新公司依旧亏损，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破产，新公司从总经理到普通职工，全部下岗失业，公司破产倒闭！”
楚明秋语气冰冷，窗外热辣滚烫，室内却冷若冰窟。
“我们比猴还惨，自生自灭啊！”
还是那个声音，懒洋洋的，装模作样。
楚明秋眼睛一翻，冷笑道：“你要把自己当猴，我没意见，当试验对象是有好处的，新食品公司成立后，市里会投资两百万，被淘汰的干部，我们将帮助他们找工作或自己创业。”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们这么多人，你这新公司部门才几个，咱们大部分人都要下岗！对吧！”
楚明秋摇头：“下岗倒不至于，不过，干不成科长，这是肯定的。”
直言不讳，会议室内的情绪立马激动起来。
“我不服，我在厂里工作了二十多年，领导交待的工作，那次不是完成得漂漂亮亮的！凭什么，你说撸就撸，凭什么！我犯了啥错！”
“对，凭什么！我两次获得区劳动模范，一次市劳动模范！上级这才把.....”
几个资格老的科长继续发难，摆功劳，摆贡献，这个科级干部不能没了。
楚明秋看着这几个头发花白的老科长，心里也有几分酸楚，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命运却在这个时候，与他们开了个玩笑。
但这一步不能让！
“对，你们都没错，那错了呢！你们的工作都完成得很好，很漂亮！可厂子不赚钱，在亏损！
口口声声说支持改革！可当改革触及到自己利益时，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弯，你们是支持改革吗！
大锅饭舒服啊！多舒服，吃了几十年，不思进取，为什么不想想，厂里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市里下大力气，挽救你们厂！咋啦！还是保持原样！等死！”
楚明秋语气越来越严厉，火气越来越大！
会议室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烟雾萦绕，楚明秋在前面咆哮！下面却是迷茫惶恐，不知所措！
“工作没干好，主要责任在我，”书记在楚明秋咆哮暂停瞬间，开口缓缓说道：“我向局里检讨，至于上级怎么处理，我都服从！不过，楚主任，我们的干部是好的，他们都是经过长期工作考验，组织上精心培养的。”
楚明秋心里冷笑，赞同的点头：“所以呢....”
书记没有开口，沉默着。
就八个部门，生产部，销售部，人力资源部，行政部，后勤支持部，安保部，质检部，财务部，另外再加上
楚明秋起身，语气沉重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觉着冤，有怨气，努力工作十几二十年，组织上培养，好容易才混到科级，没曾想，扎眼就要没了，这换谁都不好受。
可是，不管是什么，这厂子要在，才有意义，是不是！
有些同志还沉浸在大锅饭思维中，认为亏损了，没钱了，找上级要就行了，反正都是国家的厂子，对吧！
可是，同志们，这一套，现在不行了，你们知道吗，就在你们两条街外的毛巾厂，还有搪瓷厂，现在已经发不出工资来了，毛巾厂一百多人，搪瓷厂一千两百多人，比你们厂规模还大，现在每年亏损八十多万，别说工资了，连生产都快搞不下去了。
他们领导找到上级，上级要他们向银行贷款，银行评估后，拒绝贷款，厂子停工半月，上级出面协调，银行才给了七十万贷款，不过，银行要求在三个月内扭亏，否则就拒绝贷款！”
“同志们，从上级拨款，到银行贷款，不要以为这是换汤不换药，反正都能弄到钱，左手倒右手，不是这样的。
最简单的，上级拨款，不用还，银行贷款是要还的！
别看这个小变化，这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
有同志认为，你们厂亏损不大，每年也就几万块钱，如果不算退休工人的工资和医疗费什么的，还是盈利的。
这个想法大错特错，市场经营要有前瞻性，你们厂的产品是面包蛋糕，这个行业的入门门槛不高，你们自己也应该懂，很难吗？买个烤箱，这就足够了。
有机会，你们去香港看看，那种糕饼店，夫妻俩人就能开，香港几乎每条街都有糕饼屋，对了，你们也看过电影，电影里，咱们燕京，还有上海，一个糕饼屋，两三个人，就够了！”
楚明秋苦口婆心，从市场角度，经营角度，给众人分析解释，食品厂现在不改革，不转变思路，不转变管理方式，不转变经营方式，未来两年，这个厂就完了。
“简单直白的告诉大家，这是厂子最后的机会，改革后，厂子还是没有起色，还是亏损，那么，我就直接告诉大家吧，等待大家的，就是破产！全员下岗，失业。”
会议室内有轻微的骚动，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这个消息连书记厂长都不知道，俩人都禁不住看向柳承良。
柳承良也不知道，他也一头雾水，在局里讨论时，没提这个茬，谈的都是如何转变经营管理，如何把企业搞好。
“这个....”
范敏智插话道：“楚主任没有骗大家，在市委市政府讨论时，就有领导提起过，如果合并失败，怎么办，市委领导就说了，如果合并失败，新公司还是亏损，公司就只能破产清算。”
范敏智的话，柳承良相信，知道他的背景。
轻轻叹口气，柳承良说道：“同志们，咱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借这次改革的机会，把厂子搞起来，完成市领导交付的任务。”
“更重要的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楚明秋插话道：“同志们，人生难得几回搏，咱们搏一搏，把新公司干起来，你们当中，大部分人的干部身份是没了，可若公司发展起来了，不就又回来了；若公司发展不起来，留着这身份，有什么用，不照样下岗失业。”
说完之后，楚明秋也不再废话，宣布散会，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找他，也可以找柳承良，书记厂长，都行！
柳承良还想说两句，楚明秋凑到他耳边，二厂那边也出事，咱们得赶紧过去，今儿的会恐怕开不成了。
柳承良心里一惊，连忙起身和楚明秋一块出来，到了走廊上，楚明秋告诉书记厂长，这里交给他们，务必作到不要出事，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
交待完后，他便和柳承良范敏智一块开车，赶往二厂。
关雪怡尹昌年留在一厂，俩人面面相觑，迟疑会，才回到办公室，这办公室是临时腾出来给工作组办公。
“楚主任这是要作什么？”
尹昌年很是不解，上级的部署，就这样和盘托出，这有摔锅上级的嫌疑。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关雪怡笑道：“唉，说实话，我以为有市里支持，会很顺利，没想到....”
“是啊，这具体工作，复杂性，是在办公室里想不到的。”尹昌年叹息着说道。
“是啊，”关雪怡赞同的点头，她想起父亲说的，基层工作的关键是耐心细致，在这背后，实际上是利益平衡，今天，她是真实体验了。
这些科长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下面聚集的那些工人大部分是脱产职工，一线职工很少，这里的原因不是很明显吗！
在这次改革中，他们的利益触动最大，他们的反应自然最激烈。
走廊上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说话，抱怨声，骂娘声。
俩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摇头，正要开口，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看到办公室就他们俩人，便问楚主任，关雪怡说不在，上二厂去了。
中年男人失望离去，关雪怡笑着要和尹昌年打赌，马上又有人来，到中午至少三对，尹昌年不肯。
果然，才过去几分钟，就有人过来，到中午前，就有七八个人找来。
“楚主任这下该头疼了！”关雪怡大笑着关上门。
话音还没落，有人便推门进来，是个年青姑娘，姑娘提着两个热水瓶，进来就很热情的招呼。
姑娘放下水瓶，便殷勤的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边打扫边说话。
“小宋，你觉着合并怎么样？”
“都行，”小宋爽快的答道：“咱们都是老百姓，不管怎样，都干活！”
关雪怡笑眯眯的，尹昌年忍不住皱起眉：“这合并了，你们干得好，收入就会提高，这对你们工人是有好处的。”
“拉倒吧，”宋姑娘不以为然：“你们当官的说得天花乱坠，我就是个服务员，干得再好，一个月也就四十一块六。”
关雪怡这下真楞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答案。
“这，”尹昌年也懵了，完全出乎意料：“这，总比下岗失业好吧。”
“下岗失业，”宋姑娘完全没放在心上：“这么大个燕京城，上那找不到这四十一块六。
不瞒你们说，我有个朋友，他爸妈托人帮他在药店找了个售货员的工作，他倒好，只干了半年，就跑了，四下倒腾，现在在深圳开公司呢，一年能上百万。
我哥有个同学，毕业时，分到贵州还是云南，他不肯去，在一家外企找到工作，一月有一百多，这还不算提成，加上提成有四五百，多的话上千都不止。”
宋姑娘快言快语：“咱们小老百姓，在那都行，都挣钱吃饭。”
关雪怡和尹昌年相对无言，俩人都有些沮丧，有种一番心血都喂了狗的感觉。
“他们找你们，知道为什么不？”
关雪怡当然清楚，却故意问道：“你知道？”
“当然，不是有八个部门经理吗，找你们走后门呢！”
关雪怡呵呵干笑：“我们这可没后门，我们就是两小兵，说了不算！”
宋姑娘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收拾好就出去了，现在这里可是万众瞩目。
八个部门，加上部门总监，与大家猜测的不一样，没有副科级干部，本来今天是宣布干部选择办法的，被这一闹，只能放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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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您找谁？”
左雁迷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提着包的中年人，她不认识这个人。
“这是楚主任，楚明秋同志的家吗？”
“你找他啊，”左雁松口气，把他让进院子：“他还没回来，有啥事，您可以给我说，我转告他。”
“我是食品一厂的，我叫周桐。”
左雁心里有点不安，虽然不过问老公的工作，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楚明秋最近正忙着两个食品厂合并的事，这食品厂的人居然上门来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屋里，左雁赶紧给他倒茶，放下热水瓶，转身就看到桌上放着两瓶酒和一个随身听，她不由楞了。
“这随身听是日本松下的，我听说您孩子正学英语，这随身听用得上。”
左雁严肃起来，她完全没想到，楚明秋多年前的警告，居然真的发生了。
“明秋不许我过问他的工作，同志，不管什么事，您都可以直接和他说，至于这些东西，您拿回去，我们家的规矩是，不许收超过五块钱的礼物。”
左雁的语气很冷，但她一向温和，就算生气，看上去也挺温和。
“不，不，左同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桐一点也不慌乱，他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这没什么，伸手不打送礼人，光那个松下随身听，就要一千多块钱，绝对算得上重礼。
左雁淡淡的摇头：“您是叫周桐吧，我会转告明秋，您来过，不过，这些东西，您一定要拿回去，实不相瞒，明秋早就定了规矩，家里不准收超过五块钱的礼物，您要放在这里，明儿，明秋还是会还给您的。”
“这....，”周桐没想到，楚明秋家里居然还有这样的规定，转念一想，忍不住在心里暗笑，那个领导家里有这样的规定，这楚同志的爱人不是在装样吧，嫌弃这礼轻了？
左雁很简单，她觉着把道理讲清楚了，周桐应该明白，便接着说道：“周同志，您喝茶，明秋可能快回来了。”
正说着，小玲带了个人进院，进门便说道：“嫂子在吗？有人找。”
左雁掀开门帘，看到另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手里同样拎着个黑皮包，鼓鼓囊囊的，开口就自报家门。
左雁不由苦笑，依旧告诉他，楚明秋不在家，如果有要事，就进来等。
那人进屋就看见周桐，桌上的东西却不见了，俩人心知肚明，难免有些尴尬，那人也不好将包里的东西往外拿。
俩人交换个眼神，彼此都不开口，左雁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要走又觉着不好，只好不断请他们喝茶。
没过多久，又来一个，还是提着鼓鼓囊囊的包，左雁有些发慌，只好在心里祈祷楚明秋快回来。
屋里三人更尴尬了，周桐非常不安，刚才听到有人找，趁着左雁开门说话的瞬间，赶紧把酒和随身听收起来。
房间看上去挺陈旧，家具样式陈旧，与现在的时尚格格不入，墙上挂的画倒是挺有韵味，颇有古风。
茶淡了，九点多，才看到楚明秋进门，看到三人，他显然有些意外。
三人随即看到，左雁熟练的端来水，将毛巾浸透拧干，再交给楚明秋，楚明秋擦过汗后，将毛巾又交给左雁，左雁再洗过拧干，端水出去倒掉，然后就没再进来。
“你们消息够灵通的。”楚明秋擦洗后，笑呵呵的说道：“我记得没给谁说过，我家住那，你们怎么找到我家的。”
三人面面相觑，周桐喏喏开口：“这个，这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打听，总能打听到的。”
楚明秋点点头：“这话在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太正确了，小动作，什么的，其实都上不得台面，我喜欢正大光明，就算耍点手段，也走阳谋道路。
教员说过，不要搞阴谋，要正大光明。”
三人尴尬不已，周桐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楚明秋看看鼓鼓囊囊的皮包，便笑了。
“你们是燕京人吗？我说的是老燕京人！”
三人同时摇头，一头雾水。
“老燕京人都知道，燕京楚家，五百年楚家，从前清到民国，都是燕京首富，从小到大，就没差过钱。
这样说吧，你们看这房子，这家具，看着挺旧吧。
我父亲当年建这大院，花了三十万大洋，清末的建筑样式，京城样式雷的手艺。
这桌子，红木的，大红酸枝，现在拉市场上卖，少五万，别开口，这椅子，同样大红酸枝，少了三万别开口。”
三人全都大吃一惊，屁股下的椅子登时长了针，不安感，强烈！
几万块的椅子，别说坐了，听都没听说过。
旁边的柜子，看上去去挺旧，现在看来，也是红木的，仔细看，暗红色。
都是，钱啊！
楚明秋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准备送的东西。
“我不喜欢把工作带回家，我宁肯在办公室加班，也不愿把工作带回家，不过，今天，你们既然来了，我们就谈谈吧。”
楚明秋说着起身，三人不由自主的起身跟着出来，原以为要在小院子里，没成想楚明秋直接出门。
三人不敢问，跟着楚明秋出来，楚明秋边走边介绍，三人这才明白，刚才那小院，只是楚家大院众多小院的一个，进了如意楼，三人才真的给震了！
“随便坐，这里是我的书房，原来有五万藏书，十年时，被红卫兵给抄了，烧了一大半，现在还剩两万多。”
楚明秋决定将打击进行倒底，毫无顾忌的炫富。
当然这是有目的的，他要通过这三人的嘴，把他的富裕传出去，可以省很多麻烦！
比如今天这样的麻烦！
“说说吧，你们今晚，一起来的目的。”
楚明秋依旧给大家倒上茶，然后便开门见山！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楚明秋忍不住摇摇头：“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新公司有八个部门，每个部门设部门经理一人，总监一人，总共只有十六个干部名额，再加上总经理办公室，书记办公室，干部名额总共只有二十二人，这还包括书记和总经理。”
“现在两个公司有多少干部呢？你们可能也清楚，六十七人，六十七人，十六个岗位，这注定大部分科级副科级干部，在新公司没有职务。
不过，机会还是有，新公司成立后，经营思路要转变，新公司要开至少五十家直营门店，每个门店都要承担销售指标，完成指标后，超额部分，利润门店拿八成，总公司拿两成。
五十个门店，要设三个片区经理，这三个人可以算干部，这三个人的收入，是底薪加提成，底薪比较低，提成高，如果干得好，收入应该能达到三四百，甚至更高。”
“具体的，到时候，执行细则，会公布出来。”
“好，说说你们最关心的，新公司的干部选择办法，”楚明秋含笑道：“这次我们打算实行竞聘，本来该今天宣布的，可今天这事...，耽误了，明天就开会宣布。”
“我解释下竞聘，简单的说，就是凭本事去争，这十六部门经理，全厂职工都可以去竞争。”
楚明秋没给三人开口的机会，这三人估计开口就是，我在厂里勤勤恳恳工作多少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等等，然后希望在选用干部时，领导能多考虑。
他没心情听这些车轱辘话，什么功劳苦劳，都过去了，功劳真那么大，厂子能这样！
“全厂职工？”周桐忍不住皱眉，这选择范围就太大了。
楚明秋点头：“我们的目的是让真正有能力的人站出来，公司合并，只是改革的第一步，盈利才是最终目的。
新公司，新的管理模式，新的运营模式，这些都是对新公司管理层的考验。
新公司成立后，管理层要去香港法国考察，看看别人是怎么经营的，香港随便一个糕饼屋，产品种类都比你们多，质量还好。”
“楚主任，我知道，我们工作没作好...”周桐艰难的抬头，很是羞愧。
“不是，在计划经济下，你们的工作做得很不错，虽然说上优秀，但打个良，没有问题。
别以为是贬低，这已经很高了。
可现在要搞市场经济，向市场要效益，可很多企业，不光是你们食品厂，很多企业领导人都没有转变观念，或者说，不知道该怎样向市场要效益。
企业从管理到经营，依旧守着计划经济的老一套。
就说机构设置，现在的机构设置与几十年前，有什么区别？这套机构设计，就是为计划经济服务的。”
楚明秋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放在三人面前，周桐手快先拿起书。
“扁平化管理。”
“对，这本书是我和我老师古震教授写的，新华书店有卖，我这里就这一本，就不借给你们。”
“主任，我明儿就去买，一定认真研究。”
楚明秋微微点头：“商场如战场，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商场上同样如此，商机也是稍纵即逝。
一个公司的组织架构能不能适应市场，能不能对市场作出快速反应，这是评价一个公司组织架构决定性因素。”
“这次我们为新公司设计的管理架构，就是从市场出发，我相信这个管理架构，是适合市场的。”
周桐无声的叹口气，这个架构是不是适合市场，还要经过市场检验才行。
但这不是今晚来的目的，他想问，可忽然觉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从一开始，他们就被楚明秋强大的气场给压制住，随着他的思路在走，跟着他的想法在转。
明明楚明秋比他们小十来岁，可在他面前，他们就象做错事的小学生，听他教训，听他上课。
“主任，这些道理，我们懂，厂子没搞好，我们都有责任，有些是历史留下的，有些是我们的犯错。
这次改革，动作如此之大，整个厂子的管理经营，几乎推倒从来，我是有些想不通，难道以前，我们就全错了！”
周桐忿忿不平，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这个想法就是错的，以前怎么可能全错了，以前不能说是错的，以前搞计划经济，在计划经济模式下，这样作是对的，可现在搞市场经济，原来那套就不合适，就要转变观念，如果，跟不上形势，那就只能被淘汰。
这没什么好说的，战场是残酷的，市场也同样是残酷的，不行就只有被淘汰。”
楚明秋盯着周桐，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抱怨，因为抱怨没用，要的是适应，只有适应变化，才能生存！”
太残忍！血淋淋的！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虚伪面纱，揭示出社会生存的残酷法则！
随后，楚明秋又告诉他们，象今天这样的事，压根没用，不是方案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而是，这个方案已经照顾到大部分职工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是部分脱产职工和干部。
“那，多的干部职工，怎么安排呢？”
第二个进门的叫焦洪林，是厂后勤科副科长，此刻他好像醒过来似的，开口问道。
“第一个，回一线车间，继续工作；
第二个，女干部，超过五十岁的，男干部，超过五十五的，可以办理内部退休；
第三个，可以办停薪留职，自谋职业。
第四个，以上都不愿意，可以自己联系工作单位，我们不阻拦。
如果上面都不行，可以进入再就业培训，高新区有培训学校，可以到培训学校学习，学习期间，拿基本生活费，这个基本生活费，就是原工资的六成。”
“这个六成，只能拿一年，一年后，生活费下降到五成，再过一年，下降到四成。”
“以后，就拿四成，这期间，要接受公司的安排，比如学习，临时干点零活，等等。”
焦洪林沉默不语，脸色很难看，周桐俩人的神情也不好，能想到来送礼的主，脑筋还是比较零活的。
楚明秋微微摇头，这三人还是不明白，其实，在这个设计中，片区经理是最好的位置，片区经理拿基础工资，但可以从下面门店上交的利润中获得提成，每个门店的超额部分，他可以拿两成提成，每个片区至少有十多个门店，而且，按照计划，每个区设一个片区经理，先在老四区和淀海区开设门店，这样就有五个片区经理，这个职位看上去不显眼，实际利益却是最大的。
而且，片区经理是好学经营管理，也是最先接触到市场的，不管是经济利益，还是上升空间，都很大。
当然，他不会指点他们，只是将这次竞聘方式，告诉了他们，鼓励他们参加竞聘。
将三人送走，已经快半夜了，他们要穿越半个燕京城回家，到家估计已经是一点多了。
回到房间，左雁还在看书，看到楚明秋进来，她有些不安。
“都处理好了？”
楚明秋掀开蚊帐，没有开空调，立秋后的夜晚，没有那丝燥热。
左雁习惯性的靠在楚明秋的肩上，低声解释。
近十年夫妻，俩人还象刚结婚那样，甜蜜。
“唉，这些人啊，不把脑筋用在正途，非要走歪门邪道。
雁儿，以后，凡是不认识的，提着包上门的，一律不准进门。”
左雁嗯了声，楚明秋觉着她太随意了，便在她臀部轻轻拍了下，左雁咭的笑了，在他怀里扭动，水蛇似的。
两孩子的妈，腰肢还是那样软，肌肤还是那样滑。
学校还有个年青老师给她写情书，把楚明秋给乐得。
“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你老公才三十五，就是副厅级了，四十以前，估计能升到厅级，以后，想走后门的，肯定不少，逢年过节，送礼的也不会少，还是那句话，超过五块钱的礼，除了虎子勇子小八狗子，其他人的，一律不准收。”
“远子小志咸鱼干，都不行？”
左雁调皮的问道，也就是在爱人面前，她才有此小女儿样。
“远子小志，这一家人，没问题，咸鱼干黑皮，他们若提着礼物上门求帮忙，就替我扇他们！”
左雁无声的抿嘴直乐，她就喜欢楚明秋这样。
第二天，耽误的会议召开，不只是干部会，而是全厂大会，上午在一厂，下午在二厂。
在这个会上，楚明秋宣布了新公司八大部门，部门经理竞聘办法，评选办法，给全体职工一周时间，在这一周里，愿意参加竞聘的，不管工人还是干部，都可以参加竞聘。
参加竞聘者，要上交竞聘书，还特别指明，竞聘书的内容要包括，要讲述自己的条件和优势，对竞聘岗位的认识，上任后如何开展工作等。
评选办法，由工作组负责，同时在全公司公示。
同时宣布的还有，落选干部的处理办法。
会议还没结束，全厂轰动了，干部职工冰火两重天，干部们压力更大了，不少人牢骚满腹，但却不敢公开发泄，这个关键时期，得罪领导可没好果子吃。
楚明秋给了五天的准备时间，五天后，上交竞聘书，工作组会用三天时间对所有竞聘书进行审评，然后进行第一轮淘汰，第二轮进行面试，由工作组负责。
在提出这个法子时，柳承良很担心，觉着这不符合党的干部原则，楚明秋坚持要这样作，柳承良让步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在向市委市政府汇报工作时，楚明秋特地把这个竞聘法作了讲解，结果得到段书记和程市长的一致赞同，段书记还说，就算合并失败，这个竞聘法子，就是一大收获，干部要能者上！
柳承良从此就言听计从，摆正位置，自觉的当起矮个来。
在体制内，看清风向，躲开风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才是生存之道。
五天时间很快，工作组陆续收到一百多份竞聘书，工作组连夜审查。
一百多份竞聘书，每一份都要看，都要仔细审查。
关雪怡看得头晕脑涨，扭动下脖子，看看楚明秋，楚明秋在那坐了一个上午，依旧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露出笑容。
关雪怡起身倒水，端起茶杯走到楚明秋身边，低头看，忍不住叹口气：
“主任，这三天时间，够吗？一百多份！”
楚明秋头都没抬：“看不完就加班，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下班！”
“累死我了！”关雪怡夸张的叫道。
范敏智拿着份竞聘书过来，没有理会搞怪的关雪怡，放在楚明秋面前。
“这份挺有意思的。”
楚明秋拿起来，很快看完，的确不错，看到署名，居然是一个一线职工，看名字，赵颜梅，应该是个女生的名字，她竞聘的职位是市场部经理。
看过竞聘书后，楚明秋也觉着挺好，把她的竞聘书放在过了的那堆。
第一轮的淘汰率不高，一百多份竞聘书，竟然只淘汰了十多份，这十多份也不是楚明秋决定的，而是楚明秋范敏智柳承良三人共同决定的。
三天时间，看完一百多份竞聘书，总共几十万字，就算楚明秋也累得不行，到最后，看着都想吐。
第二天就第一轮过关名单就向全厂公布，告示粘贴在办公楼前的告示栏前。
中午时，告示栏前挤满了人，工人们都觉着很稀奇，看着名单上少数几个工人的名字，工人们忍不住大声议论起来。
工人肆无忌惮的哄笑着，好像改革与他们无关。
可细想下来，好像真的与他们无关。
这次合并与一线工人真没多大关系，利益受损的主要是管理层与行政后勤，特别是管理层，部门取消了近一半，以前一个科，科长副科长少的三个，多的五六个，下面的兵可能才两个，这是个让楚明秋非常无语的现象！
两个姑娘入围了，姑娘们围着她们打气，一群小伙子则围着瘦高个的眼镜男起哄，眼镜男则很得瑟，一点不在意的与他们起哄笑着。
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人从边上经过，口哨声一遍，那中年人低着头快步走过。
小伙子们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场面欢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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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孙老，欢迎来指导工作。”
楚明秋笑容满面，双手握住钟老的手。
钟老面容矍铄，满头白发，手上满是皱褶，额头还有道明显的伤疤。
另一位孙老看上去稍微年青点，头发落了大半。
这两位是中顾委下来调研的，通过市委介绍来的。
“小楚同志，呵呵，我们来得突然，打搅你们工作了。”
楚明秋心里腹诽不已，可还不得不弯腰恭谨的说：“您客气了，我们非常欢迎领导指导工作。”
钟老笑呵呵的说：“我们来得突然，你们干你们的，我们来就是看，听，你们不用管我们。”
这话听听就行，真要不管，那就惹大麻烦了。
二老来得确实突然，楚明秋完全没想到，居然惊动了中顾委的顾问，他拿不准两位顾问来的目的，心里骂着老段老程，也不打个招呼。
“那怎么行，小关，赶紧的，倒茶，”楚明秋冲关雪怡吩咐道，然后请二老坐下，才说：“我先给领导汇报下工作。”
关雪怡端着茶杯过来，笑盈盈的。
“你是老关的女儿吧，都这么大了。”孙老笑咪咪的说道。
关雪怡笑道：“孙老，您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不是在那个什么政研室吗？”
“这次合并就是我们政研室主导的，楚主任就是我们政研室主任。”
钟老看来不认识关雪怡，孙老便给他介绍，听说是中顾委同事的女儿，便也顺势说了几句。
楚明秋也挺知趣，让关雪怡也坐下，把范敏智和柳承良都叫过来，一起向顾问汇报工作。
楚明秋向二老介绍了食品厂合并的背景，新公司的组织架构，以及为何采取这样的组织架构，同时稍带指出国营企业的弊端，退休工人如何安置，新公司部门经理竞聘办法，等等。
这一通汇报，足足讲了近一个小时，在他汇报时，二老很少打断，专心的听着，不时还在笔记本上记上一些。
楚明秋汇报完后，请二老指示，还装模作样的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柳承良压根没想到，传说中的中顾委顾问居然来了，他显得比较紧张，好在二老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这才让他逐渐放松下来。
“十一届三中全会，海里决策进行改革，到今天，已经六年了，今年建国三十五周年，三十五年，三十而立，咱们国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三十五年建设，有成功经验，也暴露出不少弊端，改革就是针对这些弊端，进行的我们体制的自我调整。”
钟老缓缓说道：“燕京市委对亏损企业进行整顿，这个办法是个创举，这对全国的国营企业，现在国营企业的亏损面积很大，各省市都这样，如何对国营企业进行改革，小楚同志，你们进行的这次探索，是个极其大胆的尝试。”
楚明秋心里微怔，听这口气，这二老不是来找麻烦的，笔下没停，迅速将钟老的话记下。
“对国企进行改革，前几年就进行了尝试，主要是放权，给厂长经理们放权，在初期，对企业效益提升很明显，可这两年，效果并不明显。”
孙老插话道：“从经济上看，我们经济处于发展期，整体经济形势不错，可就是国营企业的亏损面扩大了，这个现象很奇怪。”
楚明秋听着有点懵，这与食品厂改革有关吗？
“小楚，你是经济专家，你说说这是什么原因？”
楚明秋略为思索，才思索着说：“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了解数据，不好说啥，不过，既然总体经济形势不错，那就是蛋糕分配的问题。
我对全国的情况不了解，但对燕京的情况还了解，燕京的国企亏损面也扩大了，可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个体经济发展迅速，国企亏损的部分被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个体经济抢去了。”
“燕京的亏损企业主要集中在轻工系统和商业系统，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市场竞争中，国企失败了。”
孙老笑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可为什么国企在竞争中失败呢？”
“简单呢，看看国企，再看看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楚明秋两手比划着：“国企包袱重，从组织结构来说，国企机构臃肿，就说这个食品厂吧，科长副科长四十多人，脱产工人一百六十多，这样不从事直接生产的干部工人占全体员工的三分之一，高达30％，而乡镇企业私营企业，顶破天有5％－8％，仅凭这点，国企就不可能竞争过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
“占领市场，首先是价格，咱们国企包袱重，成本就高，乡镇企业小，但成本低，在市场竞争中就占优势。”
“可国企的产品质量好啊！”钟老说道。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消费。”楚明秋解释道：“消费，消费是与收入联系在一起的，现阶段，咱们老百姓收入不高，所以，价格低就有很大吸引力；等将来咱们发展起来了，老百姓收入增加了，有钱了，才会先看质量，再看价格。”
钟老孙老沉默了会，才轻轻叹口气。
楚明秋看着他们，笑了笑：“市场经济，适者生存，国营企业若不改革，以后会更难，可若改革，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阻力会比较大。
我们这次食品厂的改革，市委市政府全力支持，轻工局也很配合，所以阻力较小，而且，食品厂的规模小，两个厂加起来，也就千多人，若是换成几千人，上万人的厂子，这难度就以倍记增加。”
“是啊，”钟老点头，叹息道：“我看了你们的改革方案，在你们的方案中，对党委工会团组织的削弱很大，这无疑是削弱了党的领导。”
果然，但是，才是要害。
关雪怡和柳承良都有些紧张，俩人都看着楚明秋，这是个难题！也是这次改革方案最容易被人诟病的地方。
范敏智神情凝重，这个问题在前些天就曾经提出来过，楚明秋没有直接回答，现在又提出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在所有人中，可能他是最了解这些顾问的威力，他们看上去退了，可扶上马，送一程，他们还能送一程，可他们要不送，你就走不了。
“我不认为这会削弱党的领导，”楚明秋严肃的答道：“精兵简政，是教员早就提出来的，一个千多人的公司，有必要有那么多行政人员吗？
其次，党的领导并不在有多少人，设多少机构，领导就上来了？我看不见得。
领导力并不在人数多少，机构设置多少，当年，国党机构够多了吧，人也多吧，可结果呢？
所以，我认为，党的领导并不靠人数和多设几个机构，才能有效维持和提高。”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一个一千出头的厂子，设那么多机构干啥，你说象燕钢那样的公司，几万十几万人，那是忙不过来，我设个机构，放上七八个人，领导就增强了！”
楚明秋居然提出质疑，范敏智后背冒出一层细汗， 柳承良都懵了，这胆也太肥了！心里随即一喜，够狂！也好！让顾问收拾他。
自从参加工作组后，柳承良就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话语权，甚至还不如关雪怡和尹昌年。
心里憋屈，又知道斗不过，只能扛着龟壳，学上忍者。
此刻，他心里偷着乐。
钟老眉头皱起来，白色的眉毛尖都快凑到一起了。
“不能什么都向钱看，”钟老没有动怒，很有耐心的说道：“改革还是要依靠党的领导。”
楚明秋叹口气：“食品一厂，党委的机构有，办公室，设办公室主任一名，副主任有两个，办公室成员五人，宣传科，设科长一人，副科长就有五个，科员三人，工会，设主席一人，副主席七人，成员六人；妇联，主任一人，副主任有三人，成员有八人，厂里有女性员工五百一十七人，每人要服务四十八人；另外还有，计划生育办公室，科长副科长三人，成员五人，厂里未婚女职工有九十二人，计生办平均每人服务十二个女职工。....”
钟老越听越是心惊胆颤，这太令人意外了，他也没想到，下面居然如此荒唐。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孙老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个机构设置人员配置，是有规定的。”
楚明秋叹口气，没有回答。
钟老沉默半响，叹口气说：“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是国营企业的毛病，大多数国营企业都有这个毛病，国营企业改革，如何保持党的领导，是个非常紧要的问题。”
孙老也叹口气：“是啊，现在农村的基层组织近乎瘫痪，包产到户后，生产队公社瓦解了，组织也就近乎瘫痪。”
楚明秋摇头：“其实，分析现在和以前，生产队公社，靠的是组织生产，分配生产成果，来维系组织，现在，不能生产由农民自己进行，管不了了，分配生产成果，也不行了，于是，组织瓦解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生产方式变了，基层组织的工作方式也要变，如果不变，那么只能证明，现在的书记不合格，要换人。
基层组织没有及时调整工作方式，所以，基层组织才会涣散。”
楚明秋心里忽然闪过个念头，便问道：“解放前，没有生产队，没有公社，基层组织为何如此有力，能组织起上百万支前队，为什么那时可以，现在不行了呢？”
“这个问题，很不好解决，组织上应该组织人进行专题研究。
现在外出打工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还很少，可今后，到城市打工的农村剩余劳动力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怎么办？”
钟老没回答，孙老点点头：“这是个问题。”
基层组织涣散，甚至是瘫痪，在这个时期还不明显，最明显的是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后期，农民大量外出打工，农村几乎看不到青壮年，农村组织随即垮了。
城市里呢，也好不到那去，大量工人下岗，企业破产停工，这些厂矿企业的组织也随之崩溃。
如何让基层组织有力运转起来，组织上真是伤脑筋，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没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不在体制内，加不加入组织压根不care。
被带得太远了，范敏智这时插话补充：“二位领导，我们现在这样设计，是有些问题，但这不是绝对的，我们的目的是，先把行政人员减少，以增加效率，降低成本。以后企业发展了，再根据情况进行调整。”
关雪怡也赶紧插话：“是这样，现在企业亏损，合并为新公司后，要尽快思想盈利，所以，我们这次设计的部门，便决定，工会妇联团委全部进入书记办公室，如此可以最大程度减少行政机关，增加行政效率。”
楚明秋也插话道：“若说削弱了组织，这个在某种程度是，可现在，厂子先要活下来，在新公司里，书记厂长有明确分工，厂长管生产经营，书记管组织，管人事，但厂长在人事上，也有发言权和推荐权，而且厂长推荐权占先。也就是说，对同一个职位，厂长推荐的人，有优先权。”
“这不是变相剥夺了书记的人事权吗？”钟老立刻抓住要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协调好书记厂长的职权范围，这需要他们自身去磨合，我们在设计时，无法考虑那些多问题。”
钟老轻轻叹口气：“国企改革是个大问题，各方面因素很多，或许，摸着石头过河。”
楚明秋他们松口气，连忙表示赞同，新时期的组织工作该怎么作，是个新问题，这个问题，仅靠他们无法解决。
“组织工作应该随着时代进步，在新时期，如何转变工作方式，如何保持基层组织的活力，需要进行研究。”
这是个小插曲，钟老孙老没有离去，而是决定去厂里看看，楚明秋让关雪怡陪同。
等他们走后，他马上给段书记办公室打去电话，通报二老来视察的事，段书记秘书接的电话，他听后没有表示什么，而是说马上向段书记汇报。
然后又给程市长打去，这次是程市长接的电话，程市长在听完后，便哈哈大笑。
“好事啊！咱们市里对全市亏损企业进行整顿，引起海里的重视，中顾委的老同志也很重视，他们来调研，也是关心重视，你要正确对待，把你那性子收起来，我可警告你，对中顾委的同志，别跟对我似的。”
楚明秋连声叫屈：“领导，您这话说的，我冤啊！我对您从来都是尊敬爱戴，那有半分不敬！我对您的崇敬，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去，去，你个混蛋！”
程市长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这些顾问，不想招惹，也不敢得罪，特别是这第一批顾问，都称得上元勋，个个都是曾经的大佬，位高权重。
让关雪怡去陪着钟老孙老，楚明秋很放心，这丫头是圈子里的人，知道如何对付这些老家伙，那个孙老看来与关父比较熟悉，也不会难为这丫头。
楚明秋与范敏智和柳承良商议竞聘大会，本着公开公正的原则，这个大会将在厂礼堂举行，任何人都可以旁听。
竞聘小组成员有楚明秋三人，本来还想把两个书记两个厂长加上，可范敏智认为，他们加入有可能导致不公平公正，倒不如不让他们加入，就他们三人。
柳承良照例扛上龟壳，楚明秋就顺势同意。
竞聘答辩从一开始就非常热闹，钟老孙老全程参与，俩人只是旁听，没有干预竞聘活动。
参加竞聘的人大都战战兢兢，原以为只是走过场，各部门经理都内定了，没成想，原以为已经内定生产部经理的人，居然连第一轮都没过，这才知觉，这次是玩真的，于是战战兢兢的准备着。
答辩按照竞聘职位顺序进行，第一天是生产部经理，竞聘这个职位的人最多，有四十多人，每个人半个小时，其中演讲十五分钟，答辩十五分钟，最后当场亮分。
竞聘演讲答辩吸引了全厂职工，连二厂的职工下午都跑来，整个大礼堂都挤得满满的。
保卫科负责维护秩序，制止所有闹事。
在第一个竞聘者上台前，楚明秋看到来的人太多，便先宣布纪律，要求所有人保持安静，不管以前有什么矛盾，在竞聘者演讲期间，都不许发出任何声响。
“这次竞聘，我们的原则是公平公开公正，所以，我们对全厂职工开放，允许所有人，只要感兴趣，都可以来旁听，但旁听就要遵守会场纪律，要保持安静，不要影响竞聘人的状态，公平公正公开，我们要遵守，你们也要遵守！大家能做到吗！”
“能！”
“没问题！”
下面稀稀拉拉的答道，还有人吹起口哨，观众席发出一阵哄笑。
楚明秋笑笑：“好，既然大家都答应了，如果有人违反纪律，那保卫科的同志就负责把他请出去，不准他再进会场。”
纪律宣布后，竞聘演讲和答辩开始，演讲答辩次序是抽签决定的。
第一个上台的就比较紧张，他是原二厂生产科副科长之一，在波澜不惊的演讲后，楚明秋率先开始提问，几个问题下来，就把他问住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对生产流程很熟悉，可如果换个方式，他就被卡住了。
楚明秋问了他一个问题，如何组织生产线，如何根据员工能力对生产线进行调整。
副科长的回答显然不能令人满意，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对生产并不熟悉。
楚明秋直接给打了四十分的不及格分数，范敏智稍微高点，给了五十分，柳承良给得比较高，七十分，可随后，大家伙就发现，这个七十分，是他给的比较低的分。
第一个的表现影响了后面，接下来，连续几个都表现不好，对楚明秋和范敏智的问题，回答得都不好。
直到中午前，一个戴眼镜的小伙上台，这个眼镜小伙叫杜宇，回城知青，不过，他是七四年下乡的，就在河北插队，七九年回城，八零年，顶替母亲进的食品一厂，在厂里已经干了四年，他是唯一一个参加竞聘生产部经理的一线员工。
杜宇的表现明显要比此前上台的几个要强，正式开始演讲前，还挺幽默的开了个玩笑，然后才开始演讲。
他的讲话条理清楚，很有自信，对一线的情况非常熟悉，指出目前生产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组织生产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咱们生产的面包蛋糕，没什么秘密，就算新员工，一线干一个月就懂了，两月就是熟练工，关键是生产和销售的配合，那些面包蛋糕，顾客喜欢，那些不喜欢，多生产喜欢的，少生产不喜欢的。
其次，我认为是产品的多样性，非常重要，我姥姥家以前就开过面包房，我记得她曾经告诉过我，家里面包房的面包有七八种口味，蛋糕有九种，生日蛋糕就有七种口味，还不包括大小尺寸。
可我们厂呢，还不如我姥姥家的面包房，所以，要加强新产品的研发，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要开拓新市场.....。”
杜宇的人缘看上去挺好，他演讲结束后，那帮小年青拼命叫好，掌声口哨声，响彻会场。
接下来的提问，楚明秋问了个刁钻的问题，生产和销售如何配合？
“每天统计，每种产品的销售量，生产要服从销售，销售部门每天都要统计销售额，销售计划要及时根据市场变化，进行调整，并将新计划及时通报生产部。”
楚明秋微微点头，随后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按照你的答辩，我觉着你竞聘市场部经理，应该更合适，为何要参加生产部的竞聘？”
杜宇想都没想就答道：“赵颜梅要竞聘市场部经理，我觉着她比我合适，我搞生产，她搞市场，我们配合，一定能把厂子搞得红红火火！”
此话刚落，小年青们就闹腾起来。
“你想开夫妻店啊！”
“对，对，绝对不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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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那边同样嬉笑不已，中间的那位姑娘被大家搂着，蹂躏着，那姑娘也没丝毫害羞，和姑娘们笑成一团。
楚明秋也一笑，没有把这些行为归结为违反纪律，而是待安静下来后，才让杜宇下去。
杜宇的分数很高，楚明秋给出了八十分的高分，范敏智也给出了九十分，柳承良给的分数稍低，他看到楚明秋和范敏智的分数后，低声解释说，他认为杜宇的履历差，没有做过领导干部，生产部是关键部门，不能贸然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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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部经理竞聘持续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结果就公布出来，排名第一的是原二厂生产科科长杨有财，杜宇排名第二。
粘贴栏前聚满人，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干部个个面如土色。
“这么多干部落榜，怎么安排他们呢？”
“你们这个挺热闹，让我想起，当年根据地民主选举的情景。”孙老笑呵呵的说道。
楚明秋笑笑，钟老白眉毛微微上飘，问道：“这样选干部，能行吗？”
“不管行不行，暂时都只能这样，”楚明秋解释道：“办法已经公布了，不管什么结果，都必须接受，否则，大家就会把这事当作一场玩笑。”
话音还没落，办公室门就被重重推开，几个人闯进来，气势汹汹的！
“你们不能这样干！”
“就一场演讲，几个问题，就把这样重要的工作交给一个小年青！你们这是在拿工作儿戏！”
“我们要向市委反映！你们不能这么干！”
看到钟老孙老，两天时间，足以让有心人打探出他们的身份。
“领导，你们都看到了，这不是儿戏吗！那有这样选拔干部的！”
“领导，几个问题，一个演讲，就能把生产组织好？！这是对厂子不负责！”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科长沉重的诉说着：“领导，我十六岁就进厂，在厂里勤勤恳恳工作了三十四年，工作了二十年，上级才把生产科交给我，就这样，几句话，就提拔，这不是儿戏吗！能把生产搞好吗！”
“那个杜宇，平时工作就吊儿郎当，怪话连篇，还因为流氓行为，被派出所传唤过！”
“流氓行为？还被派出所传唤过？这个情况你们了解吗？”钟老严肃的看着楚明秋，追问道。
“知道，他只是跳舞，派出所也只是找他去了解情况，这事保卫科的同志了解。”楚明秋解释道：“每个参加竞聘的同志，我们都作了背景调查，可能因为时间问题，了解不是很全面，大的情况，我们还是了解的，参加竞聘的条件之一，就是没有违法犯罪记录。”
关雪怡也连忙解释：“是这样，杜宇的情况，是我亲自去了解的，群众反映说，他在追求赵颜梅，和赵颜梅一块参加过几次私人舞会，就为这，去年严打时，派出所找他们去了解情况，领导，您想要真有什么事，他们还能回来吗？”
严打还没结束，但烈度已经降下来，近期由于国庆，公安部门又对全市进行了一次梳理，治安前所未有的好。
可去年严打，那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可抓可不抓的，全抓；可杀可不杀，全杀！一律顶格判罚！
如果，去年那种情况下，都能过关，那就说明没啥事。
钟老松口气，这还差不多。
“我们有些干部，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得过且过，选拔干部，习惯论资排辈，这也是国企弊端之一。”
楚明秋看着闯进来的人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气，但没办法，新公司需要的是有能力干活的人，不管他的背景资历是什么，有能力就提拔任用。”
“说的好听，就靠一次演讲，回答几个问题，就有能力了！”
“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溜溜，他们行不行，也要等他们上任干活后，才能下结论，是不是？不能你们随口说吧。”
“这杜宇，毛还没长齐呢！”
“我不同意你这样评价自己的同志，”楚明秋冷峻的反驳道：“这次竞聘，是经过市委市政府批准的。”
范敏智也非常生气，这段时间被这些人也闹腾了不少次，此刻也压不住火气了。
“你们不要胡搅蛮缠，竞聘办法早就公布了，你们有意见，可以提，如果还不满意，可以按照正常途径，向上级反映。”
钟老此刻也插话；“竞聘，是个新事物，是不是可行，要在实践中检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让 新干部在实践中检验一下嘛！”
几个闯入者听后，默不作声，他们经验丰富，不敢得罪两位顾问，沉默了会，才威胁性的冲楚明秋嚷嚷，要上市委告状！
孙老看着楚明秋，饶有兴趣的问：“你就一点不担心？”
楚明秋毫不在意的答道：“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有私心的才会担心，认为自己错了的，才会担心，我没有私心，我认为我干的是正确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钟老点点头：“虽然有瑕疵，特别是对党的基层组织上，我不是很赞同，但总体来说，我还是希望你们成功，为国企改革闯出一条路来。”
楚明秋很是感激，他心里清楚，很多人都盯着这次食品厂改革，但凡出现一点问题，这些人都会扑上来吸他的血，咬他的肉！
他敢顶，敢一意孤行，最大的底气就是，他有退路，顶破天辞职，回家当老板去。
钟老孙老第二天没再来，楚明秋他们都松口气，这二位，就算不开口，只要坐在那，无形的压力，就让他们步步小心。
第二天是财务部，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参加竞聘却不多，只有七人，全是两个厂原来的财务人员，没有基层员工参与。
过程简单，参加竞聘的人，差距明显，原一厂的财务科科长拉开后面一大截，以绝对优势，领先其他人。
下午，是人力资源部，这个部门参加竞聘的只有十一人，全是两个厂原劳资科干部科的科长副科长，结果一厂的一个副科长取得最高分。
接下来，一个一个职位竞聘，在市场部经理竞聘上，赵颜梅果然不负众望，她不仅讲述了自己在当选后，要怎样对市场部进行改革，如何与生产部配合，特别是，她提出了一套门店管理方略，考核办法，等等，楚明秋非常欣赏，给她打了罕见的九十分的高分。
全部岗位竞聘结束后，用了两天时间整理，楚明秋开了个短会，会上决定按照竞聘得分，排名第一的，担任总监，排名第二的，担任部门经理。
楚明秋亲自起草了各部门经理总监的岗位职责，经理和总监各自不同的职责。
总监，这是个新岗位，此前，国内现在还只有中积电和中微软才有，连大唐电子都没有。
所以，两个厂没人知道这总监和经理的区别，甚至不知道部门经理职务高，还是总监高。
楚明秋详细解释了总监和部门经理的区别，规划了两个岗位的不同职责。
名单确定，准备公示了。
轻工局来电话了，让他们暂时别公示，局里对这有不同看法。
楚明秋鬼火直冲脑门，大怒，压根不理会，让关雪怡立刻公示！
柳承良赶紧阻止，上级既然来了电话，也不急这一会，先等等，看看上级是什么意见。
轻工局局长裴金索，书记庄天赐，副书记叶忠恕，副局长祝石刚，一行人开了两个车，风风火火的赶到食品厂。
下车就先到粘贴栏，看了公示，几位领导快步上楼，径直走入楚明秋的临时办公室。
“几位领导，这都要公示了，为什么暂停？”
没等几位领导开口，楚明秋毫不客气便抢先问道，毫不客气。
“楚主任，这事先缓缓，我们再谈谈。”
“通过竞聘选择部门经理，这事，事先与你们商量过，你们也是同意的，这马上要公示了，你们又来要暂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庄天赐赶紧解释道：“楚主任，你别着急，这事，我们原以为，会很顺利，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这几天，局里接到很多反应，不少老同志也认为，通过竞聘选拔干部，这种方式是错误的，草率！是西方那种选举制的影响。”
“反应，那些人在反应！是不是那些落选者！”楚明秋十分尖锐，依旧毫不客气，不给几个局领导一点面子：“以前二十几个部门，现在只有八个部门，缩减一半多，以前，一个科长，几个副科长，老庄，我告诉您，不管怎么弄，都会有人有意见，除非不改，一切照旧！”
“楚主任，你别着急嘛！”庄天赐勉强挤出个笑容，他今年已经五十四了，按照年龄，再过两年，就该退居二线，给年青人让路，充当扶上马那个角色，想着安安稳稳退休，没成想，天有不测风云，这两年轻工局大面积亏损，市里决定整顿亏损企业！
风聚雨聚！
不用多想，多年宦海经验，他清楚，这事没那么简单，果然，上面派来个工作组，组长居然是燕京政坛新星楚明秋。
这个楚明秋现在是燕京最耀眼的新星，三十五岁不到就已经是副厅级干部，名满全国的经济专家，高科园奇迹的缔造者，而且，居然还能作词作曲，还能唱歌出专辑，那有一个副厅级干部去出专辑的！
楚明秋不神秘，但与市局部门交往很少，他们以前肯定见过，他记得楚明秋，可楚明秋有没有记住他，他完全没这自信。
面对这样一个势头凶猛的年青强人，庄书记还真没信心能压住。
“楚主任，”裴金索嗓门有点大，他一点不客气，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我们没想到，这竞聘居然有两个工人直接提拔为部门经理和总监，这违反了组织提拔程序，也违反了组织用人办法！”
裴金索，四十多岁，两年前提拔的局长，正是年富力强时。
裴金索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自己找位置坐下。
楚明秋给庄天赐拉了把椅子，让尹昌年给大家倒茶。
一套职场礼节，很行云流水，但神情却丝毫没见缓和，依旧掩饰不住的怒气。
“我不同意裴局长的看法，组织的用人程序是什么，食品厂，一个科级单位，下面的部门也就是股级，怎么，企业提拔一个股级干部还需要局里同意了！”
楚明秋言辞激烈，关雪怡尹昌年还没见到他如此激烈的态度，在经研室，那怕受到几个刺头的挑衅，也没见他真正动怒！
“组织用人办法？我倒要请教，组织用人办法是什么？论资排辈！还是其他什么办法，裴局长，您给同志们解释下！”
两条，裴局长一条也反驳不了，两个食品厂都很小，不足千人的单位，在燕京这样的都市，压根不起眼，这些人争来争去，也就是个股级。
可体制内就是这样，那怕几十年后，还是这样，舞台大小，决定了，你升职的天花板！
企业有用人权，任用一个股级干部，压根不需要通报上级，而且，企业现在有用人权，那怕是科级干部也不需要报局里批准。
面对楚明秋的质疑，裴金索一时无言以对，叶忠恕连忙插话：
“楚主任，别激动，这干部提拔，组织上是有一套程序的，象这样通过一场演讲就行了的，这是不是有些儿戏。”
叶忠恕，同样四十多岁，也是两年前，在干部年轻化知识化浪潮中提拔上来的。
“这次竞聘，是经过我们讨论过的，你们当时是同意了的。”楚明秋阴沉着脸，压根不想掩饰自己的怒火。
“当时，我们是同意，可我们没想到，居然出现意外。”
“什么意外？就是两个普通工人在竞聘中脱颖而出，可以担任部门经理和总监。”楚明秋尖刻的反问。
裴金索点头承认：“对，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民主还有集中嘛！这个竞聘成绩，只能作为一个因素，参考因素，应该综合评估。”
楚明秋冷笑两声：“综合评估，早干什么去了，新公司部门经理总监遴选办法，早就公布了，为什么要在竞聘结束后，才提综合评估，这个理由不成立！”
楚明秋将火气压了又压，尽量不发火，可实在气不过。
办公室内，工作组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两个原轻工局的人小心的，悄悄的就溜出去了，他们是轻工局的人，这事完后，还要回局里工作，眼看着楚明秋要和局领导冲突起来，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躲开最好。
经研室来的几个人却不一样，关雪怡尹昌年则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忿忿不平。
“我也不同意，”范敏智插话道，他也没客气，拉了把椅子坐过去：“这不是小事，事先我们就宣布了，根据竞聘结果任用部门经理，这是在全厂公布了的，而且，这次竞聘，效果很好，全厂职工都在积极参与，现在，竞聘结束了，结果出来了，却宣布结果无效，这不是拿我们工作组开玩笑吗！也是对积极参加竞聘的职工干部的嘲笑！”
“就是，逗我们大家玩呢！”关雪怡也毫不客气的插话，气愤的说道。
她这一开口，裴金索便忍不住露出不悦之情，领导在谈话，你一个小兵插话，算什么事！
楚明秋没有表示，关雪怡受到鼓舞，便进一步说道：“不就是竞聘结果超出你们意料，于是有人跑到局里，嚷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结果不如你们的意，就要否定竞聘结果，我就要问问，你们对这次改革，倒底是怎么看的，是场闹剧，把我们工作组看成什么，没事来你们轻工局找事！”
关雪怡挖苦嘲讽都来了，让楚明秋范敏智都很意外，以前没见这丫头如此伶牙俐齿。
楚明秋很生气，也很担心，管理层架构搭建后，新食品公司还是在轻工局领导下工作，这轻工局要给新公司设置障碍，这新公司要顺利开展工作就难了。
不要以为他们做不出来！
正是顾虑这些，楚明秋才没与他们完全撕破脸，虽然生气，还是耐着性子与他们分辩解释。
“你这同志，说的什么，有错误，就要纠正嘛！”叶忠恕把姿态摆高了点。
“那是，你们是领导，领导怎么作都是对的！”关雪怡依旧在阴阳怪气。
“你这小同志，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吗！”叶忠恕没敢摆领导资格，而是摆起老资格来了，这也是领导艺术。
尹昌年没有关雪怡那样大胆，但也憋不住：“定好的事，就该照着办，不能说，结果不如意，就不算数吧！”
几个领导都不开口了，庄天赐抬头四下看看，没看到柳承良，便问起来。
“柳副局长身体不舒服，上医院去了。”关雪怡还没说完，便意识到，柳承良这病得太巧了，老滑头！
庄天赐明显楞了下，显然这个情况出乎他意料，不由皱起眉头。
楚明秋没有理会关注这些，抽了口烟，让自己平静下。
“合并，成立食品公司，只是第一步，扭亏才是目的；第二步，是要对经营管理方式进行改革，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为此，我们还要推出一系列改革措施。
如果，我们否定了这次竞聘，那么下一步改革措施，职工们还会相信吗？是不是到最后，还是象今天这样，不算数，一句考虑不周，就完事了！”
“对，合并不是目的，扭亏才是，”范敏智立刻表示支持：“否定竞聘，我们工作组推出的措施，职工们不再相信，而且，这次只设置了八个部门，下一步是不是要把那些撤掉的部门重新恢复，得，那我们在这忙活什么！一切照旧，不就行了！”
透过烟雾，楚明秋盯着庄天赐裴金索，心中越来越多问号。
工作组是这次改革的设计者推动者主导者，负全部责任；不管什么事，只要他不同意，就不行。
轻工局跑来横插一杆，目的是什么？而且，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最多只有建议权，最终决定权在自己这，这竞聘结果，自己说行，就行，他们说再多，也是废话。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楚明秋很快把目标对准了裴金索，庄天赐没几年就退休了，他不会傻到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裴金索想要作什么呢？
给人当刀？这是段书记和程市长主抓的项目，方案也是他们批准的，难不成是他们反悔了？
不会，这样一个小厂，不可能引起他们的关注。
“裴局长，您是什么态度？”
楚明秋直接找上门，裴金索稍怔，显然有点意外，他微微点头：“我的态度很清楚，这个竞聘只能作参考，应该全面考虑。”
“那么我们这次竞聘，就是逗全厂职工玩呢！是这样吗！”楚明秋决定不再给面子，不管他背后是谁，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给他个教训，否则今后的工作就不好干了。
这次食品厂，后面还有衬衫厂罐头厂搪瓷厂中药厂，等等，这些企业都处在亏损中，都需要改革，还都是轻工局下属企业，这次让步，下一次呢！
“楚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裴金索沉声问道，脸色阴沉的盯着楚明秋。
“就是字面意思，”楚明秋撞上他的目光，同样阴沉。
“不用说得这样难听，”庄天赐赶紧打圆场，解释说：“小楚同志，局里收到很多反映，不少老同志也认为这样作不妥，再说了，竞聘也不是没有作用，可以把那两个人，叫什么来着，....，”
庄天赐等了会，没人给他搭台阶，只好讪讪的说道：“给那两个竞聘高分的同志，可以把他们先调整到普通行政岗位，生产部的到生产部，市场部的到市场部，先熟悉下情况，可以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过上几年，表现好，再提拔嘛。”
楚明秋冷笑下：“庄书记，这不是和稀泥就过得去的，徙木立信，两千年前，古人都知道，言必信，行必果；咱们是党员，工作组代表的组织，我们作出的承诺，就代表了组织给出的承诺，我们言而无信，就是组织言而无信，是政府言而无信！”
庄天赐无言以对，裴局长重重的拍了下藤椅扶手：“这那跟那，谁说言而无信！小楚同志，咱们不能拿改革开放作儿戏，靠这样一个演讲，就能确定他们能不能胜任？这本就是场儿戏！”
楚明秋摇头：“没有什么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次竞聘选出的赵颜梅杜宇，我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庄书记，裴局长，竞聘是一早就定下的，在合并初步完成后，部门经理选拔办法就公布了，在正式开始竞聘前，还特地给出一周时间作准备，我想，有这些时间，怎么也能准备好了。”
楚明秋依旧盯着裴局长，眼神如刀。
范敏智也说道：“食品厂并不大，生产流程也不复杂，再加上，他们在厂里工作时间不短了，一周时间绰绰有余，就这样，他们还是没能竞争过赵颜梅杜宇，这能怪谁！”
“不是怪谁的问题，也不是准备不充分的问题，”楚明秋插话道：“这只是表现了一个问题，积极性创造性，长期在计划经济下，大部分干部思维固化，没有进取心，他们总在原有的圈子里转圈，不敢走出圈子，失去了创造能力。”
“工作不能因循守旧，不能只是走在固定的轨道上，需要大胆突破。
改革，需要有人去闯！需要有人去大胆打破原有框架，庄书记，裴局长，自古改革者，有好下场的，就没两个，我，还有杜宇赵颜梅，我们都可能撞得头破血流，但改革必须这样走，因为只有这样，才救得了食品厂，说句实话，食品厂有今天，他们这些干部是第一责任人。”
面对激愤的楚明秋，庄书记叹口气，心里很是懊悔，不该跟着过来，可他是书记，是调和阴阳的，担心他们起冲突，才不得不跟过来。
裴书记心里冷笑，好悲壮，做戏给谁看呢！
范敏智深深的看着楚明秋，沉默了会，才长长叹口气：“裴局长，食品厂改革，是市委市政府的战略决策，如果，按照你们的想法办，你们可以向市委市政府反映，要求撤回工作组！我们可以撤！剩下的工作，可以全部交给你们！”
庄天赐脸色大变！
叶忠恕沉重的叹口气，低头不语！
裴局长脸色更阴，在热辣的秋日，挂上一层寒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