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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重生之如歌岁月10月第二更
版主： MaLaRabb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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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葛兴国求援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楚明秋惬意的靠在树干上，任阳光洒在身上，左雁坐在草地上，楚箐抱着孩子，襁褓中的孩子脸蛋红扑扑的，闭着眼睛，偶尔动动小手，小嘴还不时动动。
小不老带着小丫头小志远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玩，三条小狗追逐着嬉戏，小狗剩和几个伙伴则在另一边踢球。
难得的轻松假期。
虎子睁眼看看楚箐，露出丝温馨的笑容，撇了眼正在小憩的楚明秋，忍不住笑笑。
楚明秋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参加了刚结束的第七届全国人大会议，这是这家伙好像很不情愿，会后在家里一通抱怨，认为是耽误时间。
可虎子认为，这次会议对楚明秋的影响很大，这次会上海里的整个班子都换了，吴老爷子正式离休，转任中顾委副主任，原第一副总李副总接任。
历史很奇妙的回到原点！
最初，楚明秋还没意识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IBM，去年从美国回来不久，IBM便宣布与摩托罗拉苹果结成战略同盟，三方要一起开发基于RISC指令系统的操作系统和芯片，同时采用新的总线标准。
楚明秋一眼就看出，这是要利用苹果在软件方面的优势，摩托罗拉和IBM在芯片上的优势，以对抗英特尔和中微软。
新的总线标准，就意味着，遵循原总线标准的主板，不再能使用IBM的软件和硬件，这也意味着，中积电的主板也不能被IBM采用了。
搂草打兔子，把整个产业链都包进去了。
于是整个计算机行业沸腾了！
就在IBM宣布之后，康柏AST等九家兼容机公司组成兼容机联盟，宣布继续支持ISA总线系统。
两大阵营，正式成型，一边是蓝色巨人为首的三大巨头，傲视群雄；一边是WIntel联盟，初生牛犊，不惧风雨！
十一月，中微软正式发布Windows 2.0，同时，Windows 386正式研发小组正式成立，要求在半年内拿出能充分发挥386CPU优势性能的操作系统。
按照这个要求，windows 386铁定是windows 2.0的升级版，但楚明秋管不了这么多，所有客户都在要求基于386CPU的操作系统。
可几个月下来，windows 2.0的市场反映并不好，除了常见的BUG，最大的问题是，依旧无法发挥386CPU的性能。
“与阿瑟他们的谈判进行得怎么样了？”
虎子扭头看他，笑道：“还能怎么样，正常进行呢。”
阿瑟正式提出投资大唐电子，虎子召开股东大会，决定接受，与阿瑟开始谈判。
阿瑟提出投资三千万美元，获得大唐电子的20%的股份，这个份额，虎子自然不肯答应，只肯给５%的份额，他告诉阿瑟的代表，霍震霆投资五亿人民币才得到20%的股份，三千万美金也就一亿多人民币，且不说这两年公司升值多少，就算没有，也不可能给20%，给8%已经是看在他们在硅谷的影响。
可阿瑟方面认为大唐电子的市场份额并不高，技术也远低西门子摩托罗拉诺基亚等国际公司，只是因为中国政府的保护，才能占到一定市场份额。
这一年多，虎子提出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把市场定在县城和大型国企。
今年，黄林仪带领的团队展开八千门程控电话的研究，本来，楚明秋认为先研究三千门，可黄林仪认为要上就上八千门，或者干脆上万门程控电话，这三千门就算花钱花精力研究出来，还是远远落后国外同类产品，倒不如直接上万门。
这看上去有些干瘦的老太太，楚明秋心生佩服，最后同意上八千门，黄林仪虽然还是心有不甘，但还是接受了。
让楚明秋还有个纳闷的问题是，柳大教父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大名鼎鼎的联想，...，自从他盗用了这个名字后，再也没出现过了。
这个问题突然困扰起他来，这柳大教父跑哪去了，难不成因为自己办高科园，办中积电，搞出Lenovo电脑，把李光南挖到中积电，....，就直接消失了！
不能啊！
这柳大教父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主，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冒出来。
于是他借口要清查一下目前国内的计算机品牌，让杨满堂去查查国内目前有多少计算机品牌，以及这个品牌的代理商，还有计算机产业链上的相关厂商。
这下总算查出来了，这柳教父果然不是安分的主，公司早就在高新区注册成立了，是中科院计算所成立的第三产业，是一家叫新计算发展公司的公司，这家公司目前是代理AST的计算机，不过，柳教父在去年才成为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楚明秋自然不知道，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柳教父的创业生涯。
在前世中，柳教父最初是在香港弄到几百台IBM电脑，从而为他的创业打下基础，可今生，中积电和IBM早早成立合资公司，合资公司代理了IBM电脑，柳教父的创业之路因而变得比前世更艰难，所谓新技术公司也就是个倒爷公司，什么都倒过，彩电洗衣机冰箱什么的，全倒过。
李光南被调到中积电后，柳教父的创业之路更难了，中积电研发的Lenovo电脑更是抢占了国内市场，柳教父在香港考察市场时，遇上了前世为他提供IBM电脑的吕谈坪，可今生的吕谈坪代理的是AST电脑，于是，柳教父便开始代理AST电脑，只是他这个代理权是从AST亚洲总代理那拿货，吕谈坪是AST电脑东亚总代理，他也想把AST卖进中国大陆，与柳教父一拍即合。
找到柳教父，满足了他的八卦心，当然，他不会把中积电或中微软大唐电子等任何他创建的企业交给他，这家伙谋起私来，太厉害，前世联想被私有化的过程堪称教科书级，几乎抓不到把柄。
“别说我了，”虎子说道：“老爷子退下来了，你去看过没有？”
“去过了，老爷子心态很好，身体也还不错。”楚明秋叹口气，老爷子退下来后，很快便搬出了海里，现在住在城东区的东四胡同的一套四合院，这套四合院挺大，前院住的是工作人员，老爷子虽然退了，但作为国家级领导干部，依旧保留了服务人员，秘书和警卫人员。
楚明秋和纪思平开始还担心老爷子退下来，可能不适应，便一起去看他，没成想，老爷子心态挺好，对退下来没有什么抱怨，只是有些遗憾，他努力了好几年，这分税制依旧没办成，只能留给下届政府。
出了海里，时间充足了，说话也放肆多了。
楚明秋问起分税制的最大阻碍是什么？
老爷子告诉他还是地方诸侯不愿多交钱，这些年，海里一直处于缺钱状态，去年海里财政亏空高达三百亿，外汇储备仅有三十多亿美元。
老爷子觉着自己没当好这个家。
楚明秋也没简单的安慰他，而是替他分析现在的经济体系中的不合理成分，以及导致这些成分依旧存在的原因，这些话大部分都在他的小册子中都有，少部分是他最近的思考。
楚明秋最担心的还是有人在鼓吹价格闯关，最近在经济日报和经济评论上有数篇文章发布。
老爷子承认从去年年初开始，对双轨制的负面消息不断，海里派出几个调查组分赴各地调查，调查组发现问题非常严重，很多可以说已经违法了，可这些非法行为却是政府机关或国企刻意干的。
调查组甚至举了个例子，兰州铝厂，库房有一批铝锭，原地不动倒卖了二十多次，价格翻了七倍，最后还是铝厂自己买回去了。
有经济学家认为，双轨制给国家造成的损失每年高达上千亿人民币。
所以，有人建议废除双轨制，干脆全面开放物价，商品由市场定价，为此，社科院还搞了个调查，调查了部分燕京市民，市民认为如果对长期经济发展有利，可以接受物价上涨。
楚明秋便问海里高层的意见，老爷子也没隐瞒，海里意见不统一，他反对，部分领导赞同，认为可以试试。
楚明秋叹息着告诉老爷子，到现在为止，他到现在还坚决反对开放物价，这等于是休克疗法，现在搞这个，一定会失败。
商品定价是供需关系决定的，而且，一旦开放，老百姓在物价上涨的恐慌心理影响，一定会发生抢购潮，抢购之下，物价会再度上涨，形成更大的恐慌，存款会大幅度减少，进而导致金融危机。
开放物价还是要一步一步来，首先开放的是影响老百姓生活较小的商品，最简单的是，汽车。
轿车客车三轮车，都可以开放，普通老百姓压根就买不起，所以，不会影响老百姓生活，就算价格上涨，老百姓也只会当戏看。
类似的还有水泥，电线，计算机，打印机，复印机，这些非生活类产品，不影响老百姓吃饭的商品，可以一步到位，交给市场定价。 所以，开放物价，最好的就是逐步开放，在开放之前，要对整个社会的产量进行调查，只要达到九成，甚至是八成，就可以开放。
老爷子赞同他的观点，实际上，他也是受到楚明秋影响，每次提到这个问题，楚明秋的态度都十分坚决，坚决反对。
“老爷子这一退，你可要收敛收敛了。”虎子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带着几分调侃道。
他对目前的生活更加满足，儿子有了，娶到了心仪的老婆，生活是如此美好。
楚箐生了儿子后，迅速恢复生产，虎子每天陪着她跳绳跑步，她的身材迅速恢复，很快就重返舞台。
问题大概就剩下为老婆建个剧场，这个心愿......！还需要很长时间，或者说，连楚箐都不相信。
楚箐生了儿子后，在段家的地位如日中天，不管什么事，段叔湘婶都明目张胆的偏向楚箐，直接被宠成公主。
“我一直很低调的，”楚明秋以同样懒洋洋的语气答道：“倒是你，我很奇怪，你老丈人怎么还坐得那样稳。”
“那不是你侄儿吗！”虎子笑道：“我也奇怪，也不好问，你问应该没问题吧。”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太舒服，楚明秋伸个懒腰：“得，他们那些老家伙，....，得，管他们的，小八最近没看到，这家伙又在忙活啥。”
“谁知道，”虎子摇头，有些不好评论：“他，唉，应该没什么吧，不是说，结束了吗。”
结束了，是指去年年初开始的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不过，这个运动在国内外引起的反响很不好，外媒报道中国要重新回到教员时代，广东地区的外商投资锐减，现在已经投资的外商疑虑重重，都在做撤退的准备。
外资的反应这样大，对经济的影响这样大，这出乎海里的意外，赵书记便在最近的内部讲话中，宣布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已经取得极大成效，运动可以结束了。
“呵呵，这个啊，老赵可能想简单了，这个应该是长期的，”楚明秋的语气中多了丝担忧，在思想文化界，特别是年青人中，党的宣传处于弱势地位，别看什么各级党委依旧，入党还是那么多申请书，可..，年青人相信的，楚明秋自己都没信心，前世他在大学那会，整天忙活的就是泡妞跑场，哪管书记说了什么。
现在才知道，这股思潮的危害有多大，会严重影响国家发展。
而且还有一个88+1事件，这个事情哪怕到三十年后，88+1依旧是网上的禁忌！
他想消泯这个事，难度堪称地狱级，而且还只有一年时间，心里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唉，管这些事干啥，要说，人家说得也有...，对了，我听说他参加了一个电视片的筹备，叶冰雪说得挺玄的，好像要掀翻两千年的传统文化。”
楚明秋嗤笑一声：“凡是这样说的，都是半瓶子响叮当，掀翻两千年文化，咱们中国文化，仅仅儒家就有几十个派别，不说多了，光一个王阳明就够他们研究一生的了。”
虎子忍不住摇头，楚明秋这是彻头彻尾的中国文化崇拜者，最近几年闲下来不是翻译《百年孤独》，就是抱着本传习录看，翻来覆去的看，上面的笔记都写得密密麻麻的。
两人看着玩闹中的孩子们，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两人不约而同的又躺下了。
“哥，哥！起来！起来！”
楚明秋睁开眼，小不老红扑扑的脸蛋，额头上还有层细细的汗珠。
“咋啦？”
“这么好的天，起来动动，瞧你，就知道躺着，这要躺着，干脆在家躺，上这来躺，有啥意思！”
小不老用力拉着他的胳膊，楚明秋很无奈，睁眼看着小不老：“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小不老嘻嘻笑着：“起来，整天忙活，好容易有个假期，就这样躺着，浪费时间。”
已经三十岁的小不老今年终于退役了，没有盛大的退役表演，只是在报上有一篇通报，楚明秋让她申请燕大或燕体读书，小不老对楚明秋的话言听计从，尹秋莹赶紧建议，申请报考燕大的中文系。
小不老有些发愁，文化课丢了这么多年，这要考不上可丢人了，楚明秋告诉她，不用参加高考，直接申请入学，燕大或燕体应该可以考虑免试入学。
小不老不信，但还是按照楚明秋的想法，给燕大写了入学申请，同时请体育局的领导出面，帮下忙。
小不老觉着领导会出面吗？！这之前，还没有过先例。
将信将疑中，她还是提出了申请，运动员退役如何安置，本身就是个严重问题，小不老是中国奥运的第一个冠军，很有影响，所以，如何安置她，体育局领导也讨论过，领导的意思是她出任花样滑冰的助理教练，或者到体院学习，然后回国家队当教练，先负责青少年，或者助理教练。
能直接进国家队，这个安置方案已经非常好了，普通的多是回地方当教练，甚至进体校或文化宫，能进国家队，这样的安置已经非常好了。
小不老想读书，这提供了运动员安置的另一条路，但燕京大学能接受吗？体育局领导也拿不稳，但觉着还是可以试试，便试探的询问燕京大学。
楚明秋没有出面找关系，他想看看燕京大学是不是那样开明，如果燕京大学不收，他准备送她去斯坦福或哈佛，最差也可以去香港大学，以小不老奥运冠军名头，绝大部分大学都能接受。
好在燕京大学没有让楚明秋失望，燕京大学的经过短暂的考虑后，就通知小不老，她已经被燕大录取了，只是录取通知书要等到七月份与高考学子一块发。
小不老这段时间也没去队里，这些年，不是比赛就是训练，现在终于可以歇下来，她也不出去，整天在家看书，生怕入学后被同学瞧不起。
小丫头和小志远都上学了，依旧在楚明秋的母校三十九小，小不老现在每天接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孩上学要接送，楚明秋记得当年自己可没人接送，哪怕那时岳秀秀还担心着，四岁还不让自己出家门。
楚明秋很无奈的起身，看到虎子还躺着，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一定要把他也拉下水。
两人陪着孩子们踢球，两个大人在一群小家伙中，显得尤为突出，欢笑声，吸引了不少目光。
后海公园里，踏青游人很多，新鲜的花朵，散布在公园各处，临时搭建的花坛，繁花似锦，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照相。
春天来了，困了一个冬天的娇艳，历时绽放，满园都飘着，空气中都绽放着芬芳。
小狗剩追逐皮球，弟弟妹妹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逐着他，楚明秋在他们的后面，佯装追赶，驱使小家伙们跑着。
“........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
楚明秋向歌声方向看去，那边围了很多人，看不到里面，不过，围观人群中还有不少穿着演出服。
很显然，这是在唱红歌比赛。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去年六月，全国性的唱红歌活动开始举办，纪思平在宣传部成立了一个红歌活动办公室，他亲自兼任小组组长。
纪思平带着小组成员到各省视察，要求他们迅速行动，要把声势造起来，用多种形式，把红歌运动推向社会各个阶层，特别是校园，各省市的电视台，都要举办红歌演唱会或红歌大赛。
指示迅速被落实，各省市纷纷开始行动，红歌运动迅速在全国开展起来。
燕京是红歌的重点，纪思平要求红歌运动要加入到广场舞中，街道也要行动起来，大学校园更是重中之重。
楚宽元依旧主政燕京，他要求燕京各级政府都必须配合，但不要求各企业或政府部门内部举行活动，这个活动应该是社会性的。
公园里举行红歌会，这个创意倒是不错，中国人爱唱歌，几十年后，几乎每个公园都有老头老太太组织的唱歌团体，每天都热闹非凡。
“公公！”
楚明秋回头顺着声音看去，葛兴国正冲他快步走来，身后的殷柔柔牵着个小丫头，小丫头打扮得干净利落，看着挺文静，但别被她骗了，这丫头是小区里有名的捣蛋鬼，被不少小男生奉为“狗头军师”的主，刁钻精灵，活脱脱一个小小狐狸。
“你啥时候回来的？这一走就把兄弟们给忘了。”
楚明秋握住他的手，加了两分力。
葛兴国微微皱眉，调笑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就这样接待老朋友。”
左雁看到殷柔柔，高兴的站起来，殷柔柔和她简单说了几句，便从出去了手里抱过小家伙，母性大发。
左雁则给小丫头拿了几块蛋糕和一瓶汽水，小丫头比小志远小一岁，还没上学，葛兴国不在燕京，殷柔柔工作也挺忙，小丫头平时都呆在爷爷奶奶那，葛老将军和葛老奶奶现在都离休在家，有大把时间。
所有的爷爷奶奶都宠孙子孙女，小丫头在爷爷奶奶面前就是个乖乖女，可只要离开爷爷奶奶的视线，就是变身为小魔女，大院的小家伙们多被她整过。
小丫头很文静的坐下，安静的吃着蛋糕，看着正放风筝的小志远和另一个小丫头，偶尔又回头，眨巴着眼睛，看看爸爸和楚叔叔。
葛兴国本来是去河北的，但他父亲建议他去山东，去沂蒙山地区，当年他曾经在那战斗了很多年，那里的民众为革命付出了巨大代价，可几年前，他回去，老百姓依然贫困，你既然是学经济的，就到那里去，帮乡亲们脱贫吧。
葛兴国便去了山东，在沂蒙山区干了两年多。
“黑了，瘦了，结实了，看来是用心了。”
葛兴国当胸给他一拳，楚明秋哈哈大笑，虎子也过来和葛兴国见面。
“你跑山东去干嘛，这四九城就容不下你，老婆孩子不管，就顾着自己快活！”
葛兴国摇头惋惜的说：“你小子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了，近墨者黑啊！”
虎子笑呵呵的：“现在每天不是在谈判桌上，就是在研究室内，给员工打气，想不油嘴滑舌都不行！”
虎子虽然是本科毕业，但他对通讯技术的了解并不多，这几年，他一直埋头读书，楚明秋告诉他，作为领导者，并不需要精通技术，但一定要了解技术发展方向，一定要了解市场，要根据市场调整研究和生产。
从八十年代初期，欧洲和美国日本就开始发展移动通讯，去年广州全运会时，国内开通了第一代移动通讯系统，采用的是英国TACS制式。
看到手机终于进入中国，楚明秋立马要求大唐电子展开移动通讯技术研究，同时开始关注高通，让黄娇倩盯着高通公司。
楚明秋没有告诉虎子该怎么办，只是告诉他，移动通讯应该是未来通讯行业的发展方向。
虎子认可这个判断，大唐电子的主要收入就是无绳电话，无绳电话就有手机的影子，无绳电话之所以畅销，就是因为解放了人身，可以在房间里四下走动。
其实，在广州另一种通信方式在更早的时候开始，就是BP机。
楚明秋对BP机并不了解，但知道这个东西，前世家里还留有两个BP机，爹妈各一个，之所以留下，这两个BP机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用BP机做定情信物，也是醉了！
大唐电子也开展BP机的研究，不过，不是重点。
世界正进入楚明秋越来越熟悉的时期！
葛兴国很自然的就说起沂蒙山的情况，他去的是蒙山县，蒙山县属于临沂市，处在沂蒙山区腹地，交通不便，全县山多地少，穷得连县政府的车加油钱都没有，他上任时，全县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都只能发七成，教师工资拖欠三个月。
“我们那太穷了，全县就一条街！全县工业就两个厂，一个是农机修理厂，另一个是面粉厂，两个厂都处在亏损中；另外还有些工厂，不过，这些工厂我们县里管不了，当年山东搞了个小三线工程，把部分军工厂迁到沂蒙山区，我们蒙山迁了几个来，这些厂，我们管不了。”
葛兴国说起来便不住摇头，蒙山的情况比北大荒还难，北大荒是很艰苦，可土地面积大，交通便利，每个农场都通公路，可蒙山几乎全是山，交通就一条通过县城的公路，七成村庄没有通公路。
“你不是说，要想富，先修路吗！我就想修路，可修路要钱！我又没钱，公公，这次回来，我也是来化缘的。”
葛兴国说完就目光闪烁的盯着楚明秋和虎子，楚明秋苦笑下，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眉思索。
“我知道你也挺难的，去年被市里拿走几百万，可，我实在没办法，这公路不通，山里就根本发展不起来。”
“还有，我想请几个经济专家到我们蒙山去看看，帮我们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把蒙山发展起来。”
楚明秋点点头，递给他一根烟，虎子没有表示，葛兴国冲他笑笑，带着几分调侃。
很显然是在笑话他怕老婆，虎子却一点没感到羞耻，只是笑了笑。
“我没去过蒙山，”楚明秋缓缓说道：“对具体情况不了解，一时不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还有几天才回去？”
“这次回来，最长一周，短的话，五天，还有四天左右。”
楚明秋点点头：“明天，我请你吃饭，有空吗？”
葛兴国笑道：“没空也得有空。”
“看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别驾，该干啥干啥！千万别勉强。”
“去你的！”葛兴国当胸一拳，楚明秋赶紧抓住他的手：“别驾，你家丫头看着呢！”
葛兴国回头看，小丫头拿着块糕点，小嘴吧唧吧唧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小丫头目光清澈，呆萌可爱。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放下手，冲女儿笑笑，小丫头也报以嘻嘻一笑。
“明天晚上吧，我请客，老莫，行吗！”葛兴国说道。
“放不着，就算你是县长，工资也就那么点，犯不着花这个冤枉钱，明儿下午到我家来。”
“明儿下午？你不上班？”
“你丫怎么啦，这不是五一假期吗！”
葛兴国拍头，笑了，这段时间，他就想着怎么弄钱了，县里的财政困难，根本拿不出修路的钱，他只能到燕京来找钱。
“兴国，你们县这样穷，是怎么干的？”虎子问道。
“唉，我看最主要还是观念问题，”葛兴国叹口气：“山东本就保守，沂蒙山区更是保守，你要说外出打工，他们压根不理解，到济南还行，可要是南下到深圳，那简直跟天塌似的。”
“耕地面积少，按理就只能发展工业，可上下都不知道该发展什么，本来有几个煤矿的，蒙山有煤，可这两年，煤炭产业不景气，煤矿也开不下去了，蒙山是山区，石料丰富，几乎每个乡镇都有石料场，可前年，就在我去之前，石料场放炮炸死了人，结果全县整顿，所有石料场全关了。”
“唉，要搞工业，得有项目，得有市场，我们那，不知道该上什么项目，我调研了一番，我们距离泰安和徐州都不远，其实是有市场的，可问题是，我们没技术，也缺设备。”
楚明秋笑道：“你们啊，难得有时间陪老婆孩子，这工作是干不完的，兴国，你也才去两年，着什么急嘛，有什么，咱们明儿再商量，要什么，兄弟们给你凑！”
“好，冲你这句话，明儿在家等我！”
这不知道的，会以为明天，两人会有一场生死决斗。
“虎子，明儿，你也来，把林百顺和....，算了，就不叫猴子了，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宽裕，这样，把殷红军叫来，他的酒店需要人。”
“瞎熊的酒店已经开张了，人手都配齐了。”虎子看着葛兴国说：“你要去年来就好了，瞎熊那时新酒店正招人呢，随便就可以给你上百个名额。”
葛兴国叹口气，苦笑道：“我下乡考察，就问过几个年青人，他们说，外面是啥样，他们压根不清楚，不敢出去。”
“这就需要你们这些基层领导干部做点说服动员，或者干脆帮他们找工作，几年前，苏海洋还陷入用工荒，招不到工人，现在湖南四川有不少人去了深圳打工，用工荒已经没有了。”
现在在部分省份，到沿海打工，已经成为常识，可在部分山区和西北地区，到沿海地区打工还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走出农村，走出山区，需要勇气！
更重要的是转变观念意识！
“我觉着，你们那的官员更需要转变观念，”楚明秋看着玩得正欢的小不老和孩子们，幽幽叹道：“我就不相信，你们上百万人，还没人找不出两个项目来。”
葛兴国叹口气，要说蒙山的干部，吃苦耐劳，倒是没说的，大部分干部都是本地提拔的，可也正因为如此，干部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动一个就牵连一大批。
葛兴国本想调整干部，可居然在常委会上被否决了，他向上级寻求支持，可也没得到上级的支持。
“我们这种干部被称为空降干部，别人看你的目光都不一样，都认为是下来镀金的，干上两年就升迁调走。”
葛兴国很无奈，原以为下去后，就能甩开膀子干一场，可没想到，他花了很大精力去协调人事关系。
本地干部对这类空降干部比较反感，认为他们是流淌的水，迟早要走，本地干部则是岩石，扎根在这。
葛兴国的工作开展得艰难无比，他不想收拾人，可不得不动手收拾，于是，更深的得罪了当地干部。
楚明秋听后，忍不住笑了：“你呀，白在大院熏陶这么多年，收拾人都不会。”
被调侃了，葛兴国很无奈的摇头。
“这家伙又阴又毒，被他收拾的家伙，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被收拾的！”
虎子毫不客气揭了楚明秋老底，他也没说错，楚明秋收拾了不少人，明着收拾的，压根不算什么，那些暗地里收拾的，到现在还没翻过身来。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关从容，这家伙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被收拾的。
楚明秋笑道：“得了，...，小心。”
葛小妹抱着段雪言，摇摇摆摆的朝他们走来，她不懂怎么抱，小雪言半个身子都落在外面。
楚明秋赶紧过去，将孩子接过来，小丫头嘟囔着嘴不肯给，楚明秋连哄带骗的，小楚韵也过来凑让热闹，拉着葛小妹到边上玩去了。
楚明秋抱着小丫头，问葛兴国，他闺女取的啥名？
大名葛诗琴，这个名字是他老岳母取的，他觉着挺好，就用了，葛老将军给小丫头屈取了个小名，红缨；他妈妈大为不满，小名一般就单字重叠，那有两个字的的，可老将军就觉着这样好，坚持不改，他妈妈也没办法，知道拗不过这老顽固。
葛兴国大为不满，小红缨已经六岁了，又不是没见过，居然连我女儿的名字都不记得，这叔叔怎么当的。
楚明秋反驳道，你女儿平时都在你爹那，几年才见一次，你小子这两年，咱们就见今天这一次。
两人都很“生气”，互相责备着，虎子将儿子抱过来，在边上安静的吃瓜。
在北海玩了一整天，小家伙们都很兴奋，晚上回到家里，依旧无法安静，晚饭后，继续在院子里玩闹，直到左雁催促他们睡下，才安静下来。
黑皮爷爷看到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完全无法掩饰失落，黑皮到现在还没个女朋友，相亲几次，他都看不上，不是嫌弃文化低了，就是嫌弃长得不行，反正就是个不满意。
黑皮爷爷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黑皮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反正就是不满意。
黑皮现在可是钻石王老五，有房有车，房是四合院，还是二环以内，宽敞明亮；车是二八大杠，不过，按照他的进步速度，很快就能换成四个轮子的。
除了这两个硬性条件外，他还有外援，在宝岛上还有个果党父亲，胡同里传说富甲一方。
黑皮，别看坐过牢，年龄还大，四十了，可依旧是婚恋市场顶端存在。
楚明秋也问过他同样问题，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黑皮给他说了真心话，他瞧不上这些女人，这些女人都是冲他的钱和房子来的，既然如此，那就别谈什么感情，大不了找个女人生个孩子。
楚明秋很意外，这个观念哪怕几十年后，也不是很盛行，但已经有人那样做了，有个女网红还跑泰国搞人工授精，去了还不止一次，生了两孩子，很嘚瑟的在网上披露孩子们的成长生活，引起一遍议论，有支持的，有嘲讽的，但没有说不准这样做的。
黑皮这样想，超前了！
楚明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如果想这样干，就尽量快点。
黑皮知道是为什么，这段时间，这家伙经常跑出去，夜不归宿。
第二天下午，殷红军最先过来，这家伙现在意气风发，进门就扯着嗓门告诉楚明秋，他刚买了七匹马，都是从伊利那边过来的好马，纯种伊犁马。
殷红军大咧咧的过来，把楚明秋从摇椅上赶走，自己来坐下，很舒服的躺下。
“你该到我的马场去看看，整天待在这四九城有啥意思，骑在马上，比这破汽车要强多了。”
“那你还开车。”
殷红军现在已经是有车一族，他开的是辆新出的桑塔纳，这辆车挂在知青酒店名下，实际上是他在开。
有了车，殷红军就更放飞自我，酒店的事多数交给汪红梅，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马场上，这让楚明秋很无语，原以为有了酒店，这瞎熊会慢慢忘记马场，谁成想，这家伙居然越来越痴，汪红梅也不管他，任凭他去玩闹。
酒店的管理层中，秦淑娴经过十年努力，终于把两孩子接来燕京，母子三人在燕京团聚，只是要真正融合，还需要努力，不过，楚明秋真正佩服的是她前夫，这真是个心胸宽广的蒙古汉子。
林百顺随后就到了，看到殷红军便忍不住揶揄：“瞎熊，听说你娶了二房，怎么，啥时候，让哥们见识下。”
殷红军瞪起铜钱大的眼珠子：“你丫少瞎说，老子啥时候有二房了。”
“切，就你这身腱子肉，也只有母马能招呼住！”
殷红军哈哈大笑，躺下了，丝毫不在意，拳头把胸脯拍得拍拍响！
几个人调笑了会，林百顺问道：“今儿把我们叫来，是有啥事吗？”
楚明秋点头：“葛兴国遇上些难事，需要资金，我把大家叫来，一块想想办法。”
殷红军闻言：“他那块地，沂蒙山啊，孟良崮，消灭七十四师的地，穷山恶水，有发展前途吗！”
“再没发展前途，也比你插队那地强。”林百顺继续揶揄。
“我说瞎熊，兴国可是你小舅子，他有难处，你丫不伸手帮一把！说得过去吗！”
殷红军靠在椅子上，轻轻摇动，庞大的身躯微微摇摆。
“呵，他是那种要人帮忙的人吗！这小子，当初我就告诉他，别去当官，别去当官，随便干点小买卖也比当官要强，这红帽子带上，就一个，人斗人，人整人！有意思吗！”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这瞎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管是开马场还是开酒店，没有他们这些当官的兄弟，他会那么顺利吗！这家伙是典型的吃饭砸锅！
“你丫别做出这样，我看你们啊，整天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好像整个国家都背在你背上似的，累不累！”
楚明秋很无奈，这还真不好反驳，是挺累的。
“谁都跟你似的，整天没心没肺的。”
几人正互相挖苦着，虎子和葛兴国一块进来了，两人边走边聊，身后小吉吉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了看，转身就跑。
几个人随意的坐下，楚明秋看人都到齐了，便说道：“兴国，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就说说。”
葛兴国略微想想，先介绍了蒙山的基本情况，蒙山是山区，土地贫瘠，耕地面积低，山峦起伏，交通不便，全县乡镇通了公路，但七成村子没有通公路，老百姓要想卖点山货，都要走上几十里山路。
“县里想修路，可没钱，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找钱的。”
葛兴国很直接，他是在这个圈子长大的，知道该怎么说话，别藏着噎着，有话就直说，哪怕蛮不讲理，都行！
没等楚明秋开口，殷红军就怪叫一声，拍着扶手叫道：“全县的公路，兴国，你该不会想让我们掏腰包吧，这可是你们政府的事！”
葛兴国笑笑，扔给他根烟：“我估计了下，大约需要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如果要修水泥路，至少需要三百万。”
殷红军夸张怪叫：“哟呵，三百万！干脆我们自己成立个政府，这算什么事！”
“你丫闭嘴！”楚明秋冲他叫道，殷红军咧咧嘴，冲他摇摇头：“这是政府该干的事，我们出钱，这算什么事！”
“修桥铺路，是善事，”楚明秋不紧不慢的说道：“再说了，让你丫出钱了吗？”
殷红军撑起熊般的身躯，伸长熊头，盯着楚明秋：“既然不让我出钱，让我来干啥！”
“先待着，让你来，自然有让你出力的事，兴国既然开了口，咱们就得帮他想办法。”
“有啥办法！”殷红军叫道：“总不能说，让我们上海里，找赵还是李，让他们出钱！”
“去，去，就没指望你那熊脑出什么招，老实待着，”楚明秋说道，熊脑袋靠在椅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
“瞎熊说得有道理，这事，我们怎么出钱？”林百顺思索着问道：“三百万，就算一百万，这不是个小数目，怎么给？”
楚明秋将烟灰弹了弹，看着葛兴国问道：“这蒙山算是革命老区吧？”
葛兴国点头：“绝对算，沂蒙山抗日根据地，蒙山是最早成立的，孟良崮战役，消灭七十四师，就发生在我们蒙山。”
“那就好，”楚明秋说道：“方老说，先富带动后富，咱们燕京算是先富起来的，咱们高新区就搞个支援革命老区发展，分阶段向蒙山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 葛兴国若有所思，慢慢的露出笑容，冲楚明秋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除非象熊脑所思那样，私人出钱，否则就要有合理的理由，楚明秋能拿出钱来，但必须要有理由，还要得到市委市政府的批准。
支援革命老区发展，政治绝对正确，有了这个理由，楚明秋就可以正大光明向葛兴国提供资金。
楚明秋起身进楼取出一份报告递给葛兴国：“这是我给市委的报告，你先看看，要没意见，节后，我就召开常委会，向市委市政府提交申请。”
葛兴国边听边看，他看得仔细，并边看还边琢磨。
“这一百五十万，能行吗？”林百顺还是担心：“我们去年财政收入三亿七千六百万，上交市里三亿四千二百万，今年的工资奖金大约六百万，剩下两千八百万，今年两个重点项目，总投资在一千七百万，剩下办公经费五百万，差旅费等经费大约四百万，能动用的资金也就两百万？”
林百顺担心的看着楚明秋，这两百万是活动资金，是给意外准备的，这一下拿出一百五十万，就算一百万，资金也会十分紧张。
楚明秋笑笑：“没事，这资金嘛，我心里有数。”
林百顺对葛兴国说：“不是不想帮忙，现在政企分开，税费分开，企业的钱，我们不能直接要，用钱呢，也有预算，不能超过预算。”
楚明秋微微皱眉：“这资金呢，咱们想办法，我也没这么多钱，兴国，三百万，没问题。”
葛兴国有些意外，抬头看着他：“你是怎么想的？”
“很简单，企业除了赚钱外，还有社会责任，中积电中微软，还有，...，不行，不能便宜其他人，得把市委市政府拉进来，嗯，淀海老卢，也得出分力，还有，三哥，也不能闲着。”
“我的想法是，成立一个支援老区，扶贫基金会，咱们提供一部分资金，市里拿一部分资金，其他各区，各企业拿出一部分资金，拢吧拢吧，就够了。”
神情轻松，好像这事就这样简单，一句话就把钱给凑齐了似的。
葛兴国把计划书放下，抬头笑道：“我没意见，如果能实现，当然完美。”
“废话，你要有意见，那就是傻子！”楚明秋笑骂道：“这是个计划书，能不能实现，我只有六成把握，能募集到三百万是最好的，但如果没这么多，你也别怪我。”
“少啰嗦，既然有计划书了，那三百万就跑不了，要是不够，把你这楚家大院给卖了。”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几人相对而笑，楚明秋给几人倒上茶，放下茶壶，点上烟。
“我认为蒙山干部应该换脑袋，兴国，你在这上面应该想点办法。”
提起这个问题，葛兴国就很苦恼，他在不同场合给干部们讲，要转换思路，政府要为企业服务，要建设市场，要依法行政，....
“改革开放已经十年了，这燕京四九城看上去还好，干部的思路已经转过来了，可在农村呢，干部队伍还是那样，思想跟不上改革开放的步伐，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包含多少无奈。
下去两年了，葛兴国在下去前，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改变中国做不到，改变一个县，应该没问题。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到蒙山才知道，环境有多恶劣，干部群众的思想都没转变，依旧固守老一套，全县的发展严重滞后，山区老百姓依旧贫困不堪，全县十几个乡镇，有乡镇企业的只有七个，其他乡镇压根没有企业，干部作风粗暴，老百姓思想守旧，教育落后，山区大部分学校就一两个老师，这些老师在他眼中大部分还不合格，山区交通不便，修路是必须的，县里也组织过修路，让农民出钱出力，可最终，路没修成，钱却不知道上哪去了；乡镇企业也这样，经济发展落后，乡镇企业本来就挣不到多少钱，镇上干部还吃喝不断，招待费就把企业给压垮了。
葛兴国发现这个问题后，就着手整顿干部作风，可没想到，遭到大部分干部的消极抵制，他想在全县推行高新区的廉政机制，但在常委会上就是通不过。
楚明秋忍不住乐了：“合着这两年，你啥事都没干成，我说你还在北大荒干了十年，怎么还没学会和这些基层干部打交道。”
葛兴国有点拉不下脸，分辨道：“这和北大荒完全不同，王连长他们工作方法虽然简单，可人家没私心，保持了艰苦朴素的作风，可蒙山的很多干部，工作作风粗鲁不说，明明是个贫困县，吃喝之风却很猖狂，这要让王连长看到，非一脚踢死他们不可！”
葛兴国越说越生气，拳头都握起来，愤恨之情毫不掩饰！
楚明秋凝视着他，微微摇头：“按照我们的传统，有这么多人与你作对，那么他们一定有后台，你只要把这个后台找出来，收拾这个后台就行了。”
葛兴国叹口气，很是无奈：“我知道，我悄悄查了，这一切背后是原蒙山的老书记在作怪，这位老同志在蒙山工作了三十年，几乎是从蒙山解放就在蒙山工作，十六岁就参加八路军游击队，从通信员开始干，解放战争时，参加过孟良崮战役，在战斗中负伤，伤愈后便没再回到部队，留在了临沂，五六年调到蒙山工作，从此再没离开蒙山，现在蒙山的干部大部分是他提拔起来的，他的几个子女也在蒙山和临沂工作，整个一地方门阀！”
地方门阀！精辟！
楚明秋眉头紧皱，看来葛兴国遇上大麻烦了，这类人在地方上根基深厚，还得到部分群众的支持，特别是干部，别说葛兴国这个空降干部，就算上级要动他们，也得十年掂量掂量。
“建国快四十年了，地方上已经形成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楚明秋幽幽的叹道：“这种关系网是社会毒瘤，但要铲除这种毒瘤，要非常小心，稍不留意，就会受到反噬，兴国，这颗毒瘤一定要铲除，但也一定要小心，如果不能动那位老书记，那就先从外围开始，在此之前，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这样的人，手下亡命之徒不少，还有，阴谋诡计，密室构陷，什么招都使得出来，你一定要谨慎加谨慎。”
葛兴国点点头，父亲也告诉过他类似的话，让他谨慎小心，这种地方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没有掌握一枪致命的打击，宁肯等等都行！
“以前整人是资产阶级，现在整人是生活作风和经济问题，你在想办法打开局面，他们也在想办法，我估计他们知道你有背景，所以，他们可能采取的第一个办法是赶走你，到目前为止，你还没触动到他们的根本利益，所以，我估计他们首先会采取这种办法。
如果，赶不走你，老同学，第二种办法就来了，生活作风和经济问题。
你一个人在蒙山，老婆孩子都在燕京，三十多岁，年富力强，给你弄个桃色新闻出来，你是不是住在招待所，弄个女服务员和你的故事，没有问题吧。”
葛兴国开始还面带微笑，觉着匪夷所思，可慢慢的，笑容凝固了，神情严肃起来。
“这官场斗争，和街面顽主的斗争差不多，兴国，你虽然在北大荒干了十年，但你遇上了个好领导，不像楚诚志，他运气没你们好；王三更是个好人，做事公正公平，所以，你们在北大荒工作顺利，没有多少勾心斗角的事。”
“这些家伙做事毫无底线，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有些人甚至还不如街面的顽主，兴国，你一定要小心。”
楚明秋一直很奇怪，以葛兴国的才干为什么在前世没听说过，看来就是栽在类似的下基层！
空降干部，到地方后，绝不是电视剧里那样，大杀四方，地方干部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实际情况是，栽在地方的是多数，或者下去后，干脆平稳过度，缩手缩脚，与当地干部和平相处，完全失去下去锻炼的目的。
葛兴国微微点头，随即笑了笑：“我知道了，就不会掉进他们的陷阱。”
楚明秋叹口气，依旧有些担心，有些做事压根没有底线，葛兴国性格上还是很骄傲的，很可能掉到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中。
“兴国，你孤身入敌营，可以说四面皆敌，一定要处处小心，宁可慢点，也不要着急，把自己软肋暴露给人！”
葛兴国笑笑：“没那么严重，这天下到底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再猖狂，也翻不了天！”
虎子看看楚明秋，又看看葛兴国，忽然笑了：“公公，你是不是太悲观了，蒙山就算被那家伙经营得铁板一块，但总有缝隙，就算都是他的人，也总有内部争斗，教员说过，团结可以团结的所有人，搞好统一战线，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对，虎子说得对，教员是斗争大师，他老人家的话，一定要记住。”楚明秋也笑道，其实，若虎子下去，他更放心。
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们的解决事情的手段不一样。
葛兴国是项羽似的贵族，虎子则是刘邦似的草根，双方的底线高度不一样，生存方式也不一样。
“你们呀，兴国，干脆回来，我把知青酒店给你，你来当董事长，挣得绝对比你那县委书记要多！”
殷红军依旧那样不屑，嗓门还是那样大，葛兴国只是笑笑，林百顺坐在殷红军身边，顺手在他雄厚的肩膀上拍了巴掌，如隔靴搔痒，熊毫不在意。
“瞎熊，少废话，该你了。”
殷红军睁开铜钱大的熊眼，满脸不解，这事如何与自己有关！
“你的酒店还有多少空位？”
殷红军眨巴下熊眼，满脑袋问号：“不知道。”
几人都挂上了黑线，殷红军理所当然的说：“这些事都是汪红梅他们在管，哥们忙着呢！”
楚明秋没好气的揶揄道：“你狗日的真好命！”
瞎熊咧嘴直乐：“那是，也不看看哥们啥人！”
几人都无语了，看着傻乐的熊，有种要打人的冲动！
楚明秋无奈的摇头，起身进屋。
殷红军不解的问：“他问这个做啥？难不成....”
他看着葛兴国，葛兴国也迷惑不解，不知道楚明秋要干什么！
虎子却猜到一点：“兴国，你得找个突破口。”
葛兴国叹口气，他不是没想过，可几次试探都没结果，让他都有点灰心了。
“转变一个人的观念，老话说，人教人千遍不会，事教人，一遍就够。转变他们的观念，不如让他们主动走出沂蒙山。”
葛兴国点头：“这话在理，我也想过，派些干部到燕京来学习，可县里没钱。”
虎子迟疑下，林百顺插话道：“这个，我们可以赞助！”
“你这不是废话吗，啥都是咱们赞助，咱们能赞助多少！”虎子摇头：“这不是长久之计！”
林百顺叹口气，虎子没错，全靠别人赞助，这不是长久之计。
葛兴国也点头：“蒙山的发展，不能完全依靠外力，还是得靠自己。”
虎子想了想，问道：“你们蒙山有哪些特产？”
葛兴国想了想说：“蒙山的特产不多，主要是桃子，蒙山桃在山东还是很有名的，桃子主要有水蜜桃，黄桃，油桃，各种桃子，每当六七月时，公路两边绵延数公路都是卖桃的果农！”
“没有桃子加工厂？”林百顺问道。
葛兴国摇头：“原来县里准备建一个，市里也通过了，可钱还没到位，市场先垮了，罐头卖不出去，这个厂也就没了下文。”
虎子略微思索：“如果桃子够多，那我建议你还是想法弄个罐头厂，你还记得吗，咱们在北大荒时，桃罐头可是好东西，走亲戚能带上几个桃罐头，倍有面！”
葛兴国思索片刻：“这罐头厂投资不少，可现在市场不好，唉，我去了两年，一年半吧，每当桃子收获季节下去时，总能看到果农在路边焦急的神情，唉，县里也想了些办法，可成效很小。”
几人闲聊着，不时看看房间里打电话的楚明秋。
过了好一会，楚明秋才出来。
“妥了！知青酒店只能给十五个名额，不过，白天鹅洗衣机公司，通用电气设备公司，能提供两百个用工指标，梁宗达能给八十个，楚氏药业只能给三十个，要求是女工，受过高中教育，小李村能给三百个，这样算下来，总共六百二十五个用工指标。”
“兴国，回去后，组织宣传一下，别在全县找，就找最贫困的乡镇，组织六百二十五个年青人，没问题吧。”
葛兴国思维敏捷，立马意识到此举的意义，马上点头：“没有问题，回去我就敲定，到时候等我电话。”
楚明秋点头：“现在再来说说修路钱的问题。”
葛兴国有点兴奋，连忙问道：“你打算怎么弄？”
“我的想法是成立一个基金会或项目，由市委出面，理由就是支援革命老区发展，燕京下属各县，再向企业募集一些资金，凑齐三百万，兴国，够了吧。”
葛兴国毫不掩饰的兴奋，搓手乐道：“太感谢了！我代表蒙山人民，谢谢大家！”
葛兴国说着起身冲几人拱手，楚明秋摇头笑道：“得了，你也别酸了，咱们三十多年的朋友，犯不着！”
“那不行，”林百顺笑着摇头：“怎么也得敲他一顿，老莫。”
“成，就今晚，老莫！”葛兴国就起身准备走。
楚明秋摇头：“就你那县委书记的工资，能吃几顿老莫，现在的老莫可不是县委书记的工资请得起的。”
这几年，国家放开了饭店的定价权，由饭店酒店自己定价，老莫这几年价格上涨幅度远超物价，以前那种五块钱就可以大吃一顿的日子已经不再有！
葛兴国的收入就工资，在场的所有人的收入都比他高数倍甚至数十倍，恐怕只有林百顺现在与他差不多，以前林百顺在IBM的合资公司，工资是现在的十倍。
IBM的策略转变后，IBM没有再采购中积电的汉卡和主板，当IBM提出时，楚明秋早就有准备，对中积电的冲击并不大，但中积电的股价依旧受到影响，下跌了三成才最终稳住。
不过，IBM也挺厚颜无耻的，要求中积电为他们研发符合RISC总线系统主板的汉卡，楚明秋也没拒绝，组织项目组为IBM研发专属他们的汉卡。
这是要把IBM往死里送！
但林百顺还有个老婆，十年结束后，赵明明的父母平反，而且，还得到外公外婆的海外遗产，她父母给了两人大笔财产，以弥补孩子们在那十年中受到的伤害。
“呵呵，我知道一个县委书记的工资，在你们这些大款面前压根不值一提，”葛兴国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吃一次老莫的钱还是有的。”
楚明秋起身道：“先别急，等事办成了，再让你请客，否则，钱花了，事却没办成，多不好意思！”
“得了吧，办没办成，都得请！”葛兴国拍拍大舅子：“走吧！别再冬眠了！”
熊眼滴溜溜转动几圈：“上老莫干啥，现在谁还上老莫，不时兴了，还是去我们酒店。”
“就上老莫，”虎子笑道：“咱们也来点怀旧。”
熊有点不情愿的起身，觉着上老莫掉价，以前老莫是四九城顽主们请客的天花板，现在已经不行了，要么去长城饭店，要么去燕京饭店，吃过之后，再跳跳舞，当然再加上几个妞，就更完美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出门了，到院子里正好遇见小不老带着小丫头们在玩，楚明秋告诉她要出去，不用准备他的晚饭。
小不老也没问上那，看他们几个人的样，就知道有事。
楚明秋略微犹豫，还是进去和左雁打了招呼，说明是葛兴国请客，左雁自然不会阻止。
五一假期很快过去，葛兴国没有动身回去，安静的在家等消息，同时陪陪孩子，以弥补缺失的父爱。
不过，楚明秋的动作也很快传到他的耳中，上班第一天，殷柔柔回来就告诉他，楚明秋召开了常委会，通过了扶助革命老区的计划，先定就是蒙山。
第二天，殷柔柔又告诉他，楚明秋上市委去了，这个计划得到市委的支持，楚宽远书记和程市长都支持，还从紧张的经费中拨出三十万。
葛兴国忍不住大乐，这对叔侄真逗！
殷柔柔也笑盈盈，看着老公，还是忍不住提醒他，这钱就算弄到了，可对改变他的处境，到底能起多大作用，还不知道。
“我觉着你应该上经研所，或者燕大，请几个专家回去，让他们帮忙出谋划策。”
葛兴国略微迟疑，觉着这是个好办法，不过，他觉着最好是请楚明秋过去。
“要论发展经济，还是公公有办法，柔柔，说句老实话，你我加起来都不如他。”
殷柔柔没有反驳，这几年在高新区，她也算对楚明秋有了新认识，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似的。
可楚明秋去，能行吗？不是葛兴国面子不够大，而是楚明秋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随后几天，殷柔柔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好，城西区的顾三阳同意给八十万，淀海区给了一百万，高新区拿出一百万，下属中积电个了五十万，中微软给了五十万，虎子的大唐电子给了五十万，连小李村都拿出了八十万....。
总共筹集了五百六十万，大大超过原先的估计。
葛兴国兴奋不已。
楚明秋终于来找他了。
“事办成了，总算没白吃你那一顿，不过，还差最后一着。”
楚明秋笑嘻嘻的靠在椅子上，葛兴国很殷勤的送上茶。
“说吧，还要做什么？”
“请记者，咱们开个记者会，宣布对口支援革命老区蒙山县。”
“完美！”
葛兴国笑呵呵的鼓掌，老朋友了，自然知道此举的目的。
楚明秋大笑：“这正能量的事，自然要大张旗鼓！”
笑容收敛，楚明秋正色问道：“这笔钱拿到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
葛兴国也没想到居然募集这么多钱，略微迟疑才说：“修路大概要三百万...”
楚明秋微微摇头，葛兴国纳闷的问怎么啦？有问题吗？
“这修路工程，里面的差别可大了，一百万可以修，一百五十万，也可以，三百万，也行。”
葛兴国脸色微变，显然已经想到问题了。
楚明秋大有深意的看着他：“想到了吧。”
葛兴国点上根烟，深吸一口，抬头看到楚明秋，这才想起把烟盒递给他。
穿过烟雾，楚明秋目光深邃的盯着那团烟雾：“你最大的失误是没有掌握常委会，当然，你可能努力了，但没成功。”
“你需要帮手，我建议你和上级谈谈，作为县委书记，一定要掌握常委会，否则就是个傀儡，啥事都别想干成。”
葛兴国点头，他早就发现了，为此，他一直在想办法，可那位老书记根基深厚，不但县城，在临沂也有不小的势力。
“所以，你要想办法调整县干部，把不听话的都扳倒赶走，要达到这个目的，你得掌握公安局和纪委，如果不能两个都掌握，那至少要掌握一个。”
“如果纪委书记或公安局局长政委，无法掌握，那就向下，各级科长，总能找到几个。”
“兴国，你得把心态放平，该上手段就上手段，别端着。”
葛兴国很诧异，他觉着自己没问题，在蒙山，他跑遍了全县每个乡镇，还有大约六成村子，可以坐在田间地头和农民聊天，怎么还端着了！
楚明秋摇头：“兴国，你是高干子弟，你父亲是中将，出身三野，你父亲让你去山东，山东是什么地方，是三野根据地，山东上下的干部都是三野出身，你就不明白为什么你父亲为什么让你去山东。”
葛兴国沉默了，他明白楚明秋的意思了，他在蒙山步履艰难，却没有向父亲求援，觉着靠自己能解决这些问题，可没想到，困难居然如此之大。
“还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上级为什么把你放在蒙山？”
葛兴国有点意外，这有什么问题，蒙山是贫困县，也是革命老区，上级让他去蒙山，就是让他去改变蒙山的现况，发展蒙山经济。
楚明秋再度摇头：“你啊，身上那股高干子弟的傲气，总觉着天下啥事都会不是事，把你们高干子弟的身份拿出来，什么都不是事。”
“少放屁！”葛兴国拉下脸，很是不悦。
楚明秋没理会，继续嘲笑道：“你是不是觉着坐在小凳子上和农民聊天，在街上和市民聊天，就是放下身段，平易近人！”
葛兴国愈发不悦，不高兴的反问：“照你这样说，什么才是平易近人？”
楚明秋笑笑，又点上根烟：“你就没认真想，教员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既然是斗争，该用什么手段，就上什么手段。”
“上面不知道蒙山的情况？我看不见得，那位老书记把蒙山经营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这其实是最犯忌讳的，你在蒙山寸步难行，上面的指示，工作安排，在蒙山也能顺利进行下去？我不信！”
葛兴国如醍醐灌顶，目光顿时明亮起来，思路顿时开阔。
“你到蒙山，肯定是上面有人安排的，目的是打开蒙山的局面，把这潭死水搅动起来，可你迟迟不能打开局面，上面肯定比较失望。”
“如何才能证明上面有这个意图呢？很简单，先问问你父亲，省里有哪些他的老战友老朋友，离开燕京后，你先去济南，拜访这些老前辈，他们会指点你，临沂市有哪些人值得信任，或者哪些人会帮助你。
那位老书记肯定在市里也有支持者，但执掌蒙山几十年，我就不信，他没有政敌！”
葛兴国不得不承认，楚明秋批评得有道理，他下到蒙山，有以高就低的心态，虽然看上去是没啥架子，可在心里还是高姿态，并没有真正将当地人，包括干部和群众，看在眼里。
“你回去，带上怎么大一笔巨款，各方肯定眼红，怎么才能把这钱用到正途，你可得想好。”
葛兴国苦笑下，他第一个想法是把钱打入县财政的账户，可随即就否定了，这钱一进入财政账户，就不归他管了。
可若不进财政账户又该如何保管呢？还有，这笔钱该怎么分配呢？
修路，若是简易公路，大概需要一百到一百五十万，若是加上沥青，恐怕就要两百万左右，若是水泥路，就需要至少三百万，高估的话可能需要三百五十万。
可葛兴国随即就想到，县里那些人肯定不会答应花三百五十万去建乡村公路，能花一百五十万，可能就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县里现在欠了很多钱，教师工资，各级干部和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还有大量吃喝款，仅仅县委县政府欠的招待费就十几万，下面各部门和乡镇府都有欠招待费，加起来多少钱，他都不清楚，加在一起恐怕也有几十万。
这些烂账不是这两年才有的，他到县里后，还采取了些措施，才勉强给这些吃喝风降温。
县财政就没宽松过，每年都是入不敷出，全县经济发展在临沂地区属于末尾。
公公说得对，是得刷点心机！
“这笔钱不能进县财政，帮我出个主意。”
楚明秋没有推辞，胸有成竹的说：“成立基金会，就叫蒙山发展基金会，让专人负责，可以是你的人，也可以是我们高新区的人，你的人必须是你能控制的人，要用钱，必须有你的签字，才能放款。”
“你在蒙山一年多，总不能连一个亲信都没有吧？”
葛兴国苦笑下：“我也不至于这样不济吧，值得信任的还是有的。”
“最好是德高望重，嗯，最好是曾经在临沂或省里担任过领导职务，有威望，刚正不阿的领导！”
葛兴国低下头，半响才抬头，很肯定的说：“有！我父亲的老部下，临沂军分区的司令员，现在已经离休，我上任时曾经去看过他，他的风评也很好。”
“和蒙山有利益牵扯吗？”
葛兴国摇头：“没有，他的几个子女要么在部队，要么在青岛上海工作，没有在临沂地区工作的。”
楚明秋点点头，这个人选不错，葛兴国接着说：“这人曾经是我父亲的警卫员，十六岁参加八路军就在我父亲身边工作，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本来我父亲想让他到燕京工作，可他想留在临沂老家照顾母亲，先是山东军区，后来到临沂军分区担任司令员，八四年离休，现在在临沂干休所养老。”
“好，有人选就行，你回去和他谈谈，他能给你的帮助可能还不止这些。”
葛兴国没有说话，狠狠的抽了两口烟，在烟雾中狰狞的说道：“你说得对，该斗争还得斗，既然他们不让我干事，那就斗斗！”
“这就对了，你要干事，他们不让你干，那就只能斗了！”楚明秋含笑道。
葛兴国点头，将烟头用力摁在烟灰缸里：“你说得对，要改变蒙山的贫困，首先就是要转变观念，不能换脑袋，就换人！”
楚明秋笑着点头，以葛兴国的才干和背景，只要他能放下那股傲慢，蒙山那些土鳖压根不是对手。
“记住，要弄就要下狠手！千万别心软！一门哭好过一路哭！”
葛兴国闪过丝凶光，微微点头。
“下面咱们谈谈那六百多招聘指标.....。”
楚明秋告诉葛兴国，这六百多用工指标，不要给一个乡镇，要分散在三到四个乡镇，招工要设置条件，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要；其次，招聘到的工人要先到县城集中，然后县政府派专人送到燕京来，这边高新区派人到火车站接，然后实行双向选择。
葛兴国摇头：“不能双向选择，你是不知道，蒙山农村的年青人大多只有初中毕业，文化水平低，说句实话，需要技术的工作，他们绝大部分都不能胜任。”
“这点我想到了，所以，我和公司商议好了，这些员工进厂后，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而且，这次他们提供的岗位，技术要求不高。”
楚明秋当然没寄什么高希望，现在中国还没有出现大规模打工潮，各省中出来打工最多的还是四川，其中又以保姆最多。
全国出来打工的农民还不到一千万，距离被称为打工潮的距离还差得远！
在楚明秋看来，现在中国还处在农民向工人转变的过程中，下一个十年，才会出现工人向技术工人转变。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葛兴国提出，让高新区派干部到蒙山兼职，楚明秋摇头，表示这没有用，应该是蒙山派干部到高新区来锻炼，高新区的干部本就不足，在燕京各区中是最少的，很难再抽调干部到蒙山。
葛兴国还要劝说，楚明秋说：“你自己都还没站稳，等你站稳了，再说这事吧。”
葛兴国苦笑，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啊！
楚明秋忽然灵光一闪：“你可以到燕大去，让燕大教授带学生到蒙山搞社会调查，就带经济系和社会系的，让这些象牙塔中的天之骄子到基层去，认识下中国农村的实际情况，别一天到晚就盯着美国。” 葛兴国微怔，随即笑了：“怎么，去年的事还没完，不是说已经结束了吗？”
“赵书记太乐观了，这是个长期工作，美帝亡我之心不死，得时刻警惕！”
“呵呵，你小子现在怎么还扛起阶级斗争这面大旗了！”
楚明秋摆手：“这不是阶级斗争，是和平演变。”
他叹口气：“兴国，这事我得和你说说，去年，不，前年的事，只是初级阶段，或者说是火力试探，如果不采取措施，后面还会爆发更大的事。”
“欧美对我们的渗透，现在国家争霸不再是机枪大炮，谁都知道，这样干是双方共同毁灭。”
“欧美采取的方式是和平演变，怎么推行和平演变呢，就是文化、经济、思想。”
“以经济为先，西方的经济发达，生活富裕，他们构建的市场机制在目前看来，是最适合经济发展的。”
“欧美利用这点，吸引我们的年青人，我们的年青人对西方的了解只是通过报纸电视电影，好莱坞最擅长讲这类故事，给年青人以美好的幻想。”
“经济打头，跟上的是文化和思想，西方富裕，富裕对贫穷有天然吸引力，思想呢，现在西方不会采取鼓动暴动的方式，而是通过对精英阶层的渗透，精英阶层掌握着话语权和权力，有能力影响和改变一个国家。”
“现在苏联就是个例子，戈尔巴乔夫搞什么新思维，还受到苏联精英阶层的欢迎，这说明，苏联精英阶层已经变了，至少思想变了，戈尔巴乔夫这样干，会出大事，甚至可能导致苏联解体。” 戈尔巴乔夫宣扬新思维，宣布要建什么皿煮的人道的社会主义，苏联宣传机构疯狂宣传西方的社会制度。
“苏联解体！”葛兴国惊讶万分，苏联军事力量的强大，让全世界瑟瑟发抖，这个星球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会解体！
天方夜谭！
楚明秋叹口气：“这是最悲观的估计，但不是不可能，苏联本身是个多民族国家，俄罗斯族只是在俄罗斯占多数，其他加盟共和国都占少数，这与我国有根本不同。
苏联领导人始终没处理好民族矛盾，始终没有真正把各民族人民融为一个国家，这些矛盾决定了苏联必须保持一个中央集权政府，中央政府的权威一旦被削弱，苏联解体不是不可能。”
“西方和平演变的方式多种多样，最明显的就是NGO，NGO中最显著的例子就是美国民主基金会，这个基金会打着非政府组织的旗号，背后的金主是美国国会，现在这些所谓的NGO已经在咱们国内活动，由于顾忌中美关系，咱们暂时还没办法处理他们。”
葛兴国深吸口气，他完全没想过这个些问题，特别是对戈尔巴乔夫改革的判断，国内不是没有报道，但这些报道多是正面的，认为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极大的缓和了世界局势，让和平成为世界主流；而且，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也可以缓和中苏之间的紧张局势，为中国改革提供更好的外部环境。
可在楚明秋眼中，这场改革是如此不消，完全是败家子行为，是全面向西方投降。
可若苏联解体了，对我们中国不是更好吗！至少来自北方的威胁消失了。
对这个观点，楚明秋也不认可。
“现在其实是三国演义，美苏争霸，我们是第三方，运用得好，我们可以从两边获得好处，至少可以从美国获得很大好处；可若苏联的威胁没了，美国会怎么办？会调转枪口对付我国，我国安全压力会比现在增加十倍！”
葛兴国觉着有点乱，这太惊世骇俗了，强大的苏联会解体！苏联红军会坐视不理！还有克格勃！遍布整个苏联的克格勃，就站在一边打酱油！
没人会相信！
信息太多，让葛兴国思路混乱至极，好一会还没走出来。
“得，听了就听了，现在这些事离我们还远，”楚明秋笑道：“你呢，上燕大，找你老师，让他在暑假带一帮学生到蒙山搞搞调研，规划下蒙山的发展宏图。”
葛兴国眨巴下眼睛，盯着楚明秋：“我倒是很想请你到蒙山去看看，帮我们出出主意。”
楚明秋苦笑下，叹口气：“不是不想去，可我现在抽不出时间，上海的厂，要安装设备，我得过去看看，还有，我们与IBM的合作结束了，中积电和中微软都在处在转型中，我得上美国去看看。”
他耸耸肩，摊开双手：“我真抽不出时间。”
这些情况，殷柔柔都告诉过他，当时他提出这个想法时，殷柔柔就说楚明秋不一定有时间。
到蒙山观光游览三四天，这没问题，可要提出蒙山经济发展规划，就不是两三天就行的，不深入了解当地的情况，规划就是瞎规划！
葛兴国叹口气，这几天在家等待的时间，他也没闲着，也到燕大去探望老师，试探了下老师的口风，老师居然没拒绝，不过，要等到暑假才有时间，当然还得学校批准，毕竟还要带学生下去。
葛兴国始终觉着老师长期在学校，缺少实际实践经验，最好的人选还是楚明秋，可没办法，只能先请教授。
两天后，在高新区区委大楼，楚明秋代表高新区和蒙山县签署对口援助协议，周围一遍咔嚓咔嚓声，记者们的手举得高高的！
对付记者，楚明秋经验丰富，从容应对，倒是葛兴国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难免有些紧张，要不是楚明秋在边上帮忙，今儿就可能栽在记者嘴里。
在几十个记者中，楚明秋看到个熟人，舒曼，这让他有点意外，记者会结束后，他找到舒曼，舒曼明显发福了，脸变得圆润了，身材也变得丰满了。
舒曼告诉他，他们的对口支援革命老区的行为，上面很重视，认为这是践行方老先富带动后富的号召，所以让她带队下来调查，然后写篇内参。
也是老朋友，才说这么多，楚明秋想了想，把葛兴国介绍给舒曼。
“舒大记者，我觉着你们记者该到农村去看看，到山区去看看，改革开放十年了，很多地方的干部群众，思想依旧停留在过去，不大力发展经济，只知道抓权力，对改革者处处设限！”
舒曼很惊讶，看着葛兴国，葛兴国苦笑下：“原来我在燕京也觉着形势大好，改革开放深入人心，群众欢迎，干部振奋，可到农村一看，很多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包产到户，农民是欢迎，可改革也就停滞在这里，特别是发展工业，走市场化，基层就像没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
葛兴国提起这些就感到无奈，农村的情况是没去过的所无法了解的。
改革十年，城里人，特别是燕京上海广州这类一线城市，改革观念已经被普遍接受，广东闷声发财，只练不说，一头朝市场经济奔去；燕京则是要先明确目标，吵得不可开交！
但在农村，特别是偏僻的山区农村，生活依旧缓慢，从干部到普通群众，思想观念依旧停留在计划经济上，基层干部工作方式简单粗暴。
舒曼很是惊讶，这几年，她已经脱离一线采访，进入管理层，今天要不是采访高新区，她不会来。
葛兴国邀请舒曼到蒙山看看，舒曼没有丝毫犹豫就应承下来，表示回去就向领导报告，就以探访革命老区为题。
第二天，人民日报在头版报道了高新区援助蒙山的消息，评论员还附上了简单的评论，认为经济发达地区应该支持经济不发达地区，践行先富带后富，以实现共同富裕。
燕京日报也在头版报道了这事，还加了评论员评论，与人民日报评论员的看法大致相同，不过，燕京日报认为，经济发达地区和不发达地区应该交换干部，让发达地区的干部到基层农村去，用他们的先进观念改变不发达地区的观念，带动不发达地区的经济发展，而不发达地区的干部到发达地区来工作，在实践中转变观念！
楚明秋看过报道后，觉着不管人民日报还是燕京日报都没抓住重点，便写了篇文章投到《红旗》杂志。
在这篇文章中，楚明秋先讲述了不发达地区的不发达原因，认为除了地理环境外，还有思想意识，地理环境虽然恶劣，但思想意识才是制约发展的最重要因素，在必要时，应该下决心，把那些有能力发展经济的人提拔起来，另外，应该组织贫困地区干部到发达地区工作学习。
这篇文章被《红旗》杂志发表在七月的第一期，楚明秋那时已经到上海，上海厂验收净化车间，阿斯麦的光刻机已经到了，阿斯麦的工程师开始准备安装机器。
与光刻机同时到的，还有晶圆生产线，这条晶圆生产线是国产的3.5英寸晶圆生产线，楚明秋现在是能用国产的就用国产的，加快国产替代的步伐。
随着《红旗》杂志上文章的发表，舆论界又掀起一场讨论，如何才能发展经济落后地区，国家每年向经济落后的地区投入不少钱，可这种输血式的扶持，能让落后地区发展起来吗？
楚明秋从上海回来就接到老吴的电话，让他找时间去吃饭，他心里有些疑惑，这还是老吴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去吃饭。
肯定有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怒怼《河殤》
老爷子的院子够大，也够幽静，整个院子掩荫在树荫下，哪怕盛夏也很凉爽。
没有了繁重的工作，老爷子的离休生活很惬意，每天早晨起来就打一段太极，然后看会文件，这些文件是按照规定，离休干部的福利，其实，他们看不看，没多大意义，以老爷子的地位还能说上话，前提条件是他愿意说。
吃过午饭，老爷子带着他和纪思平到院子里喝茶，楚明秋很自然的坐在下位，烧水泡茶，给老爷子斟上茶，第二杯则给了纪思平。
“小楚，最近这事干得好，支援革命老区，这事干得漂亮，很多老同志都说好！”
纪思平冲楚明秋笑笑，楚明秋也笑笑，茶壶在茶杯上点了三点，放下茶壶。
“你是怎么想到这手的！”吴老爷子问道。
楚明秋笑笑，没有隐瞒，将葛兴国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兴国是我的老朋友，当初我劝他留在燕京，留在政策研究室，可他想下去干点实际工作，可没想到，...”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叹口气说：“他想修路，这个想法没错，要想富，先修路，可县里没钱，临沂市也没钱，他只好上燕京来找钱，当然，也有人向他建议向农民征收修路费，他没采纳，当地农民本就穷，哪里拿得出多余的钱。”
吴老爷子也很无奈，虽然他曾为大管家，对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
纪思平叹道：“改革开放十年了，还有这么多干部观念依旧陈旧，思想保守，而且，现在的官僚主义也越发严重，老百姓对此不满也越来越严重，....”
纪思平无助的摇头，楚明秋叹口气：“我们的国家太大了，经济发展严重不平衡，干部能力参差不齐，教员说过，政策制定了，干部就还是关键，现在的问题是，还有很多干部不合格，至少观念没有转变。”
吴老爷子点头：“是啊，教员的话没错，现在很多人抓住教员在晚年的错误，全面否定教员，这其实是个错误观念，思平，你抓着宣传部，在这方面一定要严格要求。”
纪思平点头正要回答，楚明秋插话道：“这事，我还得给老爷子说说，赵总说经过一年多的运动，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已经取得显著成效，运动可以停止了，这个判断是错误的。”
“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是个长期工作，特别是在大学和文化界，自由化思想很泛滥，这里面有很多原因，其中最主要的是，知识分子受到欧美思想的潜移默化，现在在大学里，讲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不但不会觉着光荣，反而会受到嘲笑。”
“纪哥，宣传工作还得加强，要继续加强对自由化思潮的批判。”
“在出版物和影视剧上，要加强审查，重点项目，你还得亲自把关。”
纪思平苦笑着叹气：“最近赵总找我谈话，说什么，经济才是首位，一切工作都要符合这个目的，在宣传上，要以宣传经济发展为主，要以改革开放为主，要弱化阶级斗争，这老提阶级斗争，把外资都吓跑了，这会严重影响经济发展！”
吴老爷子微微皱眉，显然这个讲话与方老的讲话有很大差距，甚至是背道而驰，方老在讲话中明确提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是长期斗争，要持续一二十年。
可吴老爷子没有直接表态，他含笑看着楚明秋：“小秋，你的看法呢？”
楚明秋笑笑，立刻答道：“赵总显然乐观了，这其实不是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而是反对西方和平演变，西方利用他们在经济上的优势，潜移默化的影响知识界，影响年青人，试图从内部把我们搞垮。”
“不要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苏联已经上当了，戈尔巴乔夫提出什么新思维，其实是迎合西方价值观，这对苏联的打击是致命的，他若不改弦易辙，苏联就完了！”
与葛兴国相同，纪思平非常惊讶，戈尔巴乔夫上任后，提出新思维，在这个理论下，在苏联进行改革，为了顺利推进改革，戈尔巴乔夫采取了与西方和解的外交政策。
与西方和解，戈尔巴乔夫也同样采取了些措施与中国和解，方老提出三个前提条件，第一是从阿富汗撤军；第二是停止对越南的支持；第三是将百万大军从中苏边境撤退。
阿富汗战争一直是苏联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不断消耗苏联的实力，同时在外交上，苏联受到全球主要国家的谴责。
阿富汗战争的终止是典型的代理人谈判，苏联和美国都没出面，由苏联扶持的阿富汗政府与美国支持的巴基斯坦政府谈判，签署日内瓦协议，在该协议中，苏联政府宣布从阿富汗撤军，整个撤军行动持续九个月。
这个协议受到全世界的欢迎，也同样受到中国的欢迎，中国各方都在盛赞戈尔巴乔夫。
可以这样说，戈尔巴乔夫在中国受欢迎的程度达到涨停板。
可这样的人，在楚明秋口中却是如此不屑，虽然没明说，可纪思平完全可以看出，楚明秋压根看不起戈尔巴乔夫。
“戈尔巴乔夫推行的新思维，缓和了美苏关系，从阿富汗撤军，这对咱们是有好处的吧。”老爷子也纳闷，对苏联内部的问题，他暂时不好下判断，但戈尔巴乔夫的缓和外交，至少目前看来是对中国有利。
楚明秋点头：“对，这对我国有利，但苏联彻底衰落，或者更坏的事发生，比如苏联解体，除此以外，还要看到东欧，华约集团，整个东欧集团的社会主义国家是在苏联的枪口下成立的，其中波兰还是苏联的世仇，捷克和东德也不稳定，捷克始终没忘记布拉格之春，东德就不说了，苏联的力量一旦衰落，这三个国家马上就会不稳，只要其中一个国家动荡，立马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
苏联内部呢，波罗的海三国一直希望脱离苏联独立，一旦苏联政府出现动荡，这三国势必趁机脱离苏联，由此又会引发一轮多米诺骨牌效应，苏联解体也不是不可能。”
不但纪思平，连吴老爷子都懵了，苏联，如此强大的苏联，在几句话功夫，就没了！
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楚明秋也知道，他们不相信，但他没解释，而是继续说道：“苏联一旦没了，就如同三国演义中，蜀国突然没了，那么东吴就要承受曹魏的全部压力。
美国现在是在拉拢我们，可苏联没了，他们还会拉拢我们吗？
绝对不会，相反，他们会乘胜追击，把矛头对准我们。
矛头对准我们，当然，不会是热战，我们有原子弹，而且抗美援朝和越南战争，给美国人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散，美国人不会蠢到和我们直接开战，但经济上的打压一定会有，而且很可能非常严厉！”
“所以，苏联没了，华约集团没了，对我国来说，好坏参半，北方的威胁没了，越南也老实了，可来自美国的压力会空前大。”
吴老爷子神情凝重，纪思平插话说：“小楚，你这个判断，..，苏联党是不太正常，可也不能坐视戈尔巴乔夫把国家搞垮吧。”
楚明秋也没证据说苏联的领导集团集体出了问题，便笑了笑：“所以我说咱们这个体制有问题，一旦一把手出了问题，就很难纠正。”
吴老爷子微微摇头：“苏联也是集体领导，赫鲁晓夫就是被集体领导干下去的。”
这也就是否定了楚明秋前面的分析，楚明秋没有坚持，只是笑笑，大约的意思就是走着瞧。
“不过，反对和平演变，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还是应该常抓不懈，这是大是大非问题。”
纪思平赶紧点头，可若要这样做，势必与赵总的施政不符，绝对会遭到赵总的打击。
“纪哥，这个事不能含糊，一定要掌握好央视和人民日报，这两块阵地不能丢；其次，对出版物和影视剧，要严格审查；凡是宣传自由化，或者西方思想的，一律不批。”
纪思平忽然想起：“最近央视报批了一部电视政论片，叫《河殇》，我还没看，不过据看过的人说，拍得很好，很有意义，对了，你那个朋友，叫，叫周什么来着。”
“周行知。”楚明秋心情一沉。
“对，周行知，是叫这个名。”
“这部政论片，你一定要好好审查，我这个干哥哥，受到西方思想影响极深，非常向往西方的政治制度，他参与的片子，不用看，我就知道是宣扬西方思想的，多半又是那套，多党制，普选制，瞎扯。”
吴老爷子顿时严肃起来，严肃的对纪思平说：“如果是这样，那就要好好审查，在这个问题，现在党内的思想混乱，方老的讲话并没有被全党重视起来，宣传阵地要发挥作用，要反复强调，至于赵总那，不要太担心。”
现在掌握最高权力的还是元老，就算赵总想要拿下纪思平，他也很难办到。
“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楚明秋补充道。
纪思平点点头：“回去，我就把这部片子调来看，小秋，你啥时候有空，我们一起看。”
楚明秋想了想：“周日要参加经济论坛的节目录制，周六下午，可以有半天时间，周日上午可以有半天时间，加上，两个晚上，多长？”
“六集，每集大约四十五分钟，所以，至少要六个小时。”
“那加上两个晚上，就差不多了。”
纪思平略微想想：“不能只是咱们两人，还得请其他人。”
吴老爷子微笑着点点头，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政论片，应该请那些人？”
纪思平摇头：“我听看过的人谈了些，这部片子的评价分歧较多，有人认为是部可以震撼人心的好片，这种评价较多；另一部分人认为这是一部否定传统文化的坏片。”
楚明秋有点意外，否定传统文化，什么意思？小八居然干这样无头脑的事来。
“我的想法是请几个历史学和社会学研究员，大家一起看。”
“这才对嘛，”吴老爷子笑道：“小纪，这样做事才牢靠。”
“那我就当表扬了。”纪思平笑嘻嘻的带上几分痞性，能在老爷子面前坐着聊天的秘书可没几个，老爷子对他们两人可谓信任有加。
“少贫，你学小楚可学不像。”吴老爷子笑道，纪思平也笑眯眯的，没有回答，老爷子接着说：“你们两的事下去商议，小楚，最近体改委向海里提出报告，建议全面开放物价，取消双轨制，小杜，把那份文件拿过来。”
一个年青人从屋里出来，这人是老爷子的新任大秘杜秘书，在老爷子的办公室工作了三四年了，老爷子以前的大部分秘书都放出去了，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就剩下四五个，其中只有这个杜秘书和另一个庞姓工作人员是老人，其他的都是新来的。
老爷子把文件递给楚明秋，楚明秋略微迟疑就接过来，目光疑惑的看了看老爷子。
“这份文件是征求意见，可以看，我几十年老党员了，你啥时候见我做过违背组织原则的事。”老爷子的语气带着责备。
楚明秋笑嘻嘻的：“老爷子，误会了，我就是不明白，我在海里几次讲课都明确提到，价格改革不能急，要一步一步来，你在时，就压下了不少，怎么这才离开多久，就急不可待了。”
纪思平插话道：“这还不好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烧上一烧！”
“这把火最好不要点，要不然会出大事的，”楚明秋边看边嘀咕，他看得很快，一目十行。
发改委的报告很下了一番心，先说了双轨制造成的损失，不只是社会层面，还包括经济损失，双轨制每年给国家造成数千亿的损失，几乎是双轨制好处的数倍。
在第二部分，发改委列出自己的调查，他们调查了燕京的部分市民，也在上海沈阳进行了调查，在调查中，大部分人都认为，应该废除双轨制，开放物价，让市场定价，而且也可以接受暂时的物价上涨。
最后，报告认为物价改革已经迫在眉睫，应该大胆开放物价，实行价格闯关，彻底完成价格体系改革！
为了保证物价上涨后，对职工的影响最小，还制定了工资上调方案，要调整全国职工工资。
楚明秋不住摇头，放下文件，抬头看着老爷子。
“怎么样？”老爷子含笑问道。
“这是冒险啊！”楚明秋叹口气：“他们在想什么，搞点社会调查就敢推行开放物价，这可不是科学态度，经济发展宁可慢点也别冒险！”
楚明秋再度叹口气，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我不知道这份文件是怎么出台的，但我可以断言，价格闯关一定失败，我们在各方面都没准备好。”
“搞点社会调查，可以接受物价上涨，那不过是说说，这物价真涨起来了，就不会是那么回事，社会信心会崩溃，物价会飞速上涨，超过10％，就是物价失控。”
在这方面，楚明秋是专家，对着吴老爷子侃侃而谈，从民众心理到经济现状，从去年到现在，物价一直在上涨，物价与去年相比已经上涨了7.3％，而去年物价上涨指数是6%，前年则是8.8%。
“八二年，取消布票，引发的抢购潮，这次全面取消价格限制，引发的抢购潮势必超过八二年。”
“从整个经济形势来看，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这几年物价一直在涨，按照国家公布的物价上涨率为8.8%，6%，7.3％；这个物价上涨率已经超过了正常涨幅。”
“现在不是要价格闯关，而是要控制物价上涨幅度，”楚明秋叹口气，有些着急了：“从三月开始，物价就在悄悄上涨，到上个月，物价上涨幅度，哪怕没有公布，就明显感到上涨幅度已经超过去年，这物价就要失控了，现在再来搞价格闯关，物价肯定失控。”
“抢购潮一旦出现，银行存款就会迅速消失，进而造成金融危机，老爷子，这个方案绝不可行！”
吴老爷子微微点头，楚明秋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其实，他心里也焦急，这是新领导班子的第一炮，他公开出面反对，这也不妥，可就这样看着，心里也很焦急。
“唉，去年和前年，还是我没当好这个家。”
老爷子很是自责，楚明秋摇头：“老爷子，这事怪不到你，这几年的经济发展迅速，在经济高速发展期间，物价上涨幅度要高点，这是很正常现象，日本美国都曾经出现过这种现象。”
“8.8％虽然比较高，6%就比较正常，日本在六十年代经济高速发展物价上涨指数曾经超过10％，同时职工工资上涨幅度也超过100％。”
楚明秋再度叹口气，经济过热的迹象已经十分明显了，现在应该是给经济发展速度降温，而不是急急忙忙的搞价格闯关。
纪思平若有所思的问道：“价格改革已经提了好多年了，这物价什么时候才能转为市场定价？”
楚明秋叹口气，今天他已经叹气太多：“现在我们至关重要的是进行企业改革和市场建设，把市场理顺，而不是急于进行价格改革。
价格改革要逐步推进，先从对生活影响不大的工业品开始，对粮油这些与生活相关的必需品，先不能动。”
“市场建设，怎么才能算建设好了？”纪思平又问。
“这个方案，”楚明秋敲敲文件：“从本质上说，还是计划经济思维，想当然，每年物价控制在10%以内，三年时间，物价上涨控制在40％-60％内，工资上涨100%，这简直就是想当然，我可以断言，一旦闯关，物价必定失控，30-40%，甚至翻倍，都可能！”
楚明秋叹息着摇头，纪思平也叹口气，两人都期待的看着吴老爷子，现在能制止这事的就只有老爷子了。
老爷子思索着片刻，才说道：“这次的事比较麻烦，海里的意见也不统一，方老赞同，认为可以试试，陈老坚决反对，可赞同的多些，李老也反对，薄老赞同。”
楚明秋和纪思平相对苦笑，这真正掌权的就是这些元老，外媒早就报道过，中国现在是八老治国。
可核心是方老，方老的意见举足轻重，具有决定性影响。
楚明秋叹口气，纪思平也很无奈，两人都有种无力感。
以前，楚明秋还可以通过影响吴老爷子，来影响海里的决策，随着吴老爷子离休，老胡下台，他若要想影响海里的决策，就只能通过方老，可对方老，他实在没信心。
吴老爷子看着楚明秋：“能不能阻止这事，还得看你的。”
“我？！”楚明秋很意外，满脸不可置信。
吴老爷子温和的笑道：“你可是经济专家，方老陈老在不同场合都提到过你，说你是党内少数精通市场经济的专家，你在高新区的很多举措，事实证明都是正确的。”
“特别是高新区，高新区在你的领导下，发展速度惊人，甚至超过了深圳，要知道，深圳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在发展，各地都有资金到深圳，可高新区获得的外部资金很少，几乎全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除了经济效应，你们还撕开了西方对我们的科技封锁，这一点甚至比挣钱更重要。”
楚明秋尽管猜到部分，但却没想到，几个元老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特别是陈老，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陈老对他是有看法的，毕竟他和陈老的主张有很大差距，甚至可以说站在陈老的对立面。
吴老爷子意味深长的对他笑笑，那意思是，你小子门缝里看人，人家陈老李老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楚明秋想了想，苦笑下：“老爷子，我就算抱着香，也找不到庙门啊！”
吴老爷子笑笑，拿起笔在文件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几行字，然后递给纪思平。
“价格体系改革乃改革重中之重，必须要经过全面研究评估，否则决不可轻动，建议召集部分学者和经济专家，专题讨论研究，形成全面意见，并形成详细方案，希慎之，慎之。”
老狐狸！老谋深算！
从吴老爷子家出来，两人都开了车，临上车前，两人约好具体时间，周六下午在央视审片室见。
楚明秋开车回家，心里却始终在想，忽然觉着自从开车后，好像很多事都没了，不知道似的，几年前蹬自行车，亲眼看到大马驹风风火火的驮着布往回赶，可现在开车了，这些事就没再看到了。
难怪有了车，就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觉。
脱离群众啊！
嘀咕着开车回家，也不想回单位了，回家休息。
半道上，他在菜市场停下车，准备买点肉，到了肉铺，他傻眼了。
肉铺被里三层外三层给围得水泄不通，嘈杂的吵闹声，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呆呆的站在外面，看着大爷大妈们挥动钞票吵闹着。
“五花肉，两斤！两斤！”
“后腿！后腿！三斤！三斤！”
“猪肝！猪肝！猪肝！”
“边油！边油！五斤！五斤！”
............
............
“公公，你怎么来了？”
楚明秋扭头看，却是廖八婆，他随口答道：“买两斤肉，今儿下班早，打算买两斤肉，没想到这么多人！”
“嘿！你还不知道啊！”廖八婆拍腿叫道：“这猪肉涨价了！今年不知怎么啦！这猪肉的价格蹭蹭往上涨，上个月，还两块二呢，现在都四块七了！”
楚明秋大为惊讶，这一个月时间，怎么就涨了这么多！这可不是百分之十几，这都翻倍了。
“你也别等了，再等可就没了！”
廖八婆勇敢的冲进人群中，可人群太密集了，她那小身板，压根就挤不动，只能拼命往缝隙里钻。
楚明秋叹口气，完全没了兴趣，看了会，他转身离开，在市场里转悠，很快，他就发现，除了粮油面粉等，其他东西大部分都涨价了，这粮油副食品等商品，还是国家控制价格，否则肯定涨价！
也不管车了，信步而行，市场周围有不少商铺，楚明秋挨个看去，几乎所有商品都涨价了，大的电风扇灯泡，小的针头线脑，全线涨价，少的涨10%左右，多的已经高达30％，而且大多数还没货。
所有人都告诉他，国家要开放物价，由市场定价，现在不赶紧买，以后就涨价了！
而商家则在抓紧时间囤货，不管什么货，只要卖，就敢囤！
在市面上逛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开车回家，进了院子就把小玲叫来，问她最近是不是涨价了，家用够不够，要加多少钱？
“楚同志，你才问啊，雁姐早加了，您可真是甩手掌柜的！”小玲笑道，随即抱怨起来：“今年涨价太厉害了，猪肉都三块多了，菜也涨了，西红柿，都八毛了，啥时候西红柿卖到过八毛！黄瓜，啊，就那黄瓜，都六毛了，在我们乡下，黄瓜才七分钱。”
小玲不住摇头，对这价格感到不可思议，去年黄瓜还八分钱，今年都两毛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贵的黄瓜！
正说着，豆蔻姐进来了，听到小玲在抱怨，便接过话题，说起现在的物价太离谱，鸡蛋从六分钱涨到一毛了，昨天去买毛巾，这毛巾都涨了七毛钱。除了毛巾，给树林买件衬衣，也涨价了，以前才十六块，现在都已经二十二了。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忍不住叹口气，豆蔻问他是不是该把银行里的钱都取出来，楚明秋摇头，让她不要这样做，这些日用品没有意义，就算要买也要买值钱的，比如文物和房子，只有这些东西才不会贬值。
小玲很机灵，把这些话默默记下，楚明秋没有注意，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在意。
“所有家电，不管是彩电冰箱洗衣机，都不保值，将来的家电性能会越来越好，价格还比现在便宜，豆蔻姐，你要有钱，千万别买什么家电，那是浪费，把钱扔进水里。
钱贬值，是经济发展的必然，银行存款利息压根不能保值，能保值的，就几样东西，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所以，古董保值，不但保值，还会升值。
第二个可以保值的电脑东西是房子，这房子要燕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房子，县城和农村的房子，虽然也能保值，但时间太长，而且升值幅度远低燕京上海，买燕京上海的房子，将来会赚大钱。”
小玲笑嘻嘻的说：“楚叔，我们那有钱买房子，那得多少钱。”
楚明秋笑笑：“还有一个，就是买股票，前年我就让你买股票，去年也让你买，你买没有？”
小玲点点头：“我钱不多，而且每月还要给家里寄钱，只买了三十股。”
小玲家里负担比较重，小小年龄就出来打工，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不过，楚明秋很早就建议她给自己留点钱防身，小玲听了，每月留下部分钱，好容易才积攒了三百块。
“三十股已经不少了，今年上半年拆股，一股拆成十股，每股价值一元，可你知道吗，今年，国家在深圳搞了证券交易柜台，股票可以上柜交易。”
“真的！那我们的股票能卖多少钱？”小玲高兴的叫起来。
楚明秋含笑摇头：“你这丫头，着什么急，再等等，证券交易所已经快成立了，就算没成立，去年分红也不错，有十七块，超过了银行存款利息。”
小玲买的是京发展银行的股票，当然，这是楚明秋给她的建议，她完全不懂股票。
左雁回来了，看到楚明秋已经在家了，有点意外，问他怎么这么早，楚明秋没有说实话，只说今天有点事，办完后就没心思回去上班，干脆就回来了。
三个孩子早就回来了，被楚明秋赶回房间做作业了，小狗剩很不高兴，本来还想玩一会，没想到老爸回来这么早。
楚明秋问起家里的存款，左雁微怔，连忙问是不是有啥事，家里存款还有一百三十多万，随后便报账，去年买了两个店面，在琉璃厂，另外买了五十万京发展股票，还有京安保险公司股票五十万。
“这钱还是今年分红的钱，我怕有意外，就没敢动，咸鱼干说学士街有套四合院，才三十万，我没敢买，你要用的话，可以拿一百万。”
左雁报完账目，楚明秋笑笑，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家里可动用的资金有多少。”
“去年的开支太多了，楚氏药业，勇子他们的保健品公司，家里总共拿出一百五十万，几乎把这几年存的钱都拿出去了。”
“如果有什么，一百万还可以动，剩下的三十万，得留着，家里这么多老人，万一有个什么，不得花钱啊！”
楚明秋点头，左雁能想到这些，他很满意。
“不是，唉，最近，国家政策可能要变化，如果，...，有可能物价会大幅度上涨，钱会贬值。”
“哦，是这样，”左雁松口气，家里的钱都是她在掌握，平时开支，楚明秋和岳秀秀从来不问，但大笔支出，都是楚明秋决定，岳秀秀现在是养老模式，几乎不管事，每个月的退休工资都是左雁帮她领，然后存在她的折子里。
左雁这些年愈发觉着当楚家的媳妇不容易，楚家太久远，人情往来，几乎每个月都有，家里的事还不少，去年，包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住了大半个月的院，老爷子的儿子们都跑回来了，都以为老爷子的大限到了，还好老爷子挺过来了。
包老爷子生病，楚明秋工作忙，左雁就担起了责任，每几天就上医院去看看，还特地雇了个人照顾老爷子，又把小玲派去照顾包师母。
老爷子出院后，左雁干脆给两个老人雇了个保姆，照顾他们的生活，而且钱还是楚明秋出。
包老爷子的生活并不宽裕，他有退休金，但包师母是家庭妇女，从来没有工作过，没有退休金，家里生活全靠老爷子几十块的退休金，包师母的身体还算好，可七十多的年龄，指不定哪天生病，这笔钱，左雁也得留出来。
操心的事多，媳妇就不好当，什么都得照顾到，出了岔子就是你的责任。
“最近学校里在传言，说要大涨价，学校老师们都在议论，要把银行里的钱都取出来，赶紧花掉。”
楚明秋摇头，叹口气：“这是最蠢的主意，人家不问你，你不要说，要问，就说，就这样说，是我说的。
把存款取出来买东西，是最蠢的投资，为什么呢？买东西，无非是电视冰箱洗衣机，或者再加上录音机，这些家电产品，到手的第一天就贬值，所以，从投资的角度来看，是非常不合算的，甚至是愚蠢的！”
“所有电子产品在买的第一天便开始贬值，而且，随着技术发展，以后的电子产品性能会越来越好，价格会越来越便宜。”
“哦，是这样，嗯，那..，怎么办呢？就看着钱贬值？”左雁看上去有些沮丧，可实际上只是好奇，有点八卦心态。
“当货币贬值时，就只有几样东西可以躲开，”楚明秋叹口气，倒了杯水递给左雁：“古董，房子，股票。”
“盛世古董，在和平时期，收藏古董会赚大钱，名家字画，也是收藏物；第二是房子，燕京这样的核心城市，工作机会多，挣钱机会多，城市福利好，对外地和周边人口有巨大吸引力，燕京地盘就这样大，能建的房屋就这么多，所以，燕京的房子将来一定增值；第三个就是股票，货币贬值，根子上是货币超发，市场上，钱比货多，钱一定会流往证券市场，而在经济高速发展期，货币都会贬值，世界各国无一例外，证券市场会持续走高，对了，你注意到没有，日本在广场协议后，日元走强，日本证券市场空前活跃，日经指数不断创新高，日本房地产火热，房价不断创新高，咱们在日本的房子增值很多。”
左雁忍不住笑了，这日本的房子到现在她都还没见过，楚明秋也一样没见过，不过房子倒是真的，房产证就在家里，其中两套已经还完贷款，剩下一套还在还贷款。
说来奇怪，楚明秋去过美国多次，却没有去过一海之隔的日本，按说，日本的芯片技术也很发达，高新区与日本公司也探讨过合作，可楚明秋就是没去过日本。
广场协议后，日本经济空前活跃，房价一个劲的往上涨，股市也一个向上奔，霍家组织的财团秘密投资日本地产，因此获得暴利。
布局十年，收获季节即将来临。
左雁的话让楚明秋更加烦心，如果真的实行价格闯关，物价势必还要上涨，如果再加上民众的恐慌心态，物价就可能失控。
不行，绝对不行！
可怎么才能阻止这事了？
晚上，楚明秋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左雁翻身搂住他的胳膊：“怎么啦？有心事？”
楚明秋叹口气：“是啊，我知道灾难会发生，可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嗯，那就不管。”
“不管的话，损失会非常大！”
“可你不是没办法吗。”
楚明秋叹口气，真的不管！
如果这次不管，明年的事呢！也不管！
“究竟是啥灾难？比地震还可怕！”
十多年前的地震，别人不知道楚明秋发挥的作用，枕边人还是清楚的，左雁为此自豪了好长时间。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搂着老婆，透过蚊帐，看着皎洁的月光。
茫然不知所措！
吴老爷子希望他能说服高层，可他完全没把握，新班子上任，急于拿出成绩，这种事在历史中常见，这届班子也不例外。
历史就是这样，在不断重复！
以史为鉴，那只是书上说的，更多的是重复历史上曾经发生的事！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看到老爸，老爷子冲他笑着说，傻小子，你着什么急！
..........
..........
鼓声喧天，裹着白头巾的西北汉子在黄土地上，欢腾跳跃，庞大的腰鼓方队，欢腾起阵阵黄色尘埃，震撼人心。
“.......
周王朝对殷商的征服，证明这股来自内陆腹地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到了战国晚期发生的楚败于秦的史诗般的战争，可以说是以小麦作为粮食，用战车作战，并且是受到了游牧民族和波斯文化影响的黄色文明，最终战胜了以大米作粮食，懂得利用大船和水上作战，并且是受到东南亚和太平洋文化影响的蔚蓝色文明。
这个内陆文明的历史性胜利，是无论屈原那种抢天哭地的悲歌，还是西楚霸王那种地动山摇的反抗，都无法遏止的。
蔚蓝色的隐退，埋伏下一个民族和一种文明日后衰退的命运。
太平洋来千古不息的蓝色波涛，一直在默默地召唤这个躺在大陆上的古老民族，偶尔也引起过它的激动，把它的航船一直牵到波斯湾和阿拉伯半岛。然而，蔚蓝色海洋的吸引力，比起那黄色的土地来，毕竟要微弱多了。
使那黄色文明具有巨大凝聚力的奥秘，就在于儒家文化在这片土地上逐渐取得了独尊的地位。
........
........
专制政治的特点是神秘性，独裁性，随意性。
民主政治的特点应该是透明性，民意性，科学性。
我们正在从混浊走向透明。
我们已经从封闭走向开放。
黄河命定要穿过黄土高原。
黄河最终要汇入蔚蓝色的大海。
黄河的痛苦，黄河的希望，造就了黄河的伟大。
黄河的伟大，也许在于它在海洋与高原之间创造了一片大陆。
黄河来到了伟大而痛苦的入海口。
滚滚千里泥沙，将在这里沉积为新大陆。
汹涌澎湃的海浪，将在这里同黄河相碰撞。
黄河必须消除它对大海的恐惧。
黄河必须保持来自高原的百折不挠的意志与冲动。
生命之水来自大海，流归大海。
千年孤独之后的黄河，终于看到了蔚蓝色的大海。”
灯光亮起，幽暗的看片室亮堂起来，看了两天的片，室内响起低低轻松的嘈杂。
纪思平起身：“休息十五分钟，十五分钟，继续开会，大家各抒己见！”
楚明秋起身，纪思平过来，楚明秋把小八叫过来。
这次审片，纪思平请了不少人，燕京大学和燕京师范大学的教授，社科院的研究员，各领域的有名有姓的人物总共有近二十人。
除了这些请来的教授文化人，主创人员也来了，导演编剧等主要人员也都请来了，小八是解说词的主要撰写者之一，这是他第一次参与电视片解说词，显得既兴奋又紧张。
“怎么样！怎么样！哥们这解说词，够带劲吧！”
楚明秋笑笑，扭头问纪思平：“看了两天，觉着怎么样？”
纪思平也笑笑：“我是召集人，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先表态，楚明秋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导演和制片，导演和制片正和两个头发有点花白的学者样的人在说话，气氛很是融洽。
“八哥，你好久没回去了？妈都念叨几次了，这假期小俊贤也不回去，就忙成这样！”
小八神情略微有点尴尬，这段时间太忙，没顾得上回家，小俊贤假期放在姥姥姥爷那了，一方面岳秀秀年龄大了，怕累着她了；另一方面，姥姥姥爷是教师，可以利用假期给孩子辅导工作；而且小俊贤还学习钢琴书法，姥爷是书痴，书法上有较深的造诣。
楚明秋叹口气：“你呀，啥时候送小俊贤回来住几天，在家里还有啥不放心的，家里什么都有。”
小俊贤学什么，楚家都可以满足，钢琴书法，楚明秋的造诣都比小八那老岳父要强多了。
“成，过两天就送来，对了，小不老的录取通知书拿到了吗？”小八赶紧错开话题。
楚明秋点头：“拿到了，燕京大学中文系，可以算你的学妹了。”
“中文系，呵呵，挺好。”小八也很高兴，这小不老不只是楚明秋的妹妹，也是大家的妹妹，她有好事，大家伙都高兴。
“霍家那位还在追她吗？”
楚明秋又点头，霍家小公子痴心不改，不过，很显然，他改变了策略，不再跟膏药似的始终紧贴，而是采取了更高明的策略，到燕京来开了个公司，也不再每天送花，而是摸清了小不老的性情爱好，有什么画展音乐会，就屁颠屁颠的邀请小不老，小不老处于职业末期，多数时候还兼任队里的助理教练，时间比较空闲，有时候打样，有时候拒绝，可即便如此，霍家小公子也高兴得不行，比以前已经进了一大步。
霍家小公子的行为肯定得到霍家老爷子的支持，霍家老爷子曾经在香港接受记者采访时，公开称赞小不老，对霍家这样的豪门来说，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暗示。
小八忍不住叹口气，小不老的情况，后院的兄弟们都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看着小不老的成长，都为她高兴，可随着年龄一年一年长大，大家又开始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可小不老不管是谁，都不答应，这时，大家也看出来了，可谁都没办法，这事只能楚明秋来解决。
“不老还没答应？”
“嗯，”楚明秋也觉着有点心烦，他不希望不老嫁进霍家，几十年后，霍家为争家产，几兄弟对簿公堂，成了网上的笑话。
楚明秋希望不老找个学者型老公，最好是大学教授什么的。
两人闲聊着家里的事，小八很长时间没回家了，而且混的圈子不一样，与兄弟们也是越来越疏远，好多事都不知道。
今年生活变化不大，从去年开始，兄弟们名下的公司都在执行收缩方略，各种原材料的价格都在上涨，几家公司中，楚氏药业最为艰难，药品的价格却没有放开，楚氏药业的主打产品六神花露水和创可贴，这两个产品可以由公司定价，但其他产品，现在几乎是生产得越多亏得越多。
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楚诚志现在陷入三角债中，几个代理商都没给钱，品牌受到外国品牌的冲击，优衣库今年上半年销量大幅降低，豆包建议降价，被楚诚志否决了，名牌不能降价！
勇子和石头的日子可能是最好过的，但也只是相对兄弟们，利润大幅度降低，只是没有欠债。
纪思平没有走开，而是在边上安静的听着，听着楚明秋讲朋友们的遭遇，对比前些天在老爷子那听说的闯关，愈发肯定，楚明秋的判断是对的，现在不是闯关的时候。
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纪思平宣布开会，请大家发表意见。
“这部片子拍得好，整部片子从立论到组织阐述，对文化进行了反思，从而挖出我们文化中的糟粕，从五四以来，我们始终没有走出反反复复的文化思考，从未进行文化革新，这部片子在文化反思的基础上，提出了文化革新的方向，我认为很好。”
首先起身发表意见的是燕京大学的一个教授，对《河殤》给以充分肯定，认为应该播。
（注：《河殤》在前世，1988年6月首播，但历史在这发生了一点改变，纪思平主持宣传部和央视，听取了楚明秋的意见，对这类题材的审查加强了。）
“我也同意，这部片子在文化上进行了反思，我们中华民族有五千年历史，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但我们的文明中有糟粕，有保守，我们应该敞开胸怀，向别的文明学习，进而进行改造！”
“这几年，文化热很盛行，特别是对西方文化，尼采弗洛伊德黑格尔等思想家的著作在国内很流行，这说明，已经有很多人意识到，我们在文化上的缺陷！”
“这样的反思很重要，对我们文化如何发展，怎么才能保持文化的活力，这部电视片提供了一种很好的思路。”
“另外，画面拍得很震撼很唯美！”
紧跟着发表意见的是社科院近代史研究院的研究员，同样给了充分的肯定。
连续两位参评人都给出了肯定的评价，导演制片等拍摄团队的成员大受鼓舞，全都面露喜色。
楚明秋看在眼里，略微思索，便举手，纪思平马上请他讲话。
“两天了，看完全部六集，我有个疑问，这部电视片，究竟要讲什么，主题是什么？这不是一部对文化的反思片，而是一部政论片，因为文化反思应该更严谨，我注意到，这部片子在历史叙述中，有几处错误。
比如，张衡可不只是一个科学家，前后当了十多年太史令，祖冲之宋应星也曾经长期担任政府官员。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一部文化反思片，应该更为严谨。
我认为，这部片子是打着文化反思旗号的政论片，而且，及其不严谨，用文学手法对五千年文化进行了浅薄的，甚至可以说是挑逗性的....”
随着楚明秋的讲述，审片室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导演制片等人死盯着他，小八面露苦笑。
“他不是你兄弟吗？怎么能这样！”
小八只能苦笑，他其实已经料到楚明秋会反对，他了解楚明秋，从骨子里，楚明秋对中国文化深为自豪，谁要对中国文化呲牙咧嘴，一定会被他反咬一口。
“黄色文明，蓝色文明，抱歉，从未听说过这样划分的，即便西方也没有这种说法。
片子对大一统的文化进行了批驳，认为中国文化是一种大一统的文化，这没有错，可为什么中国会形成这种大一统的文化，缺少基本分析。
在历史上，我们解决了分裂问题，在过去两千年中，我们处在战争中的时期要比欧洲少得多，为什么？就因为我们用大一统文化，解决了这个问题。
欧洲现在谋求建立一个共同体，形成统一的市场，他们发现，建立这样一个统一市场，可以解决和平问题。
可这个问题，在两千年前，秦始皇就帮我们解决了。”
“其次，片中把中国文化定义为黄色文明，认为黄色文明是封闭的，保守的，愚昧的，落后的；西方文化则被定义为蓝色文明，认为蓝色文明是开放的进步的，这何其片面。”
“那位同志说得好，最近几年文化热兴起，可兴起的是西方文化，对我们自己的文化缺是打着反思的旗号进行否定。”
“我就不明白，我们的文化怎么了！我们的文化真的就全是糟粕！”
“数万年前，我们和西方同样遭遇洪水，西方造了诺亚方舟，躲避洪水，我们呢，大禹治水，彻底解决了洪水问题；三千年前，我们和古希腊人一块思考哲学问题；两千年前，我们和罗马帝国一样骁勇善战，一千多年前，我们富甲天下！”
“这五千年里，我们始终坐在牌桌上，可我们的对手，一个一个倒下，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古希腊，古印度，只有我们，始终被称为中国，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文明从未断代！”
“从1840年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百年，国力衰微，怎么就被打断了脊梁，匍匐在西方之下。”
“从1840年以来的百年中，我们曾经走到亡国灭种的边沿，可中国为什么没有亡，哪怕被杀得血流成河，可以依然可以从血泊中顽强站起来，为什么？
西方殖民了全世界，可唯独在中国碰壁，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文化的坚韧性！”
“我们最强大的武器不是原子弹，是我们五千年的文化传统。”
“一个民族，要彻底否定自己的文化传统，毫无疑问是可悲的，这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我们有，日本也有，但毫无疑问都失败了。”
“五四运动时，提出科学皿煮，有人就借着这股风，提出废除汉字，改用拉丁文，这不鬼扯吗！”
“在日本，明治维新时，也有人提出，给日本人换种，让日本女人向欧美男人借种，以达到这个目的。”
“这不是荒唐吗！”
“这部片子，看上去很震撼，可这只是文学性的震撼，解说词写得很有文采，可难以掩饰，他们在文化上的浅薄。”
“这部片子，从根上否定了五千年的中国文化，中国文化从来不是封闭的，更不是愚昧的落后的。
在欧洲工业化之前，中国无论是从文化还是科学发展上，都走在世界前列，中国是第一个将神权和世俗行政权分开的国家，欧洲直到文艺复兴之后，才实现这一点。”
“在科学发明上，中国的科学发明超过了全世界其他地区的总和，这就证明了，中国文明不是什么愚昧的落后的，在前两千年，中国文明一直走在世界前列！”
“中国文化更不是封闭的，中国文化一直从外来文化中吸取营养，从胡服骑射开始，中国人在吃穿住行上，就吸取了外来文化，佛教就是从印度传来的。”
楚明秋一桩桩讲述片中的缺点漏洞，这一次，他毫不客气，用词没有给剧组留半分面子，刻薄鄙夷兼备。
小八气得脸色涨红，拳头都握紧了，要不是在这个场合，恐怕早已经起身反驳。
导演纸片和另外几个解说词撰稿人，再无刚才的轻松写意，神情中满是不服和愤怒。
“当然，这部电视片也不是完全错误，他看到了中国文明中的问题，可他给出的解决办法，却是错误，他采用的是完全否定，这是错误的，上个世纪初，王国维先生就曾经说过，中学西学，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借用辜鸿铭先生的话，自己把经念歪了，却怪上了老祖宗。”
“我的意见是，这部片子最主要的观点是错误的，瑜难掩瑕，这部电视片要进行大幅修改！”
楚明秋足足讲了大半个小时，最后摇摇头，很遗憾的坐下。
纪思平看看会议室，他明显感到气氛不正常，便笑着试图缓和，这些文人最讲究面子，楚明秋这样毫不留情的当面打脸，不给对方半点余地，这是在招仇恨呢！
还没等他想出招来，已经有人起身反击了。
“我不同意楚同志的看法，我认为这部片子是部优秀的反思片，文化是个泛泛的概念，我们是落后了，为什么落后呢！这里面有原因。
的确，在过去两千年，我们是创造了灿烂的文化，领先西方文化上千年，可西方文化在这千年中，不断开拓进取，在几百年前，就超越了东方文化，而我们为什么会落户，这里面有没有文化上的原因？工业文明发生欧洲，为什么没有发生在中国，这里面有没有文化上的原因？”
楚明秋正要起身反驳，燕京大学的另一名教授却已经开口道：“我也不赞成这部片子反映的主题。”
“这部片子对我国文化的反思，是全盘否定中化文化，其中在论据中的缺陷和漏洞，楚同志已经说得比较多了，我就不再重复了。
一个民族全盘否定自己的文化，这是极其罕见的，在世界各国中，还从来没有过，楚同志说被打断了脊梁，我看还是太客气了，这是对西方奴颜媚骨，是对自己民族的彻底失去信心，这样的片子，不但在文化上，还有严重的政治问题。
蓝色文明，也所谓的海洋文明，背后目的是什么，是全盘西化，把西方的价值观包装成文化，这是我绝对不能赞同的！”
“简而言之，这部电视片有严重问题，文化上，政治上，都有严重问题！我不赞成播出！”
审片室又是一遍寂静，纪思平勉强笑笑：“还有什么意见，厉老师，您是这部片子的顾问，您的意见呢？”
厉老师是燕大经济系的系主任，与楚明秋是老相识，楚明秋还在读研时就认识他。
厉老师扶了扶黑框眼镜，抬头看看电视，略微思索才笑笑：“我对文化上的问题，没有过多思考，主要是在经济方面提供一些建议。
不过，既然让我来参加审片，我也不能尸位素餐，说说我的一点看法。”
“从文学性和电视画面上看，这部片子无疑是非常优秀的，很多画面和解说词，可以说是气势磅礴，很有吸引力，不过，通篇看来，文学性强过历史性，强过文化性。
楚明秋同志说他是政论片，这个观点，我部分赞同，我认为文学性更强。
至于，说到这部片子的问题，我也认为对文化的反思，演变成对文化的否定，这点很不好。”
厉老师说得很委婉，但大家都听明白了，他对这部片子是持支持态度的。
纪思平微微点头，可厉老师语气一转：“对这种文学性很强的电视作品，不应该过于严苛，可以把他看着文学批判性的作品，在审查上可以放宽点。”
“我不同意，”楚明秋也起身反对，厉老师的名气太大，他要表明态度，势必影响很多还没表态的人，他必须起来反对。
厉老师扭头看着他，很无奈的摇头，叹口气便不再开口。
“这是一部政论片，不是什么文化反思片，更不是文学片，作为政论片，从立论到论证都必须经得起推敲。”
“厉老师说这部片子应该当文化片来看，这是试图混淆文化和政论的区别。”
“这部片子打着文化反思的旗号，试图从文化上来论证我们这个民族的所谓劣根性，放大我们文化中的问题，进而鼓吹所谓的西化。
黄色文明，不就是中华文明吗！
蓝色文明，不就是西方文明吗！
这部片子宣扬的黄色文明要走向蓝色文明，不就是中国要全面采用西方的体制吗！”
“这部片子中，把西方文化和社会体制描绘成进步的文明的，进一步暗示，西方文化和体制是人类发展的方向！”
“黄河已死，什么意思？中华文明就该死了，没有前途了！两千年了，我们中华文明都没死，而且还在不断发展中。”
“厉老师说，这部片子的文学性要强于文化性和政论性，这是恰当的说法，可若把这部片子看着文学议论片，就被蒙蔽了，这是一部政论片，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部片子一旦播出，会造成极坏的影响，甚至会影响改革开放的大局！”
“楚同志，这未免危言耸听了，”厉老师有些不安了，赶紧打断：“这种言论有点跟十年期间的言论类似，就是一部电视片，哪里就能影响改革开放的大局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楚明秋正色道：“从前年到现在，经济已经出现问题，经济过热迹象已经十分明显，本该对一些混乱的经济环境进行治理，但有人却趁机提出价格闯关，实行休克疗法。”
“前几天，我特地到市场上进行了一次调查，从去年到现在，物价，有些商品的物价已经上涨60%，物价失控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这个时候再搞价格闯关，物价会彻底失控！”
“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对西方的盲目崇拜，弗里德曼他们宣扬什么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国内某些人就奉为至圭，不管不顾就要在国内推行。”
“这部片子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依赖权力，失去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可他们就没看到，西方的知识分子也是同样依赖权力，而且，除了权力外，还依赖金钱。在皮诺切特政变上台后，弗里德曼他们这帮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数次前往智利，为皮诺切特出谋划策，同时在美国国内为皮诺切特游说美国政府和国会！”
“玫瑰不会生长在沙漠里，任何文化的成长都是有其政治经济的原因，简单的把文化划分为黄色文明和蓝色文明，并根据现在的经济发展状况，来界定文明是开放还是封闭，是进取还是保守，无疑是没有文化且荒唐的！”
楚明秋越说越气，这帮人号称反思文化，可对文化有多少了解呢！不了解自己的文化，也不了解西方文化，就敢反思文化，还大胆拍摄了这样一部极具煽动性的电视政论片！
谁给他们的胆量！
公开斥责这些人没有文化，而且还荒唐，这还从来没有过，尽管有些影片没有通过审核，但审核人说话也很委婉，给主创团队留足面子，楚明秋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留的，还从未有过。
“咳咳，”两声咳嗽，前排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扭头看看楚明秋，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楚同志，太偏激了，这片子是有瑕疵，但作为文化反思片，还是可以的，我们不能搞一言堂，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不能一封就完！这不能解决问题。”
“文化是个宽泛的概念，我们这百多年落后了，农业时代，我们领先全球，可工业时代，我们落后了，为什么会落后？工业革命为什么没有在农业时代领先全球的中国发生，反而发生在欧洲？这里面与文化有没有关系？”
“有反思，才有发展！我也不认为，我们的文化是封闭的愚昧的落后的，相反，我们的文化一向是开放的，中华文化在五千年发展过程中，融合了多种文化，才发展成今天的中华文化。”
这位老者显然地位比较高，在审片开始时，纪思平介绍过，可楚明秋没留意，好像就记得姓龙，是宣传部负责影视宣传。
楚明秋依旧毫不客气，不等别人开口，便直接插话：“但这部片子是政论片，一旦播出，会引起很大反响，特别是在前年年底发生的学潮，学潮虽然已经平息了，可问题并没有解决，学潮时期，就有人提出全盘西化，这部片子也在暗示全盘西化，至少在这个时期，播出是不合适的！”
楚明秋提到学潮，纪思平脸色就变了，老胡因此下台，他也是因为这个才接掌宣传部；那位龙姓老者神情微变，显然也记得其造成的严重后果，那次事件的影响到现在还没全消！
楚明秋给纪思平个眼色，让他赶紧决断，别再装样了，上面让他主持宣传部的工作，就是让他强硬，压住那些自由化倾向的思想！
纪思平就像没看到似的，呵呵干笑两声：“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有什么意见都讲，看来这部片子的争议挺大，这样也好，咱们也皿煮皿煮。”
小八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他们花了多少精力，查阅了多少资料，走了多少地方，仅仅那个龙腾虎跃的陕北腰鼓方阵，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组织，拍摄就拍了五天。
那些解说词，为了一句解说词，他们可以争吵一整天，查阅数本乃至数十本历史资料，为了一个镜头，摄像师可以扛着摄像机跑上几里几十里，累得跟条狗似的，就为一个好摄像位置一个好的摄像时间。
这样劳心费神，报酬很高吗？不，全部报酬也就不到一千块钱，压根就不值一提。
小八就想起身质问楚明秋，导演察觉到了，一把摁住他，按照审片惯例，创作团队只能听，把意见记下来，如果通过了，就万事大吉，可以把这些意见本扔进垃圾堆，可若没通过，就要按照意见去修改。
在这个过程中，创作团队是不能主动分辨的，除非审片人问起。
小八喘着粗气，楚明秋会反对，这点他预料到了，可没想到态度是如此强烈，本来他们是很有信心通过的，因为这是央视投资的，剧本在拍摄前是经过审核的，这次审片不过是走个过场，可没想到楚明秋强势出击，抛弃过往温和的形象，强硬无比。
纪思平讲完话后，审片室暂时陷入安静中，小八受到鼓舞，认为这是一钟无声的抗议，他拨开导演的手，起身大声说道：
“我不同意楚明秋同志的意见。”
纪思平微怔，创作团队的人起来反驳审片人，据他所知，还是首次，他只是稍稍迟疑，龙姓老者已经皱眉，显然不喜欢这种打破常规的事。
“你是谁？好好听同志们的意见！”龙姓老者十分不悦，语气中带着几分呵斥。
纪思平笑笑，他当然知道小八，刚才还在一块聊天呢。
“没事，老龙，他是拍摄团队的，你是周行知吧，楚明秋同志批评你们，你们当然可以分辨。”
楚明秋知道自己得罪人了，不但得罪了剧组团队，很可能还得罪了央视影视部门的人，此前，自己与央视的关系比较好，这得益于他参加好几个央视节目，而且表现还挺好，很受观众欢迎，拥有不少粉丝。
小八站出来反驳，这才是小八！
“《河殤》是一部文化反思片，不是什么政论片，”小八略微有些激动，声音有点大，纪思平笑道：“别激动，咱们这不是在讨论吗！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讲。”
小八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他知道纪思平和楚明秋关系颇深，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在过去一百年，我国贫弱，这里面有没有文化原因，我们文化中有哪些积弊，有哪些影响我们发展的成分，这是我们探讨的东西。”
楚明秋摇头：“好，就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谈谈，我国贫弱，与传统文化有什么关系，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是儒家文化造成我国贫弱，这种看法是错误的。”
“还有些人认为，我们错失了走向海洋的机会，欧洲人搞大航海，我们却保守的留在土地上，这种观点，是倒因为果，看不清我们这个国家的所处的环境。”
“从秦始皇北伐匈奴开始，这块土地的威胁始终来自北方，北方游牧民族一次次南下，匈奴突厥蒙古，两千年里，对中原民族的威胁始终来自北方，航海技术的落后，这个落后不只是我国，还包括其他国家，东部和南部的海洋，成为我们天然保护堤。
因此，不管是换谁，不管凯撒，还是拿破仑，他们掌握政权后，首选关注的一定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而不是来自海洋的威胁！”
“这只与安全有关，与文化没有半毛钱关系！”
“与游牧民族的战争持续了两千年，每朝每代都在打，战争就需要粮食，所以，才奖励农耕！”
“所以才形成农耕文明，可农耕文明就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变得保守蒙昧！”
楚明秋摇头：“这个判断未免太简单了，谁说农耕文明就是落后的保守的，在工业革命之前，我们创造的科学发明是全世界其他国家总和还多，这怎么解释？”
“不，西方能创造出工业文明，不是什么文化，是生存！”
“工业革命的发源地为什么在英国，而不是法国德国，也不是西班牙葡萄牙！他们同属西方文明！这个怎么解释！你没法解释！”
楚明秋从第一集开始驳斥：“你们引用了五一九球迷闹事事件，并把他拔高到民族性文化性上，可球迷闹事在西方很常见，英国球迷是全世界有名的足球流氓，你能把他们和西方文化联系在一起吗？也是盎格鲁民族的劣根性吗！显然这是毫无道理的！”
“第一集寻梦，你们花了不少篇幅讲龙，龙是中国人的图腾，我们自称为龙的传人！你们把龙拿出来鞭策，然后直接把黄河作为目标，你们够狠！龙和黄河，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两大象征，你们第一刀就砍在这上面！够狠！”
楚明秋看上去很平静，可吐出来的却是虎狼字词，又狠又毒，每一句都砍在对方的软肋上！
黄河，母亲之河！
龙，中华民族被称为龙的传人！
审片室内，寂静无声，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在坐的都是饱学之人，何尝看不出来，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谁都不说，只有楚明秋又狠又毒的指责！
随后楚明秋展现惊人的记忆力，把每一集的漏洞都挑出来，每一集都要问，他们想干什么！
从龙和黄河开始批判，然后是大一统，全部被批，这不是反思，是全面否定。
相反对西方文化，却是高度赞誉，从亚历山大到罗马再到西方殖民，充满对西方文化的谄媚。
“你们不是在反思文化，而是在宣传西方文化，隐藏在背后的是全盘西化，皇帝的新衣毕竟是空的，小...，周行知同志，不错，你们是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全盘西化，但这部片子从价值标准，到最终目的，就像你们最后一集所说，黄色要奔向蔚蓝色似的！
蔚蓝色代表什么，在你们的片子里，代表了西方文化。
西方文化，背后是什么，多党制，竞选，新闻自由。
你还认为这只是文化反思？”
这话直刺核心，这已经跨越了文化反思范畴，进入政论范畴！
小八很了解楚明秋，他没有与楚明秋在经典上纠缠，知道在这上面，他压根不是对手！
“拍摄这部片子的目的是对文化进行反思，进而对文化进行革新，”小八有点紧张，楚明秋太擅长辩论，擅长抓住对方的弱点，在拍摄《河殤》时，他们是越界了，而且这是故意的，他们的深层目的是希望在国内掀起一场思想启蒙，在中国复制文艺复兴！
但被抓住了，被楚明秋毫不留情的掀开，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
小八坚持不肯承认：“我们在片中明确反对全盘西化，我们也不认为儒家文化第三次复兴，在过去几年中，遍布全国的文化热，我们认为，中华文化要复兴，就要向西方文化学习，至少要把西方文化的精髓学到手，如此才能复兴中华文化。”
“对，你们是这样说的，”楚明秋点头，却是冷冷的嘲讽道：“这只是一层漂浪的面纱，你们已经在前面五集已经从根上否决了中华文化，你们口中反对全盘西化，可身体却很诚实的走向西方，言不对心，虚伪！”
小八脸涨的通红，显然已经气急，可楚明秋还是没放过他，继续说道：“这最后一集，你们的目的就已经揭示得明明白白，引进西方的政治制度，那位姓远的嘉宾不是说了吗，中国的希望在世界，在被世界唤醒的中国人！
世界唤醒了那些中国人？是你们吗？”
“你！”小八气愤之极，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楚同志，你不能以偏盖全，”另一位撰稿人起身反驳，楚明秋认识他，以前就见过，姓舒，在文学圈比较有名，曾经写过几篇报告文学，《神圣忧思录》引起极大轰动，洛阳因此纸贵！
“这部片子是央视直接指导下进行的，获得总后的支持，还得到文化部的支持......。”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在政治上，没有问题，是这样吗！”楚明秋带着几分讥讽的问道。
舒姓作者有点语塞，稍稍迟疑，便强辩道：“是的，我们的脚本是审查过的！”
“我知道，不过，那次审查，我没参加，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通过审查的，但今天既然来了，我就要坦率说出自己的看法！”
楚明秋始终很强硬，毫不客气，暗中质疑他们通过审核的方式！
纪思平平静的打断道：“大家都可以说话，今天是审核，既然是审核，都可以发表看法，拍摄团队也可以发表你们的看法。”
说完，纪思平看看时间，抬头说道：“时间不早了，这样，先吃午饭，午饭后，咱们继续，中午就不休息了，大家看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众人的赞同，楚明秋也没等纪思平，轻车熟路的走向食堂，央视现在已经不与广电合用一个办公处，今年三月从原广电大厦搬到玉渊潭，这栋大楼是央视新建成的，也被称为彩电中心。
没走出几步，厉教授便快步追上来。
“小楚。”
楚明秋停下来，转身看到厉教授过来，便含笑打招呼，厉教授过来和他并排。
“你接到通知没有？”
“啥？”楚明秋一脸懵圈，不知道他提的是什么通知。
厉教授眉头微皱：“没通知你？居然没通知你！嘿，这是做什么，下周二，体改委组织一个研讨会，讨论价格闯关的问题。”
楚明秋倒吸口气，吴老爷子的意思不是让他一定要参加吗，怎么没人通知他？
“呵呵，看来是有人不愿意你参加！”厉教授微微摇头，轻轻叹口气：“你是反闯关派的号手，居然不让你参加......”
楚明秋眉头拧成一团，渐渐有些生气，语气冰冷：“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闯关，我看是闯鬼门关，非要走向地狱，这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啊！”
“果然！”厉教授笑道：“果然如我猜的那样，你还是坚决反对，唉，小楚，我是赞同的，你先别急着反对，先听我说说。”
楚明秋点头，余光瞟到小八和他的那些朋友，他们沉默的慢慢走着，脸色都及其不好看。
最后面的是纪思平和几个官员模样的人，包括那位龙同志，他们在低声说着什么。
“现在经济上的问题越来越多，双轨制的弊病也越来越明显，双轨制是带来了好处，可造成的损失也越来越重，干脆就取消了，直接开放物价。”
“这事是有很大风险，但若成功了，我们就直接进入市场经济，这对整个经济发展是有好处的！”
楚明秋微微摇头：“刚才我说我去市场做了调查，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可我真去做了，唉，这几年，越来越脱离群众了。”
楚明秋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厉教授，然后叹道：“物价上涨幅度已经很高了，厉老，现在真不是闯关的时候，而且，他们提出的方案，预计物价每年涨10%，连续涨五年，同时工资调整，在五年内上涨110%，这样预计物价上涨100%，也不影响职工的收入。”
厉教授无声的叹口气，这个计划他也看到了，作为经济学家，他怎么看不出，这个方案的天真，物价上涨，哪里可能是匀速上涨的。
“他们根本办不到，我可以断言，物价会失控，而且还不是10%20%，这样的涨幅，至于涨幅多少，可以参考智利的休克疗法初期的涨幅。”
厉教授叹口气，沉默不语，楚明秋也叹口气，无奈中带着几分愤懑：“这不是休克疗法是什么！这样是不行的！”
楚明秋扭头对厉教授说：“教授，您能参加这个会议，您一定要阻止这个所谓的价格闯关。”
厉教授苦笑下，正要提醒他，自己已经说过，自己是支持的。
“教授，这个真不行，这个方案漏洞百出，真不行！”
厉教授叹口气：“方案漏洞虽然有，可也不是不能弥补，小楚，市场化，改革十年了，可市场化还只能遮遮掩掩，连公开说都不行，建立商品经济，呵呵，这个提法，恐怕也是咱们独创。”
“教授，任何改革都有阻力，无论中国还是美国英国，都一样，想要推动改革，都是阻力重重。咱们还算好的，毕竟是一党执政，很多事可以自上而下的推动，这要换美国这种选举制国家，要推行一个改革，困难重重，几乎动不了。”
“教授，我担心的是，如果这次闯关失败，这会给反对派最好的借口，他们会群起攻击市场化改革，今后搞市场化会更难！”
“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理顺经济，整顿不正常现象，双轨制还得继续一段时间，要加强查处那些违规行为，加强法律建设，建立符合市场经济的市场监管机制。”
“这些都做好了，市场化自然而然就有了，教授，我还是坚持，应该逐步放开，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厉教授依旧保持沉默，到了电梯口，楚明秋也就闭口不言，连续等了两个电梯，他们才挤上电梯，央视现在全搬到这里，工作人员太多，高峰期，电梯很是拥堵。
到了食堂，人太多了，队伍排出老长，楚明秋看着都头皮发麻，拉着厉教授到外面吃去，反正他有车。
两人也不管其他人便出来了，到了门口，厉教授看看时间，提议就在外面找个安静点的小馆子随便吃点，楚明秋觉着可以。
央视外面不远就是玉渊潭，本就是热闹的场所，央视的门槛现在高了，当年在广电外面等待的，现在大部分转到央视外了。
正值吃饭时间，附近的小饭店都人满为患，两人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才在路边找到一间装修看上去挺富丽堂皇的饭店。
要了个雅间，点了四个菜，要了一瓶啤酒，厉教授不喝酒便要了瓶可乐，主食要的是饺子。
菜很快就上来了，两人也不着急，慢慢喝着啤酒可乐，一瓶啤酒对楚明秋来说，就当白开水，压根不是事。
“这事可能没法劝阻，薛老和老刘他们给海里去信了，认为现在还不到放开的时候，要再等等。”
厉教授了解的情况居然比吴老爷子还多，这些情况，老爷子都不知道，楚明秋忍不住苦笑。
薛老都无法说服海里，那估计谁都没法办到。
楚明秋很是沮丧。
“又是这样，这五七年的教训看来还是没有吸取啊！”
“你扯五七年干啥！”厉教授摇头：“这事，实际上是方老在背后推动，方老认为应该胆子再大点，步子可以再快点，这价格问题已经提了好几年了，这一关始终要过。”
楚明秋再度苦笑，难怪了，是这尊大神在背后，要阻止，恐怕只有陈老了。
“陈老是什么态度？”
“陈老是不赞同的，但他现在不管经济，主要是管纪委。”厉教授叹口气：“价格双轨制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越来越大了，倒爷横行，老百姓的意见越来越大，已经到不容忽视的地步。”
楚明秋还是摇头：“厉老师，我还是不赞同，双轨制的目的是在不触动原体制的情况，形成一个新体制，然后慢慢解构原体制，这样速度虽然慢点，但是最稳妥的，至于造成的腐败，让纪委去查处就行了，其实，腐败查不下来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腐败多数是国家机关和国营企业干的，另外还有就是高干子弟，这才是刹不住风的真正原因。”
厉教授忍不住苦笑，这几乎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事，没有权力那可能搞到计划内物资，再以计划外价格卖出。
现在老百姓把双轨制和腐败画等号，认为就是双轨制造成的腐败！国家是故意这样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子女搞钱弄出来的这样一个制度。
“今年五月，海里决定开放肉蛋菜食糖的价格，这已经是向市场迈出重要一步。”
楚明秋苦笑摇头，吞下一口酒，苦笑着补充道：“猪肉今年的涨幅超过100%，我前几天到市场去调查了，猪肉价格从两块五涨到四块七，西红柿涨到六块三，这还是回落后的价格，最高时是八块多。”
厉教授惊讶之极：“涨了这么多！”
楚明秋苦笑着点头，厉教授连连摇头：“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所以，现在不是闯关的时候，而是该治理整顿，把物价控制住，而不是急急忙忙去闯关！”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方老一向稳重，怎么这次这么着急！这是不对的！”
厉教授也深深叹口气，这次闯关提出后，赵总曾经召集部分部委领导开会，参加会议的还有刘老和乌瀞涟，结果两人都不赞成，刘老急的当众和赵总吵起来，把一众部长们给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楚明秋也震惊了，这些情况，吴老爷子都不知道，要知道绝不会不告诉他。
这在台上与否，真是大不一样！
“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等到北戴河开会了。”
楚明秋满是嘲讽，厉教授也叹口气：“海里派人去拉美五国考察，这事你知道吗？”
楚明秋摇头，他心里有种无力感，看来海里是下决心闯关了，这个考察他一点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太忙了，而且很长时间没参加香山会了，香山会有活动已经不再通知他了，因而失去很多消息来源。
“考察团回来说，拉美五国的通胀高得惊人，最高时达到了1400%多，考察团认为，通胀是可以接受的，在经济发展期，通胀是免不了的，所以，不必害怕通胀，....”
楚明秋不住摇头，完全无语，忍不住骂道：“这考察团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
“是你同学！小朱他们！”厉教授苦笑道。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这小朱怎么，被洗脑了！拉美五国，智利阿根廷，这通胀都要上天了，完全失控了，怎么还能去他们那取经了，谁做的这决定！”
“这事说话来长了，弗里德曼不是来访问吗，给赵老板建议的，他认为拉美成功的经验，可以值得借鉴！”
“我草！”楚明秋惊得脱口而出：“就拉美那样，还敢说成功！这弗里德曼的脸是不是太大了！”
厉教授也忍不住乐了，气氛一下就缓和了，两人也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楚明秋很无奈的准备接受挫折，反正改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就当吸取教训吧，反正，他位卑言轻，就算失败，也影响不了他，相反还会提高他的名气，毕竟是他坚决反对的。
两人吃着饺子，话题又转到《河殤》上，楚明秋依旧坚持这部片子有严重的问题。
“把老祖宗从坟墓里挖出来骂，这不是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到祖宗头上吗！有这样的不屑子孙吗！”
“还是跪舔西方，”楚明秋满脸都是不屑：“为什么要跪舔呢，还不是羡慕人家有钱，人家过得好，这他娘的，就是嫌贫爱富！”
厉教授忍不住又笑了，跪舔！这词新鲜形象！
“现在有种思潮，就是从文化上反思，我们为什么会落后？”
“为什么落后？这还不简单，我们这些不屑子孙没干好啊！”楚明秋依旧那样充满讥讽：“祖宗白手打天下，我们这些人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这几年兴起的文化热，对文化的反思到高潮是两年前，弯弯作家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在大陆出版，迅速受到热捧，形成一股反思中华反思潮，似乎不批评下中华文化，就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似的。
楚家就有这本书，是左雁买的，还大力向楚明秋推荐，楚明秋看过后，就把书给扔垃圾堆了，认为这是一派胡言！
贫穷，让国人失去了自信！
贫穷，让国人贪婪的吸取来自外面的营养！却没有能力分辨是营养还是毒药。
几十年后，国力大涨，国家富强，虽然人均还是落后，国家体制还是有不令人满意的地方，但国民信心十足，中化文化高涨！特别是在年青人中。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穷字闹的！
楚明秋对这类文人很是鄙夷，认为他们大多数腹中空空...
“看了几本书就开始跪舔，要不然到美国走一圈，就开始匍匐在人家脚下，恨不得把人家的脚气都抢点过来！”
厉教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指着楚明秋：“你呀！你呀！”
“我最瞧不惯这些，反思文化，反思文化的基础是懂得文化，他们懂得文化吗！四书五经读过吗！二十四史看过吗！资治通鉴读过吗！唐诗宋词读过几首！”
“我还没问，这儒家学派很几种，道家有那些派别，全真教教义是什么！”
“这些都不知道，就敢谈反思文化！真是臭不要脸！”
厉教授乐不可支，丝毫没想过，自己好像是支持播放《河殤》的。
“你这张嘴呀！难怪古老师说你，看着温文尔雅，发起飙来，又狠又毒！”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楚明秋尖酸刻薄了三刻钟，厉教授开怀大笑半小时。
两人回到审片室，其他人早已经到了，大家伙都在等他们。
楚明秋本不想回来，该说的基本都说了，再就是与小八他们纠缠，没啥意思，纪思平显然不会再同意播出，只是，他作为领导，做事学会了圆滑，事情要做，锅要其他人背！这才是领导艺术！
今儿这口锅，楚明秋决定替他背了。
但纪思平却有点其他想法，在宣布继续开会后，他先做了个开场白。
“这些年，在文化领域，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政策得到很好的执行，出版市场空前繁荣，只有开放，才能造就这样繁荣的市场。”
这话让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频频点头，这几年，上面的政策宽容，在解放思想的口号下，几乎没有什么书籍被禁，连《北大荒记忆》这样的书都被允许出版，其他还有什么能被禁的。
电影倒是被禁了几部，这几部电影不是因为意识形态问题，大部分是因为涉及伦理问题，争议很大，上面觉着有违公序良俗，这才禁的。
“文化热，这是好现象，咱们有五千年历史，有灿烂的文化，我们也一直挺自豪的，可文化热的兴起，也引起一个不好的现象，也就是彻底否定我们中华文化，这是不好的.....”
“我不相信，我们五千年璀璨的文化就是一堆糟粕！这不合常理，当然，要说咱们五千年文化全是精华，这也不合事实，女人打小脚就是糟粕。”
纪思平扫一眼全场，然后才笑道：“这话跑得有点远，今儿咱们是审核《河殤》....”
小八他们本来面露喜色，此刻更是精神一振，都期待的等待下一句肯定的话语，可没想到纪思平语气一转：
“上午大家发表了不少意见，看来分歧很大，现在咱们继续讨论，谁先来！”
纪思平说完就坐下，这个动作表示，下午的会议，没有主持人，谁发言都可以。
短暂的沉默后，厉教授起身，先笑了笑：“我就说两句，这部片子，我是顾问，但对历史文化，我不是很了解，我主要是研究经济上的，顾问也主要顾经济上，在这部片子中，经济上的讲述很少，我这个顾问要就顶了名头，实际没做多少工作。”
楚明秋心里暗笑，撇了眼小八，小八他们脸色有些不好看。
“从经济史发展的角度看，《河殤》没有大问题，我们中华文化属于农耕文明，农耕文明自然注重土地，这点无可非议，文明的发展离不开土地。”
“咱们中这块土地很神奇，地理环境特殊，东边是大海，西边是青藏高原，唯一通往西域的道路又要跨越沙漠，这些对古人来说，是非常艰难的，更何况，这条路还是四战之路，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征战之所。”
“所以，从经济上看，咱们中国就是被这四面的恶劣环境锁足的，被锁在这块疆域上的。”
“外贸不畅，只能在内部挖掘，这就决定了历代统治者都十分重视农业，重视土地，因为只有从土地中获得收益，才能维持国家财政。”
“这与欧洲截然不同，欧洲周边地理环境虽然也不是很好，可相对我们却好多了。”
“《河殤》里有个判断，我是不赞成的，他认为是中亚的经商文明与古希腊文明结合，才创造出现在的欧洲文明！
中亚文明，什么是中亚文明，中亚文明就是商业文明？这个论断无疑是错误的，中亚文明毫无疑问是游牧文明的一个变种，....”
“其次，古希腊的航海文化，雅典诞生的皿煮制度，我希望同志们去看看《佰罗奔尼撒战争》这本书，这本书讲述了雅典和斯巴达的战争，这场持续几十年的战争，最终是斯巴达获得胜利。”
“航海文化从来不是商业文化，航海文化其实是一种极端扩张文化，葡萄牙西班牙英国，都是因为大航海发展起来的，但他们发展起来了，却不是为了贸易，而是为了掠夺！”
“对这点我就不在占用大家的时间，大家可以自行考证。”
“我的意思是，在这点上《河殤》的说法是错误的。”
.............
小八他们脸色陡然苍白，虽然心里有准备，可还是禁不住变了脸色。
厉教授一番评论，彻底扭转了会议室内的气氛，作为《河殤》的顾问，现在居然出言反对，这无疑是致命的！
小八他们也气馁了，除了小八还想争辩一番，其他人都不想再争了，如同泄气的皮球，瘪了！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楚明秋惬意的靠在树干上，任阳光洒在身上，左雁坐在草地上，楚箐抱着孩子，襁褓中的孩子脸蛋红扑扑的，闭着眼睛，偶尔动动小手，小嘴还不时动动。
小不老带着小丫头小志远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玩，三条小狗追逐着嬉戏，小狗剩和几个伙伴则在另一边踢球。
难得的轻松假期。
虎子睁眼看看楚箐，露出丝温馨的笑容，撇了眼正在小憩的楚明秋，忍不住笑笑。
楚明秋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参加了刚结束的第七届全国人大会议，这是这家伙好像很不情愿，会后在家里一通抱怨，认为是耽误时间。
可虎子认为，这次会议对楚明秋的影响很大，这次会上海里的整个班子都换了，吴老爷子正式离休，转任中顾委副主任，原第一副总李副总接任。
历史很奇妙的回到原点！
最初，楚明秋还没意识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IBM，去年从美国回来不久，IBM便宣布与摩托罗拉苹果结成战略同盟，三方要一起开发基于RISC指令系统的操作系统和芯片，同时采用新的总线标准。
楚明秋一眼就看出，这是要利用苹果在软件方面的优势，摩托罗拉和IBM在芯片上的优势，以对抗英特尔和中微软。
新的总线标准，就意味着，遵循原总线标准的主板，不再能使用IBM的软件和硬件，这也意味着，中积电的主板也不能被IBM采用了。
搂草打兔子，把整个产业链都包进去了。
于是整个计算机行业沸腾了！
就在IBM宣布之后，康柏AST等九家兼容机公司组成兼容机联盟，宣布继续支持ISA总线系统。
两大阵营，正式成型，一边是蓝色巨人为首的三大巨头，傲视群雄；一边是WIntel联盟，初生牛犊，不惧风雨！
十一月，中微软正式发布Windows 2.0，同时，Windows 386正式研发小组正式成立，要求在半年内拿出能充分发挥386CPU优势性能的操作系统。
按照这个要求，windows 386铁定是windows 2.0的升级版，但楚明秋管不了这么多，所有客户都在要求基于386CPU的操作系统。
可几个月下来，windows 2.0的市场反映并不好，除了常见的BUG，最大的问题是，依旧无法发挥386CPU的性能。
“与阿瑟他们的谈判进行得怎么样了？”
虎子扭头看他，笑道：“还能怎么样，正常进行呢。”
阿瑟正式提出投资大唐电子，虎子召开股东大会，决定接受，与阿瑟开始谈判。
阿瑟提出投资三千万美元，获得大唐电子的20%的股份，这个份额，虎子自然不肯答应，只肯给５%的份额，他告诉阿瑟的代表，霍震霆投资五亿人民币才得到20%的股份，三千万美金也就一亿多人民币，且不说这两年公司升值多少，就算没有，也不可能给20%，给8%已经是看在他们在硅谷的影响。
可阿瑟方面认为大唐电子的市场份额并不高，技术也远低西门子摩托罗拉诺基亚等国际公司，只是因为中国政府的保护，才能占到一定市场份额。
这一年多，虎子提出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把市场定在县城和大型国企。
今年，黄林仪带领的团队展开八千门程控电话的研究，本来，楚明秋认为先研究三千门，可黄林仪认为要上就上八千门，或者干脆上万门程控电话，这三千门就算花钱花精力研究出来，还是远远落后国外同类产品，倒不如直接上万门。
这看上去有些干瘦的老太太，楚明秋心生佩服，最后同意上八千门，黄林仪虽然还是心有不甘，但还是接受了。
让楚明秋还有个纳闷的问题是，柳大教父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大名鼎鼎的联想，...，自从他盗用了这个名字后，再也没出现过了。
这个问题突然困扰起他来，这柳大教父跑哪去了，难不成因为自己办高科园，办中积电，搞出Lenovo电脑，把李光南挖到中积电，....，就直接消失了！
不能啊！
这柳大教父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主，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冒出来。
于是他借口要清查一下目前国内的计算机品牌，让杨满堂去查查国内目前有多少计算机品牌，以及这个品牌的代理商，还有计算机产业链上的相关厂商。
这下总算查出来了，这柳教父果然不是安分的主，公司早就在高新区注册成立了，是中科院计算所成立的第三产业，是一家叫新计算发展公司的公司，这家公司目前是代理AST的计算机，不过，柳教父在去年才成为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楚明秋自然不知道，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柳教父的创业生涯。
在前世中，柳教父最初是在香港弄到几百台IBM电脑，从而为他的创业打下基础，可今生，中积电和IBM早早成立合资公司，合资公司代理了IBM电脑，柳教父的创业之路因而变得比前世更艰难，所谓新技术公司也就是个倒爷公司，什么都倒过，彩电洗衣机冰箱什么的，全倒过。
李光南被调到中积电后，柳教父的创业之路更难了，中积电研发的Lenovo电脑更是抢占了国内市场，柳教父在香港考察市场时，遇上了前世为他提供IBM电脑的吕谈坪，可今生的吕谈坪代理的是AST电脑，于是，柳教父便开始代理AST电脑，只是他这个代理权是从AST亚洲总代理那拿货，吕谈坪是AST电脑东亚总代理，他也想把AST卖进中国大陆，与柳教父一拍即合。
找到柳教父，满足了他的八卦心，当然，他不会把中积电或中微软大唐电子等任何他创建的企业交给他，这家伙谋起私来，太厉害，前世联想被私有化的过程堪称教科书级，几乎抓不到把柄。
“别说我了，”虎子说道：“老爷子退下来了，你去看过没有？”
“去过了，老爷子心态很好，身体也还不错。”楚明秋叹口气，老爷子退下来后，很快便搬出了海里，现在住在城东区的东四胡同的一套四合院，这套四合院挺大，前院住的是工作人员，老爷子虽然退了，但作为国家级领导干部，依旧保留了服务人员，秘书和警卫人员。
楚明秋和纪思平开始还担心老爷子退下来，可能不适应，便一起去看他，没成想，老爷子心态挺好，对退下来没有什么抱怨，只是有些遗憾，他努力了好几年，这分税制依旧没办成，只能留给下届政府。
出了海里，时间充足了，说话也放肆多了。
楚明秋问起分税制的最大阻碍是什么？
老爷子告诉他还是地方诸侯不愿多交钱，这些年，海里一直处于缺钱状态，去年海里财政亏空高达三百亿，外汇储备仅有三十多亿美元。
老爷子觉着自己没当好这个家。
楚明秋也没简单的安慰他，而是替他分析现在的经济体系中的不合理成分，以及导致这些成分依旧存在的原因，这些话大部分都在他的小册子中都有，少部分是他最近的思考。
楚明秋最担心的还是有人在鼓吹价格闯关，最近在经济日报和经济评论上有数篇文章发布。
老爷子承认从去年年初开始，对双轨制的负面消息不断，海里派出几个调查组分赴各地调查，调查组发现问题非常严重，很多可以说已经违法了，可这些非法行为却是政府机关或国企刻意干的。
调查组甚至举了个例子，兰州铝厂，库房有一批铝锭，原地不动倒卖了二十多次，价格翻了七倍，最后还是铝厂自己买回去了。
有经济学家认为，双轨制给国家造成的损失每年高达上千亿人民币。
所以，有人建议废除双轨制，干脆全面开放物价，商品由市场定价，为此，社科院还搞了个调查，调查了部分燕京市民，市民认为如果对长期经济发展有利，可以接受物价上涨。
楚明秋便问海里高层的意见，老爷子也没隐瞒，海里意见不统一，他反对，部分领导赞同，认为可以试试。
楚明秋叹息着告诉老爷子，到现在为止，他到现在还坚决反对开放物价，这等于是休克疗法，现在搞这个，一定会失败。
商品定价是供需关系决定的，而且，一旦开放，老百姓在物价上涨的恐慌心理影响，一定会发生抢购潮，抢购之下，物价会再度上涨，形成更大的恐慌，存款会大幅度减少，进而导致金融危机。
开放物价还是要一步一步来，首先开放的是影响老百姓生活较小的商品，最简单的是，汽车。
轿车客车三轮车，都可以开放，普通老百姓压根就买不起，所以，不会影响老百姓生活，就算价格上涨，老百姓也只会当戏看。
类似的还有水泥，电线，计算机，打印机，复印机，这些非生活类产品，不影响老百姓吃饭的商品，可以一步到位，交给市场定价。 所以，开放物价，最好的就是逐步开放，在开放之前，要对整个社会的产量进行调查，只要达到九成，甚至是八成，就可以开放。
老爷子赞同他的观点，实际上，他也是受到楚明秋影响，每次提到这个问题，楚明秋的态度都十分坚决，坚决反对。
“老爷子这一退，你可要收敛收敛了。”虎子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带着几分调侃道。
他对目前的生活更加满足，儿子有了，娶到了心仪的老婆，生活是如此美好。
楚箐生了儿子后，迅速恢复生产，虎子每天陪着她跳绳跑步，她的身材迅速恢复，很快就重返舞台。
问题大概就剩下为老婆建个剧场，这个心愿......！还需要很长时间，或者说，连楚箐都不相信。
楚箐生了儿子后，在段家的地位如日中天，不管什么事，段叔湘婶都明目张胆的偏向楚箐，直接被宠成公主。
“我一直很低调的，”楚明秋以同样懒洋洋的语气答道：“倒是你，我很奇怪，你老丈人怎么还坐得那样稳。”
“那不是你侄儿吗！”虎子笑道：“我也奇怪，也不好问，你问应该没问题吧。”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太舒服，楚明秋伸个懒腰：“得，他们那些老家伙，....，得，管他们的，小八最近没看到，这家伙又在忙活啥。”
“谁知道，”虎子摇头，有些不好评论：“他，唉，应该没什么吧，不是说，结束了吗。”
结束了，是指去年年初开始的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不过，这个运动在国内外引起的反响很不好，外媒报道中国要重新回到教员时代，广东地区的外商投资锐减，现在已经投资的外商疑虑重重，都在做撤退的准备。
外资的反应这样大，对经济的影响这样大，这出乎海里的意外，赵书记便在最近的内部讲话中，宣布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已经取得极大成效，运动可以结束了。
“呵呵，这个啊，老赵可能想简单了，这个应该是长期的，”楚明秋的语气中多了丝担忧，在思想文化界，特别是年青人中，党的宣传处于弱势地位，别看什么各级党委依旧，入党还是那么多申请书，可..，年青人相信的，楚明秋自己都没信心，前世他在大学那会，整天忙活的就是泡妞跑场，哪管书记说了什么。
现在才知道，这股思潮的危害有多大，会严重影响国家发展。
而且还有一个88+1事件，这个事情哪怕到三十年后，88+1依旧是网上的禁忌！
他想消泯这个事，难度堪称地狱级，而且还只有一年时间，心里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唉，管这些事干啥，要说，人家说得也有...，对了，我听说他参加了一个电视片的筹备，叶冰雪说得挺玄的，好像要掀翻两千年的传统文化。”
楚明秋嗤笑一声：“凡是这样说的，都是半瓶子响叮当，掀翻两千年文化，咱们中国文化，仅仅儒家就有几十个派别，不说多了，光一个王阳明就够他们研究一生的了。”
虎子忍不住摇头，楚明秋这是彻头彻尾的中国文化崇拜者，最近几年闲下来不是翻译《百年孤独》，就是抱着本传习录看，翻来覆去的看，上面的笔记都写得密密麻麻的。
两人看着玩闹中的孩子们，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两人不约而同的又躺下了。
“哥，哥！起来！起来！”
楚明秋睁开眼，小不老红扑扑的脸蛋，额头上还有层细细的汗珠。
“咋啦？”
“这么好的天，起来动动，瞧你，就知道躺着，这要躺着，干脆在家躺，上这来躺，有啥意思！”
小不老用力拉着他的胳膊，楚明秋很无奈，睁眼看着小不老：“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小不老嘻嘻笑着：“起来，整天忙活，好容易有个假期，就这样躺着，浪费时间。”
已经三十岁的小不老今年终于退役了，没有盛大的退役表演，只是在报上有一篇通报，楚明秋让她申请燕大或燕体读书，小不老对楚明秋的话言听计从，尹秋莹赶紧建议，申请报考燕大的中文系。
小不老有些发愁，文化课丢了这么多年，这要考不上可丢人了，楚明秋告诉她，不用参加高考，直接申请入学，燕大或燕体应该可以考虑免试入学。
小不老不信，但还是按照楚明秋的想法，给燕大写了入学申请，同时请体育局的领导出面，帮下忙。
小不老觉着领导会出面吗？！这之前，还没有过先例。
将信将疑中，她还是提出了申请，运动员退役如何安置，本身就是个严重问题，小不老是中国奥运的第一个冠军，很有影响，所以，如何安置她，体育局领导也讨论过，领导的意思是她出任花样滑冰的助理教练，或者到体院学习，然后回国家队当教练，先负责青少年，或者助理教练。
能直接进国家队，这个安置方案已经非常好了，普通的多是回地方当教练，甚至进体校或文化宫，能进国家队，这样的安置已经非常好了。
小不老想读书，这提供了运动员安置的另一条路，但燕京大学能接受吗？体育局领导也拿不稳，但觉着还是可以试试，便试探的询问燕京大学。
楚明秋没有出面找关系，他想看看燕京大学是不是那样开明，如果燕京大学不收，他准备送她去斯坦福或哈佛，最差也可以去香港大学，以小不老奥运冠军名头，绝大部分大学都能接受。
好在燕京大学没有让楚明秋失望，燕京大学的经过短暂的考虑后，就通知小不老，她已经被燕大录取了，只是录取通知书要等到七月份与高考学子一块发。
小不老这段时间也没去队里，这些年，不是比赛就是训练，现在终于可以歇下来，她也不出去，整天在家看书，生怕入学后被同学瞧不起。
小丫头和小志远都上学了，依旧在楚明秋的母校三十九小，小不老现在每天接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孩上学要接送，楚明秋记得当年自己可没人接送，哪怕那时岳秀秀还担心着，四岁还不让自己出家门。
楚明秋很无奈的起身，看到虎子还躺着，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一定要把他也拉下水。
两人陪着孩子们踢球，两个大人在一群小家伙中，显得尤为突出，欢笑声，吸引了不少目光。
后海公园里，踏青游人很多，新鲜的花朵，散布在公园各处，临时搭建的花坛，繁花似锦，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照相。
春天来了，困了一个冬天的娇艳，历时绽放，满园都飘着，空气中都绽放着芬芳。
小狗剩追逐皮球，弟弟妹妹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逐着他，楚明秋在他们的后面，佯装追赶，驱使小家伙们跑着。
“........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
楚明秋向歌声方向看去，那边围了很多人，看不到里面，不过，围观人群中还有不少穿着演出服。
很显然，这是在唱红歌比赛。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去年六月，全国性的唱红歌活动开始举办，纪思平在宣传部成立了一个红歌活动办公室，他亲自兼任小组组长。
纪思平带着小组成员到各省视察，要求他们迅速行动，要把声势造起来，用多种形式，把红歌运动推向社会各个阶层，特别是校园，各省市的电视台，都要举办红歌演唱会或红歌大赛。
指示迅速被落实，各省市纷纷开始行动，红歌运动迅速在全国开展起来。
燕京是红歌的重点，纪思平要求红歌运动要加入到广场舞中，街道也要行动起来，大学校园更是重中之重。
楚宽元依旧主政燕京，他要求燕京各级政府都必须配合，但不要求各企业或政府部门内部举行活动，这个活动应该是社会性的。
公园里举行红歌会，这个创意倒是不错，中国人爱唱歌，几十年后，几乎每个公园都有老头老太太组织的唱歌团体，每天都热闹非凡。
“公公！”
楚明秋回头顺着声音看去，葛兴国正冲他快步走来，身后的殷柔柔牵着个小丫头，小丫头打扮得干净利落，看着挺文静，但别被她骗了，这丫头是小区里有名的捣蛋鬼，被不少小男生奉为“狗头军师”的主，刁钻精灵，活脱脱一个小小狐狸。
“你啥时候回来的？这一走就把兄弟们给忘了。”
楚明秋握住他的手，加了两分力。
葛兴国微微皱眉，调笑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就这样接待老朋友。”
左雁看到殷柔柔，高兴的站起来，殷柔柔和她简单说了几句，便从出去了手里抱过小家伙，母性大发。
左雁则给小丫头拿了几块蛋糕和一瓶汽水，小丫头比小志远小一岁，还没上学，葛兴国不在燕京，殷柔柔工作也挺忙，小丫头平时都呆在爷爷奶奶那，葛老将军和葛老奶奶现在都离休在家，有大把时间。
所有的爷爷奶奶都宠孙子孙女，小丫头在爷爷奶奶面前就是个乖乖女，可只要离开爷爷奶奶的视线，就是变身为小魔女，大院的小家伙们多被她整过。
小丫头很文静的坐下，安静的吃着蛋糕，看着正放风筝的小志远和另一个小丫头，偶尔又回头，眨巴着眼睛，看看爸爸和楚叔叔。
葛兴国本来是去河北的，但他父亲建议他去山东，去沂蒙山地区，当年他曾经在那战斗了很多年，那里的民众为革命付出了巨大代价，可几年前，他回去，老百姓依然贫困，你既然是学经济的，就到那里去，帮乡亲们脱贫吧。
葛兴国便去了山东，在沂蒙山区干了两年多。
“黑了，瘦了，结实了，看来是用心了。”
葛兴国当胸给他一拳，楚明秋哈哈大笑，虎子也过来和葛兴国见面。
“你跑山东去干嘛，这四九城就容不下你，老婆孩子不管，就顾着自己快活！”
葛兴国摇头惋惜的说：“你小子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了，近墨者黑啊！”
虎子笑呵呵的：“现在每天不是在谈判桌上，就是在研究室内，给员工打气，想不油嘴滑舌都不行！”
虎子虽然是本科毕业，但他对通讯技术的了解并不多，这几年，他一直埋头读书，楚明秋告诉他，作为领导者，并不需要精通技术，但一定要了解技术发展方向，一定要了解市场，要根据市场调整研究和生产。
从八十年代初期，欧洲和美国日本就开始发展移动通讯，去年广州全运会时，国内开通了第一代移动通讯系统，采用的是英国TACS制式。
看到手机终于进入中国，楚明秋立马要求大唐电子展开移动通讯技术研究，同时开始关注高通，让黄娇倩盯着高通公司。
楚明秋没有告诉虎子该怎么办，只是告诉他，移动通讯应该是未来通讯行业的发展方向。
虎子认可这个判断，大唐电子的主要收入就是无绳电话，无绳电话就有手机的影子，无绳电话之所以畅销，就是因为解放了人身，可以在房间里四下走动。
其实，在广州另一种通信方式在更早的时候开始，就是BP机。
楚明秋对BP机并不了解，但知道这个东西，前世家里还留有两个BP机，爹妈各一个，之所以留下，这两个BP机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用BP机做定情信物，也是醉了！
大唐电子也开展BP机的研究，不过，不是重点。
世界正进入楚明秋越来越熟悉的时期！
葛兴国很自然的就说起沂蒙山的情况，他去的是蒙山县，蒙山县属于临沂市，处在沂蒙山区腹地，交通不便，全县山多地少，穷得连县政府的车加油钱都没有，他上任时，全县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都只能发七成，教师工资拖欠三个月。
“我们那太穷了，全县就一条街！全县工业就两个厂，一个是农机修理厂，另一个是面粉厂，两个厂都处在亏损中；另外还有些工厂，不过，这些工厂我们县里管不了，当年山东搞了个小三线工程，把部分军工厂迁到沂蒙山区，我们蒙山迁了几个来，这些厂，我们管不了。”
葛兴国说起来便不住摇头，蒙山的情况比北大荒还难，北大荒是很艰苦，可土地面积大，交通便利，每个农场都通公路，可蒙山几乎全是山，交通就一条通过县城的公路，七成村庄没有通公路。
“你不是说，要想富，先修路吗！我就想修路，可修路要钱！我又没钱，公公，这次回来，我也是来化缘的。”
葛兴国说完就目光闪烁的盯着楚明秋和虎子，楚明秋苦笑下，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眉思索。
“我知道你也挺难的，去年被市里拿走几百万，可，我实在没办法，这公路不通，山里就根本发展不起来。”
“还有，我想请几个经济专家到我们蒙山去看看，帮我们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把蒙山发展起来。”
楚明秋点点头，递给他一根烟，虎子没有表示，葛兴国冲他笑笑，带着几分调侃。
很显然是在笑话他怕老婆，虎子却一点没感到羞耻，只是笑了笑。
“我没去过蒙山，”楚明秋缓缓说道：“对具体情况不了解，一时不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还有几天才回去？”
“这次回来，最长一周，短的话，五天，还有四天左右。”
楚明秋点点头：“明天，我请你吃饭，有空吗？”
葛兴国笑道：“没空也得有空。”
“看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别驾，该干啥干啥！千万别勉强。”
“去你的！”葛兴国当胸一拳，楚明秋赶紧抓住他的手：“别驾，你家丫头看着呢！”
葛兴国回头看，小丫头拿着块糕点，小嘴吧唧吧唧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小丫头目光清澈，呆萌可爱。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放下手，冲女儿笑笑，小丫头也报以嘻嘻一笑。
“明天晚上吧，我请客，老莫，行吗！”葛兴国说道。
“放不着，就算你是县长，工资也就那么点，犯不着花这个冤枉钱，明儿下午到我家来。”
“明儿下午？你不上班？”
“你丫怎么啦，这不是五一假期吗！”
葛兴国拍头，笑了，这段时间，他就想着怎么弄钱了，县里的财政困难，根本拿不出修路的钱，他只能到燕京来找钱。
“兴国，你们县这样穷，是怎么干的？”虎子问道。
“唉，我看最主要还是观念问题，”葛兴国叹口气：“山东本就保守，沂蒙山区更是保守，你要说外出打工，他们压根不理解，到济南还行，可要是南下到深圳，那简直跟天塌似的。”
“耕地面积少，按理就只能发展工业，可上下都不知道该发展什么，本来有几个煤矿的，蒙山有煤，可这两年，煤炭产业不景气，煤矿也开不下去了，蒙山是山区，石料丰富，几乎每个乡镇都有石料场，可前年，就在我去之前，石料场放炮炸死了人，结果全县整顿，所有石料场全关了。”
“唉，要搞工业，得有项目，得有市场，我们那，不知道该上什么项目，我调研了一番，我们距离泰安和徐州都不远，其实是有市场的，可问题是，我们没技术，也缺设备。”
楚明秋笑道：“你们啊，难得有时间陪老婆孩子，这工作是干不完的，兴国，你也才去两年，着什么急嘛，有什么，咱们明儿再商量，要什么，兄弟们给你凑！”
“好，冲你这句话，明儿在家等我！”
这不知道的，会以为明天，两人会有一场生死决斗。
“虎子，明儿，你也来，把林百顺和....，算了，就不叫猴子了，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宽裕，这样，把殷红军叫来，他的酒店需要人。”
“瞎熊的酒店已经开张了，人手都配齐了。”虎子看着葛兴国说：“你要去年来就好了，瞎熊那时新酒店正招人呢，随便就可以给你上百个名额。”
葛兴国叹口气，苦笑道：“我下乡考察，就问过几个年青人，他们说，外面是啥样，他们压根不清楚，不敢出去。”
“这就需要你们这些基层领导干部做点说服动员，或者干脆帮他们找工作，几年前，苏海洋还陷入用工荒，招不到工人，现在湖南四川有不少人去了深圳打工，用工荒已经没有了。”
现在在部分省份，到沿海打工，已经成为常识，可在部分山区和西北地区，到沿海地区打工还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走出农村，走出山区，需要勇气！
更重要的是转变观念意识！
“我觉着，你们那的官员更需要转变观念，”楚明秋看着玩得正欢的小不老和孩子们，幽幽叹道：“我就不相信，你们上百万人，还没人找不出两个项目来。”
葛兴国叹口气，要说蒙山的干部，吃苦耐劳，倒是没说的，大部分干部都是本地提拔的，可也正因为如此，干部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动一个就牵连一大批。
葛兴国本想调整干部，可居然在常委会上被否决了，他向上级寻求支持，可也没得到上级的支持。
“我们这种干部被称为空降干部，别人看你的目光都不一样，都认为是下来镀金的，干上两年就升迁调走。”
葛兴国很无奈，原以为下去后，就能甩开膀子干一场，可没想到，他花了很大精力去协调人事关系。
本地干部对这类空降干部比较反感，认为他们是流淌的水，迟早要走，本地干部则是岩石，扎根在这。
葛兴国的工作开展得艰难无比，他不想收拾人，可不得不动手收拾，于是，更深的得罪了当地干部。
楚明秋听后，忍不住笑了：“你呀，白在大院熏陶这么多年，收拾人都不会。”
被调侃了，葛兴国很无奈的摇头。
“这家伙又阴又毒，被他收拾的家伙，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被收拾的！”
虎子毫不客气揭了楚明秋老底，他也没说错，楚明秋收拾了不少人，明着收拾的，压根不算什么，那些暗地里收拾的，到现在还没翻过身来。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关从容，这家伙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被收拾的。
楚明秋笑道：“得了，...，小心。”
葛小妹抱着段雪言，摇摇摆摆的朝他们走来，她不懂怎么抱，小雪言半个身子都落在外面。
楚明秋赶紧过去，将孩子接过来，小丫头嘟囔着嘴不肯给，楚明秋连哄带骗的，小楚韵也过来凑让热闹，拉着葛小妹到边上玩去了。
楚明秋抱着小丫头，问葛兴国，他闺女取的啥名？
大名葛诗琴，这个名字是他老岳母取的，他觉着挺好，就用了，葛老将军给小丫头屈取了个小名，红缨；他妈妈大为不满，小名一般就单字重叠，那有两个字的的，可老将军就觉着这样好，坚持不改，他妈妈也没办法，知道拗不过这老顽固。
葛兴国大为不满，小红缨已经六岁了，又不是没见过，居然连我女儿的名字都不记得，这叔叔怎么当的。
楚明秋反驳道，你女儿平时都在你爹那，几年才见一次，你小子这两年，咱们就见今天这一次。
两人都很“生气”，互相责备着，虎子将儿子抱过来，在边上安静的吃瓜。
在北海玩了一整天，小家伙们都很兴奋，晚上回到家里，依旧无法安静，晚饭后，继续在院子里玩闹，直到左雁催促他们睡下，才安静下来。
黑皮爷爷看到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完全无法掩饰失落，黑皮到现在还没个女朋友，相亲几次，他都看不上，不是嫌弃文化低了，就是嫌弃长得不行，反正就是个不满意。
黑皮爷爷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黑皮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反正就是不满意。
黑皮现在可是钻石王老五，有房有车，房是四合院，还是二环以内，宽敞明亮；车是二八大杠，不过，按照他的进步速度，很快就能换成四个轮子的。
除了这两个硬性条件外，他还有外援，在宝岛上还有个果党父亲，胡同里传说富甲一方。
黑皮，别看坐过牢，年龄还大，四十了，可依旧是婚恋市场顶端存在。
楚明秋也问过他同样问题，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黑皮给他说了真心话，他瞧不上这些女人，这些女人都是冲他的钱和房子来的，既然如此，那就别谈什么感情，大不了找个女人生个孩子。
楚明秋很意外，这个观念哪怕几十年后，也不是很盛行，但已经有人那样做了，有个女网红还跑泰国搞人工授精，去了还不止一次，生了两孩子，很嘚瑟的在网上披露孩子们的成长生活，引起一遍议论，有支持的，有嘲讽的，但没有说不准这样做的。
黑皮这样想，超前了！
楚明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如果想这样干，就尽量快点。
黑皮知道是为什么，这段时间，这家伙经常跑出去，夜不归宿。
第二天下午，殷红军最先过来，这家伙现在意气风发，进门就扯着嗓门告诉楚明秋，他刚买了七匹马，都是从伊利那边过来的好马，纯种伊犁马。
殷红军大咧咧的过来，把楚明秋从摇椅上赶走，自己来坐下，很舒服的躺下。
“你该到我的马场去看看，整天待在这四九城有啥意思，骑在马上，比这破汽车要强多了。”
“那你还开车。”
殷红军现在已经是有车一族，他开的是辆新出的桑塔纳，这辆车挂在知青酒店名下，实际上是他在开。
有了车，殷红军就更放飞自我，酒店的事多数交给汪红梅，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马场上，这让楚明秋很无语，原以为有了酒店，这瞎熊会慢慢忘记马场，谁成想，这家伙居然越来越痴，汪红梅也不管他，任凭他去玩闹。
酒店的管理层中，秦淑娴经过十年努力，终于把两孩子接来燕京，母子三人在燕京团聚，只是要真正融合，还需要努力，不过，楚明秋真正佩服的是她前夫，这真是个心胸宽广的蒙古汉子。
林百顺随后就到了，看到殷红军便忍不住揶揄：“瞎熊，听说你娶了二房，怎么，啥时候，让哥们见识下。”
殷红军瞪起铜钱大的眼珠子：“你丫少瞎说，老子啥时候有二房了。”
“切，就你这身腱子肉，也只有母马能招呼住！”
殷红军哈哈大笑，躺下了，丝毫不在意，拳头把胸脯拍得拍拍响！
几个人调笑了会，林百顺问道：“今儿把我们叫来，是有啥事吗？”
楚明秋点头：“葛兴国遇上些难事，需要资金，我把大家叫来，一块想想办法。”
殷红军闻言：“他那块地，沂蒙山啊，孟良崮，消灭七十四师的地，穷山恶水，有发展前途吗！”
“再没发展前途，也比你插队那地强。”林百顺继续揶揄。
“我说瞎熊，兴国可是你小舅子，他有难处，你丫不伸手帮一把！说得过去吗！”
殷红军靠在椅子上，轻轻摇动，庞大的身躯微微摇摆。
“呵，他是那种要人帮忙的人吗！这小子，当初我就告诉他，别去当官，别去当官，随便干点小买卖也比当官要强，这红帽子带上，就一个，人斗人，人整人！有意思吗！”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这瞎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管是开马场还是开酒店，没有他们这些当官的兄弟，他会那么顺利吗！这家伙是典型的吃饭砸锅！
“你丫别做出这样，我看你们啊，整天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好像整个国家都背在你背上似的，累不累！”
楚明秋很无奈，这还真不好反驳，是挺累的。
“谁都跟你似的，整天没心没肺的。”
几人正互相挖苦着，虎子和葛兴国一块进来了，两人边走边聊，身后小吉吉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了看，转身就跑。
几个人随意的坐下，楚明秋看人都到齐了，便说道：“兴国，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就说说。”
葛兴国略微想想，先介绍了蒙山的基本情况，蒙山是山区，土地贫瘠，耕地面积低，山峦起伏，交通不便，全县乡镇通了公路，但七成村子没有通公路，老百姓要想卖点山货，都要走上几十里山路。
“县里想修路，可没钱，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找钱的。”
葛兴国很直接，他是在这个圈子长大的，知道该怎么说话，别藏着噎着，有话就直说，哪怕蛮不讲理，都行！
没等楚明秋开口，殷红军就怪叫一声，拍着扶手叫道：“全县的公路，兴国，你该不会想让我们掏腰包吧，这可是你们政府的事！”
葛兴国笑笑，扔给他根烟：“我估计了下，大约需要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如果要修水泥路，至少需要三百万。”
殷红军夸张怪叫：“哟呵，三百万！干脆我们自己成立个政府，这算什么事！”
“你丫闭嘴！”楚明秋冲他叫道，殷红军咧咧嘴，冲他摇摇头：“这是政府该干的事，我们出钱，这算什么事！”
“修桥铺路，是善事，”楚明秋不紧不慢的说道：“再说了，让你丫出钱了吗？”
殷红军撑起熊般的身躯，伸长熊头，盯着楚明秋：“既然不让我出钱，让我来干啥！”
“先待着，让你来，自然有让你出力的事，兴国既然开了口，咱们就得帮他想办法。”
“有啥办法！”殷红军叫道：“总不能说，让我们上海里，找赵还是李，让他们出钱！”
“去，去，就没指望你那熊脑出什么招，老实待着，”楚明秋说道，熊脑袋靠在椅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
“瞎熊说得有道理，这事，我们怎么出钱？”林百顺思索着问道：“三百万，就算一百万，这不是个小数目，怎么给？”
楚明秋将烟灰弹了弹，看着葛兴国问道：“这蒙山算是革命老区吧？”
葛兴国点头：“绝对算，沂蒙山抗日根据地，蒙山是最早成立的，孟良崮战役，消灭七十四师，就发生在我们蒙山。”
“那就好，”楚明秋说道：“方老说，先富带动后富，咱们燕京算是先富起来的，咱们高新区就搞个支援革命老区发展，分阶段向蒙山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 葛兴国若有所思，慢慢的露出笑容，冲楚明秋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除非象熊脑所思那样，私人出钱，否则就要有合理的理由，楚明秋能拿出钱来，但必须要有理由，还要得到市委市政府的批准。
支援革命老区发展，政治绝对正确，有了这个理由，楚明秋就可以正大光明向葛兴国提供资金。
楚明秋起身进楼取出一份报告递给葛兴国：“这是我给市委的报告，你先看看，要没意见，节后，我就召开常委会，向市委市政府提交申请。”
葛兴国边听边看，他看得仔细，并边看还边琢磨。
“这一百五十万，能行吗？”林百顺还是担心：“我们去年财政收入三亿七千六百万，上交市里三亿四千二百万，今年的工资奖金大约六百万，剩下两千八百万，今年两个重点项目，总投资在一千七百万，剩下办公经费五百万，差旅费等经费大约四百万，能动用的资金也就两百万？”
林百顺担心的看着楚明秋，这两百万是活动资金，是给意外准备的，这一下拿出一百五十万，就算一百万，资金也会十分紧张。
楚明秋笑笑：“没事，这资金嘛，我心里有数。”
林百顺对葛兴国说：“不是不想帮忙，现在政企分开，税费分开，企业的钱，我们不能直接要，用钱呢，也有预算，不能超过预算。”
楚明秋微微皱眉：“这资金呢，咱们想办法，我也没这么多钱，兴国，三百万，没问题。”
葛兴国有些意外，抬头看着他：“你是怎么想的？”
“很简单，企业除了赚钱外，还有社会责任，中积电中微软，还有，...，不行，不能便宜其他人，得把市委市政府拉进来，嗯，淀海老卢，也得出分力，还有，三哥，也不能闲着。”
“我的想法是，成立一个支援老区，扶贫基金会，咱们提供一部分资金，市里拿一部分资金，其他各区，各企业拿出一部分资金，拢吧拢吧，就够了。”
神情轻松，好像这事就这样简单，一句话就把钱给凑齐了似的。
葛兴国把计划书放下，抬头笑道：“我没意见，如果能实现，当然完美。”
“废话，你要有意见，那就是傻子！”楚明秋笑骂道：“这是个计划书，能不能实现，我只有六成把握，能募集到三百万是最好的，但如果没这么多，你也别怪我。”
“少啰嗦，既然有计划书了，那三百万就跑不了，要是不够，把你这楚家大院给卖了。”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几人相对而笑，楚明秋给几人倒上茶，放下茶壶，点上烟。
“我认为蒙山干部应该换脑袋，兴国，你在这上面应该想点办法。”
提起这个问题，葛兴国就很苦恼，他在不同场合给干部们讲，要转换思路，政府要为企业服务，要建设市场，要依法行政，....
“改革开放已经十年了，这燕京四九城看上去还好，干部的思路已经转过来了，可在农村呢，干部队伍还是那样，思想跟不上改革开放的步伐，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包含多少无奈。
下去两年了，葛兴国在下去前，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改变中国做不到，改变一个县，应该没问题。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到蒙山才知道，环境有多恶劣，干部群众的思想都没转变，依旧固守老一套，全县的发展严重滞后，山区老百姓依旧贫困不堪，全县十几个乡镇，有乡镇企业的只有七个，其他乡镇压根没有企业，干部作风粗暴，老百姓思想守旧，教育落后，山区大部分学校就一两个老师，这些老师在他眼中大部分还不合格，山区交通不便，修路是必须的，县里也组织过修路，让农民出钱出力，可最终，路没修成，钱却不知道上哪去了；乡镇企业也这样，经济发展落后，乡镇企业本来就挣不到多少钱，镇上干部还吃喝不断，招待费就把企业给压垮了。
葛兴国发现这个问题后，就着手整顿干部作风，可没想到，遭到大部分干部的消极抵制，他想在全县推行高新区的廉政机制，但在常委会上就是通不过。
楚明秋忍不住乐了：“合着这两年，你啥事都没干成，我说你还在北大荒干了十年，怎么还没学会和这些基层干部打交道。”
葛兴国有点拉不下脸，分辨道：“这和北大荒完全不同，王连长他们工作方法虽然简单，可人家没私心，保持了艰苦朴素的作风，可蒙山的很多干部，工作作风粗鲁不说，明明是个贫困县，吃喝之风却很猖狂，这要让王连长看到，非一脚踢死他们不可！”
葛兴国越说越生气，拳头都握起来，愤恨之情毫不掩饰！
楚明秋凝视着他，微微摇头：“按照我们的传统，有这么多人与你作对，那么他们一定有后台，你只要把这个后台找出来，收拾这个后台就行了。”
葛兴国叹口气，很是无奈：“我知道，我悄悄查了，这一切背后是原蒙山的老书记在作怪，这位老同志在蒙山工作了三十年，几乎是从蒙山解放就在蒙山工作，十六岁就参加八路军游击队，从通信员开始干，解放战争时，参加过孟良崮战役，在战斗中负伤，伤愈后便没再回到部队，留在了临沂，五六年调到蒙山工作，从此再没离开蒙山，现在蒙山的干部大部分是他提拔起来的，他的几个子女也在蒙山和临沂工作，整个一地方门阀！”
地方门阀！精辟！
楚明秋眉头紧皱，看来葛兴国遇上大麻烦了，这类人在地方上根基深厚，还得到部分群众的支持，特别是干部，别说葛兴国这个空降干部，就算上级要动他们，也得十年掂量掂量。
“建国快四十年了，地方上已经形成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楚明秋幽幽的叹道：“这种关系网是社会毒瘤，但要铲除这种毒瘤，要非常小心，稍不留意，就会受到反噬，兴国，这颗毒瘤一定要铲除，但也一定要小心，如果不能动那位老书记，那就先从外围开始，在此之前，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这样的人，手下亡命之徒不少，还有，阴谋诡计，密室构陷，什么招都使得出来，你一定要谨慎加谨慎。”
葛兴国点点头，父亲也告诉过他类似的话，让他谨慎小心，这种地方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没有掌握一枪致命的打击，宁肯等等都行！
“以前整人是资产阶级，现在整人是生活作风和经济问题，你在想办法打开局面，他们也在想办法，我估计他们知道你有背景，所以，他们可能采取的第一个办法是赶走你，到目前为止，你还没触动到他们的根本利益，所以，我估计他们首先会采取这种办法。
如果，赶不走你，老同学，第二种办法就来了，生活作风和经济问题。
你一个人在蒙山，老婆孩子都在燕京，三十多岁，年富力强，给你弄个桃色新闻出来，你是不是住在招待所，弄个女服务员和你的故事，没有问题吧。”
葛兴国开始还面带微笑，觉着匪夷所思，可慢慢的，笑容凝固了，神情严肃起来。
“这官场斗争，和街面顽主的斗争差不多，兴国，你虽然在北大荒干了十年，但你遇上了个好领导，不像楚诚志，他运气没你们好；王三更是个好人，做事公正公平，所以，你们在北大荒工作顺利，没有多少勾心斗角的事。”
“这些家伙做事毫无底线，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有些人甚至还不如街面的顽主，兴国，你一定要小心。”
楚明秋一直很奇怪，以葛兴国的才干为什么在前世没听说过，看来就是栽在类似的下基层！
空降干部，到地方后，绝不是电视剧里那样，大杀四方，地方干部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实际情况是，栽在地方的是多数，或者下去后，干脆平稳过度，缩手缩脚，与当地干部和平相处，完全失去下去锻炼的目的。
葛兴国微微点头，随即笑了笑：“我知道了，就不会掉进他们的陷阱。”
楚明秋叹口气，依旧有些担心，有些做事压根没有底线，葛兴国性格上还是很骄傲的，很可能掉到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中。
“兴国，你孤身入敌营，可以说四面皆敌，一定要处处小心，宁可慢点，也不要着急，把自己软肋暴露给人！”
葛兴国笑笑：“没那么严重，这天下到底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们再猖狂，也翻不了天！”
虎子看看楚明秋，又看看葛兴国，忽然笑了：“公公，你是不是太悲观了，蒙山就算被那家伙经营得铁板一块，但总有缝隙，就算都是他的人，也总有内部争斗，教员说过，团结可以团结的所有人，搞好统一战线，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对，虎子说得对，教员是斗争大师，他老人家的话，一定要记住。”楚明秋也笑道，其实，若虎子下去，他更放心。
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们的解决事情的手段不一样。
葛兴国是项羽似的贵族，虎子则是刘邦似的草根，双方的底线高度不一样，生存方式也不一样。
“你们呀，兴国，干脆回来，我把知青酒店给你，你来当董事长，挣得绝对比你那县委书记要多！”
殷红军依旧那样不屑，嗓门还是那样大，葛兴国只是笑笑，林百顺坐在殷红军身边，顺手在他雄厚的肩膀上拍了巴掌，如隔靴搔痒，熊毫不在意。
“瞎熊，少废话，该你了。”
殷红军睁开铜钱大的熊眼，满脸不解，这事如何与自己有关！
“你的酒店还有多少空位？”
殷红军眨巴下熊眼，满脑袋问号：“不知道。”
几人都挂上了黑线，殷红军理所当然的说：“这些事都是汪红梅他们在管，哥们忙着呢！”
楚明秋没好气的揶揄道：“你狗日的真好命！”
瞎熊咧嘴直乐：“那是，也不看看哥们啥人！”
几人都无语了，看着傻乐的熊，有种要打人的冲动！
楚明秋无奈的摇头，起身进屋。
殷红军不解的问：“他问这个做啥？难不成....”
他看着葛兴国，葛兴国也迷惑不解，不知道楚明秋要干什么！
虎子却猜到一点：“兴国，你得找个突破口。”
葛兴国叹口气，他不是没想过，可几次试探都没结果，让他都有点灰心了。
“转变一个人的观念，老话说，人教人千遍不会，事教人，一遍就够。转变他们的观念，不如让他们主动走出沂蒙山。”
葛兴国点头：“这话在理，我也想过，派些干部到燕京来学习，可县里没钱。”
虎子迟疑下，林百顺插话道：“这个，我们可以赞助！”
“你这不是废话吗，啥都是咱们赞助，咱们能赞助多少！”虎子摇头：“这不是长久之计！”
林百顺叹口气，虎子没错，全靠别人赞助，这不是长久之计。
葛兴国也点头：“蒙山的发展，不能完全依靠外力，还是得靠自己。”
虎子想了想，问道：“你们蒙山有哪些特产？”
葛兴国想了想说：“蒙山的特产不多，主要是桃子，蒙山桃在山东还是很有名的，桃子主要有水蜜桃，黄桃，油桃，各种桃子，每当六七月时，公路两边绵延数公路都是卖桃的果农！”
“没有桃子加工厂？”林百顺问道。
葛兴国摇头：“原来县里准备建一个，市里也通过了，可钱还没到位，市场先垮了，罐头卖不出去，这个厂也就没了下文。”
虎子略微思索：“如果桃子够多，那我建议你还是想法弄个罐头厂，你还记得吗，咱们在北大荒时，桃罐头可是好东西，走亲戚能带上几个桃罐头，倍有面！”
葛兴国思索片刻：“这罐头厂投资不少，可现在市场不好，唉，我去了两年，一年半吧，每当桃子收获季节下去时，总能看到果农在路边焦急的神情，唉，县里也想了些办法，可成效很小。”
几人闲聊着，不时看看房间里打电话的楚明秋。
过了好一会，楚明秋才出来。
“妥了！知青酒店只能给十五个名额，不过，白天鹅洗衣机公司，通用电气设备公司，能提供两百个用工指标，梁宗达能给八十个，楚氏药业只能给三十个，要求是女工，受过高中教育，小李村能给三百个，这样算下来，总共六百二十五个用工指标。”
“兴国，回去后，组织宣传一下，别在全县找，就找最贫困的乡镇，组织六百二十五个年青人，没问题吧。”
葛兴国思维敏捷，立马意识到此举的意义，马上点头：“没有问题，回去我就敲定，到时候等我电话。”
楚明秋点头：“现在再来说说修路钱的问题。”
葛兴国有点兴奋，连忙问道：“你打算怎么弄？”
“我的想法是成立一个基金会或项目，由市委出面，理由就是支援革命老区发展，燕京下属各县，再向企业募集一些资金，凑齐三百万，兴国，够了吧。”
葛兴国毫不掩饰的兴奋，搓手乐道：“太感谢了！我代表蒙山人民，谢谢大家！”
葛兴国说着起身冲几人拱手，楚明秋摇头笑道：“得了，你也别酸了，咱们三十多年的朋友，犯不着！”
“那不行，”林百顺笑着摇头：“怎么也得敲他一顿，老莫。”
“成，就今晚，老莫！”葛兴国就起身准备走。
楚明秋摇头：“就你那县委书记的工资，能吃几顿老莫，现在的老莫可不是县委书记的工资请得起的。”
这几年，国家放开了饭店的定价权，由饭店酒店自己定价，老莫这几年价格上涨幅度远超物价，以前那种五块钱就可以大吃一顿的日子已经不再有！
葛兴国的收入就工资，在场的所有人的收入都比他高数倍甚至数十倍，恐怕只有林百顺现在与他差不多，以前林百顺在IBM的合资公司，工资是现在的十倍。
IBM的策略转变后，IBM没有再采购中积电的汉卡和主板，当IBM提出时，楚明秋早就有准备，对中积电的冲击并不大，但中积电的股价依旧受到影响，下跌了三成才最终稳住。
不过，IBM也挺厚颜无耻的，要求中积电为他们研发符合RISC总线系统主板的汉卡，楚明秋也没拒绝，组织项目组为IBM研发专属他们的汉卡。
这是要把IBM往死里送！
但林百顺还有个老婆，十年结束后，赵明明的父母平反，而且，还得到外公外婆的海外遗产，她父母给了两人大笔财产，以弥补孩子们在那十年中受到的伤害。
“呵呵，我知道一个县委书记的工资，在你们这些大款面前压根不值一提，”葛兴国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吃一次老莫的钱还是有的。”
楚明秋起身道：“先别急，等事办成了，再让你请客，否则，钱花了，事却没办成，多不好意思！”
“得了吧，办没办成，都得请！”葛兴国拍拍大舅子：“走吧！别再冬眠了！”
熊眼滴溜溜转动几圈：“上老莫干啥，现在谁还上老莫，不时兴了，还是去我们酒店。”
“就上老莫，”虎子笑道：“咱们也来点怀旧。”
熊有点不情愿的起身，觉着上老莫掉价，以前老莫是四九城顽主们请客的天花板，现在已经不行了，要么去长城饭店，要么去燕京饭店，吃过之后，再跳跳舞，当然再加上几个妞，就更完美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出门了，到院子里正好遇见小不老带着小丫头们在玩，楚明秋告诉她要出去，不用准备他的晚饭。
小不老也没问上那，看他们几个人的样，就知道有事。
楚明秋略微犹豫，还是进去和左雁打了招呼，说明是葛兴国请客，左雁自然不会阻止。
五一假期很快过去，葛兴国没有动身回去，安静的在家等消息，同时陪陪孩子，以弥补缺失的父爱。
不过，楚明秋的动作也很快传到他的耳中，上班第一天，殷柔柔回来就告诉他，楚明秋召开了常委会，通过了扶助革命老区的计划，先定就是蒙山。
第二天，殷柔柔又告诉他，楚明秋上市委去了，这个计划得到市委的支持，楚宽远书记和程市长都支持，还从紧张的经费中拨出三十万。
葛兴国忍不住大乐，这对叔侄真逗！
殷柔柔也笑盈盈，看着老公，还是忍不住提醒他，这钱就算弄到了，可对改变他的处境，到底能起多大作用，还不知道。
“我觉着你应该上经研所，或者燕大，请几个专家回去，让他们帮忙出谋划策。”
葛兴国略微迟疑，觉着这是个好办法，不过，他觉着最好是请楚明秋过去。
“要论发展经济，还是公公有办法，柔柔，说句老实话，你我加起来都不如他。”
殷柔柔没有反驳，这几年在高新区，她也算对楚明秋有了新认识，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似的。
可楚明秋去，能行吗？不是葛兴国面子不够大，而是楚明秋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随后几天，殷柔柔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好，城西区的顾三阳同意给八十万，淀海区给了一百万，高新区拿出一百万，下属中积电个了五十万，中微软给了五十万，虎子的大唐电子给了五十万，连小李村都拿出了八十万....。
总共筹集了五百六十万，大大超过原先的估计。
葛兴国兴奋不已。
楚明秋终于来找他了。
“事办成了，总算没白吃你那一顿，不过，还差最后一着。”
楚明秋笑嘻嘻的靠在椅子上，葛兴国很殷勤的送上茶。
“说吧，还要做什么？”
“请记者，咱们开个记者会，宣布对口支援革命老区蒙山县。”
“完美！”
葛兴国笑呵呵的鼓掌，老朋友了，自然知道此举的目的。
楚明秋大笑：“这正能量的事，自然要大张旗鼓！”
笑容收敛，楚明秋正色问道：“这笔钱拿到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
葛兴国也没想到居然募集这么多钱，略微迟疑才说：“修路大概要三百万...”
楚明秋微微摇头，葛兴国纳闷的问怎么啦？有问题吗？
“这修路工程，里面的差别可大了，一百万可以修，一百五十万，也可以，三百万，也行。”
葛兴国脸色微变，显然已经想到问题了。
楚明秋大有深意的看着他：“想到了吧。”
葛兴国点上根烟，深吸一口，抬头看到楚明秋，这才想起把烟盒递给他。
穿过烟雾，楚明秋目光深邃的盯着那团烟雾：“你最大的失误是没有掌握常委会，当然，你可能努力了，但没成功。”
“你需要帮手，我建议你和上级谈谈，作为县委书记，一定要掌握常委会，否则就是个傀儡，啥事都别想干成。”
葛兴国点头，他早就发现了，为此，他一直在想办法，可那位老书记根基深厚，不但县城，在临沂也有不小的势力。
“所以，你要想办法调整县干部，把不听话的都扳倒赶走，要达到这个目的，你得掌握公安局和纪委，如果不能两个都掌握，那至少要掌握一个。”
“如果纪委书记或公安局局长政委，无法掌握，那就向下，各级科长，总能找到几个。”
“兴国，你得把心态放平，该上手段就上手段，别端着。”
葛兴国很诧异，他觉着自己没问题，在蒙山，他跑遍了全县每个乡镇，还有大约六成村子，可以坐在田间地头和农民聊天，怎么还端着了！
楚明秋摇头：“兴国，你是高干子弟，你父亲是中将，出身三野，你父亲让你去山东，山东是什么地方，是三野根据地，山东上下的干部都是三野出身，你就不明白为什么你父亲为什么让你去山东。”
葛兴国沉默了，他明白楚明秋的意思了，他在蒙山步履艰难，却没有向父亲求援，觉着靠自己能解决这些问题，可没想到，困难居然如此之大。
“还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上级为什么把你放在蒙山？”
葛兴国有点意外，这有什么问题，蒙山是贫困县，也是革命老区，上级让他去蒙山，就是让他去改变蒙山的现况，发展蒙山经济。
楚明秋再度摇头：“你啊，身上那股高干子弟的傲气，总觉着天下啥事都会不是事，把你们高干子弟的身份拿出来，什么都不是事。”
“少放屁！”葛兴国拉下脸，很是不悦。
楚明秋没理会，继续嘲笑道：“你是不是觉着坐在小凳子上和农民聊天，在街上和市民聊天，就是放下身段，平易近人！”
葛兴国愈发不悦，不高兴的反问：“照你这样说，什么才是平易近人？”
楚明秋笑笑，又点上根烟：“你就没认真想，教员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既然是斗争，该用什么手段，就上什么手段。”
“上面不知道蒙山的情况？我看不见得，那位老书记把蒙山经营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这其实是最犯忌讳的，你在蒙山寸步难行，上面的指示，工作安排，在蒙山也能顺利进行下去？我不信！”
葛兴国如醍醐灌顶，目光顿时明亮起来，思路顿时开阔。
“你到蒙山，肯定是上面有人安排的，目的是打开蒙山的局面，把这潭死水搅动起来，可你迟迟不能打开局面，上面肯定比较失望。”
“如何才能证明上面有这个意图呢？很简单，先问问你父亲，省里有哪些他的老战友老朋友，离开燕京后，你先去济南，拜访这些老前辈，他们会指点你，临沂市有哪些人值得信任，或者哪些人会帮助你。
那位老书记肯定在市里也有支持者，但执掌蒙山几十年，我就不信，他没有政敌！”
葛兴国不得不承认，楚明秋批评得有道理，他下到蒙山，有以高就低的心态，虽然看上去是没啥架子，可在心里还是高姿态，并没有真正将当地人，包括干部和群众，看在眼里。
“你回去，带上怎么大一笔巨款，各方肯定眼红，怎么才能把这钱用到正途，你可得想好。”
葛兴国苦笑下，他第一个想法是把钱打入县财政的账户，可随即就否定了，这钱一进入财政账户，就不归他管了。
可若不进财政账户又该如何保管呢？还有，这笔钱该怎么分配呢？
修路，若是简易公路，大概需要一百到一百五十万，若是加上沥青，恐怕就要两百万左右，若是水泥路，就需要至少三百万，高估的话可能需要三百五十万。
可葛兴国随即就想到，县里那些人肯定不会答应花三百五十万去建乡村公路，能花一百五十万，可能就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县里现在欠了很多钱，教师工资，各级干部和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还有大量吃喝款，仅仅县委县政府欠的招待费就十几万，下面各部门和乡镇府都有欠招待费，加起来多少钱，他都不清楚，加在一起恐怕也有几十万。
这些烂账不是这两年才有的，他到县里后，还采取了些措施，才勉强给这些吃喝风降温。
县财政就没宽松过，每年都是入不敷出，全县经济发展在临沂地区属于末尾。
公公说得对，是得刷点心机！
“这笔钱不能进县财政，帮我出个主意。”
楚明秋没有推辞，胸有成竹的说：“成立基金会，就叫蒙山发展基金会，让专人负责，可以是你的人，也可以是我们高新区的人，你的人必须是你能控制的人，要用钱，必须有你的签字，才能放款。”
“你在蒙山一年多，总不能连一个亲信都没有吧？”
葛兴国苦笑下：“我也不至于这样不济吧，值得信任的还是有的。”
“最好是德高望重，嗯，最好是曾经在临沂或省里担任过领导职务，有威望，刚正不阿的领导！”
葛兴国低下头，半响才抬头，很肯定的说：“有！我父亲的老部下，临沂军分区的司令员，现在已经离休，我上任时曾经去看过他，他的风评也很好。”
“和蒙山有利益牵扯吗？”
葛兴国摇头：“没有，他的几个子女要么在部队，要么在青岛上海工作，没有在临沂地区工作的。”
楚明秋点点头，这个人选不错，葛兴国接着说：“这人曾经是我父亲的警卫员，十六岁参加八路军就在我父亲身边工作，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本来我父亲想让他到燕京工作，可他想留在临沂老家照顾母亲，先是山东军区，后来到临沂军分区担任司令员，八四年离休，现在在临沂干休所养老。”
“好，有人选就行，你回去和他谈谈，他能给你的帮助可能还不止这些。”
葛兴国没有说话，狠狠的抽了两口烟，在烟雾中狰狞的说道：“你说得对，该斗争还得斗，既然他们不让我干事，那就斗斗！”
“这就对了，你要干事，他们不让你干，那就只能斗了！”楚明秋含笑道。
葛兴国点头，将烟头用力摁在烟灰缸里：“你说得对，要改变蒙山的贫困，首先就是要转变观念，不能换脑袋，就换人！”
楚明秋笑着点头，以葛兴国的才干和背景，只要他能放下那股傲慢，蒙山那些土鳖压根不是对手。
“记住，要弄就要下狠手！千万别心软！一门哭好过一路哭！”
葛兴国闪过丝凶光，微微点头。
“下面咱们谈谈那六百多招聘指标.....。”
楚明秋告诉葛兴国，这六百多用工指标，不要给一个乡镇，要分散在三到四个乡镇，招工要设置条件，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要；其次，招聘到的工人要先到县城集中，然后县政府派专人送到燕京来，这边高新区派人到火车站接，然后实行双向选择。
葛兴国摇头：“不能双向选择，你是不知道，蒙山农村的年青人大多只有初中毕业，文化水平低，说句实话，需要技术的工作，他们绝大部分都不能胜任。”
“这点我想到了，所以，我和公司商议好了，这些员工进厂后，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而且，这次他们提供的岗位，技术要求不高。”
楚明秋当然没寄什么高希望，现在中国还没有出现大规模打工潮，各省中出来打工最多的还是四川，其中又以保姆最多。
全国出来打工的农民还不到一千万，距离被称为打工潮的距离还差得远！
在楚明秋看来，现在中国还处在农民向工人转变的过程中，下一个十年，才会出现工人向技术工人转变。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葛兴国提出，让高新区派干部到蒙山兼职，楚明秋摇头，表示这没有用，应该是蒙山派干部到高新区来锻炼，高新区的干部本就不足，在燕京各区中是最少的，很难再抽调干部到蒙山。
葛兴国还要劝说，楚明秋说：“你自己都还没站稳，等你站稳了，再说这事吧。”
葛兴国苦笑，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啊！
楚明秋忽然灵光一闪：“你可以到燕大去，让燕大教授带学生到蒙山搞社会调查，就带经济系和社会系的，让这些象牙塔中的天之骄子到基层去，认识下中国农村的实际情况，别一天到晚就盯着美国。” 葛兴国微怔，随即笑了：“怎么，去年的事还没完，不是说已经结束了吗？”
“赵书记太乐观了，这是个长期工作，美帝亡我之心不死，得时刻警惕！”
“呵呵，你小子现在怎么还扛起阶级斗争这面大旗了！”
楚明秋摆手：“这不是阶级斗争，是和平演变。”
他叹口气：“兴国，这事我得和你说说，去年，不，前年的事，只是初级阶段，或者说是火力试探，如果不采取措施，后面还会爆发更大的事。”
“欧美对我们的渗透，现在国家争霸不再是机枪大炮，谁都知道，这样干是双方共同毁灭。”
“欧美采取的方式是和平演变，怎么推行和平演变呢，就是文化、经济、思想。”
“以经济为先，西方的经济发达，生活富裕，他们构建的市场机制在目前看来，是最适合经济发展的。”
“欧美利用这点，吸引我们的年青人，我们的年青人对西方的了解只是通过报纸电视电影，好莱坞最擅长讲这类故事，给年青人以美好的幻想。”
“经济打头，跟上的是文化和思想，西方富裕，富裕对贫穷有天然吸引力，思想呢，现在西方不会采取鼓动暴动的方式，而是通过对精英阶层的渗透，精英阶层掌握着话语权和权力，有能力影响和改变一个国家。”
“现在苏联就是个例子，戈尔巴乔夫搞什么新思维，还受到苏联精英阶层的欢迎，这说明，苏联精英阶层已经变了，至少思想变了，戈尔巴乔夫这样干，会出大事，甚至可能导致苏联解体。” 戈尔巴乔夫宣扬新思维，宣布要建什么皿煮的人道的社会主义，苏联宣传机构疯狂宣传西方的社会制度。
“苏联解体！”葛兴国惊讶万分，苏联军事力量的强大，让全世界瑟瑟发抖，这个星球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会解体！
天方夜谭！
楚明秋叹口气：“这是最悲观的估计，但不是不可能，苏联本身是个多民族国家，俄罗斯族只是在俄罗斯占多数，其他加盟共和国都占少数，这与我国有根本不同。
苏联领导人始终没处理好民族矛盾，始终没有真正把各民族人民融为一个国家，这些矛盾决定了苏联必须保持一个中央集权政府，中央政府的权威一旦被削弱，苏联解体不是不可能。”
“西方和平演变的方式多种多样，最明显的就是NGO，NGO中最显著的例子就是美国民主基金会，这个基金会打着非政府组织的旗号，背后的金主是美国国会，现在这些所谓的NGO已经在咱们国内活动，由于顾忌中美关系，咱们暂时还没办法处理他们。”
葛兴国深吸口气，他完全没想过这个些问题，特别是对戈尔巴乔夫改革的判断，国内不是没有报道，但这些报道多是正面的，认为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极大的缓和了世界局势，让和平成为世界主流；而且，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也可以缓和中苏之间的紧张局势，为中国改革提供更好的外部环境。
可在楚明秋眼中，这场改革是如此不消，完全是败家子行为，是全面向西方投降。
可若苏联解体了，对我们中国不是更好吗！至少来自北方的威胁消失了。
对这个观点，楚明秋也不认可。
“现在其实是三国演义，美苏争霸，我们是第三方，运用得好，我们可以从两边获得好处，至少可以从美国获得很大好处；可若苏联的威胁没了，美国会怎么办？会调转枪口对付我国，我国安全压力会比现在增加十倍！”
葛兴国觉着有点乱，这太惊世骇俗了，强大的苏联会解体！苏联红军会坐视不理！还有克格勃！遍布整个苏联的克格勃，就站在一边打酱油！
没人会相信！
信息太多，让葛兴国思路混乱至极，好一会还没走出来。
“得，听了就听了，现在这些事离我们还远，”楚明秋笑道：“你呢，上燕大，找你老师，让他在暑假带一帮学生到蒙山搞搞调研，规划下蒙山的发展宏图。”
葛兴国眨巴下眼睛，盯着楚明秋：“我倒是很想请你到蒙山去看看，帮我们出出主意。”
楚明秋苦笑下，叹口气：“不是不想去，可我现在抽不出时间，上海的厂，要安装设备，我得过去看看，还有，我们与IBM的合作结束了，中积电和中微软都在处在转型中，我得上美国去看看。”
他耸耸肩，摊开双手：“我真抽不出时间。”
这些情况，殷柔柔都告诉过他，当时他提出这个想法时，殷柔柔就说楚明秋不一定有时间。
到蒙山观光游览三四天，这没问题，可要提出蒙山经济发展规划，就不是两三天就行的，不深入了解当地的情况，规划就是瞎规划！
葛兴国叹口气，这几天在家等待的时间，他也没闲着，也到燕大去探望老师，试探了下老师的口风，老师居然没拒绝，不过，要等到暑假才有时间，当然还得学校批准，毕竟还要带学生下去。
葛兴国始终觉着老师长期在学校，缺少实际实践经验，最好的人选还是楚明秋，可没办法，只能先请教授。
两天后，在高新区区委大楼，楚明秋代表高新区和蒙山县签署对口援助协议，周围一遍咔嚓咔嚓声，记者们的手举得高高的！
对付记者，楚明秋经验丰富，从容应对，倒是葛兴国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难免有些紧张，要不是楚明秋在边上帮忙，今儿就可能栽在记者嘴里。
在几十个记者中，楚明秋看到个熟人，舒曼，这让他有点意外，记者会结束后，他找到舒曼，舒曼明显发福了，脸变得圆润了，身材也变得丰满了。
舒曼告诉他，他们的对口支援革命老区的行为，上面很重视，认为这是践行方老先富带动后富的号召，所以让她带队下来调查，然后写篇内参。
也是老朋友，才说这么多，楚明秋想了想，把葛兴国介绍给舒曼。
“舒大记者，我觉着你们记者该到农村去看看，到山区去看看，改革开放十年了，很多地方的干部群众，思想依旧停留在过去，不大力发展经济，只知道抓权力，对改革者处处设限！”
舒曼很惊讶，看着葛兴国，葛兴国苦笑下：“原来我在燕京也觉着形势大好，改革开放深入人心，群众欢迎，干部振奋，可到农村一看，很多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包产到户，农民是欢迎，可改革也就停滞在这里，特别是发展工业，走市场化，基层就像没头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
葛兴国提起这些就感到无奈，农村的情况是没去过的所无法了解的。
改革十年，城里人，特别是燕京上海广州这类一线城市，改革观念已经被普遍接受，广东闷声发财，只练不说，一头朝市场经济奔去；燕京则是要先明确目标，吵得不可开交！
但在农村，特别是偏僻的山区农村，生活依旧缓慢，从干部到普通群众，思想观念依旧停留在计划经济上，基层干部工作方式简单粗暴。
舒曼很是惊讶，这几年，她已经脱离一线采访，进入管理层，今天要不是采访高新区，她不会来。
葛兴国邀请舒曼到蒙山看看，舒曼没有丝毫犹豫就应承下来，表示回去就向领导报告，就以探访革命老区为题。
第二天，人民日报在头版报道了高新区援助蒙山的消息，评论员还附上了简单的评论，认为经济发达地区应该支持经济不发达地区，践行先富带后富，以实现共同富裕。
燕京日报也在头版报道了这事，还加了评论员评论，与人民日报评论员的看法大致相同，不过，燕京日报认为，经济发达地区和不发达地区应该交换干部，让发达地区的干部到基层农村去，用他们的先进观念改变不发达地区的观念，带动不发达地区的经济发展，而不发达地区的干部到发达地区来工作，在实践中转变观念！
楚明秋看过报道后，觉着不管人民日报还是燕京日报都没抓住重点，便写了篇文章投到《红旗》杂志。
在这篇文章中，楚明秋先讲述了不发达地区的不发达原因，认为除了地理环境外，还有思想意识，地理环境虽然恶劣，但思想意识才是制约发展的最重要因素，在必要时，应该下决心，把那些有能力发展经济的人提拔起来，另外，应该组织贫困地区干部到发达地区工作学习。
这篇文章被《红旗》杂志发表在七月的第一期，楚明秋那时已经到上海，上海厂验收净化车间，阿斯麦的光刻机已经到了，阿斯麦的工程师开始准备安装机器。
与光刻机同时到的，还有晶圆生产线，这条晶圆生产线是国产的3.5英寸晶圆生产线，楚明秋现在是能用国产的就用国产的，加快国产替代的步伐。
随着《红旗》杂志上文章的发表，舆论界又掀起一场讨论，如何才能发展经济落后地区，国家每年向经济落后的地区投入不少钱，可这种输血式的扶持，能让落后地区发展起来吗？
楚明秋从上海回来就接到老吴的电话，让他找时间去吃饭，他心里有些疑惑，这还是老吴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去吃饭。
肯定有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怒怼《河殤》
老爷子的院子够大，也够幽静，整个院子掩荫在树荫下，哪怕盛夏也很凉爽。
没有了繁重的工作，老爷子的离休生活很惬意，每天早晨起来就打一段太极，然后看会文件，这些文件是按照规定，离休干部的福利，其实，他们看不看，没多大意义，以老爷子的地位还能说上话，前提条件是他愿意说。
吃过午饭，老爷子带着他和纪思平到院子里喝茶，楚明秋很自然的坐在下位，烧水泡茶，给老爷子斟上茶，第二杯则给了纪思平。
“小楚，最近这事干得好，支援革命老区，这事干得漂亮，很多老同志都说好！”
纪思平冲楚明秋笑笑，楚明秋也笑笑，茶壶在茶杯上点了三点，放下茶壶。
“你是怎么想到这手的！”吴老爷子问道。
楚明秋笑笑，没有隐瞒，将葛兴国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兴国是我的老朋友，当初我劝他留在燕京，留在政策研究室，可他想下去干点实际工作，可没想到，...”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叹口气说：“他想修路，这个想法没错，要想富，先修路，可县里没钱，临沂市也没钱，他只好上燕京来找钱，当然，也有人向他建议向农民征收修路费，他没采纳，当地农民本就穷，哪里拿得出多余的钱。”
吴老爷子也很无奈，虽然他曾为大管家，对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
纪思平叹道：“改革开放十年了，还有这么多干部观念依旧陈旧，思想保守，而且，现在的官僚主义也越发严重，老百姓对此不满也越来越严重，....”
纪思平无助的摇头，楚明秋叹口气：“我们的国家太大了，经济发展严重不平衡，干部能力参差不齐，教员说过，政策制定了，干部就还是关键，现在的问题是，还有很多干部不合格，至少观念没有转变。”
吴老爷子点头：“是啊，教员的话没错，现在很多人抓住教员在晚年的错误，全面否定教员，这其实是个错误观念，思平，你抓着宣传部，在这方面一定要严格要求。”
纪思平点头正要回答，楚明秋插话道：“这事，我还得给老爷子说说，赵总说经过一年多的运动，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已经取得显著成效，运动可以停止了，这个判断是错误的。”
“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是个长期工作，特别是在大学和文化界，自由化思想很泛滥，这里面有很多原因，其中最主要的是，知识分子受到欧美思想的潜移默化，现在在大学里，讲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不但不会觉着光荣，反而会受到嘲笑。”
“纪哥，宣传工作还得加强，要继续加强对自由化思潮的批判。”
“在出版物和影视剧上，要加强审查，重点项目，你还得亲自把关。”
纪思平苦笑着叹气：“最近赵总找我谈话，说什么，经济才是首位，一切工作都要符合这个目的，在宣传上，要以宣传经济发展为主，要以改革开放为主，要弱化阶级斗争，这老提阶级斗争，把外资都吓跑了，这会严重影响经济发展！”
吴老爷子微微皱眉，显然这个讲话与方老的讲话有很大差距，甚至是背道而驰，方老在讲话中明确提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是长期斗争，要持续一二十年。
可吴老爷子没有直接表态，他含笑看着楚明秋：“小秋，你的看法呢？”
楚明秋笑笑，立刻答道：“赵总显然乐观了，这其实不是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而是反对西方和平演变，西方利用他们在经济上的优势，潜移默化的影响知识界，影响年青人，试图从内部把我们搞垮。”
“不要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苏联已经上当了，戈尔巴乔夫提出什么新思维，其实是迎合西方价值观，这对苏联的打击是致命的，他若不改弦易辙，苏联就完了！”
与葛兴国相同，纪思平非常惊讶，戈尔巴乔夫上任后，提出新思维，在这个理论下，在苏联进行改革，为了顺利推进改革，戈尔巴乔夫采取了与西方和解的外交政策。
与西方和解，戈尔巴乔夫也同样采取了些措施与中国和解，方老提出三个前提条件，第一是从阿富汗撤军；第二是停止对越南的支持；第三是将百万大军从中苏边境撤退。
阿富汗战争一直是苏联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不断消耗苏联的实力，同时在外交上，苏联受到全球主要国家的谴责。
阿富汗战争的终止是典型的代理人谈判，苏联和美国都没出面，由苏联扶持的阿富汗政府与美国支持的巴基斯坦政府谈判，签署日内瓦协议，在该协议中，苏联政府宣布从阿富汗撤军，整个撤军行动持续九个月。
这个协议受到全世界的欢迎，也同样受到中国的欢迎，中国各方都在盛赞戈尔巴乔夫。
可以这样说，戈尔巴乔夫在中国受欢迎的程度达到涨停板。
可这样的人，在楚明秋口中却是如此不屑，虽然没明说，可纪思平完全可以看出，楚明秋压根看不起戈尔巴乔夫。
“戈尔巴乔夫推行的新思维，缓和了美苏关系，从阿富汗撤军，这对咱们是有好处的吧。”老爷子也纳闷，对苏联内部的问题，他暂时不好下判断，但戈尔巴乔夫的缓和外交，至少目前看来是对中国有利。
楚明秋点头：“对，这对我国有利，但苏联彻底衰落，或者更坏的事发生，比如苏联解体，除此以外，还要看到东欧，华约集团，整个东欧集团的社会主义国家是在苏联的枪口下成立的，其中波兰还是苏联的世仇，捷克和东德也不稳定，捷克始终没忘记布拉格之春，东德就不说了，苏联的力量一旦衰落，这三个国家马上就会不稳，只要其中一个国家动荡，立马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
苏联内部呢，波罗的海三国一直希望脱离苏联独立，一旦苏联政府出现动荡，这三国势必趁机脱离苏联，由此又会引发一轮多米诺骨牌效应，苏联解体也不是不可能。”
不但纪思平，连吴老爷子都懵了，苏联，如此强大的苏联，在几句话功夫，就没了！
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楚明秋也知道，他们不相信，但他没解释，而是继续说道：“苏联一旦没了，就如同三国演义中，蜀国突然没了，那么东吴就要承受曹魏的全部压力。
美国现在是在拉拢我们，可苏联没了，他们还会拉拢我们吗？
绝对不会，相反，他们会乘胜追击，把矛头对准我们。
矛头对准我们，当然，不会是热战，我们有原子弹，而且抗美援朝和越南战争，给美国人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散，美国人不会蠢到和我们直接开战，但经济上的打压一定会有，而且很可能非常严厉！”
“所以，苏联没了，华约集团没了，对我国来说，好坏参半，北方的威胁没了，越南也老实了，可来自美国的压力会空前大。”
吴老爷子神情凝重，纪思平插话说：“小楚，你这个判断，..，苏联党是不太正常，可也不能坐视戈尔巴乔夫把国家搞垮吧。”
楚明秋也没证据说苏联的领导集团集体出了问题，便笑了笑：“所以我说咱们这个体制有问题，一旦一把手出了问题，就很难纠正。”
吴老爷子微微摇头：“苏联也是集体领导，赫鲁晓夫就是被集体领导干下去的。”
这也就是否定了楚明秋前面的分析，楚明秋没有坚持，只是笑笑，大约的意思就是走着瞧。
“不过，反对和平演变，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还是应该常抓不懈，这是大是大非问题。”
纪思平赶紧点头，可若要这样做，势必与赵总的施政不符，绝对会遭到赵总的打击。
“纪哥，这个事不能含糊，一定要掌握好央视和人民日报，这两块阵地不能丢；其次，对出版物和影视剧，要严格审查；凡是宣传自由化，或者西方思想的，一律不批。”
纪思平忽然想起：“最近央视报批了一部电视政论片，叫《河殇》，我还没看，不过据看过的人说，拍得很好，很有意义，对了，你那个朋友，叫，叫周什么来着。”
“周行知。”楚明秋心情一沉。
“对，周行知，是叫这个名。”
“这部政论片，你一定要好好审查，我这个干哥哥，受到西方思想影响极深，非常向往西方的政治制度，他参与的片子，不用看，我就知道是宣扬西方思想的，多半又是那套，多党制，普选制，瞎扯。”
吴老爷子顿时严肃起来，严肃的对纪思平说：“如果是这样，那就要好好审查，在这个问题，现在党内的思想混乱，方老的讲话并没有被全党重视起来，宣传阵地要发挥作用，要反复强调，至于赵总那，不要太担心。”
现在掌握最高权力的还是元老，就算赵总想要拿下纪思平，他也很难办到。
“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楚明秋补充道。
纪思平点点头：“回去，我就把这部片子调来看，小秋，你啥时候有空，我们一起看。”
楚明秋想了想：“周日要参加经济论坛的节目录制，周六下午，可以有半天时间，周日上午可以有半天时间，加上，两个晚上，多长？”
“六集，每集大约四十五分钟，所以，至少要六个小时。”
“那加上两个晚上，就差不多了。”
纪思平略微想想：“不能只是咱们两人，还得请其他人。”
吴老爷子微笑着点点头，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政论片，应该请那些人？”
纪思平摇头：“我听看过的人谈了些，这部片子的评价分歧较多，有人认为是部可以震撼人心的好片，这种评价较多；另一部分人认为这是一部否定传统文化的坏片。”
楚明秋有点意外，否定传统文化，什么意思？小八居然干这样无头脑的事来。
“我的想法是请几个历史学和社会学研究员，大家一起看。”
“这才对嘛，”吴老爷子笑道：“小纪，这样做事才牢靠。”
“那我就当表扬了。”纪思平笑嘻嘻的带上几分痞性，能在老爷子面前坐着聊天的秘书可没几个，老爷子对他们两人可谓信任有加。
“少贫，你学小楚可学不像。”吴老爷子笑道，纪思平也笑眯眯的，没有回答，老爷子接着说：“你们两的事下去商议，小楚，最近体改委向海里提出报告，建议全面开放物价，取消双轨制，小杜，把那份文件拿过来。”
一个年青人从屋里出来，这人是老爷子的新任大秘杜秘书，在老爷子的办公室工作了三四年了，老爷子以前的大部分秘书都放出去了，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就剩下四五个，其中只有这个杜秘书和另一个庞姓工作人员是老人，其他的都是新来的。
老爷子把文件递给楚明秋，楚明秋略微迟疑就接过来，目光疑惑的看了看老爷子。
“这份文件是征求意见，可以看，我几十年老党员了，你啥时候见我做过违背组织原则的事。”老爷子的语气带着责备。
楚明秋笑嘻嘻的：“老爷子，误会了，我就是不明白，我在海里几次讲课都明确提到，价格改革不能急，要一步一步来，你在时，就压下了不少，怎么这才离开多久，就急不可待了。”
纪思平插话道：“这还不好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烧上一烧！”
“这把火最好不要点，要不然会出大事的，”楚明秋边看边嘀咕，他看得很快，一目十行。
发改委的报告很下了一番心，先说了双轨制造成的损失，不只是社会层面，还包括经济损失，双轨制每年给国家造成数千亿的损失，几乎是双轨制好处的数倍。
在第二部分，发改委列出自己的调查，他们调查了燕京的部分市民，也在上海沈阳进行了调查，在调查中，大部分人都认为，应该废除双轨制，开放物价，让市场定价，而且也可以接受暂时的物价上涨。
最后，报告认为物价改革已经迫在眉睫，应该大胆开放物价，实行价格闯关，彻底完成价格体系改革！
为了保证物价上涨后，对职工的影响最小，还制定了工资上调方案，要调整全国职工工资。
楚明秋不住摇头，放下文件，抬头看着老爷子。
“怎么样？”老爷子含笑问道。
“这是冒险啊！”楚明秋叹口气：“他们在想什么，搞点社会调查就敢推行开放物价，这可不是科学态度，经济发展宁可慢点也别冒险！”
楚明秋再度叹口气，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我不知道这份文件是怎么出台的，但我可以断言，价格闯关一定失败，我们在各方面都没准备好。”
“搞点社会调查，可以接受物价上涨，那不过是说说，这物价真涨起来了，就不会是那么回事，社会信心会崩溃，物价会飞速上涨，超过10％，就是物价失控。”
在这方面，楚明秋是专家，对着吴老爷子侃侃而谈，从民众心理到经济现状，从去年到现在，物价一直在上涨，物价与去年相比已经上涨了7.3％，而去年物价上涨指数是6%，前年则是8.8%。
“八二年，取消布票，引发的抢购潮，这次全面取消价格限制，引发的抢购潮势必超过八二年。”
“从整个经济形势来看，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这几年物价一直在涨，按照国家公布的物价上涨率为8.8%，6%，7.3％；这个物价上涨率已经超过了正常涨幅。”
“现在不是要价格闯关，而是要控制物价上涨幅度，”楚明秋叹口气，有些着急了：“从三月开始，物价就在悄悄上涨，到上个月，物价上涨幅度，哪怕没有公布，就明显感到上涨幅度已经超过去年，这物价就要失控了，现在再来搞价格闯关，物价肯定失控。”
“抢购潮一旦出现，银行存款就会迅速消失，进而造成金融危机，老爷子，这个方案绝不可行！”
吴老爷子微微点头，楚明秋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其实，他心里也焦急，这是新领导班子的第一炮，他公开出面反对，这也不妥，可就这样看着，心里也很焦急。
“唉，去年和前年，还是我没当好这个家。”
老爷子很是自责，楚明秋摇头：“老爷子，这事怪不到你，这几年的经济发展迅速，在经济高速发展期间，物价上涨幅度要高点，这是很正常现象，日本美国都曾经出现过这种现象。”
“8.8％虽然比较高，6%就比较正常，日本在六十年代经济高速发展物价上涨指数曾经超过10％，同时职工工资上涨幅度也超过100％。”
楚明秋再度叹口气，经济过热的迹象已经十分明显了，现在应该是给经济发展速度降温，而不是急急忙忙的搞价格闯关。
纪思平若有所思的问道：“价格改革已经提了好多年了，这物价什么时候才能转为市场定价？”
楚明秋叹口气，今天他已经叹气太多：“现在我们至关重要的是进行企业改革和市场建设，把市场理顺，而不是急于进行价格改革。
价格改革要逐步推进，先从对生活影响不大的工业品开始，对粮油这些与生活相关的必需品，先不能动。”
“市场建设，怎么才能算建设好了？”纪思平又问。
“这个方案，”楚明秋敲敲文件：“从本质上说，还是计划经济思维，想当然，每年物价控制在10%以内，三年时间，物价上涨控制在40％-60％内，工资上涨100%，这简直就是想当然，我可以断言，一旦闯关，物价必定失控，30-40%，甚至翻倍，都可能！”
楚明秋叹息着摇头，纪思平也叹口气，两人都期待的看着吴老爷子，现在能制止这事的就只有老爷子了。
老爷子思索着片刻，才说道：“这次的事比较麻烦，海里的意见也不统一，方老赞同，认为可以试试，陈老坚决反对，可赞同的多些，李老也反对，薄老赞同。”
楚明秋和纪思平相对苦笑，这真正掌权的就是这些元老，外媒早就报道过，中国现在是八老治国。
可核心是方老，方老的意见举足轻重，具有决定性影响。
楚明秋叹口气，纪思平也很无奈，两人都有种无力感。
以前，楚明秋还可以通过影响吴老爷子，来影响海里的决策，随着吴老爷子离休，老胡下台，他若要想影响海里的决策，就只能通过方老，可对方老，他实在没信心。
吴老爷子看着楚明秋：“能不能阻止这事，还得看你的。”
“我？！”楚明秋很意外，满脸不可置信。
吴老爷子温和的笑道：“你可是经济专家，方老陈老在不同场合都提到过你，说你是党内少数精通市场经济的专家，你在高新区的很多举措，事实证明都是正确的。”
“特别是高新区，高新区在你的领导下，发展速度惊人，甚至超过了深圳，要知道，深圳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在发展，各地都有资金到深圳，可高新区获得的外部资金很少，几乎全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除了经济效应，你们还撕开了西方对我们的科技封锁，这一点甚至比挣钱更重要。”
楚明秋尽管猜到部分，但却没想到，几个元老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特别是陈老，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陈老对他是有看法的，毕竟他和陈老的主张有很大差距，甚至可以说站在陈老的对立面。
吴老爷子意味深长的对他笑笑，那意思是，你小子门缝里看人，人家陈老李老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楚明秋想了想，苦笑下：“老爷子，我就算抱着香，也找不到庙门啊！”
吴老爷子笑笑，拿起笔在文件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几行字，然后递给纪思平。
“价格体系改革乃改革重中之重，必须要经过全面研究评估，否则决不可轻动，建议召集部分学者和经济专家，专题讨论研究，形成全面意见，并形成详细方案，希慎之，慎之。”
老狐狸！老谋深算！
从吴老爷子家出来，两人都开了车，临上车前，两人约好具体时间，周六下午在央视审片室见。
楚明秋开车回家，心里却始终在想，忽然觉着自从开车后，好像很多事都没了，不知道似的，几年前蹬自行车，亲眼看到大马驹风风火火的驮着布往回赶，可现在开车了，这些事就没再看到了。
难怪有了车，就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觉。
脱离群众啊！
嘀咕着开车回家，也不想回单位了，回家休息。
半道上，他在菜市场停下车，准备买点肉，到了肉铺，他傻眼了。
肉铺被里三层外三层给围得水泄不通，嘈杂的吵闹声，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呆呆的站在外面，看着大爷大妈们挥动钞票吵闹着。
“五花肉，两斤！两斤！”
“后腿！后腿！三斤！三斤！”
“猪肝！猪肝！猪肝！”
“边油！边油！五斤！五斤！”
............
............
“公公，你怎么来了？”
楚明秋扭头看，却是廖八婆，他随口答道：“买两斤肉，今儿下班早，打算买两斤肉，没想到这么多人！”
“嘿！你还不知道啊！”廖八婆拍腿叫道：“这猪肉涨价了！今年不知怎么啦！这猪肉的价格蹭蹭往上涨，上个月，还两块二呢，现在都四块七了！”
楚明秋大为惊讶，这一个月时间，怎么就涨了这么多！这可不是百分之十几，这都翻倍了。
“你也别等了，再等可就没了！”
廖八婆勇敢的冲进人群中，可人群太密集了，她那小身板，压根就挤不动，只能拼命往缝隙里钻。
楚明秋叹口气，完全没了兴趣，看了会，他转身离开，在市场里转悠，很快，他就发现，除了粮油面粉等，其他东西大部分都涨价了，这粮油副食品等商品，还是国家控制价格，否则肯定涨价！
也不管车了，信步而行，市场周围有不少商铺，楚明秋挨个看去，几乎所有商品都涨价了，大的电风扇灯泡，小的针头线脑，全线涨价，少的涨10%左右，多的已经高达30％，而且大多数还没货。
所有人都告诉他，国家要开放物价，由市场定价，现在不赶紧买，以后就涨价了！
而商家则在抓紧时间囤货，不管什么货，只要卖，就敢囤！
在市面上逛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开车回家，进了院子就把小玲叫来，问她最近是不是涨价了，家用够不够，要加多少钱？
“楚同志，你才问啊，雁姐早加了，您可真是甩手掌柜的！”小玲笑道，随即抱怨起来：“今年涨价太厉害了，猪肉都三块多了，菜也涨了，西红柿，都八毛了，啥时候西红柿卖到过八毛！黄瓜，啊，就那黄瓜，都六毛了，在我们乡下，黄瓜才七分钱。”
小玲不住摇头，对这价格感到不可思议，去年黄瓜还八分钱，今年都两毛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贵的黄瓜！
正说着，豆蔻姐进来了，听到小玲在抱怨，便接过话题，说起现在的物价太离谱，鸡蛋从六分钱涨到一毛了，昨天去买毛巾，这毛巾都涨了七毛钱。除了毛巾，给树林买件衬衣，也涨价了，以前才十六块，现在都已经二十二了。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忍不住叹口气，豆蔻问他是不是该把银行里的钱都取出来，楚明秋摇头，让她不要这样做，这些日用品没有意义，就算要买也要买值钱的，比如文物和房子，只有这些东西才不会贬值。
小玲很机灵，把这些话默默记下，楚明秋没有注意，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在意。
“所有家电，不管是彩电冰箱洗衣机，都不保值，将来的家电性能会越来越好，价格还比现在便宜，豆蔻姐，你要有钱，千万别买什么家电，那是浪费，把钱扔进水里。
钱贬值，是经济发展的必然，银行存款利息压根不能保值，能保值的，就几样东西，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所以，古董保值，不但保值，还会升值。
第二个可以保值的电脑东西是房子，这房子要燕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房子，县城和农村的房子，虽然也能保值，但时间太长，而且升值幅度远低燕京上海，买燕京上海的房子，将来会赚大钱。”
小玲笑嘻嘻的说：“楚叔，我们那有钱买房子，那得多少钱。”
楚明秋笑笑：“还有一个，就是买股票，前年我就让你买股票，去年也让你买，你买没有？”
小玲点点头：“我钱不多，而且每月还要给家里寄钱，只买了三十股。”
小玲家里负担比较重，小小年龄就出来打工，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不过，楚明秋很早就建议她给自己留点钱防身，小玲听了，每月留下部分钱，好容易才积攒了三百块。
“三十股已经不少了，今年上半年拆股，一股拆成十股，每股价值一元，可你知道吗，今年，国家在深圳搞了证券交易柜台，股票可以上柜交易。”
“真的！那我们的股票能卖多少钱？”小玲高兴的叫起来。
楚明秋含笑摇头：“你这丫头，着什么急，再等等，证券交易所已经快成立了，就算没成立，去年分红也不错，有十七块，超过了银行存款利息。”
小玲买的是京发展银行的股票，当然，这是楚明秋给她的建议，她完全不懂股票。
左雁回来了，看到楚明秋已经在家了，有点意外，问他怎么这么早，楚明秋没有说实话，只说今天有点事，办完后就没心思回去上班，干脆就回来了。
三个孩子早就回来了，被楚明秋赶回房间做作业了，小狗剩很不高兴，本来还想玩一会，没想到老爸回来这么早。
楚明秋问起家里的存款，左雁微怔，连忙问是不是有啥事，家里存款还有一百三十多万，随后便报账，去年买了两个店面，在琉璃厂，另外买了五十万京发展股票，还有京安保险公司股票五十万。
“这钱还是今年分红的钱，我怕有意外，就没敢动，咸鱼干说学士街有套四合院，才三十万，我没敢买，你要用的话，可以拿一百万。”
左雁报完账目，楚明秋笑笑，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家里可动用的资金有多少。”
“去年的开支太多了，楚氏药业，勇子他们的保健品公司，家里总共拿出一百五十万，几乎把这几年存的钱都拿出去了。”
“如果有什么，一百万还可以动，剩下的三十万，得留着，家里这么多老人，万一有个什么，不得花钱啊！”
楚明秋点头，左雁能想到这些，他很满意。
“不是，唉，最近，国家政策可能要变化，如果，...，有可能物价会大幅度上涨，钱会贬值。”
“哦，是这样，”左雁松口气，家里的钱都是她在掌握，平时开支，楚明秋和岳秀秀从来不问，但大笔支出，都是楚明秋决定，岳秀秀现在是养老模式，几乎不管事，每个月的退休工资都是左雁帮她领，然后存在她的折子里。
左雁这些年愈发觉着当楚家的媳妇不容易，楚家太久远，人情往来，几乎每个月都有，家里的事还不少，去年，包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住了大半个月的院，老爷子的儿子们都跑回来了，都以为老爷子的大限到了，还好老爷子挺过来了。
包老爷子生病，楚明秋工作忙，左雁就担起了责任，每几天就上医院去看看，还特地雇了个人照顾老爷子，又把小玲派去照顾包师母。
老爷子出院后，左雁干脆给两个老人雇了个保姆，照顾他们的生活，而且钱还是楚明秋出。
包老爷子的生活并不宽裕，他有退休金，但包师母是家庭妇女，从来没有工作过，没有退休金，家里生活全靠老爷子几十块的退休金，包师母的身体还算好，可七十多的年龄，指不定哪天生病，这笔钱，左雁也得留出来。
操心的事多，媳妇就不好当，什么都得照顾到，出了岔子就是你的责任。
“最近学校里在传言，说要大涨价，学校老师们都在议论，要把银行里的钱都取出来，赶紧花掉。”
楚明秋摇头，叹口气：“这是最蠢的主意，人家不问你，你不要说，要问，就说，就这样说，是我说的。
把存款取出来买东西，是最蠢的投资，为什么呢？买东西，无非是电视冰箱洗衣机，或者再加上录音机，这些家电产品，到手的第一天就贬值，所以，从投资的角度来看，是非常不合算的，甚至是愚蠢的！”
“所有电子产品在买的第一天便开始贬值，而且，随着技术发展，以后的电子产品性能会越来越好，价格会越来越便宜。”
“哦，是这样，嗯，那..，怎么办呢？就看着钱贬值？”左雁看上去有些沮丧，可实际上只是好奇，有点八卦心态。
“当货币贬值时，就只有几样东西可以躲开，”楚明秋叹口气，倒了杯水递给左雁：“古董，房子，股票。”
“盛世古董，在和平时期，收藏古董会赚大钱，名家字画，也是收藏物；第二是房子，燕京这样的核心城市，工作机会多，挣钱机会多，城市福利好，对外地和周边人口有巨大吸引力，燕京地盘就这样大，能建的房屋就这么多，所以，燕京的房子将来一定增值；第三个就是股票，货币贬值，根子上是货币超发，市场上，钱比货多，钱一定会流往证券市场，而在经济高速发展期，货币都会贬值，世界各国无一例外，证券市场会持续走高，对了，你注意到没有，日本在广场协议后，日元走强，日本证券市场空前活跃，日经指数不断创新高，日本房地产火热，房价不断创新高，咱们在日本的房子增值很多。”
左雁忍不住笑了，这日本的房子到现在她都还没见过，楚明秋也一样没见过，不过房子倒是真的，房产证就在家里，其中两套已经还完贷款，剩下一套还在还贷款。
说来奇怪，楚明秋去过美国多次，却没有去过一海之隔的日本，按说，日本的芯片技术也很发达，高新区与日本公司也探讨过合作，可楚明秋就是没去过日本。
广场协议后，日本经济空前活跃，房价一个劲的往上涨，股市也一个向上奔，霍家组织的财团秘密投资日本地产，因此获得暴利。
布局十年，收获季节即将来临。
左雁的话让楚明秋更加烦心，如果真的实行价格闯关，物价势必还要上涨，如果再加上民众的恐慌心态，物价就可能失控。
不行，绝对不行！
可怎么才能阻止这事了？
晚上，楚明秋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左雁翻身搂住他的胳膊：“怎么啦？有心事？”
楚明秋叹口气：“是啊，我知道灾难会发生，可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嗯，那就不管。”
“不管的话，损失会非常大！”
“可你不是没办法吗。”
楚明秋叹口气，真的不管！
如果这次不管，明年的事呢！也不管！
“究竟是啥灾难？比地震还可怕！”
十多年前的地震，别人不知道楚明秋发挥的作用，枕边人还是清楚的，左雁为此自豪了好长时间。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搂着老婆，透过蚊帐，看着皎洁的月光。
茫然不知所措！
吴老爷子希望他能说服高层，可他完全没把握，新班子上任，急于拿出成绩，这种事在历史中常见，这届班子也不例外。
历史就是这样，在不断重复！
以史为鉴，那只是书上说的，更多的是重复历史上曾经发生的事！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看到老爸，老爷子冲他笑着说，傻小子，你着什么急！
..........
..........
鼓声喧天，裹着白头巾的西北汉子在黄土地上，欢腾跳跃，庞大的腰鼓方队，欢腾起阵阵黄色尘埃，震撼人心。
“.......
周王朝对殷商的征服，证明这股来自内陆腹地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到了战国晚期发生的楚败于秦的史诗般的战争，可以说是以小麦作为粮食，用战车作战，并且是受到了游牧民族和波斯文化影响的黄色文明，最终战胜了以大米作粮食，懂得利用大船和水上作战，并且是受到东南亚和太平洋文化影响的蔚蓝色文明。
这个内陆文明的历史性胜利，是无论屈原那种抢天哭地的悲歌，还是西楚霸王那种地动山摇的反抗，都无法遏止的。
蔚蓝色的隐退，埋伏下一个民族和一种文明日后衰退的命运。
太平洋来千古不息的蓝色波涛，一直在默默地召唤这个躺在大陆上的古老民族，偶尔也引起过它的激动，把它的航船一直牵到波斯湾和阿拉伯半岛。然而，蔚蓝色海洋的吸引力，比起那黄色的土地来，毕竟要微弱多了。
使那黄色文明具有巨大凝聚力的奥秘，就在于儒家文化在这片土地上逐渐取得了独尊的地位。
........
........
专制政治的特点是神秘性，独裁性，随意性。
民主政治的特点应该是透明性，民意性，科学性。
我们正在从混浊走向透明。
我们已经从封闭走向开放。
黄河命定要穿过黄土高原。
黄河最终要汇入蔚蓝色的大海。
黄河的痛苦，黄河的希望，造就了黄河的伟大。
黄河的伟大，也许在于它在海洋与高原之间创造了一片大陆。
黄河来到了伟大而痛苦的入海口。
滚滚千里泥沙，将在这里沉积为新大陆。
汹涌澎湃的海浪，将在这里同黄河相碰撞。
黄河必须消除它对大海的恐惧。
黄河必须保持来自高原的百折不挠的意志与冲动。
生命之水来自大海，流归大海。
千年孤独之后的黄河，终于看到了蔚蓝色的大海。”
灯光亮起，幽暗的看片室亮堂起来，看了两天的片，室内响起低低轻松的嘈杂。
纪思平起身：“休息十五分钟，十五分钟，继续开会，大家各抒己见！”
楚明秋起身，纪思平过来，楚明秋把小八叫过来。
这次审片，纪思平请了不少人，燕京大学和燕京师范大学的教授，社科院的研究员，各领域的有名有姓的人物总共有近二十人。
除了这些请来的教授文化人，主创人员也来了，导演编剧等主要人员也都请来了，小八是解说词的主要撰写者之一，这是他第一次参与电视片解说词，显得既兴奋又紧张。
“怎么样！怎么样！哥们这解说词，够带劲吧！”
楚明秋笑笑，扭头问纪思平：“看了两天，觉着怎么样？”
纪思平也笑笑：“我是召集人，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先表态，楚明秋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导演和制片，导演和制片正和两个头发有点花白的学者样的人在说话，气氛很是融洽。
“八哥，你好久没回去了？妈都念叨几次了，这假期小俊贤也不回去，就忙成这样！”
小八神情略微有点尴尬，这段时间太忙，没顾得上回家，小俊贤假期放在姥姥姥爷那了，一方面岳秀秀年龄大了，怕累着她了；另一方面，姥姥姥爷是教师，可以利用假期给孩子辅导工作；而且小俊贤还学习钢琴书法，姥爷是书痴，书法上有较深的造诣。
楚明秋叹口气：“你呀，啥时候送小俊贤回来住几天，在家里还有啥不放心的，家里什么都有。”
小俊贤学什么，楚家都可以满足，钢琴书法，楚明秋的造诣都比小八那老岳父要强多了。
“成，过两天就送来，对了，小不老的录取通知书拿到了吗？”小八赶紧错开话题。
楚明秋点头：“拿到了，燕京大学中文系，可以算你的学妹了。”
“中文系，呵呵，挺好。”小八也很高兴，这小不老不只是楚明秋的妹妹，也是大家的妹妹，她有好事，大家伙都高兴。
“霍家那位还在追她吗？”
楚明秋又点头，霍家小公子痴心不改，不过，很显然，他改变了策略，不再跟膏药似的始终紧贴，而是采取了更高明的策略，到燕京来开了个公司，也不再每天送花，而是摸清了小不老的性情爱好，有什么画展音乐会，就屁颠屁颠的邀请小不老，小不老处于职业末期，多数时候还兼任队里的助理教练，时间比较空闲，有时候打样，有时候拒绝，可即便如此，霍家小公子也高兴得不行，比以前已经进了一大步。
霍家小公子的行为肯定得到霍家老爷子的支持，霍家老爷子曾经在香港接受记者采访时，公开称赞小不老，对霍家这样的豪门来说，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暗示。
小八忍不住叹口气，小不老的情况，后院的兄弟们都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看着小不老的成长，都为她高兴，可随着年龄一年一年长大，大家又开始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可小不老不管是谁，都不答应，这时，大家也看出来了，可谁都没办法，这事只能楚明秋来解决。
“不老还没答应？”
“嗯，”楚明秋也觉着有点心烦，他不希望不老嫁进霍家，几十年后，霍家为争家产，几兄弟对簿公堂，成了网上的笑话。
楚明秋希望不老找个学者型老公，最好是大学教授什么的。
两人闲聊着家里的事，小八很长时间没回家了，而且混的圈子不一样，与兄弟们也是越来越疏远，好多事都不知道。
今年生活变化不大，从去年开始，兄弟们名下的公司都在执行收缩方略，各种原材料的价格都在上涨，几家公司中，楚氏药业最为艰难，药品的价格却没有放开，楚氏药业的主打产品六神花露水和创可贴，这两个产品可以由公司定价，但其他产品，现在几乎是生产得越多亏得越多。
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楚诚志现在陷入三角债中，几个代理商都没给钱，品牌受到外国品牌的冲击，优衣库今年上半年销量大幅降低，豆包建议降价，被楚诚志否决了，名牌不能降价！
勇子和石头的日子可能是最好过的，但也只是相对兄弟们，利润大幅度降低，只是没有欠债。
纪思平没有走开，而是在边上安静的听着，听着楚明秋讲朋友们的遭遇，对比前些天在老爷子那听说的闯关，愈发肯定，楚明秋的判断是对的，现在不是闯关的时候。
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纪思平宣布开会，请大家发表意见。
“这部片子拍得好，整部片子从立论到组织阐述，对文化进行了反思，从而挖出我们文化中的糟粕，从五四以来，我们始终没有走出反反复复的文化思考，从未进行文化革新，这部片子在文化反思的基础上，提出了文化革新的方向，我认为很好。”
首先起身发表意见的是燕京大学的一个教授，对《河殤》给以充分肯定，认为应该播。
（注：《河殤》在前世，1988年6月首播，但历史在这发生了一点改变，纪思平主持宣传部和央视，听取了楚明秋的意见，对这类题材的审查加强了。）
“我也同意，这部片子在文化上进行了反思，我们中华民族有五千年历史，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但我们的文明中有糟粕，有保守，我们应该敞开胸怀，向别的文明学习，进而进行改造！”
“这几年，文化热很盛行，特别是对西方文化，尼采弗洛伊德黑格尔等思想家的著作在国内很流行，这说明，已经有很多人意识到，我们在文化上的缺陷！”
“这样的反思很重要，对我们文化如何发展，怎么才能保持文化的活力，这部电视片提供了一种很好的思路。”
“另外，画面拍得很震撼很唯美！”
紧跟着发表意见的是社科院近代史研究院的研究员，同样给了充分的肯定。
连续两位参评人都给出了肯定的评价，导演制片等拍摄团队的成员大受鼓舞，全都面露喜色。
楚明秋看在眼里，略微思索，便举手，纪思平马上请他讲话。
“两天了，看完全部六集，我有个疑问，这部电视片，究竟要讲什么，主题是什么？这不是一部对文化的反思片，而是一部政论片，因为文化反思应该更严谨，我注意到，这部片子在历史叙述中，有几处错误。
比如，张衡可不只是一个科学家，前后当了十多年太史令，祖冲之宋应星也曾经长期担任政府官员。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一部文化反思片，应该更为严谨。
我认为，这部片子是打着文化反思旗号的政论片，而且，及其不严谨，用文学手法对五千年文化进行了浅薄的，甚至可以说是挑逗性的....”
随着楚明秋的讲述，审片室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导演制片等人死盯着他，小八面露苦笑。
“他不是你兄弟吗？怎么能这样！”
小八只能苦笑，他其实已经料到楚明秋会反对，他了解楚明秋，从骨子里，楚明秋对中国文化深为自豪，谁要对中国文化呲牙咧嘴，一定会被他反咬一口。
“黄色文明，蓝色文明，抱歉，从未听说过这样划分的，即便西方也没有这种说法。
片子对大一统的文化进行了批驳，认为中国文化是一种大一统的文化，这没有错，可为什么中国会形成这种大一统的文化，缺少基本分析。
在历史上，我们解决了分裂问题，在过去两千年中，我们处在战争中的时期要比欧洲少得多，为什么？就因为我们用大一统文化，解决了这个问题。
欧洲现在谋求建立一个共同体，形成统一的市场，他们发现，建立这样一个统一市场，可以解决和平问题。
可这个问题，在两千年前，秦始皇就帮我们解决了。”
“其次，片中把中国文化定义为黄色文明，认为黄色文明是封闭的，保守的，愚昧的，落后的；西方文化则被定义为蓝色文明，认为蓝色文明是开放的进步的，这何其片面。”
“那位同志说得好，最近几年文化热兴起，可兴起的是西方文化，对我们自己的文化缺是打着反思的旗号进行否定。”
“我就不明白，我们的文化怎么了！我们的文化真的就全是糟粕！”
“数万年前，我们和西方同样遭遇洪水，西方造了诺亚方舟，躲避洪水，我们呢，大禹治水，彻底解决了洪水问题；三千年前，我们和古希腊人一块思考哲学问题；两千年前，我们和罗马帝国一样骁勇善战，一千多年前，我们富甲天下！”
“这五千年里，我们始终坐在牌桌上，可我们的对手，一个一个倒下，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古希腊，古印度，只有我们，始终被称为中国，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文明从未断代！”
“从1840年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百年，国力衰微，怎么就被打断了脊梁，匍匐在西方之下。”
“从1840年以来的百年中，我们曾经走到亡国灭种的边沿，可中国为什么没有亡，哪怕被杀得血流成河，可以依然可以从血泊中顽强站起来，为什么？
西方殖民了全世界，可唯独在中国碰壁，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文化的坚韧性！”
“我们最强大的武器不是原子弹，是我们五千年的文化传统。”
“一个民族，要彻底否定自己的文化传统，毫无疑问是可悲的，这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我们有，日本也有，但毫无疑问都失败了。”
“五四运动时，提出科学皿煮，有人就借着这股风，提出废除汉字，改用拉丁文，这不鬼扯吗！”
“在日本，明治维新时，也有人提出，给日本人换种，让日本女人向欧美男人借种，以达到这个目的。”
“这不是荒唐吗！”
“这部片子，看上去很震撼，可这只是文学性的震撼，解说词写得很有文采，可难以掩饰，他们在文化上的浅薄。”
“这部片子，从根上否定了五千年的中国文化，中国文化从来不是封闭的，更不是愚昧的落后的。
在欧洲工业化之前，中国无论是从文化还是科学发展上，都走在世界前列，中国是第一个将神权和世俗行政权分开的国家，欧洲直到文艺复兴之后，才实现这一点。”
“在科学发明上，中国的科学发明超过了全世界其他地区的总和，这就证明了，中国文明不是什么愚昧的落后的，在前两千年，中国文明一直走在世界前列！”
“中国文化更不是封闭的，中国文化一直从外来文化中吸取营养，从胡服骑射开始，中国人在吃穿住行上，就吸取了外来文化，佛教就是从印度传来的。”
楚明秋一桩桩讲述片中的缺点漏洞，这一次，他毫不客气，用词没有给剧组留半分面子，刻薄鄙夷兼备。
小八气得脸色涨红，拳头都握紧了，要不是在这个场合，恐怕早已经起身反驳。
导演纸片和另外几个解说词撰稿人，再无刚才的轻松写意，神情中满是不服和愤怒。
“当然，这部电视片也不是完全错误，他看到了中国文明中的问题，可他给出的解决办法，却是错误，他采用的是完全否定，这是错误的，上个世纪初，王国维先生就曾经说过，中学西学，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借用辜鸿铭先生的话，自己把经念歪了，却怪上了老祖宗。”
“我的意见是，这部片子最主要的观点是错误的，瑜难掩瑕，这部电视片要进行大幅修改！”
楚明秋足足讲了大半个小时，最后摇摇头，很遗憾的坐下。
纪思平看看会议室，他明显感到气氛不正常，便笑着试图缓和，这些文人最讲究面子，楚明秋这样毫不留情的当面打脸，不给对方半点余地，这是在招仇恨呢！
还没等他想出招来，已经有人起身反击了。
“我不同意楚同志的看法，我认为这部片子是部优秀的反思片，文化是个泛泛的概念，我们是落后了，为什么落后呢！这里面有原因。
的确，在过去两千年，我们是创造了灿烂的文化，领先西方文化上千年，可西方文化在这千年中，不断开拓进取，在几百年前，就超越了东方文化，而我们为什么会落户，这里面有没有文化上的原因？工业文明发生欧洲，为什么没有发生在中国，这里面有没有文化上的原因？”
楚明秋正要起身反驳，燕京大学的另一名教授却已经开口道：“我也不赞成这部片子反映的主题。”
“这部片子对我国文化的反思，是全盘否定中化文化，其中在论据中的缺陷和漏洞，楚同志已经说得比较多了，我就不再重复了。
一个民族全盘否定自己的文化，这是极其罕见的，在世界各国中，还从来没有过，楚同志说被打断了脊梁，我看还是太客气了，这是对西方奴颜媚骨，是对自己民族的彻底失去信心，这样的片子，不但在文化上，还有严重的政治问题。
蓝色文明，也所谓的海洋文明，背后目的是什么，是全盘西化，把西方的价值观包装成文化，这是我绝对不能赞同的！”
“简而言之，这部电视片有严重问题，文化上，政治上，都有严重问题！我不赞成播出！”
审片室又是一遍寂静，纪思平勉强笑笑：“还有什么意见，厉老师，您是这部片子的顾问，您的意见呢？”
厉老师是燕大经济系的系主任，与楚明秋是老相识，楚明秋还在读研时就认识他。
厉老师扶了扶黑框眼镜，抬头看看电视，略微思索才笑笑：“我对文化上的问题，没有过多思考，主要是在经济方面提供一些建议。
不过，既然让我来参加审片，我也不能尸位素餐，说说我的一点看法。”
“从文学性和电视画面上看，这部片子无疑是非常优秀的，很多画面和解说词，可以说是气势磅礴，很有吸引力，不过，通篇看来，文学性强过历史性，强过文化性。
楚明秋同志说他是政论片，这个观点，我部分赞同，我认为文学性更强。
至于，说到这部片子的问题，我也认为对文化的反思，演变成对文化的否定，这点很不好。”
厉老师说得很委婉，但大家都听明白了，他对这部片子是持支持态度的。
纪思平微微点头，可厉老师语气一转：“对这种文学性很强的电视作品，不应该过于严苛，可以把他看着文学批判性的作品，在审查上可以放宽点。”
“我不同意，”楚明秋也起身反对，厉老师的名气太大，他要表明态度，势必影响很多还没表态的人，他必须起来反对。
厉老师扭头看着他，很无奈的摇头，叹口气便不再开口。
“这是一部政论片，不是什么文化反思片，更不是文学片，作为政论片，从立论到论证都必须经得起推敲。”
“厉老师说这部片子应该当文化片来看，这是试图混淆文化和政论的区别。”
“这部片子打着文化反思的旗号，试图从文化上来论证我们这个民族的所谓劣根性，放大我们文化中的问题，进而鼓吹所谓的西化。
黄色文明，不就是中华文明吗！
蓝色文明，不就是西方文明吗！
这部片子宣扬的黄色文明要走向蓝色文明，不就是中国要全面采用西方的体制吗！”
“这部片子中，把西方文化和社会体制描绘成进步的文明的，进一步暗示，西方文化和体制是人类发展的方向！”
“黄河已死，什么意思？中华文明就该死了，没有前途了！两千年了，我们中华文明都没死，而且还在不断发展中。”
“厉老师说，这部片子的文学性要强于文化性和政论性，这是恰当的说法，可若把这部片子看着文学议论片，就被蒙蔽了，这是一部政论片，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部片子一旦播出，会造成极坏的影响，甚至会影响改革开放的大局！”
“楚同志，这未免危言耸听了，”厉老师有些不安了，赶紧打断：“这种言论有点跟十年期间的言论类似，就是一部电视片，哪里就能影响改革开放的大局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楚明秋正色道：“从前年到现在，经济已经出现问题，经济过热迹象已经十分明显，本该对一些混乱的经济环境进行治理，但有人却趁机提出价格闯关，实行休克疗法。”
“前几天，我特地到市场上进行了一次调查，从去年到现在，物价，有些商品的物价已经上涨60%，物价失控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这个时候再搞价格闯关，物价会彻底失控！”
“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对西方的盲目崇拜，弗里德曼他们宣扬什么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国内某些人就奉为至圭，不管不顾就要在国内推行。”
“这部片子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依赖权力，失去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可他们就没看到，西方的知识分子也是同样依赖权力，而且，除了权力外，还依赖金钱。在皮诺切特政变上台后，弗里德曼他们这帮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数次前往智利，为皮诺切特出谋划策，同时在美国国内为皮诺切特游说美国政府和国会！”
“玫瑰不会生长在沙漠里，任何文化的成长都是有其政治经济的原因，简单的把文化划分为黄色文明和蓝色文明，并根据现在的经济发展状况，来界定文明是开放还是封闭，是进取还是保守，无疑是没有文化且荒唐的！”
楚明秋越说越气，这帮人号称反思文化，可对文化有多少了解呢！不了解自己的文化，也不了解西方文化，就敢反思文化，还大胆拍摄了这样一部极具煽动性的电视政论片！
谁给他们的胆量！
公开斥责这些人没有文化，而且还荒唐，这还从来没有过，尽管有些影片没有通过审核，但审核人说话也很委婉，给主创团队留足面子，楚明秋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留的，还从未有过。
“咳咳，”两声咳嗽，前排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扭头看看楚明秋，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楚同志，太偏激了，这片子是有瑕疵，但作为文化反思片，还是可以的，我们不能搞一言堂，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不能一封就完！这不能解决问题。”
“文化是个宽泛的概念，我们这百多年落后了，农业时代，我们领先全球，可工业时代，我们落后了，为什么会落后？工业革命为什么没有在农业时代领先全球的中国发生，反而发生在欧洲？这里面与文化有没有关系？”
“有反思，才有发展！我也不认为，我们的文化是封闭的愚昧的落后的，相反，我们的文化一向是开放的，中华文化在五千年发展过程中，融合了多种文化，才发展成今天的中华文化。”
这位老者显然地位比较高，在审片开始时，纪思平介绍过，可楚明秋没留意，好像就记得姓龙，是宣传部负责影视宣传。
楚明秋依旧毫不客气，不等别人开口，便直接插话：“但这部片子是政论片，一旦播出，会引起很大反响，特别是在前年年底发生的学潮，学潮虽然已经平息了，可问题并没有解决，学潮时期，就有人提出全盘西化，这部片子也在暗示全盘西化，至少在这个时期，播出是不合适的！”
楚明秋提到学潮，纪思平脸色就变了，老胡因此下台，他也是因为这个才接掌宣传部；那位龙姓老者神情微变，显然也记得其造成的严重后果，那次事件的影响到现在还没全消！
楚明秋给纪思平个眼色，让他赶紧决断，别再装样了，上面让他主持宣传部的工作，就是让他强硬，压住那些自由化倾向的思想！
纪思平就像没看到似的，呵呵干笑两声：“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有什么意见都讲，看来这部片子的争议挺大，这样也好，咱们也皿煮皿煮。”
小八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他们花了多少精力，查阅了多少资料，走了多少地方，仅仅那个龙腾虎跃的陕北腰鼓方阵，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组织，拍摄就拍了五天。
那些解说词，为了一句解说词，他们可以争吵一整天，查阅数本乃至数十本历史资料，为了一个镜头，摄像师可以扛着摄像机跑上几里几十里，累得跟条狗似的，就为一个好摄像位置一个好的摄像时间。
这样劳心费神，报酬很高吗？不，全部报酬也就不到一千块钱，压根就不值一提。
小八就想起身质问楚明秋，导演察觉到了，一把摁住他，按照审片惯例，创作团队只能听，把意见记下来，如果通过了，就万事大吉，可以把这些意见本扔进垃圾堆，可若没通过，就要按照意见去修改。
在这个过程中，创作团队是不能主动分辨的，除非审片人问起。
小八喘着粗气，楚明秋会反对，这点他预料到了，可没想到态度是如此强烈，本来他们是很有信心通过的，因为这是央视投资的，剧本在拍摄前是经过审核的，这次审片不过是走个过场，可没想到楚明秋强势出击，抛弃过往温和的形象，强硬无比。
纪思平讲完话后，审片室暂时陷入安静中，小八受到鼓舞，认为这是一钟无声的抗议，他拨开导演的手，起身大声说道：
“我不同意楚明秋同志的意见。”
纪思平微怔，创作团队的人起来反驳审片人，据他所知，还是首次，他只是稍稍迟疑，龙姓老者已经皱眉，显然不喜欢这种打破常规的事。
“你是谁？好好听同志们的意见！”龙姓老者十分不悦，语气中带着几分呵斥。
纪思平笑笑，他当然知道小八，刚才还在一块聊天呢。
“没事，老龙，他是拍摄团队的，你是周行知吧，楚明秋同志批评你们，你们当然可以分辨。”
楚明秋知道自己得罪人了，不但得罪了剧组团队，很可能还得罪了央视影视部门的人，此前，自己与央视的关系比较好，这得益于他参加好几个央视节目，而且表现还挺好，很受观众欢迎，拥有不少粉丝。
小八站出来反驳，这才是小八！
“《河殤》是一部文化反思片，不是什么政论片，”小八略微有些激动，声音有点大，纪思平笑道：“别激动，咱们这不是在讨论吗！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讲。”
小八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他知道纪思平和楚明秋关系颇深，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在过去一百年，我国贫弱，这里面有没有文化原因，我们文化中有哪些积弊，有哪些影响我们发展的成分，这是我们探讨的东西。”
楚明秋摇头：“好，就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谈谈，我国贫弱，与传统文化有什么关系，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是儒家文化造成我国贫弱，这种看法是错误的。”
“还有些人认为，我们错失了走向海洋的机会，欧洲人搞大航海，我们却保守的留在土地上，这种观点，是倒因为果，看不清我们这个国家的所处的环境。”
“从秦始皇北伐匈奴开始，这块土地的威胁始终来自北方，北方游牧民族一次次南下，匈奴突厥蒙古，两千年里，对中原民族的威胁始终来自北方，航海技术的落后，这个落后不只是我国，还包括其他国家，东部和南部的海洋，成为我们天然保护堤。
因此，不管是换谁，不管凯撒，还是拿破仑，他们掌握政权后，首选关注的一定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而不是来自海洋的威胁！”
“这只与安全有关，与文化没有半毛钱关系！”
“与游牧民族的战争持续了两千年，每朝每代都在打，战争就需要粮食，所以，才奖励农耕！”
“所以才形成农耕文明，可农耕文明就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变得保守蒙昧！”
楚明秋摇头：“这个判断未免太简单了，谁说农耕文明就是落后的保守的，在工业革命之前，我们创造的科学发明是全世界其他国家总和还多，这怎么解释？”
“不，西方能创造出工业文明，不是什么文化，是生存！”
“工业革命的发源地为什么在英国，而不是法国德国，也不是西班牙葡萄牙！他们同属西方文明！这个怎么解释！你没法解释！”
楚明秋从第一集开始驳斥：“你们引用了五一九球迷闹事事件，并把他拔高到民族性文化性上，可球迷闹事在西方很常见，英国球迷是全世界有名的足球流氓，你能把他们和西方文化联系在一起吗？也是盎格鲁民族的劣根性吗！显然这是毫无道理的！”
“第一集寻梦，你们花了不少篇幅讲龙，龙是中国人的图腾，我们自称为龙的传人！你们把龙拿出来鞭策，然后直接把黄河作为目标，你们够狠！龙和黄河，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两大象征，你们第一刀就砍在这上面！够狠！”
楚明秋看上去很平静，可吐出来的却是虎狼字词，又狠又毒，每一句都砍在对方的软肋上！
黄河，母亲之河！
龙，中华民族被称为龙的传人！
审片室内，寂静无声，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在坐的都是饱学之人，何尝看不出来，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谁都不说，只有楚明秋又狠又毒的指责！
随后楚明秋展现惊人的记忆力，把每一集的漏洞都挑出来，每一集都要问，他们想干什么！
从龙和黄河开始批判，然后是大一统，全部被批，这不是反思，是全面否定。
相反对西方文化，却是高度赞誉，从亚历山大到罗马再到西方殖民，充满对西方文化的谄媚。
“你们不是在反思文化，而是在宣传西方文化，隐藏在背后的是全盘西化，皇帝的新衣毕竟是空的，小...，周行知同志，不错，你们是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全盘西化，但这部片子从价值标准，到最终目的，就像你们最后一集所说，黄色要奔向蔚蓝色似的！
蔚蓝色代表什么，在你们的片子里，代表了西方文化。
西方文化，背后是什么，多党制，竞选，新闻自由。
你还认为这只是文化反思？”
这话直刺核心，这已经跨越了文化反思范畴，进入政论范畴！
小八很了解楚明秋，他没有与楚明秋在经典上纠缠，知道在这上面，他压根不是对手！
“拍摄这部片子的目的是对文化进行反思，进而对文化进行革新，”小八有点紧张，楚明秋太擅长辩论，擅长抓住对方的弱点，在拍摄《河殤》时，他们是越界了，而且这是故意的，他们的深层目的是希望在国内掀起一场思想启蒙，在中国复制文艺复兴！
但被抓住了，被楚明秋毫不留情的掀开，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
小八坚持不肯承认：“我们在片中明确反对全盘西化，我们也不认为儒家文化第三次复兴，在过去几年中，遍布全国的文化热，我们认为，中华文化要复兴，就要向西方文化学习，至少要把西方文化的精髓学到手，如此才能复兴中华文化。”
“对，你们是这样说的，”楚明秋点头，却是冷冷的嘲讽道：“这只是一层漂浪的面纱，你们已经在前面五集已经从根上否决了中华文化，你们口中反对全盘西化，可身体却很诚实的走向西方，言不对心，虚伪！”
小八脸涨的通红，显然已经气急，可楚明秋还是没放过他，继续说道：“这最后一集，你们的目的就已经揭示得明明白白，引进西方的政治制度，那位姓远的嘉宾不是说了吗，中国的希望在世界，在被世界唤醒的中国人！
世界唤醒了那些中国人？是你们吗？”
“你！”小八气愤之极，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楚同志，你不能以偏盖全，”另一位撰稿人起身反驳，楚明秋认识他，以前就见过，姓舒，在文学圈比较有名，曾经写过几篇报告文学，《神圣忧思录》引起极大轰动，洛阳因此纸贵！
“这部片子是央视直接指导下进行的，获得总后的支持，还得到文化部的支持......。”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在政治上，没有问题，是这样吗！”楚明秋带着几分讥讽的问道。
舒姓作者有点语塞，稍稍迟疑，便强辩道：“是的，我们的脚本是审查过的！”
“我知道，不过，那次审查，我没参加，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通过审查的，但今天既然来了，我就要坦率说出自己的看法！”
楚明秋始终很强硬，毫不客气，暗中质疑他们通过审核的方式！
纪思平平静的打断道：“大家都可以说话，今天是审核，既然是审核，都可以发表看法，拍摄团队也可以发表你们的看法。”
说完，纪思平看看时间，抬头说道：“时间不早了，这样，先吃午饭，午饭后，咱们继续，中午就不休息了，大家看怎么样？” 这个提议得到众人的赞同，楚明秋也没等纪思平，轻车熟路的走向食堂，央视现在已经不与广电合用一个办公处，今年三月从原广电大厦搬到玉渊潭，这栋大楼是央视新建成的，也被称为彩电中心。
没走出几步，厉教授便快步追上来。
“小楚。”
楚明秋停下来，转身看到厉教授过来，便含笑打招呼，厉教授过来和他并排。
“你接到通知没有？”
“啥？”楚明秋一脸懵圈，不知道他提的是什么通知。
厉教授眉头微皱：“没通知你？居然没通知你！嘿，这是做什么，下周二，体改委组织一个研讨会，讨论价格闯关的问题。”
楚明秋倒吸口气，吴老爷子的意思不是让他一定要参加吗，怎么没人通知他？
“呵呵，看来是有人不愿意你参加！”厉教授微微摇头，轻轻叹口气：“你是反闯关派的号手，居然不让你参加......”
楚明秋眉头拧成一团，渐渐有些生气，语气冰冷：“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闯关，我看是闯鬼门关，非要走向地狱，这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啊！”
“果然！”厉教授笑道：“果然如我猜的那样，你还是坚决反对，唉，小楚，我是赞同的，你先别急着反对，先听我说说。”
楚明秋点头，余光瞟到小八和他的那些朋友，他们沉默的慢慢走着，脸色都及其不好看。
最后面的是纪思平和几个官员模样的人，包括那位龙同志，他们在低声说着什么。
“现在经济上的问题越来越多，双轨制的弊病也越来越明显，双轨制是带来了好处，可造成的损失也越来越重，干脆就取消了，直接开放物价。”
“这事是有很大风险，但若成功了，我们就直接进入市场经济，这对整个经济发展是有好处的！”
楚明秋微微摇头：“刚才我说我去市场做了调查，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可我真去做了，唉，这几年，越来越脱离群众了。”
楚明秋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厉教授，然后叹道：“物价上涨幅度已经很高了，厉老，现在真不是闯关的时候，而且，他们提出的方案，预计物价每年涨10%，连续涨五年，同时工资调整，在五年内上涨110%，这样预计物价上涨100%，也不影响职工的收入。”
厉教授无声的叹口气，这个计划他也看到了，作为经济学家，他怎么看不出，这个方案的天真，物价上涨，哪里可能是匀速上涨的。
“他们根本办不到，我可以断言，物价会失控，而且还不是10%20%，这样的涨幅，至于涨幅多少，可以参考智利的休克疗法初期的涨幅。”
厉教授叹口气，沉默不语，楚明秋也叹口气，无奈中带着几分愤懑：“这不是休克疗法是什么！这样是不行的！”
楚明秋扭头对厉教授说：“教授，您能参加这个会议，您一定要阻止这个所谓的价格闯关。”
厉教授苦笑下，正要提醒他，自己已经说过，自己是支持的。
“教授，这个真不行，这个方案漏洞百出，真不行！”
厉教授叹口气：“方案漏洞虽然有，可也不是不能弥补，小楚，市场化，改革十年了，可市场化还只能遮遮掩掩，连公开说都不行，建立商品经济，呵呵，这个提法，恐怕也是咱们独创。”
“教授，任何改革都有阻力，无论中国还是美国英国，都一样，想要推动改革，都是阻力重重。咱们还算好的，毕竟是一党执政，很多事可以自上而下的推动，这要换美国这种选举制国家，要推行一个改革，困难重重，几乎动不了。”
“教授，我担心的是，如果这次闯关失败，这会给反对派最好的借口，他们会群起攻击市场化改革，今后搞市场化会更难！”
“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理顺经济，整顿不正常现象，双轨制还得继续一段时间，要加强查处那些违规行为，加强法律建设，建立符合市场经济的市场监管机制。”
“这些都做好了，市场化自然而然就有了，教授，我还是坚持，应该逐步放开，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厉教授依旧保持沉默，到了电梯口，楚明秋也就闭口不言，连续等了两个电梯，他们才挤上电梯，央视现在全搬到这里，工作人员太多，高峰期，电梯很是拥堵。
到了食堂，人太多了，队伍排出老长，楚明秋看着都头皮发麻，拉着厉教授到外面吃去，反正他有车。
两人也不管其他人便出来了，到了门口，厉教授看看时间，提议就在外面找个安静点的小馆子随便吃点，楚明秋觉着可以。
央视外面不远就是玉渊潭，本就是热闹的场所，央视的门槛现在高了，当年在广电外面等待的，现在大部分转到央视外了。
正值吃饭时间，附近的小饭店都人满为患，两人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才在路边找到一间装修看上去挺富丽堂皇的饭店。
要了个雅间，点了四个菜，要了一瓶啤酒，厉教授不喝酒便要了瓶可乐，主食要的是饺子。
菜很快就上来了，两人也不着急，慢慢喝着啤酒可乐，一瓶啤酒对楚明秋来说，就当白开水，压根不是事。
“这事可能没法劝阻，薛老和老刘他们给海里去信了，认为现在还不到放开的时候，要再等等。”
厉教授了解的情况居然比吴老爷子还多，这些情况，老爷子都不知道，楚明秋忍不住苦笑。
薛老都无法说服海里，那估计谁都没法办到。
楚明秋很是沮丧。
“又是这样，这五七年的教训看来还是没有吸取啊！”
“你扯五七年干啥！”厉教授摇头：“这事，实际上是方老在背后推动，方老认为应该胆子再大点，步子可以再快点，这价格问题已经提了好几年了，这一关始终要过。”
楚明秋再度苦笑，难怪了，是这尊大神在背后，要阻止，恐怕只有陈老了。
“陈老是什么态度？”
“陈老是不赞同的，但他现在不管经济，主要是管纪委。”厉教授叹口气：“价格双轨制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越来越大了，倒爷横行，老百姓的意见越来越大，已经到不容忽视的地步。”
楚明秋还是摇头：“厉老师，我还是不赞同，双轨制的目的是在不触动原体制的情况，形成一个新体制，然后慢慢解构原体制，这样速度虽然慢点，但是最稳妥的，至于造成的腐败，让纪委去查处就行了，其实，腐败查不下来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腐败多数是国家机关和国营企业干的，另外还有就是高干子弟，这才是刹不住风的真正原因。”
厉教授忍不住苦笑，这几乎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事，没有权力那可能搞到计划内物资，再以计划外价格卖出。
现在老百姓把双轨制和腐败画等号，认为就是双轨制造成的腐败！国家是故意这样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子女搞钱弄出来的这样一个制度。
“今年五月，海里决定开放肉蛋菜食糖的价格，这已经是向市场迈出重要一步。”
楚明秋苦笑摇头，吞下一口酒，苦笑着补充道：“猪肉今年的涨幅超过100%，我前几天到市场去调查了，猪肉价格从两块五涨到四块七，西红柿涨到六块三，这还是回落后的价格，最高时是八块多。”
厉教授惊讶之极：“涨了这么多！”
楚明秋苦笑着点头，厉教授连连摇头：“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所以，现在不是闯关的时候，而是该治理整顿，把物价控制住，而不是急急忙忙去闯关！”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方老一向稳重，怎么这次这么着急！这是不对的！”
厉教授也深深叹口气，这次闯关提出后，赵总曾经召集部分部委领导开会，参加会议的还有刘老和乌瀞涟，结果两人都不赞成，刘老急的当众和赵总吵起来，把一众部长们给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楚明秋也震惊了，这些情况，吴老爷子都不知道，要知道绝不会不告诉他。
这在台上与否，真是大不一样！
“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等到北戴河开会了。”
楚明秋满是嘲讽，厉教授也叹口气：“海里派人去拉美五国考察，这事你知道吗？”
楚明秋摇头，他心里有种无力感，看来海里是下决心闯关了，这个考察他一点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太忙了，而且很长时间没参加香山会了，香山会有活动已经不再通知他了，因而失去很多消息来源。
“考察团回来说，拉美五国的通胀高得惊人，最高时达到了1400%多，考察团认为，通胀是可以接受的，在经济发展期，通胀是免不了的，所以，不必害怕通胀，....”
楚明秋不住摇头，完全无语，忍不住骂道：“这考察团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
“是你同学！小朱他们！”厉教授苦笑道。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这小朱怎么，被洗脑了！拉美五国，智利阿根廷，这通胀都要上天了，完全失控了，怎么还能去他们那取经了，谁做的这决定！”
“这事说话来长了，弗里德曼不是来访问吗，给赵老板建议的，他认为拉美成功的经验，可以值得借鉴！”
“我草！”楚明秋惊得脱口而出：“就拉美那样，还敢说成功！这弗里德曼的脸是不是太大了！”
厉教授也忍不住乐了，气氛一下就缓和了，两人也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楚明秋很无奈的准备接受挫折，反正改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就当吸取教训吧，反正，他位卑言轻，就算失败，也影响不了他，相反还会提高他的名气，毕竟是他坚决反对的。
两人吃着饺子，话题又转到《河殤》上，楚明秋依旧坚持这部片子有严重的问题。
“把老祖宗从坟墓里挖出来骂，这不是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到祖宗头上吗！有这样的不屑子孙吗！”
“还是跪舔西方，”楚明秋满脸都是不屑：“为什么要跪舔呢，还不是羡慕人家有钱，人家过得好，这他娘的，就是嫌贫爱富！”
厉教授忍不住又笑了，跪舔！这词新鲜形象！
“现在有种思潮，就是从文化上反思，我们为什么会落后？”
“为什么落后？这还不简单，我们这些不屑子孙没干好啊！”楚明秋依旧那样充满讥讽：“祖宗白手打天下，我们这些人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这几年兴起的文化热，对文化的反思到高潮是两年前，弯弯作家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在大陆出版，迅速受到热捧，形成一股反思中华反思潮，似乎不批评下中华文化，就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似的。
楚家就有这本书，是左雁买的，还大力向楚明秋推荐，楚明秋看过后，就把书给扔垃圾堆了，认为这是一派胡言！
贫穷，让国人失去了自信！
贫穷，让国人贪婪的吸取来自外面的营养！却没有能力分辨是营养还是毒药。
几十年后，国力大涨，国家富强，虽然人均还是落后，国家体制还是有不令人满意的地方，但国民信心十足，中化文化高涨！特别是在年青人中。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穷字闹的！
楚明秋对这类文人很是鄙夷，认为他们大多数腹中空空...
“看了几本书就开始跪舔，要不然到美国走一圈，就开始匍匐在人家脚下，恨不得把人家的脚气都抢点过来！”
厉教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指着楚明秋：“你呀！你呀！”
“我最瞧不惯这些，反思文化，反思文化的基础是懂得文化，他们懂得文化吗！四书五经读过吗！二十四史看过吗！资治通鉴读过吗！唐诗宋词读过几首！”
“我还没问，这儒家学派很几种，道家有那些派别，全真教教义是什么！”
“这些都不知道，就敢谈反思文化！真是臭不要脸！”
厉教授乐不可支，丝毫没想过，自己好像是支持播放《河殤》的。
“你这张嘴呀！难怪古老师说你，看着温文尔雅，发起飙来，又狠又毒！”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楚明秋尖酸刻薄了三刻钟，厉教授开怀大笑半小时。
两人回到审片室，其他人早已经到了，大家伙都在等他们。
楚明秋本不想回来，该说的基本都说了，再就是与小八他们纠缠，没啥意思，纪思平显然不会再同意播出，只是，他作为领导，做事学会了圆滑，事情要做，锅要其他人背！这才是领导艺术！
今儿这口锅，楚明秋决定替他背了。
但纪思平却有点其他想法，在宣布继续开会后，他先做了个开场白。
“这些年，在文化领域，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政策得到很好的执行，出版市场空前繁荣，只有开放，才能造就这样繁荣的市场。”
这话让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频频点头，这几年，上面的政策宽容，在解放思想的口号下，几乎没有什么书籍被禁，连《北大荒记忆》这样的书都被允许出版，其他还有什么能被禁的。
电影倒是被禁了几部，这几部电影不是因为意识形态问题，大部分是因为涉及伦理问题，争议很大，上面觉着有违公序良俗，这才禁的。
“文化热，这是好现象，咱们有五千年历史，有灿烂的文化，我们也一直挺自豪的，可文化热的兴起，也引起一个不好的现象，也就是彻底否定我们中华文化，这是不好的.....”
“我不相信，我们五千年璀璨的文化就是一堆糟粕！这不合常理，当然，要说咱们五千年文化全是精华，这也不合事实，女人打小脚就是糟粕。”
纪思平扫一眼全场，然后才笑道：“这话跑得有点远，今儿咱们是审核《河殤》....”
小八他们本来面露喜色，此刻更是精神一振，都期待的等待下一句肯定的话语，可没想到纪思平语气一转：
“上午大家发表了不少意见，看来分歧很大，现在咱们继续讨论，谁先来！”
纪思平说完就坐下，这个动作表示，下午的会议，没有主持人，谁发言都可以。
短暂的沉默后，厉教授起身，先笑了笑：“我就说两句，这部片子，我是顾问，但对历史文化，我不是很了解，我主要是研究经济上的，顾问也主要顾经济上，在这部片子中，经济上的讲述很少，我这个顾问要就顶了名头，实际没做多少工作。”
楚明秋心里暗笑，撇了眼小八，小八他们脸色有些不好看。
“从经济史发展的角度看，《河殤》没有大问题，我们中华文化属于农耕文明，农耕文明自然注重土地，这点无可非议，文明的发展离不开土地。”
“咱们中这块土地很神奇，地理环境特殊，东边是大海，西边是青藏高原，唯一通往西域的道路又要跨越沙漠，这些对古人来说，是非常艰难的，更何况，这条路还是四战之路，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征战之所。”
“所以，从经济上看，咱们中国就是被这四面的恶劣环境锁足的，被锁在这块疆域上的。”
“外贸不畅，只能在内部挖掘，这就决定了历代统治者都十分重视农业，重视土地，因为只有从土地中获得收益，才能维持国家财政。”
“这与欧洲截然不同，欧洲周边地理环境虽然也不是很好，可相对我们却好多了。”
“《河殤》里有个判断，我是不赞成的，他认为是中亚的经商文明与古希腊文明结合，才创造出现在的欧洲文明！
中亚文明，什么是中亚文明，中亚文明就是商业文明？这个论断无疑是错误的，中亚文明毫无疑问是游牧文明的一个变种，....”
“其次，古希腊的航海文化，雅典诞生的皿煮制度，我希望同志们去看看《佰罗奔尼撒战争》这本书，这本书讲述了雅典和斯巴达的战争，这场持续几十年的战争，最终是斯巴达获得胜利。”
“航海文化从来不是商业文化，航海文化其实是一种极端扩张文化，葡萄牙西班牙英国，都是因为大航海发展起来的，但他们发展起来了，却不是为了贸易，而是为了掠夺！”
“对这点我就不在占用大家的时间，大家可以自行考证。”
“我的意思是，在这点上《河殤》的说法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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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他们脸色陡然苍白，虽然心里有准备，可还是禁不住变了脸色。
厉教授一番评论，彻底扭转了会议室内的气氛，作为《河殤》的顾问，现在居然出言反对，这无疑是致命的！
小八他们也气馁了，除了小八还想争辩一番，其他人都不想再争了，如同泄气的皮球，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