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file.io/audhwtWNQDRs
各位圣诞快乐
单个的22MB文件
欢迎各位保存，上载到其它网站/hosting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全本
版主： MaLaRabbit
#12 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全本
This transfer is no longer available
Sorry, this link has expired or the authorised number of downloads has been reached.
Sorry, this link has expired or the authorised number of downloads has been reached.
#15 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全本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价格闯关”
《河殤》，不播了，发回修改。
纪思平没有把事做绝，而是挽了个活扣，认为有重大问题，要进行修改。
中心思想有问题，怎么改！
等于无限期推迟！
这边刚完，楚明秋和厉教授就赶往下一场，两人都是这一期经济论坛的嘉宾。
他们赶到时，经济论坛的主持人已经急得团团转，这次邀请的嘉宾除了他们两人还有第三个嘉宾，这位嘉宾也是老熟人，是国务院经济研究所的，也是这次拉美五国考察组组长朱家明。
楚明秋和朱家明是经研所同学，朱家明还比他低一届，在莫干山会议上，朱家明和他一块力推双轨制，莫干山会议后，他便调到国务院直属的经济研究所。
现场观众早就入场了，他们三人在等候室内简单寒暄后，工作人员就提醒他们上场了。
三人到演播厅，楚明秋立刻注意到，现场观众很年青，大多数都未脱稚气，看着就像未出校门的学生。
三人分开坐下，主持人站在场地中间，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导演的指示。
“贴近老百姓生活，用最朴素的语言解释老百姓生活中的问题，欢迎来到经济论坛，今天我们的嘉宾是燕大经济教授，系主任，厉教授；”
掌声雷动，厉教授起身致谢。
“国务院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朱建明同志。”
掌声再度热烈，朱建明同样起身答礼。
“这第三位是我们的老朋友，大家都很熟悉的楚明秋同志。”
楚明秋同样起身答礼。
“今年四月，海里决定开放猪肉鸡蛋蔬菜和食糖的价格，从政府定价转为市场定价。
自从开放后，猪肉蔬菜鸡蛋食糖的价格上涨，而且上涨幅度不小，猪肉价格最高时都翻倍了。
随着猪肉蔬菜等价格上涨，不少人在传言，物价还会继续上涨，这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布匹价格上涨，引发了布匹抢购潮。
如果价格继续上涨，会不会象82年那样，引发抢购潮？”
“厉教授，您的看法呢？”
“会。”
“朱建明同志，您认为呢？”
“不一定。”
“楚明秋同志呢？”
“一定会！”
“看来，三位的意见不一致，为什么呢？”
“物价上涨，而且幅度这么大，一定会引起恐慌，在这种恐慌性影响下，一定会造成非理性消费，引发抢购潮！”
厉教授地位最高，年龄也最长，主持人首先问的就是他，他也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朱同志，您的看法呢？”
朱建明也没迟疑：“不一定，非理性消费的主要原因在于信息传递，如果说清楚，可以避免。”
“不可能，”楚明秋不等主持人问，便插话道：“群众性恐慌是非理性的，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正常的理性的引导不会被接受，相反，错误的消息反倒会被接受，简单的说吧，咱们经济论坛的分析，不会被观众接受，相反，那些小道消息，谣言，反倒会被接受。”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82年布匹抢购潮，那时报纸电视台都呼吁，可老百姓照样抢。”
这些都是亲身经历，主持人点头：“对，当时是这样，我们学校就有好些人去抢布，朱同志，你当时还在经研所读书吧。”
“我八一年毕业的，已经在经研所工作了，”朱建明点头：“不过，我们毕竟是研究经济的，参加抢购的少。”
“还是研究经济的人对这些事认识得清楚，”主持人开始引导话题了：“那么这次涨价，是因为放开，由市场定价的原因吗？”
“有部分原因是这样，”厉教授见主持人看着他，便点头说：“市场定价，肯定会上涨，不过，涨幅这么大，就是非正常现象。”
“会不会是市场供应不足？”主持人问道。
朱建明摇头：“不是，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今年二季度比一季度的猪肉供应增加20%，牛肉供应增加15%，鸡蛋供应增加22%，蔬菜供应增加了17%，所以不是供应的问题，是心理问题。”
“这正好说明，现在已经进入恐慌性抢购早期症状，”楚明秋也插话道：“现在还集中在猪肉鸡蛋上，这些东西没有冰箱，两三天就坏了，所以，即便有抢购，也是小规模的，但令人担心的是，这股抢购潮，不，应该说是抢购风，还没形成抢购潮。”
“可这股风一旦扩散，从猪肉鸡蛋扩散到工业品，那就不得了，82年，已经很严重了，可今天，若一旦扩散到工业品，我们可以看到建国以来最壮观最缺少理智的抢购潮！”
“太悲观了吧，”朱建明摇头不同意：“我在拉美五国考察时，就发现，他们的通货膨胀率高得吓人，比我们高出十几倍，可人家就没爆发抢购潮，老百姓对物价上涨表现得很淡定，压根不是事！”
“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物价上涨是正常现象，美国日本，英法德都曾经发生过，没有谁例外过，我看还是心理作用，您说是吧，厉教授。”
厉教授笑笑，点头：“经济发展过程中，物价上涨，是有这个现象，只要收入上涨幅度跟得上物价上涨幅度，就不会引起社会动荡，抢购风也会渐渐平息。”
这下三位嘉宾的态度基本明了，厉教授中立，朱建明认为可以控制，楚明秋最悲观，认为将失控。
楚明秋摇头：“这涨价与涨价不一样，朱同志说得对，是心理作用，咱们啊，没经历过物价上涨，就像82年那样抢购布匹，其实，这里面有个吃亏的心理，觉着有补票的布，要便宜些，其实，现在看来，布是比以前贵了点，可工资也上涨了，布涨价那点钱，早被工资上涨给弥补了，但那时为什么会爆发抢购潮！就是心理作用，不买就吃亏，就是在这个心理作用下，才爆发了抢购潮。”
几十年后，中国老百姓在市场经济大潮中锻炼出来了，价格波动已经不能引起什么动静了，顶破天骂几句，然后照常生活。
但那是几十年后，三十多年没涨过物价，物价一动，就拨动了那根敏感的神经。
“今年，朱同志带队到拉美五国考察，拉美的通货膨胀率高得吓人，比我们高出几十倍，可人家却很平静，为什么他们没有爆发抢购潮？”
“人家经历过，受过锻炼。”
楚明秋摇头，笑道：“那是没给你看到，不好意思对你说实话，人间常理，物价上几十倍，没有不发生抢购潮的，你上他们的超市看过没有？货架上有货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朱家明知道他，忍不住苦笑：“我们还真去过超市， 超市的货很少，但也没出现抢购潮，人家表现得很平静。”
楚明秋再度摇头：“那是麻木了，这样超常的通货膨胀，不可能不发生抢购风，你看到的平静只是表象，美国圣诞前有个黑色星期五，是商家大促销，销售价格大概是一折到三折，每到这一天，美国人半夜就去排队，门一开，那情景，绝对比现在的燕京肉店抢肉要壮观！”
观众席发出一阵哄笑，朱建明也笑了，主持人也笑道：“对，我也知道，这个黑色星期五是圣诞节前，感恩节后的一天，我也曾见过，确实非常震撼！”
楚明秋说道：“所以，你在拉美考察，没有看到抢购潮，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抢购潮已经过了，麻木了！”
朱建明想要坚持，厉教授也插话道：“这个判断有道理，从经济上看，物价上涨就是货币贬值，银行利息永远赶不上通货膨胀率，货币一定贬值，既然如此，没人愿意让自己手里的钱贬值，抢购潮就一定会发生。”
“我觉着我们不应该太担忧通货膨胀，我们国家似乎习惯了物价平稳，一颗鸡蛋两分钱，几十年了都这样，现在涨价到一毛，就觉着天都塌了。”
“通货膨胀，我们是不是进入通货膨胀时代？”主持人问道。
三位嘉宾都没立刻回答，演播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主持人没有催促，而是安静的等着。
厉教授抬头看看楚明秋，楚明秋笑笑：“可以这样说，经过十年改革，我们的经济取得很大发展，可以这样说，我们站在起飞的门槛上，经济发展速度越快，通货膨胀就会随着而来，这在世界各国都一样。
我们站在门槛上，所以，就要更加小心，一个国家的经济就像一个庞大的精密仪器，驾驭要十分小心，稍不留意，我们就可能从这个门槛给倒退下来。”
“物价问题是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关系到国计民生，物价上涨幅度要控制，按照国家惯例，CPI在5以内，是可以接受的，经济发展高速期，可以更高点，但像100％，这样的涨幅是不正常的，说明物价失控！”
主持人立刻拱火，他朝朱建明问道：“楚同志认为物价失控，至少是猪肉价格失控，您赞同吗？”
朱建明很坚定的摇头：“这种情况是暂时的，我不认为猪肉价格失控，现在猪肉价格已经慢慢稳定下来。”
楚明秋微微摇头，显然不赞成他的判断，但也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今天的主题不是这个。
耳机里传来导演的提醒，主持人笑笑，然后说：“开放的四种商品，这四种商品都涨价了，如果开放其他商品，是不是也会上涨？”
厉教授没有说话，朱建明略微迟疑，还是点头，但随即解释：“市场定价，初期价格会有上涨，但只要收入跟得上，就不会有大问题。”
“肯定上涨，国家定价，实际上是国家给了补贴，特别是粮油副食品，国家都有补贴，相反工业品的价格，呵呵，会随着时间下降。”
“工业品，彩电冰箱洗衣机，这可是三大件，现在结婚都要配的！”主持人笑道：“今后会下降？”
“当然，”楚明秋含笑道：“工业品，特别是电子产品，一定会下降，技术的发展，会促使成本下降，竞争又会使价格下降，所以，无论什么工业品，最后的价格都会下降。”
“就说彩电吧，现在彩电紧缺，价格在三千到四千，全国有六十多家彩电厂商，一百七八十条彩电生产线，去年我国总共生产了接近两千万台彩电，已经超过日本的彩电产量，”
“这么多彩电，会产生什么结果呢？竞争，杀价，我可以断言，未来五年内，国内彩电市场会发生惨烈的价格大战！彩电价格会下降，同样的事，也会发生在冰箱和洗衣机上。”
楚明秋随后又补充道：“这个下降是指占收入的比例，现在买一台彩电，需要存几年的钱，今后，可能半个月工资就够了。”
二十年后，彩电价格不涨反跌，五十英寸的彩电也就两千左右，比现在的彩电价格还低。
现在的彩电还是CRT显示器，楚明秋关注的液晶，最近取得很大发展，当然这个发展是日本人取得的。
楚明秋始终关注液晶技术发展，而液晶技术的主力就是日本，但这日本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日本厂商中对液晶的研究也不同，松下日立关注等离子显示，也就是PDP；佳能和东芝主导 SED，索尼研究场致发光，三洋专注OLED；夏普主攻的是TFT-LCD。
中积电很早就开始对液晶进行研究，但中间停了几年，楚明秋回来后，也没立刻恢复，那时中积电严重缺钱，到八四年，才重新组建液晶研究小组。
可日本人已经走得很远了，差距拉大了，日本人在这时已经能生产出液晶显示屏幕，只是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良品率低，另一个是显示器不是彩色的，是黑白的，暂时不能用在彩电上。
日本人弄出好几种液晶技术，这导致中积电液晶小组在确定技术路线上发生分歧，小组内部就有分歧，有选择松下日立的，也有佳能东芝的，双方争论不休，最后报到楚明秋这里。
楚明秋也不懂液晶，前世今生都不懂，不过，他让小组把目前日本的液晶技术路线都报上来，把优缺点都说清楚。
拿到报告后，楚明秋在其中找到一个熟悉的字眼，TFT-LCD；没说的，就他了。
TFT-LCD主要技术在夏普手中，于是楚明秋开始寻找与夏普谈判合作，引进夏普液晶技术。
日本人没让楚明秋失望，他们拒绝了他的要求，楚明秋只好转而求其他，不过，液晶小组获得康宁公司的专利转让，在这个基础上，对玻璃基板的研究取得很大进展。
对夏普公司的拒绝，楚明秋并不着急，广场协议签订后，日本经济出现爆炸性发展，现在的日本人信心爆棚，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好日子快了，到时候直接上日本挖人去。
楚明秋决定上日本开设分公司，中积电和中微软都去。
“半个月工资！”主持人笑呵呵的：“这很令人期待！厉教授，您赞同这个判断吗？”
厉教授点头：“从各国发展来看，这个判断成立，工业品都会经过这样一个过程，经济发展，都会有物价上涨，关键是收入要增加，这样才不会产生恐慌。”
“在四年前，海里决定实行双轨制，可现在老百姓对双轨制的意见越来越大，社会上各种倒爷，有个笑话说，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有些经济学家认为，应该取消双轨制，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
主持人看着楚明秋：“我知道楚同志是坚决反对的，朱同志是赞同的，能说说你们的理由吗？”
楚明秋和朱建明对视一眼，楚明秋笑笑，示意朱建明先来。
朱建明略微沉凝，才开口说道：“八四年，在莫干山会议上，提出双轨制，我是赞同的，而且大力支持，但经过几年时间的实践，我们发现这双轨制，渐渐弊大于利，造成的损失比带来的效益要多，我们这调查过，现在双轨制每年给国家造成损失高达几千亿，更主要的是，扰乱了经济秩序，现在很多经济乱象很多是双轨制带来的，要治理这些乱象，费时费力，不如干脆一刀切，直接进入市场定价！”
楚明秋不等主持人开口询问便直接插话道：“我不同意。”
态度坚定，旗帜鲜明，没有一点含糊。
节目组最喜欢！
“双轨制是当时，乃至现在最恰当的选择，也是无奈的选择。”
“现在还不是完全市场定价的时机，双轨制是不得已的选择，采用双轨制是逐步向市场过渡。”
“现在是有些乱，在经济上，这些乱象不是双轨制的错，是有人钻空子，这是廉政问题，不是双轨制的问题。”
“有混乱，治理就行，贸然取消双轨制，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这是冒险，而且，现在去冒这个险，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大。”
看到朱建明要反驳，他又解释说：“现在，我们的市场建设还没理顺，市场混乱，老百姓还没建立起市场意识，心理很脆弱，市场稍微波动，就容易引起动乱，比如说抢购潮。”
“市场.....”
主持人刚说两个字，朱建明便插话打断：“市场建设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而且，市场建设什么时候算是圆满？这是没个标准的。
价格改革是城市经济改革的核心，这一关必须要过，我们花了很大精力来理顺价格，甚至搬出了双轨制这个怪物，可双轨制造成了更多的混乱，不但影响经济环境，也影响到廉政建设；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直接进入市场定价，现在的经济形势不错，可以借助这个形势，加快改革步伐，闯过这关！”
楚明秋摇头：“老朱，你对经济形势判断，我不赞同。现在的经济形势并不好，从全球经济来看，经济实际上已经进入衰退调整期。
自从广场协议签订后，世界经济进入调整期，日元西德马克，升值，美元贬值，这严重影响全球经济发展，全球经济由此进入调整期。”
“日元升值，日本庞大的产业，包括纺织业等低端产业开始向外迁移，我们正处在这个调整期中。”
“这是全球经济环境，再看国内，我们现在的经济处在混乱中，其中就是价格。
双轨制是有缺陷，这点在设计这个制度时，我们就很清楚....”
“楚同志，双轨制是你制定的，还是建议的？”主持人插话问道。
“双轨制不是我提出来的，84年在莫干山会议期间，由章伟英同志提出的，我参与进行了讨论。”
“我们讨论过程中就谈到这个办法的优缺点，所造成的后果，当时建明同志也参与了，我们一致认为，双轨制是暂时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改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双轨制会造成腐败，这种腐败是可以限制在一个小范围内。”
“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双轨制不是简单的划分计划内计划外，而是通过逐步开放，建立一个新价格体系，最后用新价格体系取代旧体系。”
“这个法子看上去步子慢，可走得稳妥，这样付出的代价最小！”
“嗯，”主持人点头：“治大国如烹小鲜，小步快跑，朱同志，您赞同吗？”
朱建明略微迟疑，却坚决摇头：“在莫干山上，我也参与了双轨制的讨论，也知道双轨制的弊端，不过，经过四年的实行，这双轨制带来的损害远远超过我们当初的估计，损失越来越大，老百姓的不满也越来越强烈，如果继续实行双轨制，损失会在现在的基础上翻上数倍，倒不如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
“未虑胜，先虑败；乃真理，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毫无疑问就是休克疗法，我们准备好了吗？没有，我们现在就搞市场定价，必定会造成恐慌性抢购，整个市场会乱做一团。”
主持人看到气氛逐步紧张，便笑着插话：“楚同志，你给人的印象一向是大胆，你是第一个搞股份制改革的，也是第一个提出我国经济改革应该走向市场化的，怎么现在变得保守了？”
楚明秋苦笑着叹口气：“我始终是改革派，也是市场派，我坚信经济体制的改革最终将走向一个以市场为主，计划为辅的中国式市场经济。”
“经济发展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不是胆子大就行的，在世界各国经济发展中，冒进产生的经济灾难，比比皆是，我们自己就有过，所以，不得不慎重。”
“现在放弃双轨制，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是一个冒险，而且还是没有成算的冒险，我们现在不是要冒险闯关，而是要整顿经济，还是那句话，小步快跑，逐步开放。”
主持人笑笑，依旧在试图缓和气氛，避免现场气氛过度紧张。
“厉教授，您的意见呢？现在是全面放开的时机吗？”
厉教授在心里苦笑，推推眼镜，叹口气：“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楚同志和朱同志都是对经济有深入研究的学者，他们的区别是，朱同志的理论更多些，楚同志在基层工作，实践工作经验丰富。
他们两人的见解都有一定道理，不过，我们从事经济研究的，起到的是参谋作用。”
“参谋，这话对，我在学校读书时，老师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主持人笑着给观众解释：“经济学家提供解决方案，但经济学家之间也有意见分歧，提供的方案也不一样，就像楚同志希望稳一点，朱同志希望胆子大点，至于最后采取什么方案，由政治家决定。”
楚明秋无声叹口气，厉教授含笑点头：“是这样，从目前的经济环境看，有利有忧，有利的是，经过双轨制洗礼，我们大致明白市场经济的运作方式，简单的说，就是经过市场经济的洗礼。
其次，咱们这两年的经济发展速度很高，出现过热迹象，这对放开有一定好处。”
“至于不好的方面，就是经济现象比较混乱，物价上涨比较厉害，超过了国际警戒线，市场一旦放开，物价有失控的可能。”
厉教授叹口气：“什么事都是这样，风险与机会共存，楚同志看到风险，朱同志看到机会，这个取舍很难！”
朱建明微微皱眉，此前，他与厉教授交流过，厉教授是赞同闯关的，现在，很显然，他退步了。
问题僵持住了，显然谁都无法说服谁，朱家明不让步，坚持认为风险虽然有，但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
楚明秋同样坚持，认为没有成功的可能，物价会彻底失控，现在应该做的是理清市场，建立市场规范，应该逐步开放。
厉教授就比较滑头了，不表示自己的意见，持中立立场。
“物价上涨，就意味着货币贬值，在世界各国发展中，都有这样一个过程，老百姓抢购，也是担心好不容易积攒的钱贬值了，有没有办法让老百姓的钱保值？”
楚明秋三人都乐了，厉教授笑道：“我和楚同志来之前还谈过这个问题，这其实涉及的是投资问题。”
“那就拜托三位给全国老百姓指点个投资方向？”主持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
“投资？这个，....”朱建明沉凝道：“咱们的资本市场还不完善，现在国家正在筹建证券交易所，等证券交易所成立了，可以投资股票。”
厉教授笑了，比较轻松：“看来建明还是不如明秋同志，明秋同志，你给大家伙说说。”
“楚同志，有好建议，我也想听听。”主持人笑道。
“那我就说说，一家之言，仅供参考。”楚明秋含笑说道：“货币贬值，是必然的，所有国家都一样，没有例外，要想保证货币不贬值，只有投资。”
“普通老百姓担心钱贬值，就希望尽快花出去，失去理智的抢购，这其实是错误的，”楚明秋说道：“我们现在的资本市场不完善，其实就算完善了，这个市场与多数老百姓无关，投资的目的是让钱能生钱。
投资首先要看投资对象，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是不会增值，只会贬值，买这些东西，是乱花钱。
能升值的东西是哪些呢？要从经济发展角度入手。
就我个人来看，目前最值得投资的东西有三样，房子、古董、股票。”
不等主持人询问，他便解释道：“房子，现在住房商品化是趋势，房地产市场已经启动，但绝大多数人还在等待单位的福利分房，把住房的期待放在单位分房上，这是错误的。
住房商品化是大趋势，这住房除了住外，其实还可以做投资，燕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城市在未来升值会很快，现在燕京的房价也就一千多点，未来燕京的房子会一直上涨，突破一万不是不可能。”
“一万！这也太恐怖了吧！”主持人惊讶，觉着好像天方夜谭似的。
“很正常啊，”楚明秋不以为然的答道：“东京，人口一千多万，房价在二十年内翻了大约二十倍，香港人口五百多万，房价在过去二十年翻了十多倍，纽约巴黎伦敦，在经济发展期，房价无一不是翻了数倍乃至数十倍。”
“再看咱们中国，咱们有十亿人口，八亿在农村，从这点上看，我们还是农业国，我们要变成工业国，农民势必大量进城，未来三十年，农民进城变工人是大趋势，我认为全国至少有五亿以上农民要进城，农村就剩下一到两亿人口。
在西方将这称为城市化，农民进城后，要吃饭，要住宿，房子是刚需，住房价格会大幅上涨。”
主持人依旧叹息摇头：“我可没这么多钱，现在一套房子，就算一千多一个平方，我也拿不出几万十几万来买房子。”
“这简单啊，既然不是住是投资，多找几个朋友，大家一块出钱，按照出资比例占股，将来卖了房子，就按照股份分钱。”
“这倒是个法子。”主持人笑道：“那第二个古董，这我懂，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现在是和平时期，古董肯定会升值，可古董太贵了，我们老百姓也买不起。”
楚明秋笑道：“让你买唐伯虎的画，肯定很为难，但有些东西并没有那么贵，比如邮票，另外还有那些年青画家的作品，当然这个就要靠判断力了，收藏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至于股票，现在还没证券交易所，这没关系，可以买原始股，咱们燕京每年都有企业发行股票，前几年，燕发展银行和燕保险公司的股票发行，还在大街上卖，没卖完，可现在，有发行股票，老百姓连夜排队抢购，说明老百姓已经接受股票这种东西。”
“这倒是，前几年股票发行，销售人员在大街上摆地摊，都卖不出去，现在一有股票发行，就排起长队抢购，说明老百姓已经接受股票这个东西。”
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中积电中微软，这两家公司在美国上市成功，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普通人关注的点就落在百万富翁上，两公司造就了多少个百万富翁多少个十万富翁，把整个社会的热情都给点燃了，从此，所有人都红着眼睛盯着股票，那不是股票，是一堆红彤彤的钞票。
节目录制完成后，楚明秋找到朱建明，试图说服他，让他在参加研讨会时，不要再坚持闯关了。
朱建明拒绝了，他明确告诉楚明秋，他认为闯关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如果成功，那么城市经济改革就成功了一大半。
楚明秋很无奈，这小师弟还真是固执，没办法，搞经济研究的，都是固执己见的人，弗里德曼在智利搞休克疗法试验，那怕在初期，智利都快崩溃了，依旧还在坚持，还在鼓励皮诺切特继续“治疗”。
楚明秋希望厉教授能出面说服朱建明，但厉教授保持沉默，没有说话，只是拍拍两人肩膀，一言不发就走了。
楚明秋不死心，还想继续和朱建明聊聊，可没想到被围过来的现场观众给围住了，纷纷请求签名，他很无奈的一一满足。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小八居然在家，看到他，自然没给好脸色。
在饭桌上，小八还保持着平静，吃过饭后，两人到如意楼关上门大吵一架。
小八彻底释放自己的愤怒，冲着楚明秋发泄，认为楚明秋守旧保守，成为权力的奴才。
“我没想到你变成了这样！你现在已经彻底成了权力的奴隶！”
楚明秋很无奈，只是不断摇头，今儿两兄弟关起门来说，那就把话说明白。
“你太天真了！天真到可以说幼稚的程度！”
“你以为你们搞的那些动作，上面的人不知道！别傻了！海里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人精，你们想什么，人家还会不知道！
你可以说他们保守，守旧，维护既得利益集团利益，但绝对不能小看他们的智商，绝对不能小看他们的决断能力！”
“这《河殤》要达到什么目的，你们说是反思文化，可真是这样吗！不，不是的，你们在否定中化文化，你们是在向西方摇尾乞怜！”
“《河殤》从立意到论证，都是错误的！”
楚明秋一点不让步，说出的话比审片时还狠，一点不客气的告诉小八，他们否定中化文化的目的是为全盘西化摇旗呐喊，打着解放思想的旗号，目的是要颠覆中国目前的政治制度！
楚明秋认为他们盲目相信西方的所谓自由皿煮，多党竞选！他毫不客气的告诉小八，这是做梦！他们太小看高层维护现行体系的决心！有方老陈老这些元老在，压根不可能，更何况，现行体系对经济发展是最有利的！
楚明秋还是那个理由，改革要触动很多社会阶层的利益，特别是中下层普通人的利益，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会造成他们生活困难，只有一个铁腕政府才能推动改革，吴老爷子和老胡执政的最大问题就是不够强硬，导致分税制迟迟不能推行！
两兄弟谁都不能说服谁，都顽固的坚持自己的立场，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
即便是关上门吵架，依旧惊动了岳秀秀，在小八负气而去，岳秀秀把楚明秋叫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楚明秋不想让岳秀秀担心，简单的说是在某些事情上，他们观点不一致。
岳秀秀见状也没继续追问，告诉他，有什么事好好商议，不要吵！让他找时间把小八叫回来，自己和他聊聊。
楚明秋很无奈的答应下来，这事可不是聊聊就能解决的。
楚明秋原以为这事就这样了，《河殤》被封了，他几乎可以断定，若明年那事无法阻止，这部片子一定会被追究，参与制作这部片子的，也一定会被追究。
但让他很意外的是，《河殤》没有过审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文化圈，香港记者率先做出报道，认为海里又在收拢钳制舆论，特别是点了楚明秋的名，认为他是这次《河殤》被禁的幕后推手！
在楚家大院也产生不小的影响，后院自然没什么影响，影响主要在前院，丁园他们搞到了《河殤》母带，这很容易，小八他们在明白无法合法播出后，便刻意将母带流出。
丁园特意和楚明秋谈，他很不理解，这样好的一部电视片，为什么要禁？
楚明秋反问他是不是看过，丁园点头，楚明秋便不客气的质问，既然看过，那么就不能不懂这部片子所反映的问题。
“我们传统文化是有瑕疵，这不假，但《河殤》打着反思文化的旗号，实际全盘否定了中国文化，难道你就没看出来？”
“我们文化中的一些东西妨碍了我们走向世界，我觉着我们应该引入西方文化中的积极因素，这对我们文化发展和国家建设，都是有好处的！”
“你的看法实际是受到别人影响，反思文化不是这样反思的，他们其实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也很浅薄，照我的看法，他们压根没资格谈这个问题。
实际上，他们对西方文化也不了解，对西方现行体系的了解也就是个皮毛。
《河殤》画面很漂亮，有些场景还很震撼，可他的内容却是错误的！”
对楚明秋的批判，丁园无言以对，以他的学识也能看出这部片子的问题，但他认为这不过是瑕疵，反思嘛，总有矫枉过正的现象。
楚明秋依旧反对，这部电视片既然是文化反思，那就要建立在严谨上，这部片子从头到尾，对文化的认识是浅薄的，如果放任这样的片子播出，无疑是不负责的！
经过与丁园的谈话，楚明秋意识到，这股力量已经很强了，特别是在文化圈中，崇美现象看来已经很盛行了！
他决定反击，对这种“歪风邪气”要坚决抵制，正构思着，接到电话，让他参加国务院经济研究所召开的关于价格改革的会议。
这让他很意外，原以为已经被排斥在这个会议之外，没想到又让他参加了，这是什么原因？吴老爷子的面子？
来不及去推敲，给的准备时间也就两天，他赶紧放下其他所有工作，整理收集的材料，这段时间，他没闲着收集了不少资料，也整理出部分，原本准备在不能参加这次会议后，可以写篇文章，也算尽了自己的力。
不过，既然不能参加，就没那么紧迫，整理速度自然就慢了，现在不得不加班加点补上。
两天时间，要整理出大量材料，还要分析这些数字背后代表的经济动向，同样是个艰难的工作。
时间紧，任务重，他不得不放弃其他工作，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这上面。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准备。外面却已经吵翻天，这期《经济论坛》播出后，反响巨大，这是有媒体公开谈论价格闯关，虽然没明说，但业内人士谁不明白。
于是支持的反对的，利用各个专业报刊纷纷发表文章，吵得一塌糊涂。
两天时间，他总算把需要的资料整理分析出来，还制作出幻灯片，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准备充分点，总不会错。
第三天上午，他带着准备好的资料赶到会场，进门才发现，这次会议的规格很高，坐在前排的居然是姚副总，主持会议的是国务院经济发展办公室鲍主任，这个主任可是副部长级干部。
前排的除了姚副总，还七八个部的部长，而在后面的，则是薛老刘老，楚明秋居然看到老师古震，古震已经退休了，现在类似返聘，还是经研所的顾问，也是博士生导师，但已经很少出现在这类会议上。
楚明秋赶紧过去“请安”，薛老可能知道些许内幕，笑着对他说，他能参加这个会，可真不容易。
古震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薛老笑而不答。
除了这几位师长辈，楚明秋还看到一些老面孔，朱建明厉教授，另外还有乌瀞涟，另外还有一大帮国务院计委下属研究所的研究员。
楚明秋和大部分人都是熟悉，很多都是燕山会成员，也在莫干山上有过交流。
楚明秋对开放市场的态度，众人都知道，众人戏称他为老太爷，心怀不满的在背地里叫他小脚老太。
还没寒暄，鲍主任就宣布会议开始，姚副总先讲话，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简单的说，价格改革是经济改革最核心的问题，对如何进行价格改革，有很多争议，意见始终不统一，海里决定召开这个会议，以确定价格改革的进程。
“再过十几天，海里要在北戴河召开财经会议，以确定下一阶段 经济改革方向，以及明年的工作规划。”
很显然，北戴河会议将决定是不是闯关，这次会议是最后的论证。
姚副总说完后，会议就进入讨论环节，鲍主任率先讲话：
“今天的会就讨论价格改革，价格改革已经提了好几年，这一关不管怎么样都要过，有同志认为借现在经济形势好，抓住机会进行价格闯关，建立市场机制！”
“对这个提议，赞同的有，反对的也有，今天受海里领导所托，召开这个会议，把问题说透，今天的会议结果，将上报海里领导！”
鲍主任说完之后，便扫视下会议室，会议室并不大，可以容纳五六十人，挤得满满的，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我来说几句吧，”薛老没有起身，而是坐在位置上，以他的威望，首先站出来，不会有人有异议：“现在的条件不成熟，价格闯关不会成功；其次，政策研究所提出的方案，脱离实际，实际根本达不到，所以，现在条件不成熟，不能贸然闯关。”
薛老抛砖引玉，却丝毫没给谁留情面，会议室内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我也认为现在的条件不成熟，”刘老随即赞同道：“现在经济形势看上去很好，去年GDP增速达到13.7%，前年增速是11.2%，今年上半年统计已经出来了，增速达到14.3%，超过了去年和前年。
有些同志认为，这是经济发展好的表现，可另一方面，物价，去年前年，物价上涨幅度都超过8%，这是非常危险的，现在的经济不是发展很好，而是出现过热迹象。
过去几年，我们在固定资产上的投资，分别是18%，24%，今年上半年，达到惊人的37%，全国都出现基础建设方热，到处都在开工道路交通，高楼，连续两年，进出口都是逆差，去年外汇存款仅剩下17.6亿，这些数据都说明，我们的经济出现过热。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紧缩，整顿经济环境，加强市场建设方面的立法，而不是冒险闯关！”
两尊经济界大神反对，立刻让闯关派紧张起来，他们大都看向前面的两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楚明秋自然认识，以前曾经在一起工作过。
“薛老，这几年，经济发展非常迅速，这是好事，总比停滞好，物价上涨，是经济起飞的特征，经济是有过热的迹象，但危机也是机会，我们可以在经济发展比较好的情况下，过渡到市场定价，而不是现在的双轨制！”
“对，双轨制就是个怪物，很多经济乱象都是双轨制带来的，老百姓对双轨制的意见也越来越大，可若废除双轨制，要么退回计划体系，要么直接迈入市场定价体系。
现在闯关，是有点冒险，可这个险值得冒，如果成功了，我们就解决了价格改革问题。”
他们两位表态之后，朱建明开口了：“价格改革是经济改革的核心，为了顺利过渡到市场价格体系，我们不得不拿出双轨制，可双轨制执行了这么多年，弊端越来越明显，造成的损失也越来越大，应该到了废除的时机了。”
朱建明起身说道：“物价上涨，通货膨胀，这是经济发展中的常见现象，过去几年，物价是上涨了，而且还在上涨，但职工的收入也在上涨，从八五年，国家每年都给职工上调工资，到目前为止，职工在总利润中分走的利润占总利润的四成，比以前高多了。”
“从总体来看，工资收入增长超过了物价上涨，给国家财政造成极大压力。”
朱建明拿出几张手工绘制的柱状图和曲线图。
“这张是工资收入和物价上涨对比图。”
“这张是这几年固定资产投资曲线图。”
“这张是原材料价格图，从这张图可以看出，钢材水泥等基础原材料价格上涨比较快。”
........
........
朱建明用几张图，证明现在经济形势不错，随后又挂出几张图片，说明双轨制造成的损失，并预测了未来三年的损失。
“双轨制已经走到尽头了，已经违背当初推出这个体制的初衷，双轨制到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间了。”
“双轨制退出后，要么回到计划体系，要么大胆走进市场体系，我认为，我们应该有勇气走进市场体系，虽然有冒险的成分，但还是有机会的，只要我们掌控好宏观条件！”
朱建明说完后，自己动手图收起来，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会议室内一下陷入沉静，没有人想到，朱建明的准备是如此充分。
反对派的大佬薛老和刘老都保持沉默，一时间，也没想到反击的理由。
楚明秋起身说道：“经济现象，不同的解读，给出的解决方案也就不一样。”
他说着就走出来，同时拿出自己制作的幻灯片，吩咐工作人员搬来台幻灯机。
“我制作了几张幻灯片，”楚明秋趁着工作人员忙碌时，对众人说道。
薛老轻轻舒口气，对古震低声说：“看看他能说什么，你这个学生，越来越成熟了。”
古震不由一笑，都快四十了，再不成熟就熟不了了，不对，薛老是了解楚明秋的，此话别有意思。
略微想想就明白，楚明秋现在没有以前那样锋芒毕露，变得含蓄了。
这或许是好事！
“你对中国经济的最大贡献就是培养了这样一个学生！”
古震微怔，随即苦笑。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柱状图。
“这是过去几年，固定资产投资与GDP对比图，从图中可以看出，这几年固定资产投资与GDP增长的对比图....”
楚明秋从固定资产投资与GDP的关联开始分析，但这不是重点：
“固定资产投资增长速度大大超过了GDP，这是经济过热的明显迹象；其次，现在一些行业的产能已经出现过剩迹象，就说彩电吧，去年全国彩电产量超过1700万台，超过日本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彩电生产国。
可在另一方面，产品同质性高，造成产品积压，目前全国有数百万台彩电积压在库房。”
“同时，我们可以看到，物价上涨幅度，大家可以看到，物价这几年持续上涨。”
“这张图是物价上涨与工资收入的对比图。”
“从这张图可以看出，工资收入的增长实际没有赶上物价上涨，今年，燕京市开放了肉类蔬菜糖等副食品的价格，结果就是，肉类的价格翻了一倍多，蔬菜价格上涨，平均上涨200%，部分蔬菜上涨了５倍还多，糖的价格上涨了150%。”
“燕京不少老百姓已经开始抢购糖和食用油，要不是猪肉蔬菜不能储存，我相信肉类和蔬菜也会被抢购。”
“这张图是银行存款与物价的关系，由于时间关系，我只收集到燕京的情况，如果时间充裕点，还可以收集到上海的情况，今年，上海的开放力度比咱们燕京更大。”
“从这张图可以看出，银行存款已经开始下降，这还是没有发生大规模抢购潮的情况。”
“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物价一旦开放，物价一定会上涨，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一旦物价上涨，从其他各国的经验看，会发生恐慌性抢购潮，那时就不仅仅是物价的问题，老百姓会把钱从银行取出来消费，于是，问题就传导到金融系统，引发金融危机。”
到现在，楚明秋的分析解释，还算中规中矩，薛老眼中闪过丝担忧，他了解的情况更多，现在海里一线领导中绝大部分都赞同闯关，元老中也是大部分赞同闯关，其中最关键的是方老，而方老是支持的。
“没有击中要害啊！”薛老喃喃自语。
古震和刘老都没听清，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看他，薛老没有开口，只是忧色更浓。
楚明秋分析用了十多分钟分析了目前的经济现状，认为现在已经出现过热迹象，如果不采取措施，经济一定会出大问题。
随后他就开始分析双轨制的作用，指出双轨制存在的弊端，在莫干山会议期间就已经讨论得很清楚。
他认为目前双轨制暴露的弊端不是双轨制本身的问题而是廉政问题。
“不客气的说，是姑息养奸的结果，这些问题本来是很好处理的，谁犯法就查处谁，问题在那呢，就在打狼怕狼头。
能干这些事的，要么是大型国企，要么是高干子弟，上级投鼠忌器，不敢查，不愿查，听之任之，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在莫干山上我们讨论时，就定了条规则，计划内的物质要逐年减少，可从目前掌握的数字看，这一点并没有做到。”
“放开，走市场定价，这是我一直期待的，我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以市场为主，计划为辅的市场经济是我们改革的最终目标。”
“但目前，真不是闯关的时机，更何况，这份闯关计划，说实在的，太简单了，太想当然了。”
“这个规划的实质就是休克疗法，休克疗法是一剂裹着糖衣的毒药，是万万不能用的。”
“弗里德曼这些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在拼命吹嘘智利，可他们却从没说，智利实际是在地狱走了一遭，他们国小，靠美国和世界银行提供的资金，好不容易才爬出来。
而且，他们之所以能爬出来，也是抛弃了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某些原则，回到政府干预的经济方式。” 楚明秋毫不留情的批判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甚至把弗里德曼都拉出来批了一通。
“弗里德曼在全世界到处推销休克疗法，可偏偏在美国，没有采纳，对休克疗法避之不及，为什么？这不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这份规划毫无疑问是基于休克疗法的方案，这个方案是不可行的！”
“这个方案简单粗暴，寄希望于冒险，可冒险成功从来都是小概率事件，失败远多于成功，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冒险上，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话引起不少反响，薛老频频点头，刘老也赞同的点头，古震笑咪咪的，低声说道：“你还觉着他成熟了吗？”
薛老笑道：“响鼓重捶，我看这样挺好！”
刘老碰碰薛老，示意看前面，就看到鲍主任如坐针毡，很是不安，要不是顾虑姚副总在坐，恐怕已经起身反驳了。
这份计划就是在鲍主任的主持下草拟的，楚明秋这样毫不留情的批驳，无疑是把鲍主任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楚明秋开始批驳那份计划，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这两天，他冥思苦想，怎么才能阻止贸然闯关，思来想去，觉着就是论证经济过热，论证保留双轨制的必要性，是达不到这个目的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驳倒那份计划。
如果他收到的信息没错，海里准备拿这个计划上北戴河，在财经会议上，若是批准，就按照这个计划来执行，一步跨入市场经济。
那么驳倒这个计划，你还好意思拿到会上讨论，没有了计划，这闯关还闯个屁！
楚明秋拿起计划，开始逐条驳斥。
“五年每年涨吧10%，职工工资上涨110%，这想得很好，甚至可以说，很天真！”
“物价上涨怎么可能平均，以今年燕京开放的肉类食糖蔬菜，这些东西无一不是翻了上倍，超过100%，甚至达到200%以上。”
“再参考这个世界唯一搞过休克疗法的智利的情况，在完全转为市场定价后，物价上涨幅度从来的超过50%，智利连续涨了五年，最高高达700%。”
楚明秋完全用放大镜在看这个计划，每一个瑕疵都被挖出来了，再用放大镜放大，好好一个计划，被他说成千疮百孔漏洞百出，批得体无完肤。
会议室气氛时而轻松，时而紧张，楚明秋依旧那样风趣，时不时还曝出一两句金句，引起笑声一遍，当然这遍笑声来自反对闯关的。
楚明秋讲了一个多小时，在他讲完后，鲍主任便起身准备反击，可没等他开口，姚副总摆手提醒快到午饭时间了，鲍主任只能无奈的宣布，先吃饭休息，下午一点半再开始。
众人三三两两的走出会议室，楚明秋陪着古震和薛老刘老一块往外走，半道上遇见乌瀞涟。
乌瀞涟冲他笑笑，他也是反对闯关的，为此还和鲍主任数次争论。
四人在外面找了家私人开的小饭店，楚明秋请客，四人也没多点，就要了两斤饺子和几个凉菜，四人边吃边聊。
楚明秋试探的问，今儿这样，能不能阻止闯关？
薛老一点没含糊的摇头：“不一定，这次闯关，上面的决心很大，赵总和李大管家都想干，弗里德曼前段时间不是来了吗，给赵总灌了不少迷魂汤。”
楚明秋叹口气：“吃过多少亏了，从大跃进到现在，多少次了，拍脑袋做决定，唉，怎么就不长记性！”
“有什么办法！”古震意兴阑珊，今天的会，他本来是不想参加的，可架不住薛老的请求，不得不来。
老家伙们都清楚决策的经过，楚明秋虽然经常进海里，也深受吴老爷子信任，但对决策出台的过程，并不是那么了解。
“还有个办法，”古震忽然说道，薛老消沉的看他，那意思是，你还有什么好主意？不信。
“你不是与方朴交好吗，能不能说服他，让你去见见方老，如果能说服方老，说不定能阻止这次贸然闯关！”
薛老微怔，随即点头：“这可能是办法。”
刘老也赞同道，怂恿道：“对，这是个好办法，小楚，别有什么顾忌，能用为啥不用。”
楚明秋先点下头，然后皱眉问道：“为什么要举办这个会议？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三位大佬微怔，随即明白，这是个问题，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会议？北戴河会议召开在即，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就是说这个情况。
闯关派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北戴河过会了，怎么突然横生枝节，来召开这样一个会，这不是平添变数吗！
古震薛老刘老三人闻言也忍不住思索起来，这不合常理。
“唉，”乌瀞涟叹口气：“这是就是方老在背后推动，前面的也就是为他冲锋呢，姚副总去向陈老汇报工作时，陈老就明确反对，告诉他们，做不到，可他们依旧坚持！”
四人傻眼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方老身上，可没想到这位才是最大的boss。
乌瀞涟显然了解更多，他意兴阑珊，对这个会压根不看好，认为不过是走过场，结果早就定了。
下午，鲍主任亲自出马展开反击，经过一个中午的准备，他讲话也很有条理。
不过，他回避了计划的缺陷，而是把火力集中到双轨制，认为双轨制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程度。
“双轨制在前几年是带来一些好的东西，促进经济发展，搞活了市场，但随着经济发展，弊端越来越明显，楚同志认为这些弊端是可以克服的，是廉政问题，这个判断是片面的。”
“双轨制在设计时，就存在体系上的漏洞，这个漏洞很难弥补，我们不是没查过，可从法律角度上，人家的交易都是合法的，你怎么查！”
“把计划内物资转到计划外，手段多得很，而且都合法，压根没法查！”
“双轨制的问题，在老百姓中已经产生很坏的影响，甚至威胁到我党执政的合法性，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地步。”
“要解决这个问题，没有其他途径，就剩下两个，一个是退回去，走计划经济模式，把价格管制起来，这是走回头路，不可取；要么就是全面开放，取消双轨制，把价格交给市场，让市场定价。”
“在过去几年，双轨制虽然带来很多问题，但也让全国人民初步经过了市场的洗礼，对市场有一定的理解，所以，我们判断，是会造成一定的物价上涨，但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进行调控，恐慌性抢购，我判断是不会出现的！”
他的话音刚落，古震就开口反对：
“你的依据是什么？前几年，取消布票时，就发生过恐慌性抢购，几个月前，燕京取消了肉类蔬菜食糖等四种物资的指导价，改为市场定价，结果就是肉的价格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翻了两倍，部分蔬菜甚至涨了五六倍，食糖的价格也翻了三倍，这已经大大超过了每年10%的估计，鲍主任，你们这个计划，...，太想当然了。”
古震把火力集中在计划上，虽然感觉没有希望了，但还是要尽最后的力量。
古震出面反驳，并没有让鲍主任感觉有多么紧张，古震的名头是越来越大，在学术上，他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可要论对海里的影响，他还不如他的学生楚明秋。
“问题要讲透，”薛老插话道：“价格闯关非同小可，一个不好，不但会影响经济，还会打击全国人民的改革信心。”
面对经济界两大巨头的质疑，鲍主任丝毫不慌，他只是略微沉凝，便笑道：“薛老说得对，在我们设计这个方案时，就考虑到这些，部分商品的价格有可能突破我们设定的10%，我们的这个10％是指的平均物价上涨指数。”
鲍主任心说自己干了二十多年的经济，难道不知道这物价不可能每年10%的匀速上涨，这个预测不过是搪塞，当然这话不能说。
楚明秋起身质问：“闯关失败，你们有没有准备备用方案？”
古震扭头看看他，微微点头赞同道：“对，你们有备用方案吗？如果出现物价失控，出现抢购潮，有备用方案吗？”
鲍主任沉默不语，显然没有准备备用方案。
“这个方案是我们经过很多次讨论后才形成的，”朱建明起身为鲍主任辩解道：“物价失控，我们认为不会出现，如果出现，可以通过宣传来疏导。”
“不可能！”楚明秋立马反对，参加会议的人几乎同时摇头，物价失控，通过宣传来抑制疏导，全世界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太儿戏了！
方案被击中软肋！
楚明秋又补了一刀：“任何经济乱象都可能传导到政治上，一旦闯关失败，除了影响经济，还会影响到政府，会造成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
很委婉，可懂的人显然都听懂了！
鲍主任脸色都变了！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姚副总也一扫轻松，眉头拧成一团。
本届政府刚成立，赵总李大管家刚坐上位置，有没有人想把他们掀下马？肯定有。
党内对改革存在分歧，方老以他的威望压住了！但不同声音依旧存在，党内存在反改革派，这个派别人数不多，能量却很大，有不少老干部都在其中。
新一届政府上台，干的第一件事便失败，这等于是授人以柄。
薛老开始还愣了下，随即便诡异的笑笑。
古震和刘老也不约而同的点头。
朱建明也听懂了，脸色很不好看，他软弱的辩解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姚副总忍不住摇头。
“小楚，你有什么补充吗？”姚副总插话道。
楚明秋想了想，苦笑下：“最好就是暂停这个方案，这个方案漏洞太多，一旦实行，很可能造成不可控的情况出现。”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会出现物价失控，抢购潮呢！”鲍主任追问道，既然自己的方案被点出有重大漏洞，那么反过来指出对方的构想也存在重大缺陷，这也是一种方法。
楚明秋略微思索才答道：“关键是民众心理，82年的布匹抢购潮就证明了这点，老百姓的心理是，价格开放，一定涨价，既然涨价，那就要赶紧买，不买就亏了。
当然，这个想法是错误的，但老百姓不是经济学家，他们只会出自本能，不买就要涨价，将来就要花更多的钱！”
楚明秋叹口气：“这不能怪老百姓，他们只知道这种朴素的道理。”
“改革现在走入深水区，价格改革应该逐步展开，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进行，而不是这样一步跨入市场定价。”
“温水煮青蛙，看上去慢，实际上是小步快跑，按照这个方案，失败的可能性超过七成。
我们设想下，如果失败，会造成多大损失，经济势必要倒退，政治上的波动还没计算在内。”
姚副总眉头深拧，看着楚明秋，意味深长的问道：“价格闯关，也是不得已，现在工业品和原材料的价格差距越来越大，利润差距也越来越大，这导致基础工业越来越跟不上经济发展，如果继续采用现在的模式，这个差距还会进一步拉大，这将严重影响经济发展和改革进程。”
这就是矛盾点，也是目前经济结构的严重问题，基础工业发展滞后，导致原材料产量不能满足市场需要，为此，国家采纳了双轨制，而双轨制本来就有严重的缺陷，投机行为暴涨，腐败行为大增！
楚明秋摇头，毫不回避的迎着姚副总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把价格改革的关注点就落在价格本身上，忽略了，价格的形成因素，市场决定价格，忽略了老百姓的承受能力。”
楚明秋走到前面，拿出一张图表：“这是我收集的一些资料，刚才没拿出来，因为时间太紧了，我接到参加会议的通知，只有两天时间准备，有些材料没有时间去确认，这张图表上的数据没有经过确认，所以，刚才没拿出来。”
他把这张图表挂出来。
“在今年，投资增加了七百多亿，补充一句，如果认为数字不正确，可以随时指出来。
七百多亿，超过了计划多少？八百多亿！
这其中，全民所有制企业的基础投资，预算内的是下降了，可预算外的投资却增加了19%。
投资增加如此剧烈，必然导致通货膨胀，上半年的财政收入增加低于物价上涨幅度，财政收入本就紧张，现在就更加紧张，财政赤字大幅增加。
我收集了部分生产资料的价格，煤炭钢材木材，价格都上涨了很多，煤炭上涨了18％，钢材20%，木材26%，铝38%。。。
这些原材料价格的上涨，必然传导到下游产品，也就是说，三季度四季度，工业品将进一步上涨，而且幅度不会低于20％，严重通货膨胀将在四季度或明年春节前后出现！”
所有人都盯着那张图，鲍主任已经看出其中有两处数据有错误，可那有怎么样呢，这两个错误不过无故那紧要的瑕疵，改变不了结果。
作为研究经济的工作人员，深知这些数据代表的含义，经济过热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是啊！”姚副总叹着气，盯着那张图看，现在中国还没用这些工具来分析经济状况，这种方式很清晰明了的说明经济状况。
“现在问题很严重，”姚副总再度叹气：“可问题是，双轨制，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问题越来越多...，乱象越来越严重。”
“而且，补贴，财政负担已经越来越重，负担不起了。”
楚明秋摇头：“这个，双轨制，我的意见还是要忍，但要花力气整顿经济环境，那些倒卖公司，不管是官倒，还是私倒，都要坚决查处，该关的关，该抓的抓，不是有投机倒把罪吗！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楚明秋的语气冰冷，他一向反对投机倒把这条罪，可现在也顾不得了。
“不管闯关，成功还是失败，经济环境都要治理，经济环境不会因为市场定价变好，只会转变一种形式，继续存在，成立市场监管机构，是必要的。”
“其次，理清企业的产权，实现企业彻底的自主经营。”
“理清，政府和企业的关系，杜绝政府干预企业经营，让企业自主经营。
最重要的是，建立分税制，分税制厘定海里和地方的权责，解决海里的财政困境，更主要的是，分税制可以实现政企分开，可以通过集中分散相结合，保证海里的宏观调控能力，还能调动地方的积极性，增强财政的整体调控效果。
价格市场化，不能只盯着价格，最主要的是理顺市场，把市场建设好，价格自然就回归市场。”
“我们得有耐心，还得忍，双轨制是有问题，会造成腐败，但现在还没到废除的时候。”
姚副总沉默不语，鲍主任想了想，感觉这样下去，方案就要被彻底推翻，便反问道：
“去年，海里在北戴河召开的第十次全会上，决定了，价格改革的总方向是：少数重要商品和劳务价格由国家管理，绝大多数商品价格放开 ，由市场调节，以转换价格形成机制，逐步实现国家调控市场，市场引导企业的要求。”
“如果按照这样，市场定价要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改革不能跟小脚老太似的，胆子可以放大点，...”
楚明秋叹口气：“从七七年到经研所读书，我就是改革派，我始终坚持，我们的经济改革最终将形成以市场为主，计划为辅的市场经济。
我也希望马上就完成从计划价格向市场价格的转变，可问题是，市场价格的形成不是一夜就能完成的。”
“俗话说，未思进，先思退，鲍主任，您想过没有，在这种情况下，闯关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我来告诉你吧，闯关失败，首先打击的是全国人民改革的信心，国家会重新回到计划价格，改革会因此大幅倒退，我们想要进，结果却成了退，这是改革的重大挫折！”
“摸着石头过河，这话很形象，可也说明，我们必须谨慎小心，贸然出击，不但不能取得成绩，反而会让改革事业受到损失！”
楚明秋感到有些疲惫，取下图表，回到自己的座位，会场上，沉默数分钟，随即响起一阵掌声。
掌声不是很热烈，但却很有节凑，薛老刘老古震特别显眼，他们用力鼓掌，薛老还站起来，向走过来的楚明秋伸出手！
鲍主任很无奈，这场辩论，他一败涂地，看着手中的方案，他不由深深叹口气。
姚副总看看他，这位鲍主任深受赵总的信任，是赵总的主要经济幕僚，现在看来，赵总的运气没有吴老好啊！
海里早就有传言，吴老爷子能在燕京干出成绩，受到周大管家和现在的方老的赏识，最大因素便是楚明秋，吴老爷子的主要经济政策都是楚明秋帮着制定的，高层对楚明秋的观感很好，原来陈老对他是有些看法的，现在也转变了，今天的会本来是没有他的，陈老和吴老都要求让他参加，这才临时通知。
果然，楚明秋成了反对派的主力，把鲍主任的方案给批得体无完肤。
现在这个方案显然不适合拿到会上，可这闯关是闯还是不闯呢？！！！
姚副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回去汇报，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求见方老
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了，会议结束是下午四点多，他发言后，陆续又有几个反对派发言，对他表示支持，反对派人数虽然少点，可气势很足，支持派都沉默了。
会议结束后，薛老把他叫到一边，低声告诉他，让他想办法去见见方老，这次闯关实际是方老在背后推动，不说服方老，恐怕事情还是会有反复。
楚明秋有些犹豫，他一直很小心的维持与方家的关系，他不希望自己与方朴的朋友关系上蒙上一层功利色彩。
古震看出他的想法，便开导他，这是公事，不是为私情，该用的关系还是要用。
楚明秋点头答应，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西单和琉璃厂逛逛了。
琉璃厂二期改造已经部分完工，其中部分门面已经开始售卖，他买了两个门面，咸鱼干买了一个，楚明秋去时，这小子正在店里，有了这家门面，他对陶瓷公司更不上心了，每天去店里逛游一圈，没事就跑回来了，梁宗达气得大骂，警告他如果再这样，就只能用别人了。
咸鱼干对梁宗达的威胁丝毫没放在心上，他就想拿个干股，当个股东，年底分红就行。
梁宗达向楚明秋抱怨，楚明秋就告诉他，干脆就让咸鱼干去干他自己的事，另外雇个人接替他就行了，与其让这家伙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放手，另外找个干事的来。
于是在五一过后，梁宗达和咸鱼干谈了一次，决定咸鱼干退出陶瓷公司，只当股东，股份还得让出部分来，咸鱼干答应了。
咸鱼干看到楚明秋有点意外，自从买了门面后，楚明秋还没来过。
楚明秋说路过这里，便想着过来看看，咸鱼干很兴奋，他的执照已经办下来，现在办执照手续简单多了，不过，执照上写的是旧货交易，现在还古董交易还是非法的，国家不允许，但旧货交易却是合法的，所以，把古董改为旧货，就合法了，当然工商警察也清楚，但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说是古董就不管。
咸鱼干拉着楚明秋参观他的店，这个店面积还不小，有六十多平米，为了买这个店，花光了他的几乎所有积蓄，这些年赚的钱几乎全部都投入进来了，以至于店里的流动资金还是向楚明秋借的。
很显然，咸鱼干在店里的装修上花了不少心思，这家店从外观到内饰走的都是复古风，看上去很有清末民初的风格，货架上放了部分老玩意，楚明秋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没有一件是真的，当然，这也是这类古玩店的惯例，摆在明面上展示的，都是假的，真的谁摆出来，早就藏起来了。
楚明秋问他最近有没有啥好玩意，咸鱼干摇头，现在有钱人多了，有了好东西早就冲上去抢了。
“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窜出来这么多有钱人，哎，还有老外，港澳台同胞，跑燕京来旅游，就跑咱琉璃厂逛逛，不少老外慕名而来，全是些棒槌，前段时间来了几个英国人，狠宰了一笔。”
咸鱼干很得意，这种钱多人傻的棒槌，是任何一个古玩店最欢迎的顾客。
楚明秋一笑，转悠一圈后，两人坐下来喝茶，咸鱼干雇了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平时都是这姑娘守店。
咸鱼干叹息着告诉楚明秋，现在古玩生意不好做了，他就做青铜器瓷器和字画，不做其他。
现在政府打击非法古董交易的力度越来越大，现在那些走鬼货的都小心翼翼的，非熟人一般都不交易。
鬼货，就是盗墓得来的古董；前几年，盗墓成风，河南陕西是重灾区，稍微有点年头的墓穴都被挖开了，陕西发生几起盗墓大案，警方追索极严，现在国家对盗墓的打击很重，他们也不敢轻易收，若最后翻盘，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也跑不了。
楚明秋到不在意，笑称十年前他在琉璃厂买的那批明青花算是捡漏了。
咸鱼干大笑，那是捡大漏了，现在走遍琉璃厂，也找不到明青花，而且现在的明青花没有几十个，压根拿不下来！
咸鱼干随后说了件近乎笑话的真事，前段时间有人拿来一幅齐公老师的书法真迹，是十年期间的大字报，满篇批刘批邓。
楚明秋忍不住哈哈大笑，当年他就揭过齐工老师誊写的大字报，现在家里还收着几十张。
两人聊着天，楚明秋主要是来打听消息的，咸鱼干告诉他，最近一段时间，琉璃厂的古董涨价了，现在幅度还不高，没有猪肉涨价多。
楚明秋问他注意到价格闯关没有？
咸鱼干摇头又点头，苦笑着说，这价格闯关不就是以后价格由市场来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明秋点点头，告诉他，这真要决定闯关，价格会上涨，但不要慌，现金留在手上还是好点，别忙着瞎买 ，另外，提醒下梁宗达存一批原材料。
咸鱼干满口答应，随即问道怎么啦？
楚明秋没多解释，只是告诉他，一旦宣布闯关，很可能引发抢购潮，物价很可能飙涨，现在存一批原材料，可以节约点。
咸鱼干这才明白，满口答应，随即苦笑，现在物价上涨厉害，他妈整天抱怨，现在他每月给他妈的生活费都涨到一百了。
楚明秋微怔，这咸鱼干还挺孝顺的，他妈廖八婆身体健康，每月还有退休工资，生活完全没问题。
说起他妈，咸鱼干一肚子抱怨，现在他都不敢回家，一回去就被催婚，烦死人！
楚明秋问他，三十多了，还不结婚，是真不想，还是没找到中意的，他妈都给他说了好几次了。
咸鱼干赶紧说，现在他还不想结婚，现在女孩都太现实，张嘴就是几大件，要说有，他也不缺，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反正先这样吧，随缘！
楚明秋没有再劝，只是告诉他，这事他要想好，以后年龄越来越大，就算有钱了，也不好找。
咸鱼干显然在这上面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习惯性对大哥的服从，他没有反驳，只是嘿嘿干笑。
楚明秋没有再劝，再度提醒他，看住他妈，别脑袋发热，把从嘴里省下的那点养老金乱花了。
咸鱼干警醒，赶紧答应，他很了解他妈，老太太是个唯恐吃亏的人，看到别人抢购，很难不慌！
在咸鱼干店里待了几个小时，咸鱼干非拉着喝酒，楚明秋说自己开车，不能喝酒，咸鱼干也就作罢。
晚饭后，楚明秋才到如意楼，拿起电话给方朴打去。
“我想见见你父亲，能行吗？”
“成，我先问问老爷子，急吗？”
“越快越好。”
“好！”
方朴的回答简单，他没有问为什么，二十年了，楚明秋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今天一反常态，必定有原因。
很快，方朴就给出了回应，告诉楚明秋两天后，晚上七点到八点半，老爷子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方朴叮嘱楚明秋，到时候先去接他，他们一块过去，他也好久没见到老爷子了，老爷子特意叮嘱，要把小孙女带回去。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楚明秋开车接上方朴一家三口，方朴的女儿粉嘟嘟的，创造百褶公主裙，看上去很是可爱。
一路上，方朴忙着逗女儿，女儿已经四岁，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父女两人在后座说话，宋小芸坐在副驾上，不时回头。
宋小芸这些年的发展挺顺利，她现在是燕京美院的教师，在花坛小有名气，几年参加在上海举办的画展，两幅画就卖了七千多块钱。
作为方家的媳妇，宋小芸在学校的地位很超然，她也不争什么，不过，学校可不敢怠慢，该给的全给，职称房子，都给了，只是，宋小芸没住在学校，方朴住那不方便。
方老住在海里，他不是完全退休，还担任军委主席，住在海里很正常。
七月的天，黑得晚，院子里树荫茂密，坐在树荫下欣赏天边的晚霞，很是惬意。
“爷爷！”
小丫头奶声奶气，跌跌撞撞的向方老跑去。
“小心！小心！”
方老赶紧上前几步，伸手把小丫头抱起，满是皱纹的脸都笑开花了。
楚明秋早就注意到了，方老其实很重视家庭，一般情况下，政治家中，子女与父母的关系比较疏淡，原因很简单，政治家工作太忙，难以顾及子女，就像葛兴国殷红军曹群这些高干子女，他们提及父母都说很少见，他们起床时，父亲已经上班走了，他们睡下时，父亲还没回家呢，更不要说，父母还经常出差，父母的书房，没经过同意不要进去，因为你压根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机密文件，或者其他什么机密。
和小丫头亲昵一会，方老把孩子交给宋小芸，让她带着去见见卓老太太。
“坐，坐。”方老招呼楚明秋坐下，楚明秋没有谦让就坐下，方朴笑嘻嘻的坐在轮椅上，树荫下的方桌上已经摆着茶水，工作人员又送来西瓜，红红的瓜瓤，在夕阳下，诱人无限！
方老招呼楚明秋吃瓜，楚明秋不客气的拿起一块就开吃。
方老满意的看着他，自己也拿起一块，笑道：“这西瓜是冰过的，我年龄大了，医生不让多吃，你们年青放开吃，别客气。”
楚明秋见过很多大佬，知道这些大佬的德性，在公开场合，每个人都严肃得不行，可私底下，都很随和，完全没有架子。
吃了两块，楚明秋查查嘴就不再吃了，方老就吃了一块就没吃了，他就看着楚明秋，含笑。
“方朴说你想见我，是不是就是为闯关的事？”
开门见山，直来直去，不浪费时间，这是大多数大佬的风格，犯不着绕来绕去。
楚明秋点头：“是，前两天，海里组织了一次会议，可能是最后确定是不是闯关的征求意见会，我参加了。
现在不是闯关的时候，条件不具备，可看上去海里的决心很大，尽管方案压根不具备可执行性，海里还是要闯！
方老，...，我听说个传言，这次闯关，是您在后面推动...？”
方朴明显感到意外，抬眼看着父亲，方老只是笑笑，看看楚明秋，又看看方朴。
“方朴，你的看法呢？”
方朴摇晃下体积越来越大的脑袋：“我对宏观经济的研究不多，不过，闯关的时机是不是成熟，老实说，我觉着不太成熟，有一定的冒险性。”
方朴的语气游移不定，这些年，他扑在中微软上，亲手抓了Windows的开发组织，为此，他看了不少书，已经形成对整个行业发展的自己的看法。
但这也仅仅是对计算机行业，对整个宏观经济，他还是缺少研究。
“不过，从目前的计算机行业的角度来看，整个国际经济处在调整期，国内的经济并不好，经济增长率，从数字上看，好像还行，可实际上，我看问题不少。
从我们软件的销售来看，国外收入增长速度超过了国内，国内的收入放缓，而且还有不少欠债。”
“这段时间，物价上涨很厉害，我家生活费，以前每月五十块就够了，甚至还有结余，现在不行了，每月最少七十，保姆也要求涨工资。”
楚明秋没有插话打断，他对方朴在中微软的工作还是挺满意，去年十一月，中微软发布了Windows 386，这是针对386处理器的操作系统，但让人遗憾的是，这款操纵系统依旧没得到用户的认可，只不过，市场上可选择的操作系统不多，除了苹果和ＩＢＭ的操作系统外，剩下的就不多，Windows是其中性价比最合适的。
IBM自己搞的OS/2操作系统在今年上市，不过，这个操作系统是针对IBM自己的计算机系统研制的，其他DIY公司还用不了。
与IBM合作破裂后，中微软和中积电的股价受到一些影响，下跌了不少，但今年又涨回来了。
与中国市场相比，海外市场增长速度远超国内，比尔盖茨的工作卓有成效，拿下了美国十大DIY公司的前7名康柏AST等公司全部采用了Windows操作系统，Windows的市场占有率达到七成。
方老没有做声，方朴并不是在抱怨，他和宋小芸的收入颇丰，足以支付家里的开支。
“双轨制，现在反应很大，弊端也越来越明显，很多同志建议废除，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
楚明秋微微点头：“这个呼声是很大，可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时机还不成熟。
首先是老百姓接受度，承受能力，我认为他们高估了这俩个因素，我们的老百姓没有经过市场化的洗礼，还不懂市场定价的优劣，所以，价格稍有波动，就会引发抢购潮，这种事，在过去几年中，小规模发生过，如果一次跨入市场化，那么抢购潮将是这十年里最大规模的。
一旦发生抢购潮，势必蔓延到金融系统，老百姓会把存款取出来，银行存款势必大幅度减少，从而引发金融系统的动荡。
闯关一旦失败，对改革的影响很大，改革的步伐会放慢，市场化进程会被打乱，甚至会引发政治动荡。”
方老的笑容慢慢消失，沉默片刻：“双轨制的问题，现在很大，而且，我们始终是要过这一关的，现在的经济是有点问题，但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呢？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
楚明秋摇头：“是，是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可市场化不是说有就有的。
我们没有准备好，不只是老百姓的心里承受能力和消费能力，而是市场的条件还没准备好。
市场化，需要哪些条件呢？
首先是价格形成机制，其次是产权所有制；第三是竞争机制，第四是法律保障，第五是政府角色转变。
这五点几乎可以说市场化成功与否的关键，缺一不可，而我们现在几乎一个都不具备。
我们把这些东西建好了，市场化自然就有了。”
“这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我们努力工作，在十年内，就可以完成市场化。”
“十年？！”方朴都楞了，觉着太长了！
“这十年是逐步过渡的时间，在这期间，我们逐步开放市场，从工业品入手，先从贵的，对老百姓生活影响不大的工业品入手，比如汽车，所有类型的汽车，可以全部开放；还有机床，各种金属工具，还有电线电缆什么的，都可以开放。
而后，再逐步开放电视冰箱洗衣机这类老百姓生活上可用可不用的工业品。
农产品，应该是最后开放的，粮食这些必须品，可以放在最后。”
楚明秋顿了下：“至于双轨制，在设计这个体系之时，他的弊端就已经考虑到了，可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能忍！
目前，经济已经出现过热迹象，现在就应该进行调控，让经济软着陆。
在宏观调控之时，同时展开经济整顿，加强立法工作，成立经济犯罪调查机关，成立市场价格监督机构。
梳理好市场后，才能逐步开放市场。”
楚明秋又详细解释了目前国内经济现状，以及对这些现象的含义，以及闯关方案的漏洞，指出闯关方案压根不切实际，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案名义上是闯关，市场化，可实际是危害极大的休克疗法。
休克疗法，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中最有害的部分，任何国家要采纳了这种方法来治理整顿经济，都会陷入灾难。
他随即向方老解释了智利的休克疗法，以及采取休克疗法后的灾难性结果，指出中国若采用了休克疗法，绝对是场灾难，无法挽回的灾难，而且一定会引发政治动荡；就算不采用休克疗法，闯关若失败，也会引发政治动荡。
“或许，您认为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方老微微摇头，却没说一个字。
“中美关系现阶段很好，可问题是，西方一直没有放弃对我国政权的颠覆，美国为了与苏联冷战，他们现在需要我们，但对我党，以及我党的政权，他们从未放弃颠覆。
现在颠覆一个政权，采取热战的方式，完全不可能，但和平演变是完全可行的。
现在有很多所谓的NGO组织在国内活动，这些组织很多是欧美政府，甚至是军方和类似中央情报局这样的特工机关暗地里支持的，比如美国的国家皿煮基金会，这个打着非政府组织旗号的基金会，背后实际是美国国会支持，他的经费来自美国国会。
这些组织在国内的活动得到某些知识分子的呼应，八六年底的学潮实际上就这些组织活动的一个结果。
闯关一旦失败，经济会受到重挫，那么这些人就会跳出来，兴风作浪，老百姓本就对官倒不满，但经济发展还算顺利，还勉强可以弥补，可若经济再受到重挫，这股不满就会爆发。”
当楚明秋提到政治动乱时，方老的神情变得严肃了，在听完楚明秋的论述后，他马上问道：
“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楚明秋没有多想：“首先是教育改革，挑选部分优秀大学，放弃包分配的做法，改为不包分配，由用人单位和毕业生实行双向选择，这也是经济市场化需要的，经济市场化需要人才的自由流动。”
“这些人主要集中在大学和新闻出版界，能起来闹事的，除了大学生外，不会有其他人。
要继续加强大学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加强对大学生的政治教育，不能放任自由，否则迟早会出事。”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在意识形态上，我们现在处在守势，没办法，打开国门，老百姓看到强烈的贫富对比，羡慕西方的生活，由此对西方的什么哲学，生活方式，产生向往。
我们现在处在爬山阶段，需要凝聚所有力量，现在的局面不能搞什么皿煮，我们需要一个铁腕政府，....”
“得，你这话要传出去，还不得被骂死！”方朴担心楚明秋惹怒方老，赶紧插话，试图缓解气氛。
他偷看眼老爹，见老爹不像生气的样，便笑道：“人家已经在骂咱们不皿煮，呼吁要象戈尔巴乔夫那样，搞新思维，要建设人权的社会主义。”
“别提那戈尔巴乔夫，那家伙不过是个志大才疏的草包，他搞什么新思维，与西方缓和，这条路啊！典型的本末倒置。
怎么，不懂？
从七十年代末，苏联的经济实际就陷入停滞中，阿富汗战争和柬埔寨战争，拖垮了苏联经济。
戈尔巴乔夫上台后，想要扭转经济上的颓势，而我国自从推行改革开放政策后，经济发展迅速，在国际上获得巨大的赞扬。
可戈尔巴乔夫搞错了，我们动的是经济体系，放弃了计划经济，逐步向市场经济过渡。
他呢，也搞改革，却不知道该怎么动经济体系，却搞起什么政治改革，苏联本来就一身毛病，是经不起折腾的，另外，他对东欧的态度，放弃了对东欧的干预，呵呵，等着看吧，东欧，最多三年，东欧就会出现动荡。
你别用那眼神，不说其他国家，苏联内部的波罗的海三国，这三个国家本就不想被并入苏联的，是苏联强行并入的；其次，波兰，这可是俄罗斯的世仇，有个笑话，你听说过没有？”
方朴摇头。
“有个波兰人见到上帝，问上帝，如何让波兰脱离俄罗斯的控制，上帝说没办法，不管波兰得到什么，俄罗斯都会得到五倍，那波兰人想了想，拔枪向自己脑袋开了一枪。”
方朴先是很困惑的样子，随即便乐了，一张胖乎乎的脸开花了：“有这么大仇吗？你该不是忽悠我们吧！”
楚明秋笑笑，摇头说：“这虽然是个笑话，可波兰人从骨子里仇恨俄罗斯，如果能拉着俄罗斯下地狱，他们一定愿意。
现在波兰团结工会闹这样厉害，波兰党若被迫与他们谈判，那么就是波兰党崩溃，失去政权的开始。”
“团结工会实际就是西方在波兰的内应。”
方朴笑道：“听你这样说，苏联削弱了，好像不是件好事似的，现在阿富汗也撤军了，没了苏联的支持，越南在柬埔寨也打不下去，国际局势对我们很有利，怎么从你嘴里出来，怎么都成坏事了！”
“你只看到一面，三国演义看过吧，没了蜀，吴还能存在多久。
没了苏联，我们就失去了在美苏间周旋取利的空间，我们承受的压力会倍增。”
“既然这样，我们不是更该加快改革步伐吗？”方老插话问道。
楚明秋摇头：“不是的，外部压力，我相信，我们能扛住，关键是我们内部，要增强人民对改革的信心，所以，现在，我们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先虑败，后虑胜！
这个闯关方案绝对胜不了！”
楚明秋侃侃而谈，边讲述边留心方老，可惜，这些大佬早就修炼成精，神情丝毫看不出多少变化，要就是在谈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时，他的神情略有变化，其他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象家人聊天似的。
大佬见过不少，教员让他紧张，周大管家让他很温暖，方老却让他轻松。
每个人的行事风格不一样，可有一样相同，就是你压根抓不住他们的真实想法。
他绞尽脑汁，费尽唇舌，可依旧没有一点把握。
楚明秋喝了口水，润润有些干渴的嗓子，同时留意下方老的神情，让他失望的是，方老的神情好像没什么变化。
晚霞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草坪上，抹在树叶末梢，幻出一层层淡淡的红，与落日微风交织，留在发端，拂去心里的烦躁。
沉默，只有一会，方老微微点头：“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前两天的会议，我看了报告，争议很大，薛老他们都不赞同，唉，这次的事，是我的主张。”
方老很坦诚，没有回避，他点上根烟，猛吸一口，才示意楚明秋，让他随意。
“改革开放十年了，市场化也提了五六年了，这五六年里，我们逐步开放了部分商品的定价，深圳也搞了市场化，价格在初期是有波动，可随后就稳定了，现在价格也降下来了。”
“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方面要保持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另一方面要走市场化道路，马克思列宁都没说过该怎么走，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经过十年改革，我们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我认为可以大胆一点，步子可以快点。”
楚明秋没有插话打断，安静的听着，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说服了。
“最近这两年，戈尔巴乔夫上台后，我国的周边环境逐步变好，这为改革开放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在国内，海里财政一直很困难，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国家还坚持每年拿出大量资金补贴粮食和副食品，财政已经负担不起了。”
果然，没有什么政策出台不是没有原因的，看来最大因素还是财政问题。
方老抬眼看看楚明秋，目光很平静，楚明秋却觉着象一把剑，寒光闪闪，让人惊心动魄。
楚明秋目光询问，方老微微点头。
“财政困难是因为现在的财政分配制度不合理，这再度证明，市场化的条件不具备。
欧美日，几乎所有市场化国家采用的都是分税制，吴老用了六年时间来推动分税制，可分税制依旧推不动。
现行税制，地方分配太多，海里财政拿得太少，对于海里财政及其不利，也不利于地方发挥主动性，因为地方有钱了，但钱没用在该用的地方。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权力分配问题，也就是体制改革，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您多次提到的权力下放问题。
各级政府层层下放，但有很多省市不愿意，为什么呢？就是地域利益，部门利益，这也说明，各级领导干部还不明白此举的意义。”
“于是这有涉及到干部问题，我们不少干部，由于长期在计划经济中工作，对市场经济不了解，因循守旧，赶不上改革步伐，干部队伍不成熟。”
“从四月份开始，上海苏州等城市已经出现小规模抢购潮，上海的猪肉价格上涨80%，鸡蛋上涨95%，火柴肥皂等也全部上涨，涨幅均超过60%。”
“由于工资上涨幅度低于物价涨幅，已经严重影响百姓生活，上海一些大学的老师由于生活所迫，下班后不得不去摆地摊。”
方老的神情终于动容了，方朴小眼睛都瞪圆：“这么厉害！不是吧！”
楚明秋苦笑：“这是我前天特地打电话到上海问的，你知道的，赵叔家老大在上海工作，他的俩个儿子现在也在上海工作，老大就在上海大学当老师。”
方朴轻轻哦了声，方老瞟了眼儿子，方朴神情自若，双手平放在椅把上。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是麻烦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管是放还是收，后果都难以预料。
楚明秋叹口气说：“我又给上海社科院的老宋，还有上海市长容基，我都问了，上海物价已经暴涨，上海市政府压力很大，可海里还在要求坚持，容基说，上海的银行已经出现小规模的提款潮。”
“容市长说了，他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物价已经高到离谱，可他怎么都找不到办法，向海里报告，海里让他们坚持。”
“这还怎么坚持？！”方朴很是不解。
“涨到涨不动了，自然就平衡了。”
“这算什么！”
“我有个想法，”楚明秋看着方老，方老微微点头，楚明秋接着说道：“深圳是特区，也是实验田，那么闯关，就在上海先做实验，让上海先闯，成功了，再在全国推广。”
方老想了想：“上海是我国经济中心，有两千多万人，在这闯关....”
上海对中国太重要了，以至于在上海的任何动作都要仔细斟酌。
“正是上海的规模足够大，所以，才更具有实验意义。”
“你和容基市长还很熟？”方老随口问道。
“十年期间，他在高科园担任业务科副科长，”楚明秋笑笑：“是我的副手。”
方老微微点头，想起来了，便说道：“这个人能力还是很强。”
楚明秋点头：“江浙一向是我国财富之地，江苏浙江乡镇企业发展迅速，物质储备丰富，容市长自嘲的说，抢购潮还是有一定好处，上海火柴厂原本库存老三千万盒火柴，经营十分困难，可这次抢购，一下就卖了三千六百万盒，资金一下就回笼了。”
方朴噗嗤笑出声来，楚明秋很无奈的摇头。
方老最后也没给个准信，回去的路上，楚明秋沉默不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已经尽力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可以坦然面对。
宋小芸问他们事情办得如何，方朴示意下，宋小芸扭头问楚明秋。
楚明秋叹口气，告诉宋小芸，他不知道，老爷子太深沉了，他看不出会做什么决定。
方朴插话，认为老爷子可能会采纳上海做实验的法子，这闯关可能会暂缓。
宋小芸轻轻叹口气，抱怨起物价来，他们美院不少老师都快活不下去了，几个年青老师在外面当家教，被举报了，学校要处理他们，他们不服，认为工资太低，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
宋小芸没有把这些向婆婆抱怨，她家不缺钱，方朴一个人的工资就有几千，比尔盖茨的工资是八十万美元，这还没包括期权奖励。
中微软和中积电便形成了奇怪的工资结构，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工资比不上美国分公司普通员工的工资。
楚明秋也想了办法，就是继续执行期权奖励制，每三年拿出一部分期权作为奖励给方朴和一些骨干员工。
比外不足，比内则是超级高，中微软和中积电员工的工资是国内其他企业十倍以上，还没包括期权。
皮卡在大街上奔驰，燕京公路上行驶的车渐渐多了，出了长安街，居然还堵了两次，公路两边，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安静的高楼陆续点亮，广告牌在闪烁，打工人开始爆肝。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全黑，小狗剩随陈学文跑不知那玩去了，小丫头和小不老练功房唱歌，小不老把钢琴搬到这里了，还自作主张把小丫头弄过来住了。
左雁居然还没回来，小玲说左雁打电话回来了，学校今天开会，不回来吃晚饭。
左雁担任了语文教研组组长，去年又担任了学校教务副主任，让她战战兢兢，很是慌乱，不想干，又不得不干。
到如意楼给薛老和古震老师打去电话，就说了一句，他已经尽力了，薛老和古震老师都安慰他，尽力就行了，薛老告诉他，这样的事，他经历了不少，没有办法，经济工作者只是参谋。
快十点了，狗剩和陈学文先回来，两孩子蹑手蹑脚的跑回自己的院子，中途还是遇上了遛弯的赵叔和黑皮爷爷，赵叔气恼的训斥了小学文几句，小学文也不理会，拉着狗剩跑了。
每当寒暑假，大院便会热闹起来，勇子小八都会把孩子放在楚家大院来。
前面很安静，楚明秋规定，不管做什么，到晚上九点半，就不能发出大的声响，看电视，唱歌都可以，但声音不能传到后院去。
挂了电话，楚明秋坐在那发了会呆，空调吐出凉爽的风，楚家后院每个房间都有空调，为此，楚明秋还动了关系，把整个大院的电线给换了，当然，还是他自己掏腰包。
半响，他起身倒了杯水，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开始看起来，这是成立房地产公司的报告，去年，他就着手准备成立房地产公司，他成立了一个小组，筹建房地产公司。
今年四月，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了宪法修正案，在这个修正案中，确定了私营经济的合法性，同时也对土地买卖做了规定。
买卖土地是非法的，但买卖土地使用权是合法的！
房地产市场的大门轰然打开！
拿着文件看了一会，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干脆将文件放下，起身去巡视院子。
暑夜的后院，夜色斑驳，草丛里有低低的虫鸣，空气中有淡淡的蔷薇花香，月光下，墙面上爬着红的白的黄的花朵，在微风下轻轻摇晃。
在排练厅，隔着窗户，看到小不老和小丫头在玩，小丫头在跟着学。
小不老拿到了燕大的录取通知书，最高兴的是尹秋莹，小不老自己倒没什么兴奋的。
看了会，他悄无声的离开，又转悠到小狗剩的院子，小狗剩和学文在房间里摆弄着啥玩意，两人聚精会神的，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小狗剩简直是楚家大院的奇葩，楚家大院向来是欺负别人的，可小狗剩在外却经常被人欺负，要不是陈学文，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楚明秋知道后，很无语，小狗剩的实力，他很清楚，打同龄人三五个完全没问题，要真打，陈学文都不是对手。
左雁在十点多才回来，进屋就赶紧解释，今天开会，会议结束晚了。
楚明秋先问她吃过饭没有，她说吃过了，然后才问什么会啊，开这么久。
左雁叹口气，市教育局下发通知要求加强学生政治思想教育，加强正面教育，反对资产阶级思想，区教育局今天召开全区教务处教导处以上老师开会。
楚明秋很无奈，这都七月底了，暑假期间，还开什么会，这都没事找事。
左雁也很无奈，今年暑假就没好好休息几天，教育局左一个学习右一个文件，就没消停过。
今天是最过分的，这个会居然还开到晚上！
左雁也没问他今天怎么样，简单洗漱后，就准备上岳秀秀那去看看，楚明秋叫住她，说妈那已经去过了，现在妈应该已经睡下了。
左雁松口气，又准备去看看孩子，楚明秋再度告诉她，自己都看过了，她好好休息就行了。
左雁洗澡去了，现在条件好了，家里装了热水器，洗澡方便多了。
左雁洗过澡，回来看到楚明秋躺在躺椅上，很悠闲的样子，左雁放下盆子，将洗好的衣服晾好，然后搬出张藤椅，在楚明秋身后坐下，伸手就搂住楚明秋的头。
“怎么啦？有心事？”
“能有啥心事，只是有些失落，”楚明秋叹口气：“有时候在想，这么努力干啥，真想一走了之，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左雁笑了，甜甜的搂住他。
“今儿开会，又说了些啥？”
“还不是那些，唉，现在的学生越来越难管了，上学期，高二几个学生，深更半夜翻墙出去看录像，凌晨又翻墙回来，这样干了一个多月，才偶然被生活老师发现。”
“九中也这样？”楚明秋很意外，九中是重点中学，管理一向严格，他们读书那会，压根不敢做这样的事。
“可不是，这简直捅了天，赵书记要求严肃处理，准备开除，学生家长又来求情。”
“呵呵，现在的学生可不是我们那会了，眼界都开了，也没那么老实了。”
“谁说不是，跑出去看录像的，都是议价班的，这个班上的学生家里都有点钱。”
议价班，顾名思义，就是多交钱，大概是几十年后择校费赞助费的１.０版。
楚明秋笑笑，左雁叹口气：“多亏了有这个议价班，老师们的奖金还能保证，唉，.....”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多少无奈，九中这样的重点学校有自己的骄傲，招议价班，已经是放下架子了，向馒头低头。
“咱们母校生财之道还挺不错。”
楚明秋无声的笑了，他曾经给母校出主意，办培训班，把外面的闲置房子改为商铺收租金，九中领导照办了，现在学校外面一圈商铺，形成了条商业街。
议价班，每年级都有，每个年级三个班，每个班四十人，每人每学期三千元，这三个班中只有一个班是向社会招生，另外两个班是和企业合办，也就是招收的企业的职工子弟。
夫妻两人轻松的闲聊着，左雁清楚，老公是有心事，而且是不愉快的事，所以才耐心的陪着聊天。
楚明秋也知道，家是安静的港湾，结婚十多年了，左雁就这样默默为他营造了一个安静的港湾。
他轻轻拍拍左雁的手，这双手已经没有那样细嫩，却更温暖了，握着就让他安心。
轻轻叹口气，他把最近的事情还是告诉了左雁。
“今天是最后的努力，方老的态度...，唉，估计还是不会变。”
“你已经努力过了，没有遗憾了，你不是常说，失败就是改革需要付出的成本。”
楚明秋轻轻嗯了声，左雁又轻声说：“你不是说，研究经济的都是参谋，政治家才是司令官，参谋有参谋的职责，尽到职责就做到自己的本分。”
“是啊，”楚明秋轻叹，再度轻拍她的手：“就是心有不甘！现在闯关，没有成功的任何可能！”
“妈常说，这事啊，那有一帆风顺的，总是要坡坡坎坎的，非得折腾一番才行。”
“是这样，”楚明秋露出丝笑意，很无奈，轻轻抚摸软软的手，左雁将脑袋搁在他肩上，这是她最喜欢的方式，夫妻两就这样静静的依偎着。
...........
...........
阳光洒进房间，窗式空调发出嗡嗡的叫声，楚明秋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中关村现在愈发热闹了，第三和第四栋商场正在建设，在公路的另一边，中微软大楼已经接近完工，进入内部装修了。
楚明秋心满意足的看着，转身将烟头摁灭，看着办公桌的摊开的报纸，他忍不住又露出了笑意。
这些老家伙.....！
《人民日报》头版便是经济工作会议的公告。
这份公告可以说是姗姗来迟，最早在八月六日，会议还没开始，香港报纸上便刊登出，闯关停止的消息，香港记者评论，这是中国改革的一大挫折，这次在北戴河召开的经济会议，原本是要废除造成无数麻烦的双轨制，彻底转变为市场定价，从而进入市场经济，但现在看来，中南海似乎转变了主意......
楚明秋当然没看到这个报道，不过，他也提前得到消息，是薛老特地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海里已经改弦易辙，海里委托他组建一个工作小组，拿出一个市场化路线规划。
薛老问他愿不愿参加这个小组，楚明秋犹豫下，答应了，不过，他也提出，接下里，自己工作的重心在中积电，上海硅谷，太平洋两边跑，而且，四季度还要上日本建分公司。
在日本建分公司是他蓄谋已久，建这个分公司是为日本泡沫破裂做准备。
薛老同意，如果他有工作忙，可以不参加小组工作。
楚明秋没有拒绝的理由。
拿起报纸，他满足的看了看标题，又很满足的看了看内容，这部分内容，他几乎已经都记得了。
整整大半个版面都是经济会议的决议，抛去那些冠冕堂皇的修饰词语，核心内容就几条：
工作重心转为治理整顿经济环境，对经济进行宏观调控，实现经济的软着陆，继续深化价格体系改革，加快建立市场监督体系，加快建立市场定价机制，加快进行税制改革，推动教育改革....
透过这些官样文字，楚明秋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大佬们从北戴河回来不久，便宣布成立经济整顿小组，由姚副总担任小组长，同时成立六个整顿小组奔赴各地，督查各省整顿经济。
八月二十日，上海江书记和容市长奉命到海里，随即海里宣布在上海推行价格改革，希望上海能承担起价格改革闯关的重任。
江书记和容市长都反对，认为现在时机不成熟，上海已经出现小规模抢购潮，好容易在经济会议公告发布后，才慢慢平息下来，现在又宣布要闯关，无疑将引起更大规模的抢购潮，物价很难控制住！
海里告诉他们，海里清楚比较困难，但这次上海闯关，承担的是战略任务，为全面开放做准备。
江书记和容基只好答应，两人回去后，在做好准备后，在八月底，宣布闯关！
实际上，两大佬回到上海，这消息就传出去了，本已经逐步平息的抢购潮顿时涨停板，上海市民冲进商场，抢购所有能看见的买得起的东西，物价疯狂上涨。
待上海市政府宣布闯关后，物价就如同脱缰野马，同时这个涨价风抢购潮向周边扩散，杭州苏州绍兴镇江，甚至南京，都出现了抢购潮！
上海市紧急通告，希望理性消费，不要抢购，但这一切都没用，市民依旧在疯狂抢购。
随着抢购潮持续高涨，原本库存积压的产品迅速消耗空了，从外地运入的商品也迅速被消耗一空，随着周边地区涨价，进入上海的商品越来越少。
抢购潮迅速传递到金融系统，银行存款迅速减少了四成，市民疯狂取钱，唯恐买不到商品。
上海紧急向海里请求，暂停闯关，恢复原来的做法，再不控制，就彻底失控了。
上海不请求，海里也要收了，上海开始闯关后，海里就始终关注着，鲍主任带了一个小组就住在上海，亲自指导观摩，上海市面的一切情况，海里都清清楚楚。
上海闯关不到半个月，就宣布失败！
楚明秋声誉暴涨，他预言的情况全部出现了！
薛老告诉他，在筹备组建规划小组时，海里点名让他参加。
上海闯关失败，也让海里明白了，这价格改革不是那样简单，需要耐心，也不是只盯着价格，而是要理清企业产权，建立市场定价机制，健全法律.....。
放下报纸，他再度走到窗前，窗外依旧人潮汹汹，热辣滚滚！
《河殤》，不播了，发回修改。
纪思平没有把事做绝，而是挽了个活扣，认为有重大问题，要进行修改。
中心思想有问题，怎么改！
等于无限期推迟！
这边刚完，楚明秋和厉教授就赶往下一场，两人都是这一期经济论坛的嘉宾。
他们赶到时，经济论坛的主持人已经急得团团转，这次邀请的嘉宾除了他们两人还有第三个嘉宾，这位嘉宾也是老熟人，是国务院经济研究所的，也是这次拉美五国考察组组长朱家明。
楚明秋和朱家明是经研所同学，朱家明还比他低一届，在莫干山会议上，朱家明和他一块力推双轨制，莫干山会议后，他便调到国务院直属的经济研究所。
现场观众早就入场了，他们三人在等候室内简单寒暄后，工作人员就提醒他们上场了。
三人到演播厅，楚明秋立刻注意到，现场观众很年青，大多数都未脱稚气，看着就像未出校门的学生。
三人分开坐下，主持人站在场地中间，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导演的指示。
“贴近老百姓生活，用最朴素的语言解释老百姓生活中的问题，欢迎来到经济论坛，今天我们的嘉宾是燕大经济教授，系主任，厉教授；”
掌声雷动，厉教授起身致谢。
“国务院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朱建明同志。”
掌声再度热烈，朱建明同样起身答礼。
“这第三位是我们的老朋友，大家都很熟悉的楚明秋同志。”
楚明秋同样起身答礼。
“今年四月，海里决定开放猪肉鸡蛋蔬菜和食糖的价格，从政府定价转为市场定价。
自从开放后，猪肉蔬菜鸡蛋食糖的价格上涨，而且上涨幅度不小，猪肉价格最高时都翻倍了。
随着猪肉蔬菜等价格上涨，不少人在传言，物价还会继续上涨，这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布匹价格上涨，引发了布匹抢购潮。
如果价格继续上涨，会不会象82年那样，引发抢购潮？”
“厉教授，您的看法呢？”
“会。”
“朱建明同志，您认为呢？”
“不一定。”
“楚明秋同志呢？”
“一定会！”
“看来，三位的意见不一致，为什么呢？”
“物价上涨，而且幅度这么大，一定会引起恐慌，在这种恐慌性影响下，一定会造成非理性消费，引发抢购潮！”
厉教授地位最高，年龄也最长，主持人首先问的就是他，他也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朱同志，您的看法呢？”
朱建明也没迟疑：“不一定，非理性消费的主要原因在于信息传递，如果说清楚，可以避免。”
“不可能，”楚明秋不等主持人问，便插话道：“群众性恐慌是非理性的，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正常的理性的引导不会被接受，相反，错误的消息反倒会被接受，简单的说吧，咱们经济论坛的分析，不会被观众接受，相反，那些小道消息，谣言，反倒会被接受。”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82年布匹抢购潮，那时报纸电视台都呼吁，可老百姓照样抢。”
这些都是亲身经历，主持人点头：“对，当时是这样，我们学校就有好些人去抢布，朱同志，你当时还在经研所读书吧。”
“我八一年毕业的，已经在经研所工作了，”朱建明点头：“不过，我们毕竟是研究经济的，参加抢购的少。”
“还是研究经济的人对这些事认识得清楚，”主持人开始引导话题了：“那么这次涨价，是因为放开，由市场定价的原因吗？”
“有部分原因是这样，”厉教授见主持人看着他，便点头说：“市场定价，肯定会上涨，不过，涨幅这么大，就是非正常现象。”
“会不会是市场供应不足？”主持人问道。
朱建明摇头：“不是，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今年二季度比一季度的猪肉供应增加20%，牛肉供应增加15%，鸡蛋供应增加22%，蔬菜供应增加了17%，所以不是供应的问题，是心理问题。”
“这正好说明，现在已经进入恐慌性抢购早期症状，”楚明秋也插话道：“现在还集中在猪肉鸡蛋上，这些东西没有冰箱，两三天就坏了，所以，即便有抢购，也是小规模的，但令人担心的是，这股抢购潮，不，应该说是抢购风，还没形成抢购潮。”
“可这股风一旦扩散，从猪肉鸡蛋扩散到工业品，那就不得了，82年，已经很严重了，可今天，若一旦扩散到工业品，我们可以看到建国以来最壮观最缺少理智的抢购潮！”
“太悲观了吧，”朱建明摇头不同意：“我在拉美五国考察时，就发现，他们的通货膨胀率高得吓人，比我们高出十几倍，可人家就没爆发抢购潮，老百姓对物价上涨表现得很淡定，压根不是事！”
“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物价上涨是正常现象，美国日本，英法德都曾经发生过，没有谁例外过，我看还是心理作用，您说是吧，厉教授。”
厉教授笑笑，点头：“经济发展过程中，物价上涨，是有这个现象，只要收入上涨幅度跟得上物价上涨幅度，就不会引起社会动荡，抢购风也会渐渐平息。”
这下三位嘉宾的态度基本明了，厉教授中立，朱建明认为可以控制，楚明秋最悲观，认为将失控。
楚明秋摇头：“这涨价与涨价不一样，朱同志说得对，是心理作用，咱们啊，没经历过物价上涨，就像82年那样抢购布匹，其实，这里面有个吃亏的心理，觉着有补票的布，要便宜些，其实，现在看来，布是比以前贵了点，可工资也上涨了，布涨价那点钱，早被工资上涨给弥补了，但那时为什么会爆发抢购潮！就是心理作用，不买就吃亏，就是在这个心理作用下，才爆发了抢购潮。”
几十年后，中国老百姓在市场经济大潮中锻炼出来了，价格波动已经不能引起什么动静了，顶破天骂几句，然后照常生活。
但那是几十年后，三十多年没涨过物价，物价一动，就拨动了那根敏感的神经。
“今年，朱同志带队到拉美五国考察，拉美的通货膨胀率高得吓人，比我们高出几十倍，可人家却很平静，为什么他们没有爆发抢购潮？”
“人家经历过，受过锻炼。”
楚明秋摇头，笑道：“那是没给你看到，不好意思对你说实话，人间常理，物价上几十倍，没有不发生抢购潮的，你上他们的超市看过没有？货架上有货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朱家明知道他，忍不住苦笑：“我们还真去过超市， 超市的货很少，但也没出现抢购潮，人家表现得很平静。”
楚明秋再度摇头：“那是麻木了，这样超常的通货膨胀，不可能不发生抢购风，你看到的平静只是表象，美国圣诞前有个黑色星期五，是商家大促销，销售价格大概是一折到三折，每到这一天，美国人半夜就去排队，门一开，那情景，绝对比现在的燕京肉店抢肉要壮观！”
观众席发出一阵哄笑，朱建明也笑了，主持人也笑道：“对，我也知道，这个黑色星期五是圣诞节前，感恩节后的一天，我也曾见过，确实非常震撼！”
楚明秋说道：“所以，你在拉美考察，没有看到抢购潮，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抢购潮已经过了，麻木了！”
朱建明想要坚持，厉教授也插话道：“这个判断有道理，从经济上看，物价上涨就是货币贬值，银行利息永远赶不上通货膨胀率，货币一定贬值，既然如此，没人愿意让自己手里的钱贬值，抢购潮就一定会发生。”
“我觉着我们不应该太担忧通货膨胀，我们国家似乎习惯了物价平稳，一颗鸡蛋两分钱，几十年了都这样，现在涨价到一毛，就觉着天都塌了。”
“通货膨胀，我们是不是进入通货膨胀时代？”主持人问道。
三位嘉宾都没立刻回答，演播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主持人没有催促，而是安静的等着。
厉教授抬头看看楚明秋，楚明秋笑笑：“可以这样说，经过十年改革，我们的经济取得很大发展，可以这样说，我们站在起飞的门槛上，经济发展速度越快，通货膨胀就会随着而来，这在世界各国都一样。
我们站在门槛上，所以，就要更加小心，一个国家的经济就像一个庞大的精密仪器，驾驭要十分小心，稍不留意，我们就可能从这个门槛给倒退下来。”
“物价问题是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关系到国计民生，物价上涨幅度要控制，按照国家惯例，CPI在5以内，是可以接受的，经济发展高速期，可以更高点，但像100％，这样的涨幅是不正常的，说明物价失控！”
主持人立刻拱火，他朝朱建明问道：“楚同志认为物价失控，至少是猪肉价格失控，您赞同吗？”
朱建明很坚定的摇头：“这种情况是暂时的，我不认为猪肉价格失控，现在猪肉价格已经慢慢稳定下来。”
楚明秋微微摇头，显然不赞成他的判断，但也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今天的主题不是这个。
耳机里传来导演的提醒，主持人笑笑，然后说：“开放的四种商品，这四种商品都涨价了，如果开放其他商品，是不是也会上涨？”
厉教授没有说话，朱建明略微迟疑，还是点头，但随即解释：“市场定价，初期价格会有上涨，但只要收入跟得上，就不会有大问题。”
“肯定上涨，国家定价，实际上是国家给了补贴，特别是粮油副食品，国家都有补贴，相反工业品的价格，呵呵，会随着时间下降。”
“工业品，彩电冰箱洗衣机，这可是三大件，现在结婚都要配的！”主持人笑道：“今后会下降？”
“当然，”楚明秋含笑道：“工业品，特别是电子产品，一定会下降，技术的发展，会促使成本下降，竞争又会使价格下降，所以，无论什么工业品，最后的价格都会下降。”
“就说彩电吧，现在彩电紧缺，价格在三千到四千，全国有六十多家彩电厂商，一百七八十条彩电生产线，去年我国总共生产了接近两千万台彩电，已经超过日本的彩电产量，”
“这么多彩电，会产生什么结果呢？竞争，杀价，我可以断言，未来五年内，国内彩电市场会发生惨烈的价格大战！彩电价格会下降，同样的事，也会发生在冰箱和洗衣机上。”
楚明秋随后又补充道：“这个下降是指占收入的比例，现在买一台彩电，需要存几年的钱，今后，可能半个月工资就够了。”
二十年后，彩电价格不涨反跌，五十英寸的彩电也就两千左右，比现在的彩电价格还低。
现在的彩电还是CRT显示器，楚明秋关注的液晶，最近取得很大发展，当然这个发展是日本人取得的。
楚明秋始终关注液晶技术发展，而液晶技术的主力就是日本，但这日本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日本厂商中对液晶的研究也不同，松下日立关注等离子显示，也就是PDP；佳能和东芝主导 SED，索尼研究场致发光，三洋专注OLED；夏普主攻的是TFT-LCD。
中积电很早就开始对液晶进行研究，但中间停了几年，楚明秋回来后，也没立刻恢复，那时中积电严重缺钱，到八四年，才重新组建液晶研究小组。
可日本人已经走得很远了，差距拉大了，日本人在这时已经能生产出液晶显示屏幕，只是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良品率低，另一个是显示器不是彩色的，是黑白的，暂时不能用在彩电上。
日本人弄出好几种液晶技术，这导致中积电液晶小组在确定技术路线上发生分歧，小组内部就有分歧，有选择松下日立的，也有佳能东芝的，双方争论不休，最后报到楚明秋这里。
楚明秋也不懂液晶，前世今生都不懂，不过，他让小组把目前日本的液晶技术路线都报上来，把优缺点都说清楚。
拿到报告后，楚明秋在其中找到一个熟悉的字眼，TFT-LCD；没说的，就他了。
TFT-LCD主要技术在夏普手中，于是楚明秋开始寻找与夏普谈判合作，引进夏普液晶技术。
日本人没让楚明秋失望，他们拒绝了他的要求，楚明秋只好转而求其他，不过，液晶小组获得康宁公司的专利转让，在这个基础上，对玻璃基板的研究取得很大进展。
对夏普公司的拒绝，楚明秋并不着急，广场协议签订后，日本经济出现爆炸性发展，现在的日本人信心爆棚，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好日子快了，到时候直接上日本挖人去。
楚明秋决定上日本开设分公司，中积电和中微软都去。
“半个月工资！”主持人笑呵呵的：“这很令人期待！厉教授，您赞同这个判断吗？”
厉教授点头：“从各国发展来看，这个判断成立，工业品都会经过这样一个过程，经济发展，都会有物价上涨，关键是收入要增加，这样才不会产生恐慌。”
“在四年前，海里决定实行双轨制，可现在老百姓对双轨制的意见越来越大，社会上各种倒爷，有个笑话说，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有些经济学家认为，应该取消双轨制，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
主持人看着楚明秋：“我知道楚同志是坚决反对的，朱同志是赞同的，能说说你们的理由吗？”
楚明秋和朱建明对视一眼，楚明秋笑笑，示意朱建明先来。
朱建明略微沉凝，才开口说道：“八四年，在莫干山会议上，提出双轨制，我是赞同的，而且大力支持，但经过几年时间的实践，我们发现这双轨制，渐渐弊大于利，造成的损失比带来的效益要多，我们这调查过，现在双轨制每年给国家造成损失高达几千亿，更主要的是，扰乱了经济秩序，现在很多经济乱象很多是双轨制带来的，要治理这些乱象，费时费力，不如干脆一刀切，直接进入市场定价！”
楚明秋不等主持人开口询问便直接插话道：“我不同意。”
态度坚定，旗帜鲜明，没有一点含糊。
节目组最喜欢！
“双轨制是当时，乃至现在最恰当的选择，也是无奈的选择。”
“现在还不是完全市场定价的时机，双轨制是不得已的选择，采用双轨制是逐步向市场过渡。”
“现在是有些乱，在经济上，这些乱象不是双轨制的错，是有人钻空子，这是廉政问题，不是双轨制的问题。”
“有混乱，治理就行，贸然取消双轨制，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这是冒险，而且，现在去冒这个险，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大。”
看到朱建明要反驳，他又解释说：“现在，我们的市场建设还没理顺，市场混乱，老百姓还没建立起市场意识，心理很脆弱，市场稍微波动，就容易引起动乱，比如说抢购潮。”
“市场.....”
主持人刚说两个字，朱建明便插话打断：“市场建设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而且，市场建设什么时候算是圆满？这是没个标准的。
价格改革是城市经济改革的核心，这一关必须要过，我们花了很大精力来理顺价格，甚至搬出了双轨制这个怪物，可双轨制造成了更多的混乱，不但影响经济环境，也影响到廉政建设；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直接进入市场定价，现在的经济形势不错，可以借助这个形势，加快改革步伐，闯过这关！”
楚明秋摇头：“老朱，你对经济形势判断，我不赞同。现在的经济形势并不好，从全球经济来看，经济实际上已经进入衰退调整期。
自从广场协议签订后，世界经济进入调整期，日元西德马克，升值，美元贬值，这严重影响全球经济发展，全球经济由此进入调整期。”
“日元升值，日本庞大的产业，包括纺织业等低端产业开始向外迁移，我们正处在这个调整期中。”
“这是全球经济环境，再看国内，我们现在的经济处在混乱中，其中就是价格。
双轨制是有缺陷，这点在设计这个制度时，我们就很清楚....”
“楚同志，双轨制是你制定的，还是建议的？”主持人插话问道。
“双轨制不是我提出来的，84年在莫干山会议期间，由章伟英同志提出的，我参与进行了讨论。”
“我们讨论过程中就谈到这个办法的优缺点，所造成的后果，当时建明同志也参与了，我们一致认为，双轨制是暂时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改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双轨制会造成腐败，这种腐败是可以限制在一个小范围内。”
“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双轨制不是简单的划分计划内计划外，而是通过逐步开放，建立一个新价格体系，最后用新价格体系取代旧体系。”
“这个法子看上去步子慢，可走得稳妥，这样付出的代价最小！”
“嗯，”主持人点头：“治大国如烹小鲜，小步快跑，朱同志，您赞同吗？”
朱建明略微迟疑，却坚决摇头：“在莫干山上，我也参与了双轨制的讨论，也知道双轨制的弊端，不过，经过四年的实行，这双轨制带来的损害远远超过我们当初的估计，损失越来越大，老百姓的不满也越来越强烈，如果继续实行双轨制，损失会在现在的基础上翻上数倍，倒不如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
“未虑胜，先虑败；乃真理，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毫无疑问就是休克疗法，我们准备好了吗？没有，我们现在就搞市场定价，必定会造成恐慌性抢购，整个市场会乱做一团。”
主持人看到气氛逐步紧张，便笑着插话：“楚同志，你给人的印象一向是大胆，你是第一个搞股份制改革的，也是第一个提出我国经济改革应该走向市场化的，怎么现在变得保守了？”
楚明秋苦笑着叹口气：“我始终是改革派，也是市场派，我坚信经济体制的改革最终将走向一个以市场为主，计划为辅的中国式市场经济。”
“经济发展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不是胆子大就行的，在世界各国经济发展中，冒进产生的经济灾难，比比皆是，我们自己就有过，所以，不得不慎重。”
“现在放弃双轨制，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是一个冒险，而且还是没有成算的冒险，我们现在不是要冒险闯关，而是要整顿经济，还是那句话，小步快跑，逐步开放。”
主持人笑笑，依旧在试图缓和气氛，避免现场气氛过度紧张。
“厉教授，您的意见呢？现在是全面放开的时机吗？”
厉教授在心里苦笑，推推眼镜，叹口气：“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楚同志和朱同志都是对经济有深入研究的学者，他们的区别是，朱同志的理论更多些，楚同志在基层工作，实践工作经验丰富。
他们两人的见解都有一定道理，不过，我们从事经济研究的，起到的是参谋作用。”
“参谋，这话对，我在学校读书时，老师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主持人笑着给观众解释：“经济学家提供解决方案，但经济学家之间也有意见分歧，提供的方案也不一样，就像楚同志希望稳一点，朱同志希望胆子大点，至于最后采取什么方案，由政治家决定。”
楚明秋无声叹口气，厉教授含笑点头：“是这样，从目前的经济环境看，有利有忧，有利的是，经过双轨制洗礼，我们大致明白市场经济的运作方式，简单的说，就是经过市场经济的洗礼。
其次，咱们这两年的经济发展速度很高，出现过热迹象，这对放开有一定好处。”
“至于不好的方面，就是经济现象比较混乱，物价上涨比较厉害，超过了国际警戒线，市场一旦放开，物价有失控的可能。”
厉教授叹口气：“什么事都是这样，风险与机会共存，楚同志看到风险，朱同志看到机会，这个取舍很难！”
朱建明微微皱眉，此前，他与厉教授交流过，厉教授是赞同闯关的，现在，很显然，他退步了。
问题僵持住了，显然谁都无法说服谁，朱家明不让步，坚持认为风险虽然有，但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
楚明秋同样坚持，认为没有成功的可能，物价会彻底失控，现在应该做的是理清市场，建立市场规范，应该逐步开放。
厉教授就比较滑头了，不表示自己的意见，持中立立场。
“物价上涨，就意味着货币贬值，在世界各国发展中，都有这样一个过程，老百姓抢购，也是担心好不容易积攒的钱贬值了，有没有办法让老百姓的钱保值？”
楚明秋三人都乐了，厉教授笑道：“我和楚同志来之前还谈过这个问题，这其实涉及的是投资问题。”
“那就拜托三位给全国老百姓指点个投资方向？”主持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
“投资？这个，....”朱建明沉凝道：“咱们的资本市场还不完善，现在国家正在筹建证券交易所，等证券交易所成立了，可以投资股票。”
厉教授笑了，比较轻松：“看来建明还是不如明秋同志，明秋同志，你给大家伙说说。”
“楚同志，有好建议，我也想听听。”主持人笑道。
“那我就说说，一家之言，仅供参考。”楚明秋含笑说道：“货币贬值，是必然的，所有国家都一样，没有例外，要想保证货币不贬值，只有投资。”
“普通老百姓担心钱贬值，就希望尽快花出去，失去理智的抢购，这其实是错误的，”楚明秋说道：“我们现在的资本市场不完善，其实就算完善了，这个市场与多数老百姓无关，投资的目的是让钱能生钱。
投资首先要看投资对象，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些东西是不会增值，只会贬值，买这些东西，是乱花钱。
能升值的东西是哪些呢？要从经济发展角度入手。
就我个人来看，目前最值得投资的东西有三样，房子、古董、股票。”
不等主持人询问，他便解释道：“房子，现在住房商品化是趋势，房地产市场已经启动，但绝大多数人还在等待单位的福利分房，把住房的期待放在单位分房上，这是错误的。
住房商品化是大趋势，这住房除了住外，其实还可以做投资，燕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城市在未来升值会很快，现在燕京的房价也就一千多点，未来燕京的房子会一直上涨，突破一万不是不可能。”
“一万！这也太恐怖了吧！”主持人惊讶，觉着好像天方夜谭似的。
“很正常啊，”楚明秋不以为然的答道：“东京，人口一千多万，房价在二十年内翻了大约二十倍，香港人口五百多万，房价在过去二十年翻了十多倍，纽约巴黎伦敦，在经济发展期，房价无一不是翻了数倍乃至数十倍。”
“再看咱们中国，咱们有十亿人口，八亿在农村，从这点上看，我们还是农业国，我们要变成工业国，农民势必大量进城，未来三十年，农民进城变工人是大趋势，我认为全国至少有五亿以上农民要进城，农村就剩下一到两亿人口。
在西方将这称为城市化，农民进城后，要吃饭，要住宿，房子是刚需，住房价格会大幅上涨。”
主持人依旧叹息摇头：“我可没这么多钱，现在一套房子，就算一千多一个平方，我也拿不出几万十几万来买房子。”
“这简单啊，既然不是住是投资，多找几个朋友，大家一块出钱，按照出资比例占股，将来卖了房子，就按照股份分钱。”
“这倒是个法子。”主持人笑道：“那第二个古董，这我懂，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现在是和平时期，古董肯定会升值，可古董太贵了，我们老百姓也买不起。”
楚明秋笑道：“让你买唐伯虎的画，肯定很为难，但有些东西并没有那么贵，比如邮票，另外还有那些年青画家的作品，当然这个就要靠判断力了，收藏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至于股票，现在还没证券交易所，这没关系，可以买原始股，咱们燕京每年都有企业发行股票，前几年，燕发展银行和燕保险公司的股票发行，还在大街上卖，没卖完，可现在，有发行股票，老百姓连夜排队抢购，说明老百姓已经接受股票这种东西。”
“这倒是，前几年股票发行，销售人员在大街上摆地摊，都卖不出去，现在一有股票发行，就排起长队抢购，说明老百姓已经接受股票这个东西。”
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中积电中微软，这两家公司在美国上市成功，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普通人关注的点就落在百万富翁上，两公司造就了多少个百万富翁多少个十万富翁，把整个社会的热情都给点燃了，从此，所有人都红着眼睛盯着股票，那不是股票，是一堆红彤彤的钞票。
节目录制完成后，楚明秋找到朱建明，试图说服他，让他在参加研讨会时，不要再坚持闯关了。
朱建明拒绝了，他明确告诉楚明秋，他认为闯关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如果成功，那么城市经济改革就成功了一大半。
楚明秋很无奈，这小师弟还真是固执，没办法，搞经济研究的，都是固执己见的人，弗里德曼在智利搞休克疗法试验，那怕在初期，智利都快崩溃了，依旧还在坚持，还在鼓励皮诺切特继续“治疗”。
楚明秋希望厉教授能出面说服朱建明，但厉教授保持沉默，没有说话，只是拍拍两人肩膀，一言不发就走了。
楚明秋不死心，还想继续和朱建明聊聊，可没想到被围过来的现场观众给围住了，纷纷请求签名，他很无奈的一一满足。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小八居然在家，看到他，自然没给好脸色。
在饭桌上，小八还保持着平静，吃过饭后，两人到如意楼关上门大吵一架。
小八彻底释放自己的愤怒，冲着楚明秋发泄，认为楚明秋守旧保守，成为权力的奴才。
“我没想到你变成了这样！你现在已经彻底成了权力的奴隶！”
楚明秋很无奈，只是不断摇头，今儿两兄弟关起门来说，那就把话说明白。
“你太天真了！天真到可以说幼稚的程度！”
“你以为你们搞的那些动作，上面的人不知道！别傻了！海里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都是人精，你们想什么，人家还会不知道！
你可以说他们保守，守旧，维护既得利益集团利益，但绝对不能小看他们的智商，绝对不能小看他们的决断能力！”
“这《河殤》要达到什么目的，你们说是反思文化，可真是这样吗！不，不是的，你们在否定中化文化，你们是在向西方摇尾乞怜！”
“《河殤》从立意到论证，都是错误的！”
楚明秋一点不让步，说出的话比审片时还狠，一点不客气的告诉小八，他们否定中化文化的目的是为全盘西化摇旗呐喊，打着解放思想的旗号，目的是要颠覆中国目前的政治制度！
楚明秋认为他们盲目相信西方的所谓自由皿煮，多党竞选！他毫不客气的告诉小八，这是做梦！他们太小看高层维护现行体系的决心！有方老陈老这些元老在，压根不可能，更何况，现行体系对经济发展是最有利的！
楚明秋还是那个理由，改革要触动很多社会阶层的利益，特别是中下层普通人的利益，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会造成他们生活困难，只有一个铁腕政府才能推动改革，吴老爷子和老胡执政的最大问题就是不够强硬，导致分税制迟迟不能推行！
两兄弟谁都不能说服谁，都顽固的坚持自己的立场，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
即便是关上门吵架，依旧惊动了岳秀秀，在小八负气而去，岳秀秀把楚明秋叫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楚明秋不想让岳秀秀担心，简单的说是在某些事情上，他们观点不一致。
岳秀秀见状也没继续追问，告诉他，有什么事好好商议，不要吵！让他找时间把小八叫回来，自己和他聊聊。
楚明秋很无奈的答应下来，这事可不是聊聊就能解决的。
楚明秋原以为这事就这样了，《河殤》被封了，他几乎可以断定，若明年那事无法阻止，这部片子一定会被追究，参与制作这部片子的，也一定会被追究。
但让他很意外的是，《河殤》没有过审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文化圈，香港记者率先做出报道，认为海里又在收拢钳制舆论，特别是点了楚明秋的名，认为他是这次《河殤》被禁的幕后推手！
在楚家大院也产生不小的影响，后院自然没什么影响，影响主要在前院，丁园他们搞到了《河殤》母带，这很容易，小八他们在明白无法合法播出后，便刻意将母带流出。
丁园特意和楚明秋谈，他很不理解，这样好的一部电视片，为什么要禁？
楚明秋反问他是不是看过，丁园点头，楚明秋便不客气的质问，既然看过，那么就不能不懂这部片子所反映的问题。
“我们传统文化是有瑕疵，这不假，但《河殤》打着反思文化的旗号，实际全盘否定了中国文化，难道你就没看出来？”
“我们文化中的一些东西妨碍了我们走向世界，我觉着我们应该引入西方文化中的积极因素，这对我们文化发展和国家建设，都是有好处的！”
“你的看法实际是受到别人影响，反思文化不是这样反思的，他们其实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也很浅薄，照我的看法，他们压根没资格谈这个问题。
实际上，他们对西方文化也不了解，对西方现行体系的了解也就是个皮毛。
《河殤》画面很漂亮，有些场景还很震撼，可他的内容却是错误的！”
对楚明秋的批判，丁园无言以对，以他的学识也能看出这部片子的问题，但他认为这不过是瑕疵，反思嘛，总有矫枉过正的现象。
楚明秋依旧反对，这部电视片既然是文化反思，那就要建立在严谨上，这部片子从头到尾，对文化的认识是浅薄的，如果放任这样的片子播出，无疑是不负责的！
经过与丁园的谈话，楚明秋意识到，这股力量已经很强了，特别是在文化圈中，崇美现象看来已经很盛行了！
他决定反击，对这种“歪风邪气”要坚决抵制，正构思着，接到电话，让他参加国务院经济研究所召开的关于价格改革的会议。
这让他很意外，原以为已经被排斥在这个会议之外，没想到又让他参加了，这是什么原因？吴老爷子的面子？
来不及去推敲，给的准备时间也就两天，他赶紧放下其他所有工作，整理收集的材料，这段时间，他没闲着收集了不少资料，也整理出部分，原本准备在不能参加这次会议后，可以写篇文章，也算尽了自己的力。
不过，既然不能参加，就没那么紧迫，整理速度自然就慢了，现在不得不加班加点补上。
两天时间，要整理出大量材料，还要分析这些数字背后代表的经济动向，同样是个艰难的工作。
时间紧，任务重，他不得不放弃其他工作，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这上面。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准备。外面却已经吵翻天，这期《经济论坛》播出后，反响巨大，这是有媒体公开谈论价格闯关，虽然没明说，但业内人士谁不明白。
于是支持的反对的，利用各个专业报刊纷纷发表文章，吵得一塌糊涂。
两天时间，他总算把需要的资料整理分析出来，还制作出幻灯片，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准备充分点，总不会错。
第三天上午，他带着准备好的资料赶到会场，进门才发现，这次会议的规格很高，坐在前排的居然是姚副总，主持会议的是国务院经济发展办公室鲍主任，这个主任可是副部长级干部。
前排的除了姚副总，还七八个部的部长，而在后面的，则是薛老刘老，楚明秋居然看到老师古震，古震已经退休了，现在类似返聘，还是经研所的顾问，也是博士生导师，但已经很少出现在这类会议上。
楚明秋赶紧过去“请安”，薛老可能知道些许内幕，笑着对他说，他能参加这个会，可真不容易。
古震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薛老笑而不答。
除了这几位师长辈，楚明秋还看到一些老面孔，朱建明厉教授，另外还有乌瀞涟，另外还有一大帮国务院计委下属研究所的研究员。
楚明秋和大部分人都是熟悉，很多都是燕山会成员，也在莫干山上有过交流。
楚明秋对开放市场的态度，众人都知道，众人戏称他为老太爷，心怀不满的在背地里叫他小脚老太。
还没寒暄，鲍主任就宣布会议开始，姚副总先讲话，他的姿态放得很低，简单的说，价格改革是经济改革最核心的问题，对如何进行价格改革，有很多争议，意见始终不统一，海里决定召开这个会议，以确定价格改革的进程。
“再过十几天，海里要在北戴河召开财经会议，以确定下一阶段 经济改革方向，以及明年的工作规划。”
很显然，北戴河会议将决定是不是闯关，这次会议是最后的论证。
姚副总说完后，会议就进入讨论环节，鲍主任率先讲话：
“今天的会就讨论价格改革，价格改革已经提了好几年，这一关不管怎么样都要过，有同志认为借现在经济形势好，抓住机会进行价格闯关，建立市场机制！”
“对这个提议，赞同的有，反对的也有，今天受海里领导所托，召开这个会议，把问题说透，今天的会议结果，将上报海里领导！”
鲍主任说完之后，便扫视下会议室，会议室并不大，可以容纳五六十人，挤得满满的，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我来说几句吧，”薛老没有起身，而是坐在位置上，以他的威望，首先站出来，不会有人有异议：“现在的条件不成熟，价格闯关不会成功；其次，政策研究所提出的方案，脱离实际，实际根本达不到，所以，现在条件不成熟，不能贸然闯关。”
薛老抛砖引玉，却丝毫没给谁留情面，会议室内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我也认为现在的条件不成熟，”刘老随即赞同道：“现在经济形势看上去很好，去年GDP增速达到13.7%，前年增速是11.2%，今年上半年统计已经出来了，增速达到14.3%，超过了去年和前年。
有些同志认为，这是经济发展好的表现，可另一方面，物价，去年前年，物价上涨幅度都超过8%，这是非常危险的，现在的经济不是发展很好，而是出现过热迹象。
过去几年，我们在固定资产上的投资，分别是18%，24%，今年上半年，达到惊人的37%，全国都出现基础建设方热，到处都在开工道路交通，高楼，连续两年，进出口都是逆差，去年外汇存款仅剩下17.6亿，这些数据都说明，我们的经济出现过热。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紧缩，整顿经济环境，加强市场建设方面的立法，而不是冒险闯关！”
两尊经济界大神反对，立刻让闯关派紧张起来，他们大都看向前面的两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楚明秋自然认识，以前曾经在一起工作过。
“薛老，这几年，经济发展非常迅速，这是好事，总比停滞好，物价上涨，是经济起飞的特征，经济是有过热的迹象，但危机也是机会，我们可以在经济发展比较好的情况下，过渡到市场定价，而不是现在的双轨制！”
“对，双轨制就是个怪物，很多经济乱象都是双轨制带来的，老百姓对双轨制的意见也越来越大，可若废除双轨制，要么退回计划体系，要么直接迈入市场定价体系。
现在闯关，是有点冒险，可这个险值得冒，如果成功了，我们就解决了价格改革问题。”
他们两位表态之后，朱建明开口了：“价格改革是经济改革的核心，为了顺利过渡到市场价格体系，我们不得不拿出双轨制，可双轨制执行了这么多年，弊端越来越明显，造成的损失也越来越大，应该到了废除的时机了。”
朱建明起身说道：“物价上涨，通货膨胀，这是经济发展中的常见现象，过去几年，物价是上涨了，而且还在上涨，但职工的收入也在上涨，从八五年，国家每年都给职工上调工资，到目前为止，职工在总利润中分走的利润占总利润的四成，比以前高多了。”
“从总体来看，工资收入增长超过了物价上涨，给国家财政造成极大压力。”
朱建明拿出几张手工绘制的柱状图和曲线图。
“这张是工资收入和物价上涨对比图。”
“这张是这几年固定资产投资曲线图。”
“这张是原材料价格图，从这张图可以看出，钢材水泥等基础原材料价格上涨比较快。”
........
........
朱建明用几张图，证明现在经济形势不错，随后又挂出几张图片，说明双轨制造成的损失，并预测了未来三年的损失。
“双轨制已经走到尽头了，已经违背当初推出这个体制的初衷，双轨制到了退出历史舞台的时间了。”
“双轨制退出后，要么回到计划体系，要么大胆走进市场体系，我认为，我们应该有勇气走进市场体系，虽然有冒险的成分，但还是有机会的，只要我们掌控好宏观条件！”
朱建明说完后，自己动手图收起来，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会议室内一下陷入沉静，没有人想到，朱建明的准备是如此充分。
反对派的大佬薛老和刘老都保持沉默，一时间，也没想到反击的理由。
楚明秋起身说道：“经济现象，不同的解读，给出的解决方案也就不一样。”
他说着就走出来，同时拿出自己制作的幻灯片，吩咐工作人员搬来台幻灯机。
“我制作了几张幻灯片，”楚明秋趁着工作人员忙碌时，对众人说道。
薛老轻轻舒口气，对古震低声说：“看看他能说什么，你这个学生，越来越成熟了。”
古震不由一笑，都快四十了，再不成熟就熟不了了，不对，薛老是了解楚明秋的，此话别有意思。
略微想想就明白，楚明秋现在没有以前那样锋芒毕露，变得含蓄了。
这或许是好事！
“你对中国经济的最大贡献就是培养了这样一个学生！”
古震微怔，随即苦笑。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柱状图。
“这是过去几年，固定资产投资与GDP对比图，从图中可以看出，这几年固定资产投资与GDP增长的对比图....”
楚明秋从固定资产投资与GDP的关联开始分析，但这不是重点：
“固定资产投资增长速度大大超过了GDP，这是经济过热的明显迹象；其次，现在一些行业的产能已经出现过剩迹象，就说彩电吧，去年全国彩电产量超过1700万台，超过日本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彩电生产国。
可在另一方面，产品同质性高，造成产品积压，目前全国有数百万台彩电积压在库房。”
“同时，我们可以看到，物价上涨幅度，大家可以看到，物价这几年持续上涨。”
“这张图是物价上涨与工资收入的对比图。”
“从这张图可以看出，工资收入的增长实际没有赶上物价上涨，今年，燕京市开放了肉类蔬菜糖等副食品的价格，结果就是，肉类的价格翻了一倍多，蔬菜价格上涨，平均上涨200%，部分蔬菜上涨了５倍还多，糖的价格上涨了150%。”
“燕京不少老百姓已经开始抢购糖和食用油，要不是猪肉蔬菜不能储存，我相信肉类和蔬菜也会被抢购。”
“这张图是银行存款与物价的关系，由于时间关系，我只收集到燕京的情况，如果时间充裕点，还可以收集到上海的情况，今年，上海的开放力度比咱们燕京更大。”
“从这张图可以看出，银行存款已经开始下降，这还是没有发生大规模抢购潮的情况。”
“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物价一旦开放，物价一定会上涨，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一旦物价上涨，从其他各国的经验看，会发生恐慌性抢购潮，那时就不仅仅是物价的问题，老百姓会把钱从银行取出来消费，于是，问题就传导到金融系统，引发金融危机。”
到现在，楚明秋的分析解释，还算中规中矩，薛老眼中闪过丝担忧，他了解的情况更多，现在海里一线领导中绝大部分都赞同闯关，元老中也是大部分赞同闯关，其中最关键的是方老，而方老是支持的。
“没有击中要害啊！”薛老喃喃自语。
古震和刘老都没听清，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看他，薛老没有开口，只是忧色更浓。
楚明秋分析用了十多分钟分析了目前的经济现状，认为现在已经出现过热迹象，如果不采取措施，经济一定会出大问题。
随后他就开始分析双轨制的作用，指出双轨制存在的弊端，在莫干山会议期间就已经讨论得很清楚。
他认为目前双轨制暴露的弊端不是双轨制本身的问题而是廉政问题。
“不客气的说，是姑息养奸的结果，这些问题本来是很好处理的，谁犯法就查处谁，问题在那呢，就在打狼怕狼头。
能干这些事的，要么是大型国企，要么是高干子弟，上级投鼠忌器，不敢查，不愿查，听之任之，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在莫干山上我们讨论时，就定了条规则，计划内的物质要逐年减少，可从目前掌握的数字看，这一点并没有做到。”
“放开，走市场定价，这是我一直期待的，我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以市场为主，计划为辅的市场经济是我们改革的最终目标。”
“但目前，真不是闯关的时机，更何况，这份闯关计划，说实在的，太简单了，太想当然了。”
“这个规划的实质就是休克疗法，休克疗法是一剂裹着糖衣的毒药，是万万不能用的。”
“弗里德曼这些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在拼命吹嘘智利，可他们却从没说，智利实际是在地狱走了一遭，他们国小，靠美国和世界银行提供的资金，好不容易才爬出来。
而且，他们之所以能爬出来，也是抛弃了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某些原则，回到政府干预的经济方式。” 楚明秋毫不留情的批判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甚至把弗里德曼都拉出来批了一通。
“弗里德曼在全世界到处推销休克疗法，可偏偏在美国，没有采纳，对休克疗法避之不及，为什么？这不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这份规划毫无疑问是基于休克疗法的方案，这个方案是不可行的！”
“这个方案简单粗暴，寄希望于冒险，可冒险成功从来都是小概率事件，失败远多于成功，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冒险上，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话引起不少反响，薛老频频点头，刘老也赞同的点头，古震笑咪咪的，低声说道：“你还觉着他成熟了吗？”
薛老笑道：“响鼓重捶，我看这样挺好！”
刘老碰碰薛老，示意看前面，就看到鲍主任如坐针毡，很是不安，要不是顾虑姚副总在坐，恐怕已经起身反驳了。
这份计划就是在鲍主任的主持下草拟的，楚明秋这样毫不留情的批驳，无疑是把鲍主任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楚明秋开始批驳那份计划，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这两天，他冥思苦想，怎么才能阻止贸然闯关，思来想去，觉着就是论证经济过热，论证保留双轨制的必要性，是达不到这个目的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驳倒那份计划。
如果他收到的信息没错，海里准备拿这个计划上北戴河，在财经会议上，若是批准，就按照这个计划来执行，一步跨入市场经济。
那么驳倒这个计划，你还好意思拿到会上讨论，没有了计划，这闯关还闯个屁！
楚明秋拿起计划，开始逐条驳斥。
“五年每年涨吧10%，职工工资上涨110%，这想得很好，甚至可以说，很天真！”
“物价上涨怎么可能平均，以今年燕京开放的肉类食糖蔬菜，这些东西无一不是翻了上倍，超过100%，甚至达到200%以上。”
“再参考这个世界唯一搞过休克疗法的智利的情况，在完全转为市场定价后，物价上涨幅度从来的超过50%，智利连续涨了五年，最高高达700%。”
楚明秋完全用放大镜在看这个计划，每一个瑕疵都被挖出来了，再用放大镜放大，好好一个计划，被他说成千疮百孔漏洞百出，批得体无完肤。
会议室气氛时而轻松，时而紧张，楚明秋依旧那样风趣，时不时还曝出一两句金句，引起笑声一遍，当然这遍笑声来自反对闯关的。
楚明秋讲了一个多小时，在他讲完后，鲍主任便起身准备反击，可没等他开口，姚副总摆手提醒快到午饭时间了，鲍主任只能无奈的宣布，先吃饭休息，下午一点半再开始。
众人三三两两的走出会议室，楚明秋陪着古震和薛老刘老一块往外走，半道上遇见乌瀞涟。
乌瀞涟冲他笑笑，他也是反对闯关的，为此还和鲍主任数次争论。
四人在外面找了家私人开的小饭店，楚明秋请客，四人也没多点，就要了两斤饺子和几个凉菜，四人边吃边聊。
楚明秋试探的问，今儿这样，能不能阻止闯关？
薛老一点没含糊的摇头：“不一定，这次闯关，上面的决心很大，赵总和李大管家都想干，弗里德曼前段时间不是来了吗，给赵总灌了不少迷魂汤。”
楚明秋叹口气：“吃过多少亏了，从大跃进到现在，多少次了，拍脑袋做决定，唉，怎么就不长记性！”
“有什么办法！”古震意兴阑珊，今天的会，他本来是不想参加的，可架不住薛老的请求，不得不来。
老家伙们都清楚决策的经过，楚明秋虽然经常进海里，也深受吴老爷子信任，但对决策出台的过程，并不是那么了解。
“还有个办法，”古震忽然说道，薛老消沉的看他，那意思是，你还有什么好主意？不信。
“你不是与方朴交好吗，能不能说服他，让你去见见方老，如果能说服方老，说不定能阻止这次贸然闯关！”
薛老微怔，随即点头：“这可能是办法。”
刘老也赞同道，怂恿道：“对，这是个好办法，小楚，别有什么顾忌，能用为啥不用。”
楚明秋先点下头，然后皱眉问道：“为什么要举办这个会议？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三位大佬微怔，随即明白，这是个问题，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会议？北戴河会议召开在即，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就是说这个情况。
闯关派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北戴河过会了，怎么突然横生枝节，来召开这样一个会，这不是平添变数吗！
古震薛老刘老三人闻言也忍不住思索起来，这不合常理。
“唉，”乌瀞涟叹口气：“这是就是方老在背后推动，前面的也就是为他冲锋呢，姚副总去向陈老汇报工作时，陈老就明确反对，告诉他们，做不到，可他们依旧坚持！”
四人傻眼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方老身上，可没想到这位才是最大的boss。
乌瀞涟显然了解更多，他意兴阑珊，对这个会压根不看好，认为不过是走过场，结果早就定了。
下午，鲍主任亲自出马展开反击，经过一个中午的准备，他讲话也很有条理。
不过，他回避了计划的缺陷，而是把火力集中到双轨制，认为双轨制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程度。
“双轨制在前几年是带来一些好的东西，促进经济发展，搞活了市场，但随着经济发展，弊端越来越明显，楚同志认为这些弊端是可以克服的，是廉政问题，这个判断是片面的。”
“双轨制在设计时，就存在体系上的漏洞，这个漏洞很难弥补，我们不是没查过，可从法律角度上，人家的交易都是合法的，你怎么查！”
“把计划内物资转到计划外，手段多得很，而且都合法，压根没法查！”
“双轨制的问题，在老百姓中已经产生很坏的影响，甚至威胁到我党执政的合法性，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地步。”
“要解决这个问题，没有其他途径，就剩下两个，一个是退回去，走计划经济模式，把价格管制起来，这是走回头路，不可取；要么就是全面开放，取消双轨制，把价格交给市场，让市场定价。”
“在过去几年，双轨制虽然带来很多问题，但也让全国人民初步经过了市场的洗礼，对市场有一定的理解，所以，我们判断，是会造成一定的物价上涨，但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进行调控，恐慌性抢购，我判断是不会出现的！”
他的话音刚落，古震就开口反对：
“你的依据是什么？前几年，取消布票时，就发生过恐慌性抢购，几个月前，燕京取消了肉类蔬菜食糖等四种物资的指导价，改为市场定价，结果就是肉的价格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翻了两倍，部分蔬菜甚至涨了五六倍，食糖的价格也翻了三倍，这已经大大超过了每年10%的估计，鲍主任，你们这个计划，...，太想当然了。”
古震把火力集中在计划上，虽然感觉没有希望了，但还是要尽最后的力量。
古震出面反驳，并没有让鲍主任感觉有多么紧张，古震的名头是越来越大，在学术上，他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可要论对海里的影响，他还不如他的学生楚明秋。
“问题要讲透，”薛老插话道：“价格闯关非同小可，一个不好，不但会影响经济，还会打击全国人民的改革信心。”
面对经济界两大巨头的质疑，鲍主任丝毫不慌，他只是略微沉凝，便笑道：“薛老说得对，在我们设计这个方案时，就考虑到这些，部分商品的价格有可能突破我们设定的10%，我们的这个10％是指的平均物价上涨指数。”
鲍主任心说自己干了二十多年的经济，难道不知道这物价不可能每年10%的匀速上涨，这个预测不过是搪塞，当然这话不能说。
楚明秋起身质问：“闯关失败，你们有没有准备备用方案？”
古震扭头看看他，微微点头赞同道：“对，你们有备用方案吗？如果出现物价失控，出现抢购潮，有备用方案吗？”
鲍主任沉默不语，显然没有准备备用方案。
“这个方案是我们经过很多次讨论后才形成的，”朱建明起身为鲍主任辩解道：“物价失控，我们认为不会出现，如果出现，可以通过宣传来疏导。”
“不可能！”楚明秋立马反对，参加会议的人几乎同时摇头，物价失控，通过宣传来抑制疏导，全世界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太儿戏了！
方案被击中软肋！
楚明秋又补了一刀：“任何经济乱象都可能传导到政治上，一旦闯关失败，除了影响经济，还会影响到政府，会造成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
很委婉，可懂的人显然都听懂了！
鲍主任脸色都变了！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姚副总也一扫轻松，眉头拧成一团。
本届政府刚成立，赵总李大管家刚坐上位置，有没有人想把他们掀下马？肯定有。
党内对改革存在分歧，方老以他的威望压住了！但不同声音依旧存在，党内存在反改革派，这个派别人数不多，能量却很大，有不少老干部都在其中。
新一届政府上台，干的第一件事便失败，这等于是授人以柄。
薛老开始还愣了下，随即便诡异的笑笑。
古震和刘老也不约而同的点头。
朱建明也听懂了，脸色很不好看，他软弱的辩解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姚副总忍不住摇头。
“小楚，你有什么补充吗？”姚副总插话道。
楚明秋想了想，苦笑下：“最好就是暂停这个方案，这个方案漏洞太多，一旦实行，很可能造成不可控的情况出现。”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会出现物价失控，抢购潮呢！”鲍主任追问道，既然自己的方案被点出有重大漏洞，那么反过来指出对方的构想也存在重大缺陷，这也是一种方法。
楚明秋略微思索才答道：“关键是民众心理，82年的布匹抢购潮就证明了这点，老百姓的心理是，价格开放，一定涨价，既然涨价，那就要赶紧买，不买就亏了。
当然，这个想法是错误的，但老百姓不是经济学家，他们只会出自本能，不买就要涨价，将来就要花更多的钱！”
楚明秋叹口气：“这不能怪老百姓，他们只知道这种朴素的道理。”
“改革现在走入深水区，价格改革应该逐步展开，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进行，而不是这样一步跨入市场定价。”
“温水煮青蛙，看上去慢，实际上是小步快跑，按照这个方案，失败的可能性超过七成。
我们设想下，如果失败，会造成多大损失，经济势必要倒退，政治上的波动还没计算在内。”
姚副总眉头深拧，看着楚明秋，意味深长的问道：“价格闯关，也是不得已，现在工业品和原材料的价格差距越来越大，利润差距也越来越大，这导致基础工业越来越跟不上经济发展，如果继续采用现在的模式，这个差距还会进一步拉大，这将严重影响经济发展和改革进程。”
这就是矛盾点，也是目前经济结构的严重问题，基础工业发展滞后，导致原材料产量不能满足市场需要，为此，国家采纳了双轨制，而双轨制本来就有严重的缺陷，投机行为暴涨，腐败行为大增！
楚明秋摇头，毫不回避的迎着姚副总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把价格改革的关注点就落在价格本身上，忽略了，价格的形成因素，市场决定价格，忽略了老百姓的承受能力。”
楚明秋走到前面，拿出一张图表：“这是我收集的一些资料，刚才没拿出来，因为时间太紧了，我接到参加会议的通知，只有两天时间准备，有些材料没有时间去确认，这张图表上的数据没有经过确认，所以，刚才没拿出来。”
他把这张图表挂出来。
“在今年，投资增加了七百多亿，补充一句，如果认为数字不正确，可以随时指出来。
七百多亿，超过了计划多少？八百多亿！
这其中，全民所有制企业的基础投资，预算内的是下降了，可预算外的投资却增加了19%。
投资增加如此剧烈，必然导致通货膨胀，上半年的财政收入增加低于物价上涨幅度，财政收入本就紧张，现在就更加紧张，财政赤字大幅增加。
我收集了部分生产资料的价格，煤炭钢材木材，价格都上涨了很多，煤炭上涨了18％，钢材20%，木材26%，铝38%。。。
这些原材料价格的上涨，必然传导到下游产品，也就是说，三季度四季度，工业品将进一步上涨，而且幅度不会低于20％，严重通货膨胀将在四季度或明年春节前后出现！”
所有人都盯着那张图，鲍主任已经看出其中有两处数据有错误，可那有怎么样呢，这两个错误不过无故那紧要的瑕疵，改变不了结果。
作为研究经济的工作人员，深知这些数据代表的含义，经济过热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是啊！”姚副总叹着气，盯着那张图看，现在中国还没用这些工具来分析经济状况，这种方式很清晰明了的说明经济状况。
“现在问题很严重，”姚副总再度叹气：“可问题是，双轨制，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问题越来越多...，乱象越来越严重。”
“而且，补贴，财政负担已经越来越重，负担不起了。”
楚明秋摇头：“这个，双轨制，我的意见还是要忍，但要花力气整顿经济环境，那些倒卖公司，不管是官倒，还是私倒，都要坚决查处，该关的关，该抓的抓，不是有投机倒把罪吗！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楚明秋的语气冰冷，他一向反对投机倒把这条罪，可现在也顾不得了。
“不管闯关，成功还是失败，经济环境都要治理，经济环境不会因为市场定价变好，只会转变一种形式，继续存在，成立市场监管机构，是必要的。”
“其次，理清企业的产权，实现企业彻底的自主经营。”
“理清，政府和企业的关系，杜绝政府干预企业经营，让企业自主经营。
最重要的是，建立分税制，分税制厘定海里和地方的权责，解决海里的财政困境，更主要的是，分税制可以实现政企分开，可以通过集中分散相结合，保证海里的宏观调控能力，还能调动地方的积极性，增强财政的整体调控效果。
价格市场化，不能只盯着价格，最主要的是理顺市场，把市场建设好，价格自然就回归市场。”
“我们得有耐心，还得忍，双轨制是有问题，会造成腐败，但现在还没到废除的时候。”
姚副总沉默不语，鲍主任想了想，感觉这样下去，方案就要被彻底推翻，便反问道：
“去年，海里在北戴河召开的第十次全会上，决定了，价格改革的总方向是：少数重要商品和劳务价格由国家管理，绝大多数商品价格放开 ，由市场调节，以转换价格形成机制，逐步实现国家调控市场，市场引导企业的要求。”
“如果按照这样，市场定价要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改革不能跟小脚老太似的，胆子可以放大点，...”
楚明秋叹口气：“从七七年到经研所读书，我就是改革派，我始终坚持，我们的经济改革最终将形成以市场为主，计划为辅的市场经济。
我也希望马上就完成从计划价格向市场价格的转变，可问题是，市场价格的形成不是一夜就能完成的。”
“俗话说，未思进，先思退，鲍主任，您想过没有，在这种情况下，闯关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我来告诉你吧，闯关失败，首先打击的是全国人民改革的信心，国家会重新回到计划价格，改革会因此大幅倒退，我们想要进，结果却成了退，这是改革的重大挫折！”
“摸着石头过河，这话很形象，可也说明，我们必须谨慎小心，贸然出击，不但不能取得成绩，反而会让改革事业受到损失！”
楚明秋感到有些疲惫，取下图表，回到自己的座位，会场上，沉默数分钟，随即响起一阵掌声。
掌声不是很热烈，但却很有节凑，薛老刘老古震特别显眼，他们用力鼓掌，薛老还站起来，向走过来的楚明秋伸出手！
鲍主任很无奈，这场辩论，他一败涂地，看着手中的方案，他不由深深叹口气。
姚副总看看他，这位鲍主任深受赵总的信任，是赵总的主要经济幕僚，现在看来，赵总的运气没有吴老好啊！
海里早就有传言，吴老爷子能在燕京干出成绩，受到周大管家和现在的方老的赏识，最大因素便是楚明秋，吴老爷子的主要经济政策都是楚明秋帮着制定的，高层对楚明秋的观感很好，原来陈老对他是有些看法的，现在也转变了，今天的会本来是没有他的，陈老和吴老都要求让他参加，这才临时通知。
果然，楚明秋成了反对派的主力，把鲍主任的方案给批得体无完肤。
现在这个方案显然不适合拿到会上，可这闯关是闯还是不闯呢？！！！
姚副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回去汇报，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求见方老
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了，会议结束是下午四点多，他发言后，陆续又有几个反对派发言，对他表示支持，反对派人数虽然少点，可气势很足，支持派都沉默了。
会议结束后，薛老把他叫到一边，低声告诉他，让他想办法去见见方老，这次闯关实际是方老在背后推动，不说服方老，恐怕事情还是会有反复。
楚明秋有些犹豫，他一直很小心的维持与方家的关系，他不希望自己与方朴的朋友关系上蒙上一层功利色彩。
古震看出他的想法，便开导他，这是公事，不是为私情，该用的关系还是要用。
楚明秋点头答应，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西单和琉璃厂逛逛了。
琉璃厂二期改造已经部分完工，其中部分门面已经开始售卖，他买了两个门面，咸鱼干买了一个，楚明秋去时，这小子正在店里，有了这家门面，他对陶瓷公司更不上心了，每天去店里逛游一圈，没事就跑回来了，梁宗达气得大骂，警告他如果再这样，就只能用别人了。
咸鱼干对梁宗达的威胁丝毫没放在心上，他就想拿个干股，当个股东，年底分红就行。
梁宗达向楚明秋抱怨，楚明秋就告诉他，干脆就让咸鱼干去干他自己的事，另外雇个人接替他就行了，与其让这家伙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放手，另外找个干事的来。
于是在五一过后，梁宗达和咸鱼干谈了一次，决定咸鱼干退出陶瓷公司，只当股东，股份还得让出部分来，咸鱼干答应了。
咸鱼干看到楚明秋有点意外，自从买了门面后，楚明秋还没来过。
楚明秋说路过这里，便想着过来看看，咸鱼干很兴奋，他的执照已经办下来，现在办执照手续简单多了，不过，执照上写的是旧货交易，现在还古董交易还是非法的，国家不允许，但旧货交易却是合法的，所以，把古董改为旧货，就合法了，当然工商警察也清楚，但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说是古董就不管。
咸鱼干拉着楚明秋参观他的店，这个店面积还不小，有六十多平米，为了买这个店，花光了他的几乎所有积蓄，这些年赚的钱几乎全部都投入进来了，以至于店里的流动资金还是向楚明秋借的。
很显然，咸鱼干在店里的装修上花了不少心思，这家店从外观到内饰走的都是复古风，看上去很有清末民初的风格，货架上放了部分老玩意，楚明秋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没有一件是真的，当然，这也是这类古玩店的惯例，摆在明面上展示的，都是假的，真的谁摆出来，早就藏起来了。
楚明秋问他最近有没有啥好玩意，咸鱼干摇头，现在有钱人多了，有了好东西早就冲上去抢了。
“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窜出来这么多有钱人，哎，还有老外，港澳台同胞，跑燕京来旅游，就跑咱琉璃厂逛逛，不少老外慕名而来，全是些棒槌，前段时间来了几个英国人，狠宰了一笔。”
咸鱼干很得意，这种钱多人傻的棒槌，是任何一个古玩店最欢迎的顾客。
楚明秋一笑，转悠一圈后，两人坐下来喝茶，咸鱼干雇了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平时都是这姑娘守店。
咸鱼干叹息着告诉楚明秋，现在古玩生意不好做了，他就做青铜器瓷器和字画，不做其他。
现在政府打击非法古董交易的力度越来越大，现在那些走鬼货的都小心翼翼的，非熟人一般都不交易。
鬼货，就是盗墓得来的古董；前几年，盗墓成风，河南陕西是重灾区，稍微有点年头的墓穴都被挖开了，陕西发生几起盗墓大案，警方追索极严，现在国家对盗墓的打击很重，他们也不敢轻易收，若最后翻盘，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也跑不了。
楚明秋到不在意，笑称十年前他在琉璃厂买的那批明青花算是捡漏了。
咸鱼干大笑，那是捡大漏了，现在走遍琉璃厂，也找不到明青花，而且现在的明青花没有几十个，压根拿不下来！
咸鱼干随后说了件近乎笑话的真事，前段时间有人拿来一幅齐公老师的书法真迹，是十年期间的大字报，满篇批刘批邓。
楚明秋忍不住哈哈大笑，当年他就揭过齐工老师誊写的大字报，现在家里还收着几十张。
两人聊着天，楚明秋主要是来打听消息的，咸鱼干告诉他，最近一段时间，琉璃厂的古董涨价了，现在幅度还不高，没有猪肉涨价多。
楚明秋问他注意到价格闯关没有？
咸鱼干摇头又点头，苦笑着说，这价格闯关不就是以后价格由市场来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明秋点点头，告诉他，这真要决定闯关，价格会上涨，但不要慌，现金留在手上还是好点，别忙着瞎买 ，另外，提醒下梁宗达存一批原材料。
咸鱼干满口答应，随即问道怎么啦？
楚明秋没多解释，只是告诉他，一旦宣布闯关，很可能引发抢购潮，物价很可能飙涨，现在存一批原材料，可以节约点。
咸鱼干这才明白，满口答应，随即苦笑，现在物价上涨厉害，他妈整天抱怨，现在他每月给他妈的生活费都涨到一百了。
楚明秋微怔，这咸鱼干还挺孝顺的，他妈廖八婆身体健康，每月还有退休工资，生活完全没问题。
说起他妈，咸鱼干一肚子抱怨，现在他都不敢回家，一回去就被催婚，烦死人！
楚明秋问他，三十多了，还不结婚，是真不想，还是没找到中意的，他妈都给他说了好几次了。
咸鱼干赶紧说，现在他还不想结婚，现在女孩都太现实，张嘴就是几大件，要说有，他也不缺，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反正先这样吧，随缘！
楚明秋没有再劝，只是告诉他，这事他要想好，以后年龄越来越大，就算有钱了，也不好找。
咸鱼干显然在这上面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习惯性对大哥的服从，他没有反驳，只是嘿嘿干笑。
楚明秋没有再劝，再度提醒他，看住他妈，别脑袋发热，把从嘴里省下的那点养老金乱花了。
咸鱼干警醒，赶紧答应，他很了解他妈，老太太是个唯恐吃亏的人，看到别人抢购，很难不慌！
在咸鱼干店里待了几个小时，咸鱼干非拉着喝酒，楚明秋说自己开车，不能喝酒，咸鱼干也就作罢。
晚饭后，楚明秋才到如意楼，拿起电话给方朴打去。
“我想见见你父亲，能行吗？”
“成，我先问问老爷子，急吗？”
“越快越好。”
“好！”
方朴的回答简单，他没有问为什么，二十年了，楚明秋从未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今天一反常态，必定有原因。
很快，方朴就给出了回应，告诉楚明秋两天后，晚上七点到八点半，老爷子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方朴叮嘱楚明秋，到时候先去接他，他们一块过去，他也好久没见到老爷子了，老爷子特意叮嘱，要把小孙女带回去。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楚明秋开车接上方朴一家三口，方朴的女儿粉嘟嘟的，创造百褶公主裙，看上去很是可爱。
一路上，方朴忙着逗女儿，女儿已经四岁，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父女两人在后座说话，宋小芸坐在副驾上，不时回头。
宋小芸这些年的发展挺顺利，她现在是燕京美院的教师，在花坛小有名气，几年参加在上海举办的画展，两幅画就卖了七千多块钱。
作为方家的媳妇，宋小芸在学校的地位很超然，她也不争什么，不过，学校可不敢怠慢，该给的全给，职称房子，都给了，只是，宋小芸没住在学校，方朴住那不方便。
方老住在海里，他不是完全退休，还担任军委主席，住在海里很正常。
七月的天，黑得晚，院子里树荫茂密，坐在树荫下欣赏天边的晚霞，很是惬意。
“爷爷！”
小丫头奶声奶气，跌跌撞撞的向方老跑去。
“小心！小心！”
方老赶紧上前几步，伸手把小丫头抱起，满是皱纹的脸都笑开花了。
楚明秋早就注意到了，方老其实很重视家庭，一般情况下，政治家中，子女与父母的关系比较疏淡，原因很简单，政治家工作太忙，难以顾及子女，就像葛兴国殷红军曹群这些高干子女，他们提及父母都说很少见，他们起床时，父亲已经上班走了，他们睡下时，父亲还没回家呢，更不要说，父母还经常出差，父母的书房，没经过同意不要进去，因为你压根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机密文件，或者其他什么机密。
和小丫头亲昵一会，方老把孩子交给宋小芸，让她带着去见见卓老太太。
“坐，坐。”方老招呼楚明秋坐下，楚明秋没有谦让就坐下，方朴笑嘻嘻的坐在轮椅上，树荫下的方桌上已经摆着茶水，工作人员又送来西瓜，红红的瓜瓤，在夕阳下，诱人无限！
方老招呼楚明秋吃瓜，楚明秋不客气的拿起一块就开吃。
方老满意的看着他，自己也拿起一块，笑道：“这西瓜是冰过的，我年龄大了，医生不让多吃，你们年青放开吃，别客气。”
楚明秋见过很多大佬，知道这些大佬的德性，在公开场合，每个人都严肃得不行，可私底下，都很随和，完全没有架子。
吃了两块，楚明秋查查嘴就不再吃了，方老就吃了一块就没吃了，他就看着楚明秋，含笑。
“方朴说你想见我，是不是就是为闯关的事？”
开门见山，直来直去，不浪费时间，这是大多数大佬的风格，犯不着绕来绕去。
楚明秋点头：“是，前两天，海里组织了一次会议，可能是最后确定是不是闯关的征求意见会，我参加了。
现在不是闯关的时候，条件不具备，可看上去海里的决心很大，尽管方案压根不具备可执行性，海里还是要闯！
方老，...，我听说个传言，这次闯关，是您在后面推动...？”
方朴明显感到意外，抬眼看着父亲，方老只是笑笑，看看楚明秋，又看看方朴。
“方朴，你的看法呢？”
方朴摇晃下体积越来越大的脑袋：“我对宏观经济的研究不多，不过，闯关的时机是不是成熟，老实说，我觉着不太成熟，有一定的冒险性。”
方朴的语气游移不定，这些年，他扑在中微软上，亲手抓了Windows的开发组织，为此，他看了不少书，已经形成对整个行业发展的自己的看法。
但这也仅仅是对计算机行业，对整个宏观经济，他还是缺少研究。
“不过，从目前的计算机行业的角度来看，整个国际经济处在调整期，国内的经济并不好，经济增长率，从数字上看，好像还行，可实际上，我看问题不少。
从我们软件的销售来看，国外收入增长速度超过了国内，国内的收入放缓，而且还有不少欠债。”
“这段时间，物价上涨很厉害，我家生活费，以前每月五十块就够了，甚至还有结余，现在不行了，每月最少七十，保姆也要求涨工资。”
楚明秋没有插话打断，他对方朴在中微软的工作还是挺满意，去年十一月，中微软发布了Windows 386，这是针对386处理器的操作系统，但让人遗憾的是，这款操纵系统依旧没得到用户的认可，只不过，市场上可选择的操作系统不多，除了苹果和ＩＢＭ的操作系统外，剩下的就不多，Windows是其中性价比最合适的。
IBM自己搞的OS/2操作系统在今年上市，不过，这个操作系统是针对IBM自己的计算机系统研制的，其他DIY公司还用不了。
与IBM合作破裂后，中微软和中积电的股价受到一些影响，下跌了不少，但今年又涨回来了。
与中国市场相比，海外市场增长速度远超国内，比尔盖茨的工作卓有成效，拿下了美国十大DIY公司的前7名康柏AST等公司全部采用了Windows操作系统，Windows的市场占有率达到七成。
方老没有做声，方朴并不是在抱怨，他和宋小芸的收入颇丰，足以支付家里的开支。
“双轨制，现在反应很大，弊端也越来越明显，很多同志建议废除，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
楚明秋微微点头：“这个呼声是很大，可直接过渡到市场定价，时机还不成熟。
首先是老百姓接受度，承受能力，我认为他们高估了这俩个因素，我们的老百姓没有经过市场化的洗礼，还不懂市场定价的优劣，所以，价格稍有波动，就会引发抢购潮，这种事，在过去几年中，小规模发生过，如果一次跨入市场化，那么抢购潮将是这十年里最大规模的。
一旦发生抢购潮，势必蔓延到金融系统，老百姓会把存款取出来，银行存款势必大幅度减少，从而引发金融系统的动荡。
闯关一旦失败，对改革的影响很大，改革的步伐会放慢，市场化进程会被打乱，甚至会引发政治动荡。”
方老的笑容慢慢消失，沉默片刻：“双轨制的问题，现在很大，而且，我们始终是要过这一关的，现在的经济是有点问题，但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呢？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
楚明秋摇头：“是，是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可市场化不是说有就有的。
我们没有准备好，不只是老百姓的心里承受能力和消费能力，而是市场的条件还没准备好。
市场化，需要哪些条件呢？
首先是价格形成机制，其次是产权所有制；第三是竞争机制，第四是法律保障，第五是政府角色转变。
这五点几乎可以说市场化成功与否的关键，缺一不可，而我们现在几乎一个都不具备。
我们把这些东西建好了，市场化自然就有了。”
“这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我们努力工作，在十年内，就可以完成市场化。”
“十年？！”方朴都楞了，觉着太长了！
“这十年是逐步过渡的时间，在这期间，我们逐步开放市场，从工业品入手，先从贵的，对老百姓生活影响不大的工业品入手，比如汽车，所有类型的汽车，可以全部开放；还有机床，各种金属工具，还有电线电缆什么的，都可以开放。
而后，再逐步开放电视冰箱洗衣机这类老百姓生活上可用可不用的工业品。
农产品，应该是最后开放的，粮食这些必须品，可以放在最后。”
楚明秋顿了下：“至于双轨制，在设计这个体系之时，他的弊端就已经考虑到了，可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能忍！
目前，经济已经出现过热迹象，现在就应该进行调控，让经济软着陆。
在宏观调控之时，同时展开经济整顿，加强立法工作，成立经济犯罪调查机关，成立市场价格监督机构。
梳理好市场后，才能逐步开放市场。”
楚明秋又详细解释了目前国内经济现状，以及对这些现象的含义，以及闯关方案的漏洞，指出闯关方案压根不切实际，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案名义上是闯关，市场化，可实际是危害极大的休克疗法。
休克疗法，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中最有害的部分，任何国家要采纳了这种方法来治理整顿经济，都会陷入灾难。
他随即向方老解释了智利的休克疗法，以及采取休克疗法后的灾难性结果，指出中国若采用了休克疗法，绝对是场灾难，无法挽回的灾难，而且一定会引发政治动荡；就算不采用休克疗法，闯关若失败，也会引发政治动荡。
“或许，您认为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方老微微摇头，却没说一个字。
“中美关系现阶段很好，可问题是，西方一直没有放弃对我国政权的颠覆，美国为了与苏联冷战，他们现在需要我们，但对我党，以及我党的政权，他们从未放弃颠覆。
现在颠覆一个政权，采取热战的方式，完全不可能，但和平演变是完全可行的。
现在有很多所谓的NGO组织在国内活动，这些组织很多是欧美政府，甚至是军方和类似中央情报局这样的特工机关暗地里支持的，比如美国的国家皿煮基金会，这个打着非政府组织旗号的基金会，背后实际是美国国会支持，他的经费来自美国国会。
这些组织在国内的活动得到某些知识分子的呼应，八六年底的学潮实际上就这些组织活动的一个结果。
闯关一旦失败，经济会受到重挫，那么这些人就会跳出来，兴风作浪，老百姓本就对官倒不满，但经济发展还算顺利，还勉强可以弥补，可若经济再受到重挫，这股不满就会爆发。”
当楚明秋提到政治动乱时，方老的神情变得严肃了，在听完楚明秋的论述后，他马上问道：
“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楚明秋没有多想：“首先是教育改革，挑选部分优秀大学，放弃包分配的做法，改为不包分配，由用人单位和毕业生实行双向选择，这也是经济市场化需要的，经济市场化需要人才的自由流动。”
“这些人主要集中在大学和新闻出版界，能起来闹事的，除了大学生外，不会有其他人。
要继续加强大学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加强对大学生的政治教育，不能放任自由，否则迟早会出事。”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在意识形态上，我们现在处在守势，没办法，打开国门，老百姓看到强烈的贫富对比，羡慕西方的生活，由此对西方的什么哲学，生活方式，产生向往。
我们现在处在爬山阶段，需要凝聚所有力量，现在的局面不能搞什么皿煮，我们需要一个铁腕政府，....”
“得，你这话要传出去，还不得被骂死！”方朴担心楚明秋惹怒方老，赶紧插话，试图缓解气氛。
他偷看眼老爹，见老爹不像生气的样，便笑道：“人家已经在骂咱们不皿煮，呼吁要象戈尔巴乔夫那样，搞新思维，要建设人权的社会主义。”
“别提那戈尔巴乔夫，那家伙不过是个志大才疏的草包，他搞什么新思维，与西方缓和，这条路啊！典型的本末倒置。
怎么，不懂？
从七十年代末，苏联的经济实际就陷入停滞中，阿富汗战争和柬埔寨战争，拖垮了苏联经济。
戈尔巴乔夫上台后，想要扭转经济上的颓势，而我国自从推行改革开放政策后，经济发展迅速，在国际上获得巨大的赞扬。
可戈尔巴乔夫搞错了，我们动的是经济体系，放弃了计划经济，逐步向市场经济过渡。
他呢，也搞改革，却不知道该怎么动经济体系，却搞起什么政治改革，苏联本来就一身毛病，是经不起折腾的，另外，他对东欧的态度，放弃了对东欧的干预，呵呵，等着看吧，东欧，最多三年，东欧就会出现动荡。
你别用那眼神，不说其他国家，苏联内部的波罗的海三国，这三个国家本就不想被并入苏联的，是苏联强行并入的；其次，波兰，这可是俄罗斯的世仇，有个笑话，你听说过没有？”
方朴摇头。
“有个波兰人见到上帝，问上帝，如何让波兰脱离俄罗斯的控制，上帝说没办法，不管波兰得到什么，俄罗斯都会得到五倍，那波兰人想了想，拔枪向自己脑袋开了一枪。”
方朴先是很困惑的样子，随即便乐了，一张胖乎乎的脸开花了：“有这么大仇吗？你该不是忽悠我们吧！”
楚明秋笑笑，摇头说：“这虽然是个笑话，可波兰人从骨子里仇恨俄罗斯，如果能拉着俄罗斯下地狱，他们一定愿意。
现在波兰团结工会闹这样厉害，波兰党若被迫与他们谈判，那么就是波兰党崩溃，失去政权的开始。”
“团结工会实际就是西方在波兰的内应。”
方朴笑道：“听你这样说，苏联削弱了，好像不是件好事似的，现在阿富汗也撤军了，没了苏联的支持，越南在柬埔寨也打不下去，国际局势对我们很有利，怎么从你嘴里出来，怎么都成坏事了！”
“你只看到一面，三国演义看过吧，没了蜀，吴还能存在多久。
没了苏联，我们就失去了在美苏间周旋取利的空间，我们承受的压力会倍增。”
“既然这样，我们不是更该加快改革步伐吗？”方老插话问道。
楚明秋摇头：“不是的，外部压力，我相信，我们能扛住，关键是我们内部，要增强人民对改革的信心，所以，现在，我们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先虑败，后虑胜！
这个闯关方案绝对胜不了！”
楚明秋侃侃而谈，边讲述边留心方老，可惜，这些大佬早就修炼成精，神情丝毫看不出多少变化，要就是在谈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时，他的神情略有变化，其他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象家人聊天似的。
大佬见过不少，教员让他紧张，周大管家让他很温暖，方老却让他轻松。
每个人的行事风格不一样，可有一样相同，就是你压根抓不住他们的真实想法。
他绞尽脑汁，费尽唇舌，可依旧没有一点把握。
楚明秋喝了口水，润润有些干渴的嗓子，同时留意下方老的神情，让他失望的是，方老的神情好像没什么变化。
晚霞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草坪上，抹在树叶末梢，幻出一层层淡淡的红，与落日微风交织，留在发端，拂去心里的烦躁。
沉默，只有一会，方老微微点头：“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前两天的会议，我看了报告，争议很大，薛老他们都不赞同，唉，这次的事，是我的主张。”
方老很坦诚，没有回避，他点上根烟，猛吸一口，才示意楚明秋，让他随意。
“改革开放十年了，市场化也提了五六年了，这五六年里，我们逐步开放了部分商品的定价，深圳也搞了市场化，价格在初期是有波动，可随后就稳定了，现在价格也降下来了。”
“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方面要保持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另一方面要走市场化道路，马克思列宁都没说过该怎么走，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经过十年改革，我们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我认为可以大胆一点，步子可以快点。”
楚明秋没有插话打断，安静的听着，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说服了。
“最近这两年，戈尔巴乔夫上台后，我国的周边环境逐步变好，这为改革开放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在国内，海里财政一直很困难，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国家还坚持每年拿出大量资金补贴粮食和副食品，财政已经负担不起了。”
果然，没有什么政策出台不是没有原因的，看来最大因素还是财政问题。
方老抬眼看看楚明秋，目光很平静，楚明秋却觉着象一把剑，寒光闪闪，让人惊心动魄。
楚明秋目光询问，方老微微点头。
“财政困难是因为现在的财政分配制度不合理，这再度证明，市场化的条件不具备。
欧美日，几乎所有市场化国家采用的都是分税制，吴老用了六年时间来推动分税制，可分税制依旧推不动。
现行税制，地方分配太多，海里财政拿得太少，对于海里财政及其不利，也不利于地方发挥主动性，因为地方有钱了，但钱没用在该用的地方。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权力分配问题，也就是体制改革，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您多次提到的权力下放问题。
各级政府层层下放，但有很多省市不愿意，为什么呢？就是地域利益，部门利益，这也说明，各级领导干部还不明白此举的意义。”
“于是这有涉及到干部问题，我们不少干部，由于长期在计划经济中工作，对市场经济不了解，因循守旧，赶不上改革步伐，干部队伍不成熟。”
“从四月份开始，上海苏州等城市已经出现小规模抢购潮，上海的猪肉价格上涨80%，鸡蛋上涨95%，火柴肥皂等也全部上涨，涨幅均超过60%。”
“由于工资上涨幅度低于物价涨幅，已经严重影响百姓生活，上海一些大学的老师由于生活所迫，下班后不得不去摆地摊。”
方老的神情终于动容了，方朴小眼睛都瞪圆：“这么厉害！不是吧！”
楚明秋苦笑：“这是我前天特地打电话到上海问的，你知道的，赵叔家老大在上海工作，他的俩个儿子现在也在上海工作，老大就在上海大学当老师。”
方朴轻轻哦了声，方老瞟了眼儿子，方朴神情自若，双手平放在椅把上。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是麻烦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管是放还是收，后果都难以预料。
楚明秋叹口气说：“我又给上海社科院的老宋，还有上海市长容基，我都问了，上海物价已经暴涨，上海市政府压力很大，可海里还在要求坚持，容基说，上海的银行已经出现小规模的提款潮。”
“容市长说了，他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物价已经高到离谱，可他怎么都找不到办法，向海里报告，海里让他们坚持。”
“这还怎么坚持？！”方朴很是不解。
“涨到涨不动了，自然就平衡了。”
“这算什么！”
“我有个想法，”楚明秋看着方老，方老微微点头，楚明秋接着说道：“深圳是特区，也是实验田，那么闯关，就在上海先做实验，让上海先闯，成功了，再在全国推广。”
方老想了想：“上海是我国经济中心，有两千多万人，在这闯关....”
上海对中国太重要了，以至于在上海的任何动作都要仔细斟酌。
“正是上海的规模足够大，所以，才更具有实验意义。”
“你和容基市长还很熟？”方老随口问道。
“十年期间，他在高科园担任业务科副科长，”楚明秋笑笑：“是我的副手。”
方老微微点头，想起来了，便说道：“这个人能力还是很强。”
楚明秋点头：“江浙一向是我国财富之地，江苏浙江乡镇企业发展迅速，物质储备丰富，容市长自嘲的说，抢购潮还是有一定好处，上海火柴厂原本库存老三千万盒火柴，经营十分困难，可这次抢购，一下就卖了三千六百万盒，资金一下就回笼了。”
方朴噗嗤笑出声来，楚明秋很无奈的摇头。
方老最后也没给个准信，回去的路上，楚明秋沉默不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已经尽力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可以坦然面对。
宋小芸问他们事情办得如何，方朴示意下，宋小芸扭头问楚明秋。
楚明秋叹口气，告诉宋小芸，他不知道，老爷子太深沉了，他看不出会做什么决定。
方朴插话，认为老爷子可能会采纳上海做实验的法子，这闯关可能会暂缓。
宋小芸轻轻叹口气，抱怨起物价来，他们美院不少老师都快活不下去了，几个年青老师在外面当家教，被举报了，学校要处理他们，他们不服，认为工资太低，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
宋小芸没有把这些向婆婆抱怨，她家不缺钱，方朴一个人的工资就有几千，比尔盖茨的工资是八十万美元，这还没包括期权奖励。
中微软和中积电便形成了奇怪的工资结构，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工资比不上美国分公司普通员工的工资。
楚明秋也想了办法，就是继续执行期权奖励制，每三年拿出一部分期权作为奖励给方朴和一些骨干员工。
比外不足，比内则是超级高，中微软和中积电员工的工资是国内其他企业十倍以上，还没包括期权。
皮卡在大街上奔驰，燕京公路上行驶的车渐渐多了，出了长安街，居然还堵了两次，公路两边，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安静的高楼陆续点亮，广告牌在闪烁，打工人开始爆肝。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全黑，小狗剩随陈学文跑不知那玩去了，小丫头和小不老练功房唱歌，小不老把钢琴搬到这里了，还自作主张把小丫头弄过来住了。
左雁居然还没回来，小玲说左雁打电话回来了，学校今天开会，不回来吃晚饭。
左雁担任了语文教研组组长，去年又担任了学校教务副主任，让她战战兢兢，很是慌乱，不想干，又不得不干。
到如意楼给薛老和古震老师打去电话，就说了一句，他已经尽力了，薛老和古震老师都安慰他，尽力就行了，薛老告诉他，这样的事，他经历了不少，没有办法，经济工作者只是参谋。
快十点了，狗剩和陈学文先回来，两孩子蹑手蹑脚的跑回自己的院子，中途还是遇上了遛弯的赵叔和黑皮爷爷，赵叔气恼的训斥了小学文几句，小学文也不理会，拉着狗剩跑了。
每当寒暑假，大院便会热闹起来，勇子小八都会把孩子放在楚家大院来。
前面很安静，楚明秋规定，不管做什么，到晚上九点半，就不能发出大的声响，看电视，唱歌都可以，但声音不能传到后院去。
挂了电话，楚明秋坐在那发了会呆，空调吐出凉爽的风，楚家后院每个房间都有空调，为此，楚明秋还动了关系，把整个大院的电线给换了，当然，还是他自己掏腰包。
半响，他起身倒了杯水，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开始看起来，这是成立房地产公司的报告，去年，他就着手准备成立房地产公司，他成立了一个小组，筹建房地产公司。
今年四月，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了宪法修正案，在这个修正案中，确定了私营经济的合法性，同时也对土地买卖做了规定。
买卖土地是非法的，但买卖土地使用权是合法的！
房地产市场的大门轰然打开！
拿着文件看了一会，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干脆将文件放下，起身去巡视院子。
暑夜的后院，夜色斑驳，草丛里有低低的虫鸣，空气中有淡淡的蔷薇花香，月光下，墙面上爬着红的白的黄的花朵，在微风下轻轻摇晃。
在排练厅，隔着窗户，看到小不老和小丫头在玩，小丫头在跟着学。
小不老拿到了燕大的录取通知书，最高兴的是尹秋莹，小不老自己倒没什么兴奋的。
看了会，他悄无声的离开，又转悠到小狗剩的院子，小狗剩和学文在房间里摆弄着啥玩意，两人聚精会神的，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小狗剩简直是楚家大院的奇葩，楚家大院向来是欺负别人的，可小狗剩在外却经常被人欺负，要不是陈学文，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楚明秋知道后，很无语，小狗剩的实力，他很清楚，打同龄人三五个完全没问题，要真打，陈学文都不是对手。
左雁在十点多才回来，进屋就赶紧解释，今天开会，会议结束晚了。
楚明秋先问她吃过饭没有，她说吃过了，然后才问什么会啊，开这么久。
左雁叹口气，市教育局下发通知要求加强学生政治思想教育，加强正面教育，反对资产阶级思想，区教育局今天召开全区教务处教导处以上老师开会。
楚明秋很无奈，这都七月底了，暑假期间，还开什么会，这都没事找事。
左雁也很无奈，今年暑假就没好好休息几天，教育局左一个学习右一个文件，就没消停过。
今天是最过分的，这个会居然还开到晚上！
左雁也没问他今天怎么样，简单洗漱后，就准备上岳秀秀那去看看，楚明秋叫住她，说妈那已经去过了，现在妈应该已经睡下了。
左雁松口气，又准备去看看孩子，楚明秋再度告诉她，自己都看过了，她好好休息就行了。
左雁洗澡去了，现在条件好了，家里装了热水器，洗澡方便多了。
左雁洗过澡，回来看到楚明秋躺在躺椅上，很悠闲的样子，左雁放下盆子，将洗好的衣服晾好，然后搬出张藤椅，在楚明秋身后坐下，伸手就搂住楚明秋的头。
“怎么啦？有心事？”
“能有啥心事，只是有些失落，”楚明秋叹口气：“有时候在想，这么努力干啥，真想一走了之，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左雁笑了，甜甜的搂住他。
“今儿开会，又说了些啥？”
“还不是那些，唉，现在的学生越来越难管了，上学期，高二几个学生，深更半夜翻墙出去看录像，凌晨又翻墙回来，这样干了一个多月，才偶然被生活老师发现。”
“九中也这样？”楚明秋很意外，九中是重点中学，管理一向严格，他们读书那会，压根不敢做这样的事。
“可不是，这简直捅了天，赵书记要求严肃处理，准备开除，学生家长又来求情。”
“呵呵，现在的学生可不是我们那会了，眼界都开了，也没那么老实了。”
“谁说不是，跑出去看录像的，都是议价班的，这个班上的学生家里都有点钱。”
议价班，顾名思义，就是多交钱，大概是几十年后择校费赞助费的１.０版。
楚明秋笑笑，左雁叹口气：“多亏了有这个议价班，老师们的奖金还能保证，唉，.....”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多少无奈，九中这样的重点学校有自己的骄傲，招议价班，已经是放下架子了，向馒头低头。
“咱们母校生财之道还挺不错。”
楚明秋无声的笑了，他曾经给母校出主意，办培训班，把外面的闲置房子改为商铺收租金，九中领导照办了，现在学校外面一圈商铺，形成了条商业街。
议价班，每年级都有，每个年级三个班，每个班四十人，每人每学期三千元，这三个班中只有一个班是向社会招生，另外两个班是和企业合办，也就是招收的企业的职工子弟。
夫妻两人轻松的闲聊着，左雁清楚，老公是有心事，而且是不愉快的事，所以才耐心的陪着聊天。
楚明秋也知道，家是安静的港湾，结婚十多年了，左雁就这样默默为他营造了一个安静的港湾。
他轻轻拍拍左雁的手，这双手已经没有那样细嫩，却更温暖了，握着就让他安心。
轻轻叹口气，他把最近的事情还是告诉了左雁。
“今天是最后的努力，方老的态度...，唉，估计还是不会变。”
“你已经努力过了，没有遗憾了，你不是常说，失败就是改革需要付出的成本。”
楚明秋轻轻嗯了声，左雁又轻声说：“你不是说，研究经济的都是参谋，政治家才是司令官，参谋有参谋的职责，尽到职责就做到自己的本分。”
“是啊，”楚明秋轻叹，再度轻拍她的手：“就是心有不甘！现在闯关，没有成功的任何可能！”
“妈常说，这事啊，那有一帆风顺的，总是要坡坡坎坎的，非得折腾一番才行。”
“是这样，”楚明秋露出丝笑意，很无奈，轻轻抚摸软软的手，左雁将脑袋搁在他肩上，这是她最喜欢的方式，夫妻两就这样静静的依偎着。
...........
...........
阳光洒进房间，窗式空调发出嗡嗡的叫声，楚明秋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中关村现在愈发热闹了，第三和第四栋商场正在建设，在公路的另一边，中微软大楼已经接近完工，进入内部装修了。
楚明秋心满意足的看着，转身将烟头摁灭，看着办公桌的摊开的报纸，他忍不住又露出了笑意。
这些老家伙.....！
《人民日报》头版便是经济工作会议的公告。
这份公告可以说是姗姗来迟，最早在八月六日，会议还没开始，香港报纸上便刊登出，闯关停止的消息，香港记者评论，这是中国改革的一大挫折，这次在北戴河召开的经济会议，原本是要废除造成无数麻烦的双轨制，彻底转变为市场定价，从而进入市场经济，但现在看来，中南海似乎转变了主意......
楚明秋当然没看到这个报道，不过，他也提前得到消息，是薛老特地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海里已经改弦易辙，海里委托他组建一个工作小组，拿出一个市场化路线规划。
薛老问他愿不愿参加这个小组，楚明秋犹豫下，答应了，不过，他也提出，接下里，自己工作的重心在中积电，上海硅谷，太平洋两边跑，而且，四季度还要上日本建分公司。
在日本建分公司是他蓄谋已久，建这个分公司是为日本泡沫破裂做准备。
薛老同意，如果他有工作忙，可以不参加小组工作。
楚明秋没有拒绝的理由。
拿起报纸，他满足的看了看标题，又很满足的看了看内容，这部分内容，他几乎已经都记得了。
整整大半个版面都是经济会议的决议，抛去那些冠冕堂皇的修饰词语，核心内容就几条：
工作重心转为治理整顿经济环境，对经济进行宏观调控，实现经济的软着陆，继续深化价格体系改革，加快建立市场监督体系，加快建立市场定价机制，加快进行税制改革，推动教育改革....
透过这些官样文字，楚明秋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大佬们从北戴河回来不久，便宣布成立经济整顿小组，由姚副总担任小组长，同时成立六个整顿小组奔赴各地，督查各省整顿经济。
八月二十日，上海江书记和容市长奉命到海里，随即海里宣布在上海推行价格改革，希望上海能承担起价格改革闯关的重任。
江书记和容市长都反对，认为现在时机不成熟，上海已经出现小规模抢购潮，好容易在经济会议公告发布后，才慢慢平息下来，现在又宣布要闯关，无疑将引起更大规模的抢购潮，物价很难控制住！
海里告诉他们，海里清楚比较困难，但这次上海闯关，承担的是战略任务，为全面开放做准备。
江书记和容基只好答应，两人回去后，在做好准备后，在八月底，宣布闯关！
实际上，两大佬回到上海，这消息就传出去了，本已经逐步平息的抢购潮顿时涨停板，上海市民冲进商场，抢购所有能看见的买得起的东西，物价疯狂上涨。
待上海市政府宣布闯关后，物价就如同脱缰野马，同时这个涨价风抢购潮向周边扩散，杭州苏州绍兴镇江，甚至南京，都出现了抢购潮！
上海市紧急通告，希望理性消费，不要抢购，但这一切都没用，市民依旧在疯狂抢购。
随着抢购潮持续高涨，原本库存积压的产品迅速消耗空了，从外地运入的商品也迅速被消耗一空，随着周边地区涨价，进入上海的商品越来越少。
抢购潮迅速传递到金融系统，银行存款迅速减少了四成，市民疯狂取钱，唯恐买不到商品。
上海紧急向海里请求，暂停闯关，恢复原来的做法，再不控制，就彻底失控了。
上海不请求，海里也要收了，上海开始闯关后，海里就始终关注着，鲍主任带了一个小组就住在上海，亲自指导观摩，上海市面的一切情况，海里都清清楚楚。
上海闯关不到半个月，就宣布失败！
楚明秋声誉暴涨，他预言的情况全部出现了！
薛老告诉他，在筹备组建规划小组时，海里点名让他参加。
上海闯关失败，也让海里明白了，这价格改革不是那样简单，需要耐心，也不是只盯着价格，而是要理清企业产权，建立市场定价机制，健全法律.....。
放下报纸，他再度走到窗前，窗外依旧人潮汹汹，热辣滚滚！
#16 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全本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后院不知道啥时候来了几只鸟，红红的嘴，洁白的毛，一大早就在绿叶中将清晨叫醒。
小狗剩小志远站在井口边，痛快的清洗汗迹，两人边洗边说笑。
一辆白色桑塔纳在门口停下，楚明秋从车上下来，司机很殷勤的将行李箱从后备箱中取下来，楚明秋接过来拉出拉杆就朝院里走。
和厨房里忙碌的小玲三人打声招呼，现在家里的保姆又多了一个，两个保姆已经不够用，这三个保姆以小玲为首。
岳秀秀已经梳洗完毕，正在院子里打楚家密戏，现在后院的人大部分都会这套密戏。
楚明秋不想打搅她，冲小狗剩兄弟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兄弟如释重负，赶紧擦洗好，穿上外套，一溜烟跑回自己的院子。
楚明秋向吴锋小声问好，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吴锋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左雁正在梳洗，看到他进来，赶紧放下自己的事，就要为他准备，他赶紧叫住，让她先梳洗，自己则进了里屋，把行李箱腾出来。
收拾到一半，左雁进来了，让他赶紧去洗漱，把衣服换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洗衣筐里，这洗衣筐里的衣服每天小玲她们会来拿去洗。
清晨的后院，显得那样祥，到处透着宁静与安详和谐。
早饭后，楚明秋陪着岳秀秀说了会话，岳秀秀赶他回去休息。
楚明秋也没谦让，回去一觉睡到中午，直到吃午饭才起来。
午饭后，他到如意楼，开始起草这次日本之行的报告。
这次到日本足足待了二十二天，除了考察日本市场，还与日本的几大公司接触。
在日本，他亲眼目睹了热火烹油的日本，整个日本陷入财富狂欢中，房价几乎是一天一个，股市天天在涨，日本女人跑巴黎伦敦抢购奢侈品，男人则满世界买房子买别墅买古董。
楚明秋在日本买的三处房产，现在已经涨了高的已经涨了十几倍，少的也涨了七八倍，这三套房子卖了，妥妥的收入几千万人民币。
这次来日本，还有个重要的事，便是与夏普谈判，购买他们的液晶专利，可在考察了日本各公司后，他很快察觉，日本现在主流意识不是TFT-LCD，而是等离子，松下日立东芝，这三家都认为下一代显示器应该是等离子。
松下日立东芝，是日本家电三巨头，夏普在他们面前还只是小弟，主攻的TFT-LCD技术在目前的日本并不占优势，不过，在下一代显示器上，日本人在早期采用了集成电路相同的发展方式，联合开发，资源共享，成果共享，夏普在发展TFT-LCD技术中得到松下日立等公司的支持，也得到日本政府的支持。
但这一切在广场协议之后，逐步终止，在广场协议中，美国政府明确提出，日本必须终止这种研发模式，特别是美国政府严厉处置了 东芝公司后，日本大公司噤若寒蝉，再不敢违拗美国。
美国趁热打铁与日本展开半导体谈判，要求日本向美国开放所有技术和专利，停止CPU研究，每年必须采购多少份额的美国集成电路。
美国人来势汹汹，日本人没有一点反抗，几乎全盘接受了美国的要求。
中积电因此获利极大，中积电是中国公司，不在开放技术和专利之列，但楚明秋可不是什么老实人，暗地里与硅谷美国公司合作，对日本技术进行消化吸收发展，去年，推出了8M内存，这个技术来自英特尔。
但中积电并没有因此赚到多少钱，这几年，集成电路市场进入衰退期，全球内存公司都在亏钱，中积电全靠国内市场才勉强持平。
楚明秋采取反周期投入，继续加大投入，上海工厂才刚刚开始试运行，他便决定兴建第二座工厂，依旧放在上海，这家工厂采用六英寸晶圆，全部用在内存生产上，为此，上海市政府向中积电提供10亿人民币无息贷款。
在技术上，他提出直接跨越到64M，要求在三年内，研发成功。
硅谷现在基本退出内存市场，美国人对日本是一肚子气，他们非常乐意看到中国人把日本人拉下马，明里暗里提供了不少帮助，楚明秋这才有信心提出这样的要求。
内存是个很怪异的行业，格罗夫就告诉过楚明秋，这个行业有赚一赔二的说法，也就是赚一年钱，剩下两年亏损，如此周期往复，所以，没有强大的资金支持，别说发展了，就算生存都是问题。
这个问题对楚明秋来说不是问题，大规模集成电路已经进入863计划，属于国家支持项目，只要需要，资金可以源源不断！国家力量！
楚明秋关注液晶，还有个原因，去年，燕京继续整顿亏损企业， 这次进入整顿名单的有几个重磅企业，其中有个是楚明秋早就盯着的老，燕京电子管厂......，未来的京东方！
燕京电子管厂可是老牌企业，曾经是亚洲最大的电子厂，这个厂也是老牌军工企业，曾经是两弹一星的供应商，也是雷达导弹的供应商，在改革开放之初，还不是燕京市属企业，归四机部管辖，直到1985年才划归燕京，成为燕京下属企业。
划归燕京前，电子厂便已经陷入困境，与所有的老牌国企一样，电子厂负担重，技术落后，加上军工需求大幅减少，电子厂陷入年年亏损的境地，要不然四机部也不肯转给燕京！
电子厂已经连续亏损四年了，今年依旧看不到盈利的希望，燕京市决定插手了，决定让中积电来兼并这家厂。
楚明秋却反对，他拿出个方案，将工厂改为股份制，由中积电和燕京市国资入股，另外将工厂的债务转为股份，最终这个方案被燕京市政府接受。
燕京市在中积电和中微软上赚翻了，高新区持有两公司股份，在上市后，总值达到数十亿美元。
按照市场经济原则行事，楚明秋本来想还是让高新区投资，但这次程市长拒绝了，他认为由市里投资更好。
这是抢生意！
臭不要脸！
这电子管厂也不是完全没希望，86年转给燕京后，燕京市促成了他们与日本松下公司合资组建了彩色电视显像管厂，这个显像管厂产量很快就跃居全国前列，盈利不少。
可楚明秋在研究了材料后，觉着这笔投资很亏，钱是中方出的大头，松下以部分技术做为股金，这个技术却不是最先进的三枪扫描技术，在股份分配上，松下占了75%，电子管厂只占了25%。
这太亏了，彩电显像管技术，国内并非空白，74年，楚明秋就从美国引进了，只是那时技术稍稍落后，彩电厂转给四机部后，他就不知道了，但这并非必要，而且在股份分配上，吃了大亏。
松下显然是借助这个厂，在国内攻城略地，要将国产彩电显像管给打垮！
彩色显像管厂虽然赚钱，但掌握在日本人手里，燕京电子管厂虽然获得25%分红，但依旧不足以扭亏为盈。
而且，楚明秋判断，现在虽然这个厂还在盈利，这是托国内彩电大爆发的风口，而这个厂的控制权掌握在日本人手里，松下一定不会把先进技术转到这家厂，所以，这家厂的未来，他不看好。
他盯上的是液晶，而且是基于TFT-LCD技术的液晶！
TFT-LCD技术的液晶技术还处在研究阶段，还没进入产业化阶段，现在日本人最重视的还是等离子技术。
夏普成了少数派，虽然还坚持认为TFT-LCD技术在未来有很大希望成为下一代显示技术，但也面临资金方面的压力。
楚明秋来谈判，提出购买液晶专利，夏普开始是拒绝的，但现实压力，又让夏普不能完全拒绝，便开出了很高的条件，同时提出与中积电在中国合资建厂。
双方就此进行谈判，楚明秋同意合资建厂，但要求控股，同时要求夏普必须以三枪扫描技术入股，同时要求共享TFT-LCD技术所有技术专利。
夏普也没有接受，双方足足进行了六轮谈判，依然没有达成协议，楚明秋也不着急，现在的日本人信心爆棚，再等上几年，泡沫破裂后，再来谈判。
楚明秋起草了考察报告后，便开始起草电子管厂的改制方案，他还模糊记得，前世京东方是在一个姓王的手上发展起来的，可京东方能发展起来，背后还是国家力量，国家给他的投入就上千亿，亏损了十多年。
电子管厂的改制方向已经定了，股份制。改制要成功，首先便是要选择董事长总经理，组建董事会。
现任电子管厂书记兼总经理张红飙，这人是十年前的大学生，六十年代初就在电子管厂工作，从车间技术员干起，一路干到厂长，八十年代初已经调到电子工业部工作，但在八四年，又回到电子管厂担任厂长，可以说是临危受命。
这位张厂长年龄虽然大，但思想还是赶得上时代，楚明秋在去日本前和他进行过两次长谈，从企业管理，到公司发展，再到行业发展，都进行了深入交流。
两次长谈，楚明秋认为张红飙来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很合适，可张红飙却觉着自己年龄大了，已经过五十了，新公司需要一个年青人来领导，楚明秋问他是不是有人选了，他却摇头暂时没有找到，现在有几个人选，但都有缺点。
楚明秋却认为现在最合适的人选还是他，特别是在与他谈过未来的技术发展后，他惊讶的发现，张红飙居然已经盯上了液晶，只是，他只是认为液晶可能成为下一代显示器，这一点让楚明秋很满意。
电子管厂由军转民，也是大势所趋，现在战争在逐渐平息，苏联退出了阿富汗，越南也打不下去了，越南领导人托人向中国老大传话，希望缓和中越关系，中方提出的条件中就包括必须撤出柬埔寨，必须停止反华行为等条件，这还是内部消耗，中国军工最大客户还是来自中东，伊朗伊拉克。两伊战争打了八年，去年八月终于结束了，中国因此失去了最大的客户。
军费本来就少，市场需求又下降，庞大的军工企业必须转型，最早的大下岗其实发生在军工系统，全国各地的军工厂哀嚎一遍，什么离心机生产奶油，后世小子看来是浪漫，可对当时的人来说却是一段艰难痛苦的经历。
电子管厂还算好的，这几年亏损严重，但张红飙抓住了机会，与松下建了合资企业，但最大的优势是，他们是在燕京，这座城市有无数机会。
但液晶虽然进入了张红飙的目光，但他依旧拿不准，同时还盯着等离子等技术。
在这事上，楚明秋不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将研发方向定在液晶上，要求张红飙放弃其他技术方向，把所有研发资金和人力全部集中在液晶上。
晚饭后，难得有个清闲的时间，楚明秋悠闲的在院子里喝茶，小不老过来陪他，两人靠在摇椅上，随意的说着话。
“那个霍家三公子，你还是考虑下吧。”
“哥，你那本书，不是翻完了吗，怎么还不出版？”
“都三十多了，老姑娘了，人霍三公子等了好几年了，有这么个深情的人，不容易。”
霍三公子死追小不老不放，甚至放弃了香港生活，跑燕京来开了家公司，但他要转变了追求方式，不再用钱砸了，而是采取了迂回方式，有时间才去约，同时加强了对中国文化的学习。
小不老的态度有点松动，至少在与霍三公子接触时，没有那么抗拒了。
霍家开始还保持沉默，这很正常的，毕竟小不老还没答应，但霍震霆却罕见的出面，请求楚明秋帮忙，只要小不老答应下嫁，霍家将以最高礼仪迎娶。
下嫁，霍家能摆出的低姿态，就已经说明霍家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楚明秋这才放心，才来劝说小不老。
“哥，方姐让我也参加，我画了几幅，你有时间帮我看看。”
“看过了，这几幅已经有我五分真传，参展没一点问题。”
小不老在艺术上还是很有灵气，她的画都是楚明秋在教，最近美院要举办建国四十周年画展，方怡来燕京 ，看了小不老的画后，便鼓动她参展。
楚明秋的口气很满，小不老却很认可，嘴角有了几分笑意，如果细看的话，很象楚明秋。
“小静蕾呢，她不是回来了吗？晚饭都不回来吃。”
“谁知道呢，整天不落家，老说有排练，我猜，不是在东院，就是在西院，哥，你就不该给她写歌。”
小静蕾的上一张专辑发行后，便出去拍电影去了，这一走便是五个月，回来后，没休息两天便与丁园他们混在一起，准备出第二张专辑。
楚明秋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早早准备了四首歌，就等着她来要。
今年，楚明秋再度出彩，在香港的十大劲歌金曲中，他又有六首歌上榜，张国荣两首，梅艳芳一首，叶倩文一首，张学友和林忆莲各一首。
楚明秋还单独获得最佳词曲作者，不过，他依旧没有出席颁奖会，由张国荣代领。
楚明秋给丁园他们建议也弄个什么奖，跟美国的格莱美似的，而且，别通过官方，由民间自己办，官方办容易变味。
这个提议很轻松的得到丁园他们的赞同，丁园他们便开始行动起来，联络燕京上海广州的同行，摩拳擦掌的准备搞个没有官方背景的音乐大奖。
丁园他们开始操作就发现，要弄这样一个大奖很难，特别是还要没有官方背景，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这样的大奖首先就是要有影响力，也就是得到业内和歌迷的认可，可要有影响力，没有电视台或电台的支持，很难，很难！
对楚明秋来说，这个世界正进入越来越熟悉的时期，随着香港电影中，老大拿着大哥大的样子，引起无数先富起来的羡慕。
黑皮是兄弟中最先使用大哥大的，燕京在去年开通了移动通讯，黑皮的大哥大不是他自己买的，是他爹从香港带回来的，今年春节后，他爹回来考察市场，准备在内地开工厂，这砖头似的手机就给了黑皮。
黑皮现在整天拿个手机转悠，咸鱼干看得眼红，便想着也弄个，可廖八婆听说要几万，顿时就炸了，追着咸鱼干骂，有几个钱就嘚瑟了！咸鱼干只能转而买了个bb机挂在摇杆上。
对楚明秋来说，现在的手机就是个摆设，手机信号很不好，就算在楚家大院后院，部分区域都没有信号。
不过，手机已经进入生活，楚明秋早几年就让大唐电子研究无线通讯和手机，只是进展很小，特别是手机，没有多大进展，现在有了实物，大唐电子的进展快了很多。
世界越来越熟悉，可楚明秋却为难了，他的情况全国少见。
一边是政府官员，一边是企业领导，而且还是境外上市企业。
政企分开，他也必须做出选择了，要么担任区委书记兼区长，要么担任中积电董事长，二选一，不能兼任。
这是迟早的事，现在上级还没让他做出选择，但绝不会太远，倒不如寻求主动。
“静蕾那长头发男朋友还在谈吗？”
楚明秋抬头看看小不老，小不老依旧仰头，神情悠闲。
在找男朋友上，小静蕾和小不老又走了两条不同路线，小不老以楚明秋为模板，只要不像，就没戏。小静蕾则秉承了娱乐圈的习性，还在学校就与男生暧昧，只是没一个长久，以至于楚明秋最近才知道。工作之后，又连续换了两个男朋友，小不老说的长头发男友已经是第三个了，这次还是被翠儿闯见，翠儿觉着那长头发不靠谱，这才告诉了楚明秋，楚明秋一打听才知道她的往事。
小静蕾原以为楚明秋会发火，没想到，楚明秋只是告诉她，别弄出事来，演员作为公众人物，更要注意自己的名声，一旦名声坏了，没人敢找你拍电影出专辑。
至于小静蕾是不是听进去了，楚明秋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狗仔还不发达，全国都找不出几个，就算有，报社对刊登这类八卦还不是很上心，眼球经济还没起来。
“谁知道呢，你们俩啊！啥时候才能不让人操心了！”
小不老嘻嘻一笑：“那可不成，啥时候，你都得管我，谁让你是我哥呢！”
楚明秋很无奈的摇头，心里倒是挺高兴，小不老的状态看，她的病是彻底好了，这可是大好事！
“对了，两天前，我遇见薇子了。”小不老扭头看看楚明秋，楚明秋没有任何表示，她这才放下心：“本来我不想理她的，可她..，她把我叫住，非拉着我说话，打听院子里的人，她好像开了家啥公司。”
再次看看，依旧没有动静，小不老小心的说：“她过得好像不好，看上去，是这样。”
楚明秋依旧没说话，要不是提到这个名字，他已经忘记了这个儿时的邻居。
对于薇子做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感到意外，薇子性格中有股争强好胜的狠劲，她的性格有缺陷，总希望成为大众的中心，但那股狠劲，若是用对了，一定会取得成绩，但她的性格缺陷又决定了，她不可能取得太大的成绩。
由薇子想到宽子，宽子在美国已经十年了，在硅谷工作要有五年了，跟着胡正明这位名师学习了近十年，胡正明对他的评价很高，认为他不但有天赋，还很刻苦，将来一定会取得很大成绩。
楚明秋关心的却不是这点，而是宽子能不能独挡一面，他告诉胡正明，希望在燕京成立一个研究室，专门从事芯片结构研究。
胡正明明白楚明秋的意思，他认为宽子已经有能力独立进行科研，他不但赞同宽子回燕京，还推荐梁孟松，认为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才，也能独当一面。
楚明秋大喜。
张忠谋就像历史上那样，在87年创建了台积电，不过，今生的台积电可比前世要艰难多了。
就像楚明秋预料的那样，中积电抢了台积电的客户，英特尔AMD等硅谷巨头，在过去十年，全被中积电给抢了，张忠谋试图通过个人关系从硅谷拿到订单，几乎成为不可能。
除了这点，还有光刻机，前世台积电是向阿斯麦买的光刻机，这一点也变了，中积电向阿斯麦订购了二十台光刻机，这就占了阿斯麦全年的产量，挤占了台积电的空间，张忠谋只好转向日本，前世台积电与阿斯麦的战略同盟，在第一步就被楚明秋在无意中破坏了。
抢台积电客户，这是蓄意为之，可破坏与阿斯麦的战略同盟，确实是无意的，主要他也盯上了阿斯麦。
阿斯麦也是他要消灭的对象，中积电的光刻机正处在紧张研究中，楚明秋提出的要求同样是跨越式发展，要求新光刻机波长要在139纳米，追上世界先进水平。
光刻机不愧是皇冠上的明珠，每个部件都是行业顶级，上万个部件，其中大部分靠国内的工艺水平压根就达不到，如果139纳米光刻机研发成功，那么整个行业的技术水平都会获得极大提高，技术能力，工艺水平和设备，都会上一个台阶。
产业链上的企业全部是国企，现阶段，也只有国企有这个技术能力，现在经济调整，大部分国企都处在亏损中，光刻机是部分企业的救命稻草。
楚明秋对光刻机盯得很紧，光刻机波长现在卡在139纳米上，整个行业都在加紧研究，想要成为第一个突破瓶颈的企业。
这个市场并不大，没有第二，第二就是死亡，前世阿斯麦第一，抢占了近八成市场份额，尼康等两家日本企业各占10%，剩下的不足1％的份额给其他企业瓜分，这点份额压根不能养活企业。
如果不能吃掉阿斯麦，中积电的光刻机业务，肯定活不下去。
要吃掉阿斯麦，就必须率先研发出浸润式光刻机，可要研发出浸润式光刻机，首先就得攻克139纳米光刻机。
浸润式光刻机，光刻机市场的终极武器，得之可得天下！
宽子要回来，得说服老婆菁子，倒不担心孩子，宽子的孩子还在国内，但这几年，菁子一直试图把孩子也办出去，只是还没成功，宽子的父母认为孩子太小，陡然去美国，担心不适应，实际上，老两口不愿孙子去美国，想把孙子留在身边，而宽子还想回国工作，对这事并不积极，所以才拖了这么久没办成。
可以楚明秋对菁子的认识，要靠宽子说服菁子，难度还是很大的，虽然此前，自己打了预防针，但事真发生了，会怎么样，还不知道。
小不老见楚明秋不说话，有点不高兴，撅起嘴也不说话，楚明秋等了会，扭头看到，忍不住乐了，这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咋啦！不高兴了！”楚明秋懒洋洋的说道，小不老轻轻哼了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楚明秋笑笑：“你呀，啥时候才能长大！”
“咋啦，就不想管我了！看我烦了！”小不老带着几分撒娇，不满的嘟囔道。
“呵！是有点烦，谁让你不出嫁呢！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倒好，非要留在家里，我可告诉你，哥可给你准备了百万嫁妆！”
小不老依旧撅着嘴，鼻孔轻轻抖动，发出不满的哼声。
“你现在读书，顺便谈谈恋爱，毕业后，就可以结婚了。”
“哥，我不想结婚！”
话虽然如此，语气没那么坚定了。
楚明秋笑笑：“今后，你想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
很干脆。
楚明秋再度笑笑：“现在就得为将来做准备。”
“你帮我想！”
“三十二了，该自己想了。”
“不知道！”依旧在撒娇。
楚明秋再度摇头，换了个问题：“在学校还适应吗？”
小不老点头：“现在挺好，刚去时有点不适应，现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作为第一个走入燕大的奥运冠军，小不老还是广告明星，青春靓丽的形象满大街都是，电视上也时不时有她娇美的笑容，刚到燕大，走那都被围观，她也无可奈何，不过，学校对她很重视，这一个学年还没结束，便成为优秀学生代表。
“你在学校参加了什么学生团体没有？”
“有啊，学校请我担任校艺术队和花样滑冰队的艺术总监和教练。”
“哦，挺好，其他呢？我记得燕大有读书会，外语学习会，这些，你没参加？”
“参加这些做什么，没兴趣。”
燕大是全国最早成立学生自己的团体的大学，燕大学生向来活跃，这些年成立的学生团体越来越多，全校上万学生成立了上百个学生团体，这些团体各种各样，学校也不知道该如何管理这些团体，只能让团委和学生会来管，可学生会和团委在学生中没有啥威信，压根就管不了。
几十年后，学校终于学会了如何管理这些学生团体了，只是现在还让子弹飞。
今年最大的事还是那事，可那事是怎么诱发的，他也不知道，只能被动等待。
今年春节，在给吴老爷子拜年时，他就提醒了纪思平，让他加强监管，对那些触线的报刊杂志绝不要手软，凡是触线的坚决查处，要学上海对《二十一世界经济导报》的处理，杀无赦！绝不手软！
吴老爷子也支持他的建议，同时也提醒纪思平，要警惕，现在意识形态斗争很激烈，绝对不能放任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在国内泛滥，决不能放弃宣传阵地。
纪思平在春节后，主持召开了三个会议：
第一个是全国宣传工作会议，在会上，他提出要坚决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在宣传上要坚定不移的维护四项基本原则，凡是触犯这两点的，一定要坚决处理！绝不姑息！
第二个是全国出版工作会议，要求整顿全国出版社，对所有违反四项基本原则的出版物，无论是报纸还是杂志，要坚决查处！该关的关，该停的停！绝不姑息！
第三个是全国电视工作会议，纪思平提出，要加强电视节目的管理，要加强内容审查，对违反中央规定的节目，该停的停，该关的关主持人和导演，该下岗的下岗！
纪思平掀起一股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浪潮，但这股风潮很快在海外引起反响，香港报纸认为保守派发起进攻，内地改革开放的政策很可能发生动摇，原本有意来广东投资的港商都退却了。
海里因此震怒，把纪思平叫去狠批一番，要求他立刻停止，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不能影响经济发展。
纪思平被骂后，心里有点拿不稳，跑去找到吴老爷子，吴老爷子告诉他，去找方老，看方老的态度。
可方老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纪思平一边降温，一边设法求见方老。
小不老说起大学的生活，有些兴奋，她从中学就开始接受花样滑冰训练，训练队管理严格，特别是进入国家队后，近乎军事化管理，几乎没有私人空间，现在在燕大，燕大是国内思想最活跃的大学，学生最是放浪不羁，小不老刚进去时，很不适应，学生敢在课堂上和老师争论，甚至敢直言教授的错误。
当然，也有不少错误言论，其中最让她不解的是，有些同学对美国的认识，他们对美国充满美好的憧憬，宿舍的同学还一个劲问她美国的情况。
小不老受到楚明秋的影响，对美国的看法还是比较客观，认为美国有美国的好，中国有中国的好，犯不着羡慕人家。
小不老在学校的优势是英语很好，她可以用流利的英语和老外交流，今年她还担任了美国学者来校交流的翻译。
小不老说着学校的事，楚明秋偶尔插话，引导方向，了解现在学校的情况。
可惜，从小不老的讲述中，他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学生们对现在的管制是有些怨言，但也没到要上街的程度。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个爆发点在那！
生活在继续，去年上海闯关失败后，经济界笼罩着悲观的情绪，认为改革改革的路遥遥无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市场化改革。
可在三月，薛老提出开放四千三百种工业品的定价，这各决定却没引起多大反响，因为全是工业工具，与老百姓的生活没多少关系。
此举多少清扫了部分阴霾，振奋了经济界的信心。
楚明秋心惊胆战的关注着局势的发生，如果不是中积电和中微软，他可以完全不管，静等事情的发生，可一旦如前世那样，中国势必遭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制裁，对中积电和中微软的影响就太大了，甚至可能引起英特尔阿斯麦等公司撕毁已经达成的协议。
他赌不起！
等待那一剑落下，让他变得焦虑，最先感觉到的是身边的同事，他们几乎都感觉到楚明秋的情绪不对，但又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自从顾三阳走后，区委内部少了能劝解楚明秋的人，柳长林还取代不了顾三阳，尽管楚明秋给了他同样的尊重。
这种情况下，林百顺和殷柔柔弥补了柳长林的不缺陷，这两人都是楚明秋绝对信任的人，对楚明秋有一定的影响力。
两人先后找到楚明秋，问他最近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
楚明秋心里有事却不能说，只能苦笑，两人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长期工作压力太大，导致他的性格变化，于是两人分别安慰他，让他不要太紧张，今年高新区的发展很顺利，全国在治理整顿，唯独高新区的形势喜人，各项工作推进顺利。
汽车配件工业园现在入驻企业已经有六十多家，去年产值达到四十多亿，产品已经覆盖燕京沈阳长春等主要汽车产地。
软件园发展也很顺利，入驻的企业已经有七十多家，不过，产值不高，整个软件园的产值也就十多亿，大部分公司都属初创公司，员工也就十多人，产值几十万，利润不到十万。
最兴旺的还是电子产业园，整个产业园创造的产值超过百亿，不过入驻企业不是很多，只有不到十家，产品也是低端到高端不同，从洗衣机冰箱彩电到交换机芯片都有。
除了这些产业园，中关村的发展也很顺利，去年修建的第二个电子大厦已经封顶，进入内部装修环节，按照计划，今年国庆前开业，招商工作已经同步进行。
中关村电子一条街，已经闻名全国，从黄庄到华清大学，这一路上都是电子商店，从盗版光碟盗版盒带到打印机计算机复印机，应有尽有，包括最新的电子产品。
在燕京各区中，高新区的发展状况是最好的，高新区上下士气高昂，各项工作都走在燕京前列，市委大会小会都是表扬，每年给市里上交的税费都是第一位，尽管楚明秋绞尽脑汁想要少交点，可还是躲不过。
楚明秋说不出来，只能将他们敷衍走了，回过头约见纪思平。
“怎么，你也听说了。”
纪思平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楚明秋一楞，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啊，老胡出事。”
“老胡出事了！啥事！这都两年了，还没完啊！”
“啥啊！老胡在海里开会时，心脏病发作，在三零一抢救，没救过来，这事，还没宣布，估计过两天就要宣布了！”
楚明秋惊呆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都不知道纪思平接下来都说了些什么。
老胡，在他眼中，他不像是个领导，倒像是个宽厚温和的大哥，和他在一起很轻松，没有啥压力。
就这样走了！
“你在听吗？”
“哦，在，怎么回事，就算是心脏病，在海里也该能抢救过来！”
“谁知道呢，唉，”纪思平语气沉重，这事说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是开个会，会上比较激烈。
“什么时候开追悼会？”
“不知道，你想参加，到时候听通知吧。”
以楚明秋的级别，要想参加老胡的追悼会，需要向上级提出申请，得到批准后，才能参加。
放下电话，楚明秋心绪混乱，完全没有心思工作，老胡的音容笑貌不断在脑海闪现！
四月十六日，人民日报正式公布了老胡的死讯，讣告中称他是“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我军杰出的政治工作者，长期担任党的重要领导职务的卓越领导人，一生为党和人民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他的逝世，是我党和我国人民的巨大损失。”
这个评价算是中规中矩，但作为国家领导人和党的领导人，这个评价就显得比较LOW了，只是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党和军队的高级干部对待，而不是国家领导人，甚至连永垂不朽都没有，只是给了个巨大损失。
普通老百姓或许看不懂这其中的区别，但对那些清醒的人来说，这其中的差别十分明显，代表了海里的某种态度。
楚明秋忍不住吐槽，觉着有些人心眼太小，老胡这些年的工作卓有成效，就算在八六年有些失误，但瑕不掩瑜，成绩还是主要的，特别是改革开放初期，他坚定不移的推行改革开放政策，又以开明温和的执政风格，团结了不少在过去受了委屈的党外人士。
在处理八六年底的事件时，他的处理也不是完全错，大部分学生是被蒙蔽的，他们热情幼稚，容易走极端，温和处理是恰当的。
“哥，学校好像出事了！”
电话里传来小不老有些不安的声音，楚明秋给了她一个任务，他断定如果有事，燕大一定会有反应，说不定就是从燕大爆发的，所以，他让小不老在学校看到有什么动静就马上告诉他。
“今天学校突然贴了很多大字报，跟十年初期那样，很多大字报！”
“有人在号召，让同学们参加游行，到广场上去！”
“我看到了，有不少同学都去了，有人也要我去，哥，我该怎么办？”
楚明秋听后，反倒放心了，该来的终于来了，他随即告诉小不老，不要参加任何这类活动，不写大字报，不参加游行，如果觉着学校不安全，立刻回家。
随后他给纪思平打去电话：“纪哥，晚上有时间吗，见个面。”
纪思平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两人约好楚明秋下班后去接他。
楚明秋略微思索又给楚宽元打去电话，告诉他，晚上去他家，有事和他商议。
“晚上？待会我要去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明秋试探的问道：“是学生的事....？”
“不是很清楚，很可能是为这事，你也为这事？”
“是！”
楚宽元沉默半响，才叹口气：“你确定？”
“这事没那么简单，见面再说吧。”
楚明秋心里清楚楚宽元的意思，老胡的死原因很多，元老中有不少对他非常不满，这种不满有对他执政的不满，还有部分是替方老受过。
党内始终存在争议，在早期，极端贫困落后，支持改革的占绝大多数，但在八六年后，反对派力量增强。
反对派追着老胡不放手，目的自然是项庄舞剑。
政治斗争，残酷超过想象！
楚宽元提醒他，掺和这事，风险很大！稍不留意，就可能影响他的前途。
楚明秋明白，可他认为，无论楚宽元还是海里，恐怕都低估了这场风波的烈度。
而且一旦如同前世那样，欧美制裁，势必影响中积电中微软的发展，那些被他掐断发展路径的对手们就能获得踹息的机会，甚至很可能翻盘。
或许是他多虑了，但他不敢冒险！
被他压下去的公司，在前世都是威名赫赫，名震一方的大佬！
楚明秋无心处理工作，站在窗前，看着大街，思索着。
他没有一个整体方案，现在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他对能不能实现都没有把握，这是他又一次明显干预历史，上一次还是唐山大地震！
唐山时，他还有权力，名正言顺的干预。
可这一次，他不过是个副厅级官员，名不正言不顺，能不能干预成功，谁也不知道！
大街上，一群人举着横幅走过，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有人在鼓掌叫好！
楚明秋转身回到桌边，想了想，起草了一份通知，在通知里，他要求区委所有人，禁止私自对媒体发表关于学生游行的意见，禁止参加游行，无论是谁，一旦发现违反规定，都将受到严厉处理！最严重的开除！
通知起草后，他叫来办公室主任，把通知交给他，让他立刻发下去，每个部门都要通知到。
主任看过后，觉着很突然，有点抓瞎，楚明秋告诉他，照办就好。
主任迟疑半响，还是拿着通知去发了。
就这样，楚明秋还是不放心，看着窗外，游行队伍已经过去，只是还有不少人站在那，好像在议论什么！
担忧的同时，心底又有丝兴奋，好久没这么有挑战性的事了。
没到下班时间，他便去宣传部接纪思平，纪思平没让他等多久。
桑塔纳驶出宣传部大门，楚明秋瞟了眼，纪思平脸色阴沉，上车后，也不言语，就靠在椅子上。
“上你家，怎么样？”
“成。”纪思平语气有些消沉，随口补充道：“家里就我和保姆。”
“嫂子出差了？”
纪思平低低的回了个嗯，没有解释上哪了。
纪思平住在城西区，从宣传部有好几处地址，部委办公地址在城东区，回家就要穿过或绕过广场。
楚明秋故意开车经过广场，还特意放慢车速，两人都看到，纪念碑四周聚集了不少人，青色的样貌说明，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学生。
纪念碑四周贴上了不少标语和大字报，一个戴眼镜的学生站在白玉栏上，冲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叫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颇有四五味道。”
轿车一闪而过，纪思平扭头看去，迅速估计了下，纪念碑前的人群大约有几千人，心里不由暗暗吃惊。
“怎么就这么..，这么多人！”
楚明秋微怔，不相信的反问：“你还不知道！”
纪思平摇头，楚明秋追问道：“那你一脸晦气！”
纪思平叹口气，不满的说：“接到上面的通知，对老胡的报道要低调，你看了老胡的悼词吗？妈的，这算怎么回事！”
楚明秋嘴角滑过一丝嘲讽，叹口气说：“老胡的事，并不严重，最多也就是上面的人斗斗，对老胡的评价，历史会给出公正的。”
“历史归历史，咱们归咱们！”
“天地有杆秤！不会放过谁，”楚明秋盯着前方，稳稳的握住方向盘：“现在最大问题是学生。”
纪思平扭头看看，已经远去的广场，似乎要再看看。
“燕大现在可热闹了，很有红八月和四五的味道，这事，你可别小看了。”
纪思平微怔，眉头拧成一团，想想刚才看到的，警惕起来：“怎么！这些学生！想干什么！”
“这次，恐怕比八六年还烈！你要小心了！”
纪思平倒吸口凉气，这两天最主要的工作便是老胡的事，上面连续下发两个通知，都是关于老胡治丧报道的事，要求是低调，对老胡的报道要集中在他的历史功绩。
强调历史功绩，那意思很隐晦却也很明白，就是要淡化担任领导期间的事。
楚明秋瞟了眼，没有继续深入，稍稍加了脚油门，车速慢慢提高。
到了纪思平家，现在纪思平是部长，分配给他的房子也是套四合院。
家里雇了个保姆，保姆四十多岁，皮肤比较黑，身材较为粗壮，以纪思平的级别，能到他家当保姆的，都需要经过政审。
茶是纪思平亲自泡的，两人边喝茶边说事，保姆在厨房准备晚餐。
两人相对品茶，沉默半响，楚明秋才缓缓开口道：“这次的事，恐怕比八六年还要烈！”
纪思平眉头微皱，两人太熟悉，楚明秋解释道：“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半道终止，可惜了。”
“这几年，学校里的自由化倾向越来越盛，以前谁要说社会主义不好，必定被批，现在谁要说美国不好，必定被嘲笑。”
“大学里，学生们成立了各种研讨会研究会，这些研讨会研究会在有心人支持下，在学校很有市场。
在另一方面，社会各种不公平现象，被人为放大，比如官倒，比如腐败....”
见识过后世的腐败，楚明秋坚定的认为，现阶段的腐败还在可控程度，不是说腐败不该反，但腐败确实被放大了。
楚明秋说这样的话也是有依据，他接触过不少高级干部和他们的子女，在他看来，这些高干和他们子女至少在现阶段，还没有腐败，算得上清廉；另一方面，政府对腐败的惩治也很严厉，几十万的受贿就可能被枪毙，前世就算几个亿也就是死缓。
“照你这么说，这是有计划的？”纪思平很疑惑，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楚明秋摇头：“现在看不出来，不过，这些活动，加上，去年开始的整顿经济，物价上涨，老百姓不满很重，这是国内的。
国际上，波兰团结工会获得合法地位，波兰过上几个月就会进行全国大选，波兰工人党肯定丢掉政权，团结工会将取得政权。”
“波兰一旦倒下，就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第一张牌，接下来，东德匈牙利捷克会很快倒下，东欧的红色还能剩下几个，还不知道。”
“而苏联内部，波罗的海三国本来就是被强制并入，苏联的中央控制力只要减弱，这三个加盟共和国就会脱离苏联，苏联内部会因此动荡不安。”
纪思平摆摆手：“这事太远，咱暂时不说，先说说学生的事。”
楚明秋喝口茶，点上根烟，缓缓说道：“这事有可能闹大，所以，这事先要限制，把事态控制在燕京范围内。”
“你的意思要控制报道。”
“对，所有关于这方面的报道要全部禁止，不过，这事你可要注意，现在新闻界同样自由化泛滥，要警惕有人故意。”
“所以，必须重拳，凡是违反纪律的，一律给与开除严惩！”
“开除？！”
一般这种话不会说明，都是以严惩代替，直接明示开除，这及其少见！
“对，这次要说在前面，”楚明秋语气中透着丝狠辣：“这次情况不同反响，对违反规定的，除了记者编辑，还要社长和书记总编负责，违规也要处理，开除！”
纪思平苦笑，他是部长，可真要开除一个社长主编书记，还不一定能做到，海里直属的，他可以做到，省市下属的，就不一定了。
“除了国内的媒体，还有国外的，美国之音，英国BBC，法国日本的，所有境外对华广播，全部要干扰，不准.....”
“打住！打住！”纪思平叫道，楚明秋抬眼看着，他苦涩的摇头：“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要公安部外交部同意。”
“那就去做工作，向上级反映，提要求。”
纪思平默默的抽烟，烟雾萦绕，楚明秋看着这张已经有些沧桑的面容，从年龄上看，五十多岁了，已经是做爷爷的年龄了。
“现在可能还不行，但事态再扩大，上面就可能答应。”
纪思平将烟头摁灭，重重点头：“好，我去报告，不过，我不能保证赵总会答应，这事是他管！他这人....！”
“如果他不答应，那就越过他，直接向方老和陈老报告！”
纪思平点头答应，没过久，保姆进来说饭做好了，是在饭厅还是在这。
纪思平让她把饭菜端进来，就在这吃。
两人七手八脚将茶几收拾出来，保姆将饭菜端进来，饭菜并不多，两荤两素一汤，纪思平要开白酒，楚明秋赶紧制止，换成一人一瓶啤酒。
两人边吃边商议，还没吃完，电话响起来，纪思平起身去接，很快便回来。
“海里的电话，让我立刻到海里。”
楚明秋微怔，随即笑了，纪思平也面带笑意。
看来上面也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楚明秋当然不知道，这还是因为他，上次游说方老，告诉方老，西方对中国的渗透没有完，大学里的自由化尤其严重，类似八六的事还会发生，而且规模会更大，昨天学生们一上街，情况就反映到方老那，方老立刻警觉，这才有了海里的紧急会议。
纪思平匆匆吃完饭就出门了，楚明秋则上楚宽元这来了。
楚宽元自然不在家，庄静怡在家，两人闲聊，先是说音乐，楚明秋心里有事，有意将话题引到学生游行上。
“这个我不清楚，”庄静怡神情依旧那样平静：“怎么啦，又有啥事了？”
神仙姐姐现在越活越神仙了，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何论魏晋。
庄静怡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不过，还是问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明秋叹口气，本不想给她说这些，可转念一想，还是给她说说，反正这事她迟早会知道。
于是便将事情告诉了她，庄静怡听后，眉头微皱，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没什么啊！学生们只是要求纪念老胡，这有什么问题吗？”
楚明秋摇头：“如果仅仅是这样，没有一点问题，不过，我担心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头，现在欧美对我们的大学渗透很严重，这种渗透不是以前那种传统的渗透，而是思想渗透，以欧美优渥的生活条件为诱导，以凸显欧美的体制优势，进而鼓动改变我国社会体制，实现欧美的政治体制。”
庄静怡明白了，她若有所思的说：“我觉着这样也不错，老共执政太久了，缺少监督，而且现在物价上涨太厉害了，学校好些老师生活都陷入困难中。”
尽管海里采取了调控措施，控制物价，但宏观调控有一定的滞后性，经过半年多的调整，物价上涨速度虽然下降了，但物价依旧高启，去年国庆后，海里宣布全国普调工资，但工资压力本就很大，这次调资幅度并不大，不能抵消物价上涨，而且海里只给指标，涨工资需要的资金，由企业自行负责解决。
楚明秋觉着这个决定太胆小了，他原本的建议是全国普涨五十元，可上面考虑到财政本就亏空，企业盈利能力较弱，便没有采纳，只涨了大约二十元。
除了经济上的问题，社会问题也很严重，全民仇恨官倒，腐败现象有所抬头，经济上的困境传导到社会问题上。
楚明秋有时在想，幸亏还没进行大规模国企改革下岗，否则不可想象。
“不过，我始终认为，政府应该受到监督，你不也常说，要把权力关进笼子吗！怎么才能关进笼子，只能监督，怎么监督？还是只有选举，只有实现新闻自由。”
神仙姐姐现在虽然活得像神仙，可年青时的思想依旧坚持。
皿煮！科学！
自五四以来，就是知识分子追求的目标！
至今没变！
楚明秋叹口气，现在的人还没看到这其中的坏处，再等两年，苏东巨变后，苏联人民的悲惨遭遇，会给全国人民好好上上一课。
苏联人也与现在的中国初级版公知的想法一样，认为实行了欧美一样的制度，就能富裕起来，可结果呢.......
苏联的崩溃，不仅仅是制度的变化，生活水平下降，而是一场掠夺盛宴，以美国为首西方资本将苏联几十年积累掠夺一空。
“一个孩子，刚接触钢琴就让他参加比赛，还弹《唐璜的回忆》，能行吗？”
庄静怡微怔，随即皱眉：“这是一回事吗！”
楚明秋却笑了：“道理是一样的，中国目前不适合搞什么皿煮化新闻自由，那帮拼命宣传皿煮化自由化的人，其实他们压根不知道怎么治理这个国家。
治理国家不是那样简单的，老师，在钢琴上，您是教授，可在治国上，您也就是小学生水平。”
庄静怡笑笑，没有在意，对这个学生，她也就在音乐上有指点，至于其他的，都是包老爷子干的。
忽然，她很好奇，想知道，便问：“包老爷子是怎么看的，八六年那事。”
楚明秋笑笑：“老爷子的原话就三个字，瞎胡闹！”
庄静怡再度笑笑，依旧是淡淡的，这是老爷子的风格。
“我们正处在爬坡阶段，需要集中全部力量，需要在政治上保持稳定，所以，现在搞政治改革本来就是一个冒险。”
“政治改革，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慢慢来，学生只有热情，却不懂进退，皿煮政治其实是一种妥协政治，可学生们压根不懂，只知道一昧坚持，好像立马就能达成目的。”
“八六年，本来政治改革已经展开了，可学生一闹事，上面立刻意识到，现在进行政治改革的风险，所以，这几年，政治改革陷入停滞。”
“一切都是以爱国的名义，”楚明秋轻蔑的笑笑：“此可谓爱国贼！”
庄静怡嫣然一笑，对楚明秋的尖酸刻薄，她都习以为常了。
十点多才听到门口有车停下的声音，很快，楚宽元就开门进来，看到楚明秋，他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时间了，楚明秋居然还等着。
庄静怡看到他回来，便打了哈欠，起身笑道：“你总算回来了，好了，交给你了。”
楚宽元笑了笑，和楚明秋打个招呼，先进屋把皮包放下，然后简单梳洗下，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
“你呀，这个时候还不回去，也不怕奶奶担心。”
楚明秋笑笑：“已经打过电话了，怎么样？”
楚宽元深深看了他一眼，并不着急，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庄静怡在门口问他吃过没有，他回答说吃过了，让庄静怡自己先睡。
“今天这个会...”楚宽元叹口气，今天这个会上，争议非常大，赵总和李大管家在会上吵起来了。
赵总认为还是要以温和的方式处理学生们的事，学生们毕竟年青冲动，应该温和处理。
李大总管则认为，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是意图推翻我国政权，必须以强硬手段对付，坚决镇压。
两人在会上吵起来了，下面的副总和各部长们态度也不一样，唯有宣传部部长纪思平态度明确，支持李大管家，认为必须以雷霆手段坚决平息事态，他建议首先控制事态发展，其次教育部燕京市联手，燕京市组织工厂企业和事业单位进各大院校，展开校园招聘；第三，加强说服工作，每个大学派一个工作组；第四，各校的党政系统必须行动起来，对学生进行说服教育；第五，...
“纪思平提出了五点，这五点方案，在会上同样引起争论，”楚宽元简单介绍了会上的情况，其实，他心里明白，纪思平的建议中，肯定有楚明秋的想法。
会议最后在纪思平的五点建议上，形成三个决定，首先，控制事态发展，控制新闻报道，国内任何报纸电视电台都不准报道；第二，封锁海外广播，对所有海外对华广播进行干扰；第三，责成燕京市委市政府尽快采取行动，平息事态。
楚明秋听后忍不住乐了：“瞧你这锅背得！”
楚宽元也无奈的摇头，这也是八六年的后遗症，当初他肯定了学生们的行为是爱国行为，因此学生们对他的印象很好，现在正好借这一点。
楚宽元叹口气，楚明秋知道他的麻烦，让他来背锅，是上面意见平衡的结果，赵总的态度太软，李大总管又太强硬，方老还是希望能以和缓的手段平息事态。
“你们高新区能有多少企业参加校园招聘？”
楚明秋反问道：“一场招聘就能平息事态？”
楚宽元微怔，以为自己想错了，纪思平的建议不是出自楚明秋。
“一场招聘顶破天持续半个月，而且，顶破天能吸引大三大四的学生，大一大二的学生照样去广场。”
“你的意思是......？”楚宽元若有所思的问道。
“去年，教育部宣布进行高校分配改革，今年是第一年。”楚明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做一篇文章，同时平息这个纷争。” “招聘应该是持续的，最好持续一个月以上，”楚明秋思索着说：“我们高新区可以第一批登场，然后是城西区城东区，市委市政府还可以组织公检法行政教育医疗等部门进校招收，此后，央属各大企业再进场，如此，至少可以持续一个半月。”
楚宽元顿时醒悟，能留在燕京工作，可以说是燕京大学生们的共同愿望。
现在大学生们的分配鄙视链是出国>留燕京>上海广州>各省省会>其他。
从今年开始，燕京有十多所大学进行分配改革，从今年开始，大学毕业分配采取双向选择，学生可以自己联系接收单位，企业可以进校招聘，只有实在找不到接收单位的，才由国家分配。
这个办法明显是过渡方案，不过，却符合大部分大学生的愿望。
大学生们很天真，认为仅靠自己的努力就能获得好机会。
“宣传要跟上，”楚明秋继续说道：“市政府要和各校紧密配合，做好宣传，鼓励学生参加招聘。”
“这是第一次招聘，大部分学生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就业，所以，还可以组织一些研讨会，请一些业界名人到学校给大学生做辅导。”
楚宽元露出笑容，冲着楚明秋连连点头：“好，这一连串手段，润物细无声！好！”
“还有个问题，这次，你若出面，同样要表态，学生们的行为到底算什么？爱国行为还是违法行为？”
楚宽元闻言苦笑，这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在会上，他就提出过，可上面同样有分歧，李大总管坚决不同意定为爱国行为，他的意见很犀利，如果这也算爱国行为，那么将来谁都可以打着爱国旗号横冲直撞！这次行为就是因为八六年太软弱，如果这次不采取坚决行动，将来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参加会议的高级干部都不认同学生的行为，可又不愿意采取强硬行动。
党是人民的党！一切利益都以人民的利益为最高利益！
这是自从党成立以来，在任何场合高举的旗帜！也是执政的最大合法性！
哪怕在十年期间，全国各级政府机关受到冲击，整个国家几乎陷入瘫痪，人民的旗帜依旧高举！
这个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用强硬手段对付学生，在很多干部，哪怕是高级干部在感情上都很难接受。
楚宽元非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大总管的意见有道理，八六年的让步，让学生们以为，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是为这个国家，都是爱国行为！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都是为这个国家好！都是正确的！政府都应该接受！
所以，这次不能象八六那样，简单轻易结论，学生们的行为是爱国行为！
楚明秋看着楚宽元为难的样，他轻轻叹口气：“这次事件，不能简单的看，这次事件是诸多因素造成的，既有政治上的，也有经济上的，老百姓有怨气，这是内部原因。
还有外部因素，欧美对我国的持续思想渗透，他们用各种方式对大学知识界进行渗透，培养了一大批代理人。
所以，这次风波是一定会发生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后年，总有一天会发生！无法避免！”
楚明秋的结论让楚宽元很震惊！不是这个结论，而是他的态度！
很显然，他倾向采取强硬手段！
但，楚明秋很快便显示了柔软的一面。
“结论可以暂时不下，先等等，如果能安抚，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就能让全国人民看清他们的真正目的，如此也就能取得一致意见！”
楚宽元依旧很惊讶，这样的手段如果出自方老很的成熟政治家嘴里，压根不感到意外，可，楚明秋还不到四十。。。。
楚明秋叹口气，眼中闪过丝惋惜：“这些学生，唉，....，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可这世上总有些头铁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只能由他们去！”
楚宽元也叹口气，这是他不愿意的，可楚明秋的话也是实情，雷霆手段，惩处几个领头的，才能挽救更多的！
这就是菩萨心肠！
“你对这事怎么这么上心？”
楚宽元终于问出了纪思平相同的问题，以他对楚明秋的了解，这件事如果不牵扯到切身利益，这家伙不会花这么大力气的。
楚明秋苦笑下，叹口气，也不隐瞒，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这事一旦脱离掌控，发展到最后，引起西方干预，当然，他们不会搞什么军事干预，但估计要进行经济干预，比如禁运。
中积电中微软发展很前景很好，再给我们十年时间，中微软就能独霸计算机操作系统，形成事实垄断！中微软将成为世界上最富的公司。中积电再有十年时间，就能研发出堪比西方最好的光刻机，我们就可以进军芯片市场。”
“现在中美关系好，布什总统曾经长期在我国工作，都我国很友好，可美国国会中有一帮人始终对我国抱有敌意，布什总统现在还可以与他们周旋，可如果我们内部出了什么事，布什总统也不得不妥协，比如禁运什么的。”
楚明秋叹口气：“我赌不起，中积电中微软对我国太重要，我必须用全部力量来维护，不管是谁要伤害他们，我都不会答应。”
楚宽元理解的点头，当然这不是认识到中积电中微软的重要性，而是理解楚明秋在这两家公司上投入的心血！
这两家公司是楚明秋一手创建，他在这上面投入了巨大的心血，他在高科园，以及后来的高新区，很多工作都围绕这两个公司展开，可以说，这十多年，他就为这两个公司忙活。
“现在海里要求政企分开，你兼任两家公司的董事长，还是高新区的书记兼区长，市里早就有人提出，认为当初....”
楚明秋摆手笑着打断：“得，得，我知道这事，有人盯上了中积电，中微软有方朴，谁都不敢打主意，盯上中积电了，这些人是真敢想。”
毫不掩饰的轻蔑，楚宽元忍不住笑了，还是那个风格。
“我已经考虑到了，只是....，”楚明秋叹口气，很诚恳的看着楚宽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市里一个交代。”
楚宽元笑笑：“这点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你就安心吧！”
楚明秋之所以还能特殊到现在，满燕京就他一个，这里面因素很多，但楚宽元却是决定性因素。
无论吴老爷子还是方老，如果楚宽元坚持要楚明秋辞两公司董事长，他们还真没办法，人家理由很充分很正当，就算是权高如方老吴老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喝了几口茶，楚宽元又问道：“要平息这次的事，完全按照八六年的方式，肯定不行。”
楚明秋笑笑，眼中满是狡诈与狠辣，今天等到这个时候，等的就是这句话。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一个白发苍苍，一个满头乌丝，很快，一个全体系攻击方案出炉了！
.............
.............
让楚明秋和楚宽远没料到的是，事态发展如此之快，第二天，到广场的学生就超过五千人，这些学生先是聚集在纪念碑前，学生们仿效四五时期，铸造了一个巨大的花圈，学生们在纪念碑前演讲讨论，吸引了很多市民前去；到晚上，又有上千大学生从各校赶来，加入纪念队伍中，当晚，大学生们讨论后起草了八条要求，并要求政府接受。
第二天一大早，十几名学生在人民大会堂前静坐，要求政府接受八项要求。
事态在进一步扩大！
也就是这一天，燕京十多所大学校园内大张旗鼓的宣传，声称燕京高新区下属三十多家企业要到校园进行第一次校园招聘.......
“...，这是大学分配改革，第一次校园招聘，学校和燕京市委市政府都非常重视。
同学们，从今年开始，国家不包分配，毕业后的去向，采取企业招聘和学生自主择业方式。
这次，三十多家企业，其中包括中积电中微软大唐电子燕京发展银行燕京保险公司等待遇良好的公司。
这次招聘是第一次企业进校园进行招聘，为了做好这次招聘，同时也为指导同学们如何选择就业方向，学校特地邀请嘉宾来校，给同学们开展讲座，指导同学们如何选择就业。”
学校反复广播，各班级班主任和辅导员，还有班干部团干部全体出动.....
“明天就来了，你还在瞎忙活下，还不赶快准备简历，简历怎么写？在学校四年，你的成绩多少，参加了那些项目，那些活动，在那实习过，这些都是啊！”
“我草！每天听你唠叨，想留在燕京，这机会来了，怎么，你不想留燕京了！”
“不知道怎么选，咱们学软件的，中微软是第一选择啊！报上不是说了，中微软在硅谷和日本都开设了分公司，你丫想去美国，公派拿不到，自费又没钱，这不是跳板是什么！”
“哎，哎，下午，下午两点，大操场，中积电中微软董事长要来学校进行专题演讲！就是讲如何选择就业方向！”
..........
很快，整个燕大就轰动了！不但大四大三的学生，连大二大一的学生都被吸引了，消息也很快传到广场，广场聚集的同学立时少了四成。
这些同学三三两两，悄悄的离开了广场，迅速返回学校。
没有几个人能真正舍弃前途！哪怕就算是燕京人，也希望能进一个好大学！
校园招聘启动之时，楚宽元还用了一手更狠的。
燕京市委市政府紧急下文，要求各级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立即行动起来，严格管束所属员工，绝对不准参与到广场活动，任何人参与到广场活动，第一次去，停薪停职，第二次，开除；所有单位，党委书记为第一责任人，下属超过三人去广场的，单位和部门领导就地解职。
初此之外，还要求各单位领导要做好有子女在大学读书的职工，要求他们管束好在校子女，不要参与广场行为。
同时，规定，在今年自主招聘和国家分配的大学生中，凡是参与了广场活动的大学生，一律不要！
庞大的国家机器启动虽然慢，却是威力十足，无法抵挡！出手便击中大学生们的软肋！
同一天，所有海外对华广播电台全部被干扰，国内再也无法收听到美国之音。
广东香港等地突然有小道消息，内地改革开放政策将转变，重新回到教员时代的政策。
消息迅速传播，珠江三角洲的港台商人人心惶惶，正在商谈的诸多项目近乎全部停摆，不少已经投资的工厂也停止扩大，港商们紧张的盯着北方，竖起耳朵，听着来自北方的消息。
楚明秋把第一站就选在风暴中心的燕京大学，颇有擒贼擒王之感，临行前，楚宽元还特地打来电话，提醒他，要注意言辞，现在海里还没有给出正式结论，暂时不表态，是最好的结果。
楚明秋很自信，却也没拒绝楚宽元的好意，满口答应。
这次演说设在小操场，露天，也没做过多准备，摆了张课桌就当主席台，弄了个话筒，连上两个高音喇叭，下面摆上几十排凳子，全是从教室里搬来的。
楚明秋没有开车来，而是蹬着自行车一路悠闲的过来，从进校门，就察觉学校与平时不一样，校门口有保卫科的守着，进入校门的，无论学生还是老师，抑或其他什么人，一律要查学生证工作证，不是本校的，一律不准进！
几个学生围着保卫科的人在那理论，要求进校，保卫科的人毫不让步，告诉他们，这是学校规定，为了维护学校学习秩序，非本校人员无恰当理由，不准进校。
“你们这是干涉自由！”
“我们抗议！”
保卫科工作人员面无表情，毫不让步：“你跟我说不着，有本事找学校领导去，只要学校领导一句话，立马让你们进去。”
楚明秋也被拦下，他倒是不着急，这个主意是他给楚宽元出的，他把自己的工作证交给保卫科的工作人员看，并说明自己的来意，保卫科工作人员好像得到过通知，便让他进去了。
他没有着急去会场，而是在校园内溜达，燕大有国内最大的校园，楚明秋也数次来过，他轻车熟路的在校园内逛起来。
校园内的气氛还比较轻松，但也有不同，有学生在公开演讲，围观的人不少，足球场的一角还搭建了一个灵堂，灵堂四周堆满花圈。
在校内的皿煮墙上贴满大字报，楚明秋大致浏览了下，这些大字报开始是纪念老胡的，后面便是要求皿煮，要求新闻自由，要求反腐败，要求封了官倒账户，严查官倒涉案人员，指责海里对老胡的评价不公，等等。
楚明秋无声的叹口气，骑车离开，不过，在皿煮墙上，也有几张通知，上面有这大半个月进校招聘的公司安排。
高新区下属企业的招聘从明天开始，持续十天，而后是淀海区组织本区企业进校招聘，持续七天，接下来，城西区城北区先后进校，然后是燕京市政府下属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这些单位包括新闻媒体，卫生教育等部门；最后上场的是各部委下属的央企，整个招聘期持续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还有名人嘉宾来学校演讲，指导学生们如何选择工作，如何规划职业。
在另一张海报中，上面就写着“嘉宾，高新区区委书记兼区长，中积电董事长，中微软董事长，格莱美奖获得者，著名词曲作者，楚明秋同志，将在X日X时，......”
楚明秋到会场时，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七分钟。
负责接待的是校学生处的两位老师，会场上已经有上百的学生，座位已经坐满，四周还有不少学生站着。
会场的布置很简单，一张课桌就是主席台，主席台后设置了一个黑板，课桌上摆着个话筒和一瓶矿泉水。
主持人是个青春无敌的学生，扎着马尾巴，带着眼镜，见到楚明秋时，姑娘表现得很热情，让楚明秋都有点不适应。
“春暖花开，再有两个月，大四学姐就要离开学校，走上工作岗位，今年，是大学分配改革的第一年，明天开始，大批优秀企业要进校招聘，可如何选择企业，如何选择职业，职业道路该如何走，这些对很多同学来说，还是一头雾水，为此，我们请来中积电中微软董事长，楚明秋同志，请他给同学们讲讲，如何规划职业！让我们的人生道路走得更顺畅！”
掌声礼貌的响起，主持人提高声量：“有请楚明秋同志！”
掌声热烈，楚明秋走上主席台，他只是扫了眼，几乎立刻就看到观众前排的小不老，小不老用力鼓掌，两眼放光，脸蛋涨得通红，她身边坐着的几个男女显然是她的同学。
“很高兴与同学们聊聊，我也不是职业规划专家，只是比同学们早工作几年，这些年，对职业发展，对社会工作，有些思考，今天，我就和同学们谈谈这方面的一些体会。”
“燕京大学与华清大学是我国最好的两所大学，能进入这两所大学的同学都是智商超群的人，同学们，大学四年，特别是在最好的大学学习了四年，我相信，你们学到的知识，一定可以让你们在专业上有过人之处。”
“马上就要走入社会，走上工作岗位，明天就有几十家企业进校招聘，这是高校教育改革的一个重要步骤，也是市场化建设的一个重要步骤。”
“离开校园走上社会，你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复杂的社会，如何规划人生的路，与你们这些天要做的选择有很大关系。”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你们，当初我们可没这待遇，我们那时是国家分配，愿意去，得去！不愿去，也得去！没办法，时代进步了！”
“从明天开始，陆续有上百家企业进校招聘，如何选择企业呢？
规划职业生涯，是走好人生路的第一步，这一步走对了，可以让人生路走得顺畅些，走错了，人生路虽然不至于就此沉沦，但多些波折，这也难免。”
“那么如何选择企业呢？
选择企业，首要看行业，选择行业先要立足于专业，其次要看国家需要。
立足专业，这很好解释，可以学以致用，顺风顺水！
那么看国家需要，这好像是政治思想工作，以前说得很多，为国家做贡献！献了青春献子孙！
这样想，太落伍了！
国家需要，那就说明，国家要投资这些行业，优惠政策也会向行业倾斜，大批资金投入这个行业，有了充足的资金和优惠政策，发展速度绝对高速度！整个行业的待遇也会极好！”
“所以，选择国家需要的行业，或者说，把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需要结合在一起，事业和生活都会顺利得多。”
给大学生们讲什么开启人生道路，这不过开胃菜！抛砖引玉而已！
楚明秋从行业选择，讲到企业，职位，跳槽，等等。
“同学们，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旅行，完成大学教育，不过是人生的第一步，学习，努力，奋斗，将自己与国家的需要结合在一起，人生的路才会越走越宽！”
热烈的掌声后，进入提问环节，主持小姐姐点了一个坐在中间的女生，女生起色很大方的接过话筒：
“楚同志，《百年孤独》是您翻译的吗？您用了多少时间来翻译这本书？”
楚明秋笑了，开玩笑的说：“你这可是不务正业，”一阵哄笑后，他才接着说道：“《百年孤独》开创了一种新的文学，要翻译好这本书，很难，嗯，我是在七九年开始着手翻译的，八七年才完成，然后修改润色了一年，去年才出版发行，出版社告诉我，销售还不错！”
能看懂《百年孤独》的，还得有些文化才行，普通人是看不懂的。
这本书出版后，迅速成为文化人眼中的小甜甜，书架上没摆上一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化人！
“楚同志，您又是翻译《百年孤独》，又出专辑，还是中积电中微软的董事长，您是怎么做到的！”
学生们对楚明秋的兴趣好像比招聘更感兴趣，问题多数集中在他本人身上！
文学，音乐，都在问，就是没人问职业规划！
周围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爬上篮球架和树枝上。
楚明秋没有回避，一一作答。
“楚同志，您赞成开放党禁，实现新闻自由吗？”
楚明秋笑笑，终于松口气，总算是来了。
在计划这个讲座时，就预料到有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才是今天想要的！
“这是现在在广场请愿的同学提出的要求吧！”楚明秋含笑看着他，那位同学也丝毫不惧的点头。
“开放党禁，这话，我不知道从何说起，现在我国除了gcd外，还有八大党派，这八个党派都是皿煮党派，而且，按照宪法，我国民众可以成立政党，还有群众团体，这是宪法赋予人民的权利，谁都不能取消。”
“至于新闻自由，当然可以，不过，新闻出版社也是企业，成立一家企业需要哪些手续，资金门槛，这些都要满足。”
那位同学提出这个问题时，在场的学校领导脸都变了，神情高度紧张。
“无论在哪个国家，成立政党和群众团体都需要条件，美国的出版社都是公司性质，成立公司要符合国家法律法规，不管做什么，不能超越法律。”
楚明秋的辩解看上去正大光明，实际却是冠冕堂皇，充满狡诈。
那位同学没有按照规定在提问后将话筒移交给下一位提问同学，而是始终攥在手里，楚明秋刚答完，他立刻反驳道：
“您说我国有八大皿煮党派，这八大党派是独立的政党吗！准确的说，他们称着外围组织更准确！”
楚明秋摇头：“这只是你的个人理解，在研究我们的近代史，你不得不承认，我党之所以成为执政党，不是谁强给的，是历史的选择。”
“我不赞同同学们在广场的行动，坦白的说，这是在老胡的人血馒头，老胡走了，不能说话了，他要能说话，是绝对不会赞同你们的行为。”
楚明秋扫视四周一眼，操场上已经挤满学生，篮球架树枝，还有过道，前排的地上，都坐满了满眼闪烁着青涩的同学。
这里也是公知大本营，这些还青涩的公知们，对世界的认识还处在懵懂的状态，他们大多数是可以转变的。
楚明秋采取了正面硬怼的方式，这些人虽然懵懂，可也不是无知，绕过去的做法虽然可以让他暂时避开尴尬，但无法说服他们，更无法警醒，倒不如正面迎战，只有正面击溃，对今天的局势才有利。
“这位同学的问题实际上是政治体制的改革，是吧？”
那位同学略微迟疑便点头。
“我党并害怕与谁竞争，经济体制改革，是谁最先提出来的？是我党；政治体制改革，谁最先提出来的？还是我党。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党并不是故步自封，而是在不断进步，为了整个国家，为了全体人民，在不断完善政治经济体制。
同学们，这难道不是一种勇气吗！值得敬佩的勇气！”
楚明秋语气一遍，变得沉重：“同学们，你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熟悉中国历史。”
“自周朝以来，到春秋战国，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几乎每个朝代都进行改革，这些改革有成功的，有失败的，其中以失败的为多。
以史为鉴，研究那些失败的改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无论是永贞革新，王安石变法还是戊戌变法，出发点都是为了国家好，可最后都失败了。
为什么呢？历史书只是简单的告诉反对派的阻挡，这就太简单了。”
“除了我国的改革，还有欧美，法国大革命，是一场变革，这场革命以废除王权特权，实现众生平等为目的，可最后这场革命却以拿破仑登上皇位，最后是波旁王朝复辟结束。
同样的事，还有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最后都是以王权复辟结束。”
“法国英国可能有点远，就说我们自己，大学毕业分配改革，现在燕京有十六所大学实行分配改革，上海有三所，天津有两所，南京广州各一所。”
“为什么不在全国范围内，马上取消国家分配呢？
为什么呢？”
这关乎所有同学的切身利益，所有同学都聚精会神，开始思考。
“其实很简单，大学分配改革，是整个经济体制改革的一部分。
经济体制改革的最终目的是，建立一个以市场为主，计划为辅的市场经济体制。
市场经济，需要人才的自由流动，由市场来实现人才的合理配置。”
“可是，这样的改革为什么不马上在全国所有大学执行呢？”
“很简单，要在全国推行这个政策，需要什么条件呢？”
“全国大学毕业生有多少？每年近百万，这就需要每年创造上百万工作岗位，需要企业有自主招聘权，自主解聘权。”
“燕京上海广州是我国一线城市，就业机会多，而其他城市，就没这么多就业机会，改革进程还不一样，不具备市场化的条件！”
“其次，大学生自主择业，企业自主招聘，大家凭本事找工作，看着挺高公平，可实际上呢！真的公平吗？”
“对！有门路的，早就开后门，安排好了！”
“我们这些外地的，压根就没门路！”
楚明秋冲着大声叫嚷的两位同学点头：“没门路，不要紧，可以参加企业招聘，不过，这对燕大同学来说，问题不大，毕竟燕大是我国最好的大学之一，企业能接受，但还有很多普通大学，普通的学生，他们若进入社会，就可能面临找不到工作的情景。”
“在美国，也有很多大学生毕业即失业，找不到工作，这很正常，但在现阶段的我国，企业改革还没完成，大部分企业没有自主权，所以，大学毕业分配改革暂时还不能在全国推行。”
“同学们要求政改，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政改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只能逐步展开，同学们，请相信，海里并不担心政改。”
“开放党禁，实现新闻自由，这并不复杂！从五四到现在，已经七十年了，在我国还没实现，这无疑是我们的耻辱！”那位同学依旧坚持，强硬的反击道。
楚明秋看着他闪烁着激愤的愚蠢，这些孩子做事就凭一腔热情，一根筋！
“这位同学的想法很好，很理想化，我不赞成现在就进行政改，条件不成熟，时机也不对。”
“同学们，改革要触动整个社会的利益，不但触动上层的利益，也触动下层的利益，就像市场化改革，企业破产，职工失业，同学们，你们想想，如果这些失业职工是你们的父母，他们在国企工作了一辈子，四十多了，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期，却失业了，整个家庭立刻陷入困境中。”
“这是最简单的例子，还有很多，去年，上海物价闯关，十几天就宣布失败，为什么呢？最大原因就是民众的接受力，放开物价，物价就一定会有所上涨，于是便引发抢购潮。
据说，那时，上海人冲进商店，见什么抢什么，完全不考虑是不是需要。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百姓还没能完全接受市场化，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路还很长！”
楚明秋很坦率，没有回避，很直接。
“十年改革，经济上，我们取得很大发展，可，改革实际才刚刚进入最困难的阶段，现在数十万计的国营企业，这些企业有数千万上亿员工，在农村，有上亿隐形失业人口，这些人也需要工作，国家每年必须创造几百万个就业机会。
几百万个就业机会，同学们，这是一个超高难度的工作，在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完成过这样的工作。”
“同学们，我们正处在一个艰难的时期，一方面，我们要保持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另一方面，我们要建立一个符合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
“这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工作，没有经验可以借鉴，走些弯路，不可避免。”
“干嘛不直接引入欧美的，人家能如此发达，就是体制对的，咱们直接引进，不就可以避免走弯路！”
有人在大声叫道，楚明秋没有找到说话的人，便冲声音的方向点点头。
“这位同学说的，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可欧美是资本主义，哦们是社会主义，这一点就决定了，我们的市场经济体制与欧美有很大不同，因此不能照搬。”
“我们改革的目的是完善我的社会主义，而不是改变国家体制，变成资本主义，如果是这样，广大工人不会答应，广大农民也不会答应，广大解放军战士也不会答应！”
楚明秋加重语气：“我反对全盘西化，不是因为欧美是资本主义，而是，我们这个国家有自己的历史，有自己的文化，每个国家的管理方式应该是从自己的文化中发展出来的，而不是强行移植其他国家的。”
“日本呢？日本就是实行的西方的社会体制。”有人叫道。
“呵呵，每当提起这个问题时，就有人把我国和日本进行对比，那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个日本。”楚明秋笑了笑，非常自信：“日本，看上去是个西化非常严重的国家，可从骨子里，他还是个东方国家。
日本现在的体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是美国人强行塞给他们的，从本质上，日本是个主权不完整的国家，45年，日本战败，美军进驻日本，麦克阿瑟成为日本的太上皇，麦克阿瑟为了彻底改造日本，在日本推行了土改，这次土改类似于我们在解放初期的土改，唯一的区别是，我们采取的是强制没收，麦克阿瑟搞的是赎买方式，为什么有这样的不同呢，只有一个原因，我们没钱！”
下面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楚明秋也笑了笑：“日本之所以发展这么快，原因有两个，第一，日本在战前就完成了工业化，抗日战争，我们打得如此艰难的原因，就一个，我们是个农业国，日本是个工业国，抗日战争是一个农业国对工业国的抵抗。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差距，农业国，意味着社会没有完全组织起来，而工业国，社会组织起来，就凭这一点，双方差距就及其巨大。
其次，日本在战争中就非常注重保护产业工人和科学家，你们知道吗，日本在战争最紧张时，也没有征召技术工人和理工科大学生上战场，所以，在战争中，日本虽然被炸得面目全非，大部分工厂都被炸了，但人保留下来了，这非常重要，有了人，设备可以买到，这很简单。
日本的经济管理方式也与欧美不一样，日本政府管理经济的方式与咱们其实差不多，都是政府引导，政府提供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强制要求企业接受，并完成目标。
比如在大规模集成电路行业，日本政府在制定了发展电子产业后，先是给政策，然后政府投入资金，还强令银行给企业无息贷款，最令人叫绝的是，日本政府还出面组织各大公司，东芝日立松下等大公司，组成研究团队，资金，政府出大头，各公司平摊，研究成果，各公司共享，就靠这手，日本的集成电路产业迅速发展起来，把美国人打得落花流水。
同学们，是不是很熟悉，这种操作手法是不是与我们很相似，都是集中全部力量办大事，这与欧美完全不一样。”
“同学们，研究经济发展史，是个很有意思的事，你们会发现，在不同发展阶段，每个国家采取的政策不一样，就说美国吧，.....”
楚明秋历数美国德国日本在不同发展阶段采取的不同政策，这就体现出他的视野宽阔，对各国的发展历史了如指掌，之所以举这三国，是因为他们在发展过程中，采取的政策十分明显，对我们有很大的借鉴作用。
“穷，则李斯特；富，则新自由主义，”
“美国资金雄厚，技术领先，所以他大力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可我国若完全采纳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国企会全部破产，几千万人失业，这会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
......
楚明秋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讲得十分痛快，听众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燕大学生，理解能力超过普通人，压根不用多做解释便能明白。
他的讲话诙谐，简单明了，用最简单的事实和道理，分析讲解很复杂的事，整个演讲过程中，掌声不断，笑声也始终没有间断过。
学生们提出的问题五花八门，最初的音乐文学，到中积电中微软，再到现在的热点事件，楚明秋都没回避。
楚明秋毫不避讳的告诉同学们，现在不是政改的时间，而是要集中力量完成市场化建设，至于全民厌恶的官倒，那不是体制问题，是腐败问题，经济问题，对这些，交给警察和检察院就行了，国家不允许这样的行为存在，从去年到今年，纪委已经查处了一万多件官倒案件，处理了几万人。
“可同学们，不能以理想眼光去看待一件事，尼采说过，存在即真理。”
“同学们，研究各国的经济发展史，就会发现，每个国家在转型过程中，都存在惊人的腐败，腐败不可怕，只要坚持不懈的反腐败就行。”
“世界各国都在反腐败，只是采取的方式方法不同，我们也在反腐败！”
楚明秋开始历数海里采取的反腐败措施，学生们要求的财产申报制，其实早已经实行了，只是没向公众公布，燕京市每个官员每年都要向纪委申报财产，而且海里还准备推行银行存款实名制。
“根据我的了解，海里高层并不存在腐败，在过去，我国实行的住房分配制，也就是说，现在住房是国家的，只是分配给你住，并不是你的私有财产，海里就更甚了，连家具都是国家配置，这些房子和家具都是要付租金的。”
“而且，高干子弟，据我所知，分化比较严重，绝大部分都遵纪守法，踏实肯干，当然也有少部分肆意妄为的，他们触犯法律，也照样受到处理。
相比我国，欧美日采取的反腐措施有点搞笑，就是把腐败合法化....”
楚明秋随口又把老公当参议员，老婆开基金，纸牌屋的经典搭配拿出来了。
这个例子让所有同学张目结舌，清澈的目光变得迷茫，灯塔国还有这种操作，这是真的假的！与公知宣扬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个睁眼看世界的时代，欧美的富庶就像灯塔，吸引着万千学子，自从托福进入中国后，考托福就成了燕大学子的必过科目，美国大使馆门前每天都排满长队。
美国，那是指路的明灯！
可灯塔国，居然还有如此荒唐的政策！
“他真是你哥？！”
小不老幸福又自豪的点头，目光就没离开过楚明秋的身影！
“你哥好厉害！”同学毫不掩饰的羡慕，随即皱眉：“他姓楚，你姓萧，干哥哥吧！”
“亲的！”小不老毫不客气的反驳，连头都没转一下。
同学嘻嘻的一笑，不再逗她了，小不老性格温婉，丝毫没有明星架子，同学们在短暂的好奇后，很快发现，这位明星的生活经验少得可怜，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于是便经常逗她，她也没察觉，就算察觉了，也不生气，反而和大家一块乐。
从昨天开始，小不老就告诉同学，她哥要来学校演讲，让大家今儿下午赶紧去占位置，中午吃过午饭就拉着大家伙来占位置，这两排全是她拉来的同学。
“不老，你去过美国，真的是这样吗？！”
前排的男同学转过身问道，小不老很肯定的点头：“我哥说的，那还有假！”
不但男生不信，边上的女同学也不相信，两人都露出怀疑的神情，小不老嘴角露出丝笑意：“你们啊，还真别不信，你们最多也就是在电影上看到美国，我也就最多去比赛过，匆匆忙忙几十天，能了解美国！
我哥在美国出过书，与硅谷的董事长总经理谈判过，他要不了解美国，我敢说就这燕京就没人更了解了！”
几个同学都不说话了。
“经济转型期，法律漏洞肯定存在，这在任何国家，任何时候都免不了，同学们，一时的现象，不代表永久，官倒，只是暂时的，迟早会被消灭！同学们，给海里一点时间，相信我党，绝不会让人民失望！”
前排的几个领导用力鼓掌，混在学生中的党员和学生会干部迅速跟上，掌声更热烈，是演讲以来最热烈的一次！
楚明秋没有寄希望一次演讲就能说服学生们，在演讲结束后，他还没来得及和小不老说话，就被涌上来的同学给淹没了。
签名就签了半个多小时，好容易签完了，和小不老说上几句，叮嘱她不要参加什么游行，更不要去广场，学校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他。
小不老都一一答应，向楚明秋介绍了几个同学，他们对如此近距离接触到名人，还有几分羞涩，有点放不开。
这才是大一学生应有的样子！
楚明秋和他们聊了会，有意识的引导到广场上学生的行为，问他们是什么看法。
同学们回答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他们认为，广场上的学生是出于对国家的担心，他们的行为虽然有点过激，但总体来说，还是爱国行为。
小不老清楚楚明秋的态度，她知道楚明秋不好当面反驳，立马替他开口，认为广场的学生是打着爱国旗号的捣乱者，本来是纪念老胡的，却跑去新华门堵门，到大会堂请愿，这完全背离了原来的宗旨。
海里还没给这次事件定性，楚明秋便不能象八六年那样，随便说是爱国行为，他便把角度放在另一个。
“有个男生喜欢你，”他对小不老身边的女同学说道：“可你不喜欢他，于是他站在楼顶上宣布，如果你不嫁给她，他就跳下去，你怎么想？”
女生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边上的男生 皱眉的反驳：“这是讹诈！”
“对，这是讹诈！是讹诈！”女生反应过来，大声赞同道，同时略有几分得意的看着楚明秋。
“对，这是讹诈！”楚明秋点头，随即问道：“那么，现在广场上的同学提出几个条件，一定要海里接受，如果不接受，就扩大事态，那你们说这是什么行为！”
女生和男生都不说话了，小不老笑嘻嘻的接过话：“这也是一种讹诈！”
“放在个人身上的讹诈，很容易识别，可在一些团体行为中，就比较难以识别，但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
“你们还年青，还不知道社会的复杂性，更不清楚国家事务上的复杂性！”
几个同学频频点头，楚明秋希望他们多给同学说说，不要去广场参加游行，给海里一些时间，政改需要时间，需要统一思想。
楚明秋干脆把话挑明，告诉他们，在政改上，海里是有分歧，但有一点是没有分歧的，那就是社会主义制度不能变，这是底线，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转变社会主义制度，即便在燕大，在学生中也没市场，学生们高举的依旧是社会主义旗帜。
边上一直默默听着的一个高个子男生这时突然插话问起留学热的问题。
楚明秋笑笑：“留学是好事，到国外去见识见识，不过，....，同学，你学什么专业？”
男生回答说是化学系，这是个好专业，是燕大的王牌专业之一。
“很厉害啊，”楚明秋笑着夸奖道，男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羞赧的陪着笑笑，楚明秋微笑着说：“到了这个年龄，应该规划未来，无论职业还是生活，都该有个规划，至少有个设想。”
“现在回国的留学生比前些年要少，应该承认，是少了很多，十个出去的，能回来一个就不错了。”
“不过，我建议你留学后，一定要回来，不是什么爱国的大道理，...，我是研究经济的，在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中，都有个财富大爆炸时期。
以日本为例，日本在过去十年，经济高速发展，人均财富增加了几十倍，不说别的，就说东京的房价，就增加了数十倍，现在有些人卖了燕京的房子移民去国外，我可以断言，二十年后，他们在燕京的房子增值就超过他们在国外奋斗二十年积累的财富。”
“除了个人财富，还有事业，咱们老祖宗有句话，宁为鸡头不做牛尾，现在在国外获得的文凭，获得的认可还很高，你要回国，就是鸡头，国家会重视，你的研究项目会得到优先拨款，事业上的发展会有利得多。”
“当然，国内有国内的困难，最大的困难就是我们还穷，国家在教育上的拨款还不多，但国外也有国外的缺点，没有那个社会是完美的，国内有国内的缺点，国外有国外的难处，不过，要我选的话，我还是选国内，毕竟这里是咱们熟悉的环境，文化，生活，都很熟悉，不需要再去适应，你说是吧。”
高个男生略微迟疑，才点头。
“我接触的海外华人很多，这些华人中，有弯弯过去的，有香港过去的，也有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过去的华人。
华人在美国有几个特点，第一个，大部分良好的教育，因而收入较好；第二个，华人都比较温和，少有暴力犯罪，所以，社区都比较欢迎华人；第三，华人比较散，简单的说就团体力量不足，黑人若是受到侵害，黑人团体会群起攻之，为受害人出面，华人则少有，甚至压根组织不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而华人很不受重视；第四，华人很难进入公司或团体的高层，我认识的几百个美籍华人中，只有一个进入了公司高层，而且，华人一般都在技术岗，进入管理岗的极少，这其中的原因很耐人寻味。”
男生迟疑下，不解的问道：“这，做研究不好吗？非要做管理岗？”
“呵呵，看看，你想得就简单了，你是做化学研究的，一个项目，有几个研究方向？走那条技术路线？你有你的判断，他有他的判断，谁来做决定？管理者啊！
有些人认为，国外的公司人际关系简单，国内的公司，人际关系复杂，其实，这是误解，欧美公司同样复杂，只是复杂的方式不一样，老外也是人，是人就有共性，咱们有的，他们也一样有。”
楚明秋抓住一切机会，告诉大学们，国外没有想象的好，国内也不是想象的差，相比国外渐渐固化的社会阶层，国内正处在经济转型期，因而机会更多。
小不老把楚明秋送出校门，楚明秋临别时，再度告诫她，千万别去参加游行请愿，如果实在不行，马上回家。
从学校出来，他立刻回到高新区，也没上楼，就在院子里换了轿车，开车就往市委来了。
赶到市委，市委大院静悄悄的，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可到了楼上，却发现，办公室内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气氛显得比较紧张。
市委副秘书长看到他，赶紧过来，问他有什么事，楚书记和程市长都不在，楚明秋问他出什么事了，怎么感觉怪紧张的。
副秘书长告诉他，今天广场上，学生们在大会堂东门跪地请愿，提出八个要求，要海里接受，楚书记奉命去接待。
楚明秋不由苦笑，这锅背得，海里不出面，让燕京市委出面，这都对不上号。
副秘书长叹口气，嘟囔着说，这才几年，这些学生，不好好读书，瞎折腾个什么劲！
楚明秋叹口气：“希望不要闹大吧，八六年，闹了一次，今年又闹一次，看来，这大学的思想教育还是要抓紧点。”
“是啊，我看都是闲的。”副秘书长气恼的说道：“这些学生，我看就该好好收拾下！”
“这是以后的事，”楚明秋递给他一根烟，副秘书长还比较年青，今年还不到五十，仕途前景光明，本来平平稳稳，过上几年，到下面某省担任省委常委或省会城市一把手，完全没问题。
都是官场老狐狸，清楚这场风波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就牵扯到海里的斗争。
看来这副秘书长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简单的以为与海里有关。
楚明秋没打算提点他，只是问这会了，怎么还这么多人，是不是有其他事？
副秘书长苦笑下：“能有啥事，都等着楚书记回来，唉，流年不利啊，明年就要开亚运了，这是咱们市重中之重的头号大事，可现在呢，工程进度完成了百分之八十，还剩下百分之二十，可这两年，财政吃紧啊！海里原来准备给的六亿，现在说没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就这，程市长急得头发都白了，正四下里找钱呢。”
副秘书长不住摇头，今天秘书科的全部人员都在，全都等着楚宽元和程书记回来，海里也等着的，说不定，政治局全体都在。
晚上七点多，楚宽元和程市长回来了，两人的神情都不好，楚宽元看到楚明秋，眉头紧皱，也没多说把他叫进办公室。
程市长也跟着进来了，还没坐下便说：“我看，还是让警察，把这些学生赶出去！还反了天，八个条件，还必须接受！当他们是谁！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咋地，还当红卫兵呢！”
显然，老程受了不少气，这么大的年龄，这么高的地位，居然被逼到跟大妈似的，开启骂街式发牢骚！
楚宽元把学生们提出的条件扔给楚明秋，楚明秋拿起来看看，忍不住微微摇头，学生们太天真了，居然提出要开放党禁，实行新闻自由，要求重新评价老胡的功过是非，要求为老胡举行国葬，并向全国直播，要求公开官倒账目，等等。
“明天，高新区近三十家公司进校招聘，每个公司组织了十多个招聘小组，进入十六所大学，如此，可以分流一些学生。”
他翻看下这张薄薄纸，抬眼说：“要把他们赶出广场，也很简单，答应一条，给老胡举行国葬，广场要进行布置，至于其他条件，不能答应！”
他抬眼看着楚宽元，楚宽元神情很是疲惫，今天一整天，他几乎都在与学生对话，说得口干舌燥，接近七十的人了，实在熬不住了。
“举行国葬？这能行吗？”程市长很是疑惑，他对楚明秋能来参与这个事，有些不解，这事是要赌上政治生命的，就算成功将事平了，也有可能政治生涯到此为止。
这事，高风险！
“给海里汇报吧，以老胡的资历，完全有资格，从红小鬼到国家领导人，也是方老的老部下！给方老说说！”
楚宽元拿起红色电话就打到海里，海里让他和程市长直接去汇报，告诉他，赵总和李大管家以及政z局成员都在等他，学生们提出的条件，海里已经知道了。
楚宽元和程市长立刻动身上海里去了，临走前告诉副秘书长，让市委的同志都回家。
楚明秋看着红旗轿车的背影，不由长长叹口气，半响才与副秘书长道别，上车回家。
车走到半路，他在路边停下来，抽了半根烟，毅然调转车头，向淀海驶。
轿车在一栋高楼前停下，这里是小八单位分给他的住房，是前年才建成的新楼房。
小八不在家，叶冰雪正做饭，儿子在做作业，看到楚明秋时，叶冰雪有点意外，儿子则很兴奋，给他倒可乐，忙得不亦悦乎。
叶冰雪边做饭边与楚明秋聊天，她告诉楚明秋，小八这段时间都在忙，今晚他不回家吃饭。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小八在忙活什么，他心里清楚，广场上一出事，估计这帮公知就兴奋了！
叶冰雪问是不是有要紧事，楚明秋点头说是，今天必须见到他。
叶冰雪停下来，抬头看着他，略微沉凝后，叹口气：“是不是学生的事？”
楚明秋点头，叶冰雪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刀，转身要出厨房，走了两步，回头告诉楚明秋，不要在儿子面前谈这些事。
小八家装了电话，叶冰雪播了四个电话才找到小八，楚明秋在边上补充，问清他在哪，自己过去找他。
楚明秋决定与这帮公知正面交手一番，文人误国，这帮就知道嘴炮的家伙！
叶冰雪给了楚明秋一个地址，让他吃过饭后再去，反正他们也不会走，今晚估计都在那。
楚明秋没有拒绝，给家里打去电话，告诉家里人，他今晚估计要回去晚点。
叶冰雪冷静下来，开始对楚明秋如此积极参与这事感到疑惑。
楚明秋简单做了解释，他认为这次的事，不是简单的学生闹事，而是西方持续十年对国内的渗透，内外呼应，试图颠覆我国体制的一次尝试，对此，海里如果以前没察觉，现在已经察觉了。
“你可以看看波兰发生的事，波兰是团结工会起来，咱们国家工人没有起来，学生就冲在前面，叶子，八哥参与了这事，唉，海里现在倾向强硬镇压，叶子，这事要不能和平解决，八哥非常危险！”
叶冰雪楞了，抬头看着他，半响才问：“怎么？难不成还要抓人，就不怕千夫所指！背负历史骂名！”
楚明秋摇头：“叶子，你们太天真了，几个学生上街游行，就想改朝换代！这世界有这么容易的事吗！翻翻咱们五千年历史，有这么容易的吗！”
“他们没想过改朝换代....”
“拉倒吧，温水煮青蛙，你当海里的那些老家伙是白痴，他们可是从枪林弹雨，阴谋诡计中杀出来的，谁拿他们当白痴，谁就是白痴！”
叶冰雪沉默不语，神情中显露出些许担心，楚明秋提醒她，锅热了！她赶紧将肉片倒进去，锅里响起滋滋声。
叶冰雪在有孩子前，也经常参加小八他们的聚会，有了孩子后，分心照顾孩子，便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不过，对他们的活动还是了解的，学生们一动起来，她便明白小八他们为什么如此兴奋。
“你言重了，我可以肯定，他们没有这个意思，”叶冰雪盯着锅里，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希望在中国推行皿煮，你不是常说，要把权力关进笼子吗！只有皿煮，让人民选择，只有新闻自由，让媒体监督，才能把权力关进笼子！”
楚明秋微微摇头，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很久了，皿煮好，还是现在的权力集中好，他也不知道，结合前世的见识，皿煮有皿煮的问题，集中有集中的问题。
“这不是那个好的问题，”楚明秋斟酌着说道：“每一个历史阶段，只有适合这个历史阶段的体制才是好的体制，你要想在一千年前在中国推行皿煮，一定死的很惨！”
“现在是1989年，不是989年！”叶冰雪的反击很尖锐，别拿历史忽悠我！
楚明秋笑笑：“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康乾盛世，这些都是上了书的，就说苏联吧，斯大林；斯大林在西方的描述中是个暴君，可在斯大林统治时期，苏联国力迅速增长，为二战打败德国，战后与美国争霸天下，打下坚实的基础！
八哥他们老说教员，觉着建国以来，教员犯下很多错误，可，扪心自问，1949年，教员接手的中国是什么样，到1976年，教员离开时，中国是什么样，扪心自问，教员交出的成绩单，怎么也该算优秀吧！”
“可那是建立在上百万人被迫害的基础上！”叶冰雪毫不客气，回答依旧尖锐！
楚明秋再度叹口气：“我承认，但评价一个人，评价一段历史，不是只看一面，要多个方面，就像一个人，以前，看人，很简单，不是好，就是坏，现在才明白，人是多面性的，更何况，评价一段历史，主要是看社会的整体发展。
如果按照你的观点，有百万人受到迫害，所以，这段历史就该全面否定，那么美国历史怎么看，美国从建国就是皿煮制度，可美国建国时就是奴隶制，在他的发展过程中，还屠杀了数百万印第安人，那么美国的历史和制度都该被否定！”
这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直击要害，啪啪打脸，叶冰雪无言以对。
“照你这样说，啥时候咱们中国才能实行皿煮！”叶冰雪的势头被打下去，变得有些软弱。
楚明秋再度摇头：“皿煮，有那么重要吗！皿煮是古希腊发明的，菜，要糊了，赶紧的。”
叶冰雪手忙脚乱的将菜铲出来，将锅清洗后，倒上油，将洗好的白菜倒进去，厨房升起一阵白烟。
楚明秋帮着拿出个盘子，顺手拿了个西红柿剥皮。
“这皿煮是个有意思的话题，内容方式，都是西方定义的，其实最初皿煮是咱们社会主义的口号，自由才是西方的口号，你看过《冰山上的来客》这部电影，最后那个特务叫的是什么，自由世界的勇士们！”
说话间，菜做好了，最后一个汤做好了，叶冰雪又下了碗面，楚明秋来得突然，没做他的饭，只能下碗面！
吃饭时，楚明秋问小八儿子的成绩，这小子没有继承小八的稳重，相反继承了叶冰雪的刁钻古怪，是学校老师头疼的孩子，成绩呢，四平八稳，稳居中游。
小家伙眼珠子转动，显然准备开溜，最烦这些大人，张嘴就问软肋！
小家伙读的还是城北区的重点小学，今年六年级，明年就该念初中了，叶冰雪看他的样子，有些生气的责备，让他好好说话。
小家伙嘿嘿直乐，依旧转悠着眼珠子，楚明秋忍不住乐了，警告他，他的这些把戏都是当年他和他爸玩剩下的，成绩不好是不是，当年，你狗子叔可比你顽，今后社会就看重文凭。
“这读书可不是为别人读的，是为自己念的，明白吗？”
小家伙痞气的拉长声调：“是，.....！”
大概除了小狗剩，这些小家伙们没谁怕楚明秋，楚明秋宠溺的揉揉他的头。
“你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把这事干好。”
“我，我喜欢打游戏！行吗？”小家伙好像故意刁难似的，歪着脑袋问道。
“怎么不行，不过，你真玩好了吗！”楚明秋依旧含笑的反问道。
“得空就打游戏，你就不该给他买这破游戏机！”
楚明秋笑了，没人知道他这个笑的含义，这些游戏机勾起了他童年的回忆，魂斗罗超级玛丽三国志，多么美好的记忆！
吃过饭后，楚明秋没有多停留，几乎是放下碗就走了，叶冰雪也没挽留。
小八就在中关村的洋槐花胡同的一处四合院，不过，显然小八并不欢迎楚明秋的到来，站在门口不想让他进去，楚明秋却不管这些，径直向里面闯，小八没办法只好让开。
“我还有事呢，你有啥事，快点说！”
楚明秋走进院子，这四合院整理得很漂亮，院子里种了一排观赏竹，这点与绝大多数燕京四合院不一样，十分少见，院子里一角还修了个观赏鱼池，几尾锦鲤在里面悠闲的游荡。
“呵呵，都在呢！万总，你也在！严老师，您也在。”
万总，四桐公司的总经理，这家公司是三年前成立的，是由中科院几个离职员工创建的，主营业务是代理日本打印机，同时也兼营计算机，不过，在楚明秋看来，他们点错了科技树，他们的计算机不是PC，而是在打印机上加个屏幕，显示字母。
可让楚明秋很意外的是，他们的效益很好，去年的产值就达到七亿多，利润有六千万，这简直逆天！
去年，高新区的所有公司中，四桐公司可以说是妥妥的明星公司。
“楚书记，您也来了。”万总神情中闪过丝不安，有几分尴尬的招呼道。
严老师则是个学者样，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他是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的副所长，在学术圈很有名，专著都出了几本，楚明秋还在读研就认识他。
“是，大家在一起聚聚，”严老师叹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很担心，在一起议议，明秋，你的消息灵通，知道海里是啥态度吗？”
严老师很坦率，没有藏着噎着。
楚明秋看看，很快注意到其中两个年青人，一个戴眼镜，另一个则看上去很精干，两人相同点就是，未脱稚气，神情中有几分昂扬跳脱。
楚明秋笑了笑，以同样直率的方式答道：“我来本就是想与大家谈谈，严老师，万总，八哥，我希望你们能出面说服学生们，不要再扩大事态了，见好就收吧。”
“见好就收！？什么意思！”
还没等严老师万总开口，那个戴着眼镜的年青人就迫不及待的质问道。
楚明秋打量下他，严老师笑笑，介绍说，这是燕大的同学王选，旁边那位是华清的同学吴志。
楚明秋微微点头，含笑问道：“你们没参加游行？”
两人略微迟疑便点头，华清同学大声说道：“对，我们都参与了，你要怎么样吧！而且，我们马上就要去广场，支援我们的同学！”
楚明秋微微摇头：“too young too naive；天下事那有这么简单，喊几句口号，游行一场，就要推翻一个政权！红色政权是数百万条性命换来的！你准备好献出你那年青的生命没有！”
“我....”华清同学有些迟疑，燕大同学反应很快，马上追问道：“难道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镇压学生运动！”
楚明秋再度摇头：“too young too naive；你当你们是谁！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子，谁都不敢动！动不得！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海里的方老陈老李老，那个不是枪林弹雨里拼杀出来的，那个不是闯过生死线的！”
“明秋，别激动！别激动！”严老师赶紧劝阻，同时给两同学使个眼色，让他们安静点。
小八有些诧异，楚明秋少有这样激动，好多年了，都没看到他这样丝毫不留余地，他不由紧张起来，难道他知道海里要采取行动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海里是不是要动手了！”小八沉声问道。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所有目光都紧盯着楚明秋。
“海里有没有决定，我不知道，不过，从常理上推断，如果，你们继续扩大事态，把海里逼到墙脚，退无可退，海里一定会采取断然举措！”
“中国不是波兰，波兰的天下是苏联打下来的，中国也不是匈牙利，也不是捷克。
在中国的政治历史中，凡是危及政权的，一定会采取断然措施！”
楚明秋盯着两个学生：“说你们too young too naive，你们还不服气，美国三十年代初，麦克阿瑟就领兵镇压过一战退伍老兵，六十年代，美国学生运动高涨，同样被镇压！”
“这样的例子，在世界各国中屡见不鲜！”
“学生！学生了不起呀！碰不得！摸不得！”
“示威！静坐！不答应就不走！要挟谁呢！把事情闹大！逼海里动手！是不是这个目的！”
“卑鄙！”
“你们把广场上的同学当做要挟海里的人质，用他们的血来铺平你们头上的光环！”
“卑鄙！无耻！”
楚明秋越来越激动，俩个学生脸色涨得通红，严老师不得不再次出言，让楚明秋不要激动。
“我们的目的是在中国推行皿煮！”严老师解释道：“皿煮才能解决权力集中的问题，才能有效监督权力，才能让老百姓生活在阳光下！”
楚明秋毫不客气，十分尖锐的反驳道：“不对！你们的目的是政改，成立在野党，下一步就是普选，再下一步就是夺取政权！”
“政党轮替，干得好的上，干得不好的下，这很合理！”
“这不过是理想状态，可研究各国体制，你就会发现，在野党和执政党互不对付，在野党一定会给执政党找麻烦，执政党的政绩越好，在野党就只能永远在野！所以，朝野互相找麻烦，是一定的！”
楚明秋说着冲严老师摆手：“今儿，咱们不辩论皿煮的优劣，本来这事与我关系不大，我这样的干部在燕京一抓一大把。
之所以来这，希望你们出面说服学生撤离广场，这事到此为止，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你们的目的肯定无法达成，我也明白告诉你们，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海里不准备让步，不过，海里暂时还没决定是强力镇压，还是说服劝离，可若坚持不撤，那就不排除强力镇压，你们，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一生都完蛋了。”
“同学，你们是华清大学和燕京大学的学生，这是中国最好的两所大学，这两所大学的学生，不管将来是进企业还是到事业单位政府部门，都会受到重视，前途光明，可若..，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所有的人都将受到严惩！事闹得越大，处理越重！”
气氛变得凝重，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一股寒意笼罩在院子，空气好像都被冻结了！
“你不是在吓唬我们吧！”小八皱起眉头，试图缓和气氛。
“我真没吓唬你们，海里现在意见还没统一，你们可能与海里有联系，知道一些情况，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支持抓人镇压的，占上风！”
“这次不会象八六年，海里认为，正是八六年的让步，才导致这次事件，这次海里不会接受条件！”
小八不说话了，他知道楚明秋消息灵通，海里的情况对他来说，不是秘密。
小八不由看向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形微胖的女人，这女人的身份不一样，元帅的养女，从小就生活在深宅大院中，与很多高干子弟有联系，包括方家子女，消息同样灵通。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不少高干子弟，甚至是海里的子弟，在88+1年都支持学生。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去赌，哪怕是已经功成名就的人。
万总脸色阴沉，目光犹疑，四桐公司是他和几个同事创办的，经过几年的发展，现在产值超过五亿，利润达到两千万，整个公司正处在快速发展中。
可如果楚明秋所言非虚，不但他，连公司都要受牵连，几年心血，就这样没了，他不甘心！
严老师稍微平静些，以他在学术界的名望和地位，即便海里下重手，也有所顾忌。
倒是养女依旧轻松，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在潜规则中，她的地位最高，她依旧保持轻松，颇为不屑的反驳道：“吓唬谁呢，不接受，咱们就继续静坐，王儿他们不是已经坐了一天吗，明儿，咱们去接替。”
楚明秋冷冷的看着她，神情同样不屑，迅速判断这女人的身份。
“你是....？”
楚明秋看着小八，小八叹口气：“她是戴青，是元帅的养女，也是烈士后代。”
楚明秋微微点头，然后冲戴青摇头：“元帅最多能保你，甚至连你也保不住，别人赌上一生，你有保护伞，无所顾忌！不断拱火，反正你有退路，是这样吧！”
戴青脸色顿变，冷笑道：“少在这挑拨离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奉命来的！”
众人脸色又变，全都怀疑的盯着楚明秋，楚明秋冷笑：“我是什么人，万总严老师都清楚，至于今天，说实话吧，今天我是来帮你们的！”
“你们太不懂政治，就凭点文人意气，不知道国家机器的恐怖，你们真以为把事态升级，海里就会让步，too naive！”
楚明秋重锤出击，没有丝毫温情，他很清楚，简单的劝说压根没效，只有彻底打破他们的幻想，才有希望让他们出面。
这些人可以说是第一代公知，在学生中有较高威望，由他们出面，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成功率很高，就算失败，也能把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小八神情复杂，在楚明秋到来之前，大家的兴致还很高，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不只是戴青，还有很多渠道，他们知道海里有人同情甚至支持他们，认为他们的行为对国家是有利的，促进政改，进而促进经济体制改革。
可楚明秋却给他们当头泼盆冷水，不，不是冷水，是冰水！
寒彻刺骨！
短短几分钟，把他们所有希望都打得粉碎！
他们没有天真到与国家机器对抗，他们的全部希望寄托在海里让步，楚明秋直接敲碎了他们的希望。
心有不甘，小八还报有一丝希望，不死心的问道：“你的消息从哪来的？”
楚明秋撇他眼：“唉，你呀！给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不能只想好的，要先想差的，木桶理论，你懂的，决定木桶能装多少水的，是最短那块！”
“八六年，老胡为什么下课，八八年，就开两会了，就可以实现正常换届，可为什么就等不及了，这说明什么！动脑子好好想想。”
“老胡下课，就是因为对学生让步，这说明，海里反对力量非常强大，老胡是什么人，是方老的老部下，长期在方老领导下工作，改革开放的开拓者，很多老同志能这样快出来工作，都是老胡的努力。”
“可就这样的人，连任期都不能做满，方老都保不住他，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反对力量异常强大，方老不得不让步，八六年，老胡下课，这次呢，你们指望谁支持你们，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不管是谁，这次谁支持你们，谁下台！”
气氛及其凝重，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呆若木鸡，楚明秋的分析很有道理。
“海里把事交给燕京市委处理，要求就一个，尽快平息事态，如果燕京市委不能平息事态，市委书记楚宽元要承担责任，谁让他在八六年擅自表态呢！”
楚明秋叹口气：“你们要赌上的不只是自己的前途命运，还有家人的，小王，小吴，你们作为燕大华清的学生，本来有很好的前途，可若继续下去，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你们什么都没了。”
楚明秋还记得，最后那帮人都跑国外去了，在国外混得很不如意，闹了不少丑闻。
灯塔国不养废物，这些人离开中国，就再没有利用价值，没人关注他们，他们就只能以反共反华为职业，勉强混口饭吃。
随着中国经济腾飞，人民自信心越来越强，对国家的认同也越来越强，中国或许不是理想国，但这颗星球上，那个国家是理想国呢！
国门大开，老百姓可以自由出国，互联网让中国人了解了世界。
国外的月亮并不比中国圆。
于是，灯塔不再亮了！公知成了过街老鼠！
楚明秋看着他们，叹口气：“劝阻下学生吧，今年不是八六年。”
说完之后，他转身向外走，经过小八时，停下脚步，沉默几秒，最终什么都没说，重重的叹口气，心情沉重的走了。
今天直闯龙潭，是给他们机会，可就算他们不听，他还有办法。
釜底抽薪！
第二天，楚明秋先上高新区，这几天，他不务正业，积压了不少工作，柳长林林百顺都在催了，他不得不先处理工作。
还是老习惯，先看《人民日报》，头版就让他心情一沉。
《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是当前大局》
仅这个标题就有股浓浓的警告味道。
“...一切爱国的公民都要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这是当前的大局。但是，现在确有极少数人在幕前或幕后煽动闹事。他们并不是真正关心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幸福，而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切热情而善良的人，一切真心支持改革开放、希望祖国繁荣富强的人，都要冷静思考，明辨是非，提高对这些人的警惕，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这已经是公开警告了。
不过，好在还没给学生们的行为定性，还有和平解决的可能性。
在头版的下部，海里宣布要为老胡举行追悼会，时间就定在两天后，地点就在大会堂，央视全程直播，燕京数万群众将参加追悼会。
很显然，海里接受了楚宽元的建议，给学生们一个台阶，如果学生们就坡下驴，这事也就过去了，可若不呢.......
楚明秋处理了公文，政府机构就这样，平时工作就是处理公文，各种公文，上面来的，下面报上来的。
还有就是上面交代的事，下面要做的事，反正都要安排。
平凡，枯燥，没多少挑战性，难怪雄心勃勃的牛人多半都留不住。
处理好后，也不找人商议，就让办公室主任分发下去，然后就准备上燕大去，刚出门，就被殷柔柔拦住。
殷柔柔很不高兴，问他这几天在忙活啥，找他几次都没见着人影。
楚明秋也没解释，问她有什么事，殷柔柔把几份报表交给他，让他赶紧签字，楚明秋简单翻了几眼就签字了。
殷柔柔很纳闷，问他上那去？
楚明秋说今儿是高新区组织的校园招聘，得去看看。
殷柔柔来了兴趣，也要跟着去，楚明秋让她安排好工作，自己在楼下等她。
没成想，林百顺也正准备去华清，他是这次招聘的组织者，具体工作都是他在做。
见楚明秋他们要去燕大，林百顺当即要更改行程，楚明秋没有拒绝。
林百顺抱怨说现在下面的企业都配bb机了，区委是不是也给大家伙配上一个。
林百顺嬉皮笑脸的，殷柔柔也附和，楚明秋没好气的告诉他们，现在不可能，将来别说BB机了，就算手机也没问题。
楚明秋比较沉默，以往和几个老朋友老同学在一起时，都放得比较开，大家谈笑风生，互相嘲讽，特别是和殷柔柔在一块时。
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上车就沉默，脸色也不正常，就像雨前的天。
街边一群年青人打着横幅，扛着旗帜经过，人数不多，有几十号，不时还举拳头高呼口号。
“这帮学生....”殷柔柔叹口气，神情很是复杂。
林百顺笑着调侃：“颇有当年红卫兵的风采。”
殷柔柔颇为不屑：“就他们.....!”
楚明秋叹口气，看来小八他们还是没听进去，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今儿的人民日报看了吗？”林百顺问道，殷柔柔摇头，楚明秋的习惯影响了高新区不少人，特别是朋友，包括林百顺，相比而言，殷柔柔方慧芸这些女生受到的影响较小。
“这些学生看来已经把海里触怒了，要准备收拾人了！”
经过十年洗礼，早已经懂得这些字里行间背后隐藏的含义。
楚明秋盯着前方，半响才叹口气，脸色都要沉出水来。
林百顺打量下他，开玩笑的安慰道：“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咱们管不了。”
“就是，咱们把高新区管好就行了。”殷柔柔也劝道。
高新区给下属单位下了文件，要求所有企业都要管好员工，要坚定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禁止参加任何未经批准的活动。
“就是，咱们高新区不出事就行了，何必管那些！”林百顺也赞同道。
楚明秋叹口气，缓缓开口：“这事啊，没这么简单，这些学生不知进退，试图继续升级事态，从请愿变要挟，这是海里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次海里不会让步，学生们以为还会象八六年那样，海里有人支持他们，....”
“还有人支持他们？谁呀！”林百顺很惊讶，随即明白：“嗯，应该是这样，当年红*卫**兵也是海里有人，才敢如此无法无天！唉，你说为什么呀！”
殷柔柔苦笑，可也没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学生们那有这样大胆子，背后一定有人！
楚明秋没有回答，昨晚，他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最后想明白，这里面有海里的权力争夺，这事没法说，他没有证据，只是猜想，这种层次的事，能靠猜想说事吗！
在燕大校门口，照例受到盘查，在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后才让他们进去。
招聘会场设在燕大大操场，二十多家公司一张排开，学生们则在招聘摊点间递简历，然后排队等待第一轮面试。
这次招聘组织得比较仓促，招聘程序都有点混乱，企业也是第一次进校，没有经验。
楚明秋在公司间走了一圈，各公司都是副总和人事经理带队，旁边的广告牌上还有公司简介，只是看那简介也委实太简单了，就一张白纸，上面是简单的公司简介。
楚明秋很快就遇见了燕大校长，校长看上去并不很兴奋，显得忧心忡忡。
楚明秋倒是轻松，操场上有几千学生，这让他感到些许安慰，分流的策略见效了。
校长不知道楚明秋知道招聘策略，始终忧心忡忡的，这毕竟最多也就一天，甚至只有一个上午，学生还有大把时间。
楚明秋却不担心，他坚信人性趋利，简单面试，就是要告诉学生们，公司不要有违法记录的，希望员工把精力都投放在专业上。
这是暗示，也是警告！
正和校长聊着，突然，有人在叫道：
“同学们！同学们！我们到广场的同学被警察给打了！我们要进广场悼念老胡，受到警察的无理阻挠，他们不准我们悼念老胡，同学们，我们在广场的同学需要支援！同学们！我们一起去广场！支援我们的同学！”
排队的学生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很多学生开始激愤，人群有些骚动。
楚明秋微微皱眉，两天后，广场上要举行老胡的追悼会，为此，官方已经宣布广场封闭，要布置追悼会。
这事很明显，有人在故意挑事！故意要进入广场，挑起与警方的冲突。
操场上的学生们有些骚动，楚明秋拿起高音喇叭递给校长，校长接过来，略微迟疑才说道：
“同学们！同学们！今天是企业进校招聘的第一天，也是大学分配制改革的第一次，同学们，毕业分配是你们踏入社会的第一步，是你们人生的重要一步！希望同学们一定要重视！”
校长的话起了一定作用，不少已经出列的同学停下脚步，犹豫迟疑。
楚明秋接过喇叭：“同学们！我是高新区区委书记，这次进校招聘是我们高新区和燕大共同组织的，来的企业都是高新区注册登记的优秀企业。”
“这些企业中，有在美国上市的中积电中微软，有发展极有前途的大唐电子燕大方正集团，还有中科院下属企业，以及燕京汽车集团。
同学们，这些企业有国企有政府机构，同学们，以前，总抱怨分配制的缺点，现在国家听从了广大师生的意见，对分配制进行改革，实行企业和毕业生双向选择，这是教育改革的一大进步，大家说是不是！”
没等回答，他继续施压：“同学们，这招聘应聘可不是递简历那样简单，在硅谷，要想进入一家好公司，是要过五关斩六将，英特尔公司招聘要进行六轮面试，中微软硅谷分公司招聘一个程序员，同样要经过五轮面试，今天是递简历，然后进行第一轮简单面试，这不是最终结果，招聘人员把简历和第一轮面试的初步结果拿回去后，将向公司领导推荐，然后进行第二轮，然后是第三轮.....”
“同学们，毕业分配是你们人生的重要关口，今天，你们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选择，请郑重对待自己的选择。”
楚明秋没有说教，只是告诉同学们，你们将离开校园，走上社会，这是你们人生的重要转折，从此你们将独立承担责任，以后的每一个决定都要自己决定，都要自己承担后果。
本来有点骚动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大多数同学回到队伍中，只有大约七八个同学聚集在那位同学身边。
“同学们，我们需要支持！”
那位同学声嘶力竭的叫着，排队的同学中又有几位学生离开队伍，聚集到他身边。
“同学们，我们的同学正处在危险中，我们需要支持！”
执着的幼稚，楚明秋微微摇头，拿起高音喇叭，大声说道：“同学们，听我说一句，据我所知，从今天开始，广场上要布置老胡的追悼会的会场，所以，广场从今天开始封闭，我不知道广场前发生了什么，可为老胡举行国葬，是同学们提出的一个条件，海里接受了，既然这样，广场封闭，就是很自然的事。
同学们，既然有规定，而且还是为我们敬爱的老胡同志举行追悼会，布置追悼会现场，是很自然的事，不知道为何会发生冲突，同学们可以想想，到底是为什么！”
楚明秋的话引起一阵议论，附近的学生都好奇的打量他，很快，他便被认出来了。
“楚明秋！”
“耶！他是楚明秋呢！”
“就是！就是！”
一群男女生呼啦就把他围住，校长直接被无视，不知道谁递来一本《百年孤独》，还附上一支笔，楚明秋也没多想就在扉页上签名，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无数纸笔递来，他只好一一签名。
那位同学又继续喊了几次，但没有多少同学过去，他只好悻悻和聚集在身边的同学一块离开，但从他离开的方向可以看出，他没有放弃，只是换了个地方。
楚明秋手都签软了，才勉强满足了同学们的要求，其实，他在校园内的名气可比社会上大，社会上只是知道他写的歌，高雅点的钢琴曲都不一定明白，而且，除了那张专辑，其他的都是词曲作者，除名的是歌手，词曲作者嘛，多数是无名英雄，除了业内的专业人士，普通人没几个知道。
但他的两本书，《第三次工业革命》和《百年孤独》，在校园内的人气超级高。
《第三次工业革命》，里根总统都是小迷弟，作为灯塔国的迷弟，怎么能不拜读。
至于《百年孤独》，风靡世界，作为天之骄子，没读过都不好意思出门！
签名签到手软，那些拿到签名的同学也不离开，就站在人群外。
“这家伙！”殷柔柔好像很不服气，嘟囔着，林百顺忍不住笑了。
“你们俩啊....，对了，兴国现在怎么样了？扶贫项目推进还顺利吗？”
“他倒是挺好，干得欢呢！”殷柔柔春季期间跑去县里，自从在燕京找到钱后，葛兴国的处境大为改善，去年，被他抓着个机会，在县里掀起反腐案件，这是个窝案，一下就把包括县长，县里老书记的儿子女儿全双规了，老书记也被牵连，被撤销退休待遇，葛兴国大获全胜，从此再无羁绊。
楚明秋在得知情况后，还特地给葛兴国打去电话，提醒他要小心，提防有人铤而走险，葛兴国让他放心，自己有提防，现在他上那都不是一个人，再说了，他也不是吃素的。
“这家伙...”
猴子不知从那窜出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两人身边，看着被包围的楚明秋，面带笑意的看着。
“你小子，悄没声的，越来越鬼了！”
林百顺被吓了一跳，殷柔柔同样被吓了跳，她冲猴子翻了个白眼。
“没看到《计算机报》社的摊位，这第一次，我能不来吗！我们计算机报不是中积电中微软。”
高新区最引人瞩目的企业就是中积电中微软，这两家公司的名头响彻中国，在登陆纳斯达克时，计算机报曾经做过连续报道。
中国唯二在美国上市的企业，名气之大，远不是十多年后阿里百度可以比的。
楚明秋边签名边与同学闲聊，慢慢的，同学们的紧张情绪缓解了，年青的活力立刻迸发。
“楚书记，听说，你还是中积电中微软董事长，我想去中微软，能行吗？”
“这个，我可说了不算，最后拿到我面前的名单，要经过五轮面试和笔试。”
“五轮？！我还以为只是说说。”
“招聘一个员工，企业非常慎重，一个员工进入公司后，企业要培养他，一般一个本科毕业生，要成为独挡一面的项目经理，要经过三到五年时间，简单的说吧，一个萝卜一个坑，招了你，就没他，选择合适的员工是企业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楚明秋没办法详细解释招聘的重要性，虽然是双向选择，可国内还没有有经验的HR......
所有的都在摸索中....
招聘不是目的，分势分流才是目的。
楚明秋不知道广场上发生了什么，上午在燕大，下午到华清。
华清同样将招聘现场设在操场上，来参加招聘和观摩的有几千人，把操场挤得满满的，比燕大还多。
楚明秋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往人群中凑，与林百顺三人在每个招聘摊走了一圈，问了下情况。
华清到底是理工科院校，中积电中微软收到的简历比燕大多多了。
在华清，他们还遇上了虎子，大唐电子急需增加技术力量，虎子亲自带队。
虎子迟疑下，还是告诉了楚明秋，上午有人来号召学生上广场，楚明秋赶紧问去了多少人。
参加招聘的同学没多少去，这毕竟是留在燕京的机会，能留在燕京工作，是绝大多数毕业生的首选，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每年留京的名额有限，而且有相当部分给了有关系的同学，其他大多数学生都不得不去外地。
没人愿意放弃前途！
楚明秋提出举办招聘会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过，从现在看来，效果有，但有多大，他也不清楚。
燕大和华清都还是有学生赶去广场增援。
学生中永远不缺热血的理想主义者！
第二天，他忧心忡忡又迫不及待的拿起人民日报，头版就是中纪委公布的《廉政反腐条例》（暂定）。
这个条例几乎就是高新区的廉政规定的翻版，这个规定在燕京已经实行都实行了四年，两年前，在广东和上海推行。
这两个地方实行的效果不一样，上海推行很好，但在广东却不尽入人意，广东官员抱怨，五块钱能吃什么，高新区的规定是十块钱，中纪委减到五块。
这个规定在细节上也照搬了高新区的规定，比如在请客时的陪同人员都作了详细规定，三个客人一个陪客，请客必须向纪委报备或获得批准。
同时公布的还有各地处理的一批官倒案子。
楚明秋轻轻舒口气，看来学生们闹腾下，也是有用的。
他清楚，之所以迟迟没有公布，还是基层意见太大，现在要招商引资，特别是广东，基层官员怨声载道，有些主管官员干脆直接干预，把规定放在一边，放任下面违反规定。
除了公务吃喝，财产申报也受到抵制，这个抵制可就不只是基层官员，还有相当部分高级干部也反对，不过理由不同，基层的理由是干部也是人，为什么要干部申报，普通群众不申报；高级干部反对的理由则比较现实，高级干部的收入远超普通群众，因而财产也远超普通人家，这样公布出去，势必引起老百姓的反感；其次，高级干部的子女工作生活都超过普通人，有部分高干子女也在灰色地带游走，有些倒卖公司就是他们搞出来的，没点关系也干不了倒买倒卖的买卖。
现在这些事都不成障碍了，海里下决心了，在中国，只要海里下了决心，谁都没办法阻拦。
电话铃响起，他拿起电话，居然是苏海洋打来的，在电话里，苏海洋问燕京是不是出事了，香港报纸上满篇都是警察与学生发生冲突，据说有十几个学生被逮捕。
楚明秋心里顿时稳下来，他就担心上面让步，现在看来，海里的决心很大，态度坚定。
楚明秋当然不知道，正是他的原因，海里这次的反应才如此强硬。
两年前，为价格闯关之事，他去见了方老，在这次见面中，除了价格闯关之事，他还谈了和平演变和资产阶级自由化问题，当时他就提醒方老，这是一场长期斗争，而且由于欧美的渗透，迟早还会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海里应该提早警惕，尽快进行这方面的立法，同时加快高等院校改革，对毕业分配进行改革，采取市场化方式改革。
方老被触动了，但也没完全接受，但上海闯关失败后，方老开始认识到，价格改革并不能只关注价格本身，而是要把重点放在市场上，同时，大学里发生的一些动态也引起他的注意，开始推动高校分配改革，部分大学开始半不包分配开始试行。
学生的行为一开始便受到他的关注，以他的经验眼光，在看到学生提出的条件后，他立刻对事情做了定性，但他没有立刻表明态度，他要看看。
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外部！
苏联发生的事，让方老警惕，他或许不知道苏联未来的走向，但照这样发展下去，苏共很可能失去政权！
国内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我们的体制来自苏联，到目前为止，这个体制没有大的改变，如果领导人出了差错，后果难以预料！
中国有没有戈尔巴乔夫式的人物，他不知道，所以，要看看再说。
看了几天，他绕过海里，告诉楚宽元，要采取强硬动作，对不听劝的，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对燕京市委，特别是楚宽元，他还是相信的，这个同志是经受过考验的，而且，他没有野心，这一届干完后就退休。
楚宽元在拿到学生们的条件后，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与方老类似的判断，方老的指示让他下了决心，不过，他还是想再给学生们一个机会，便以布置追悼会会场为理由，封闭了广场，而且这一封就要封三天，同时，燕京下属的各家宣传媒体一律统一口径，禁止发出与市委不同的声音，任何违反规定的媒体，一律追究责任。
每家报社的清样都要经过宣传部部长的审阅后才能出版，燕京日报等几家重要报社的清样必须每天送到他的办公室，他看过后才能出版。
国家机器，这个庞大的机器，启动虽然缓慢，可一旦启动，便散发出令人恐怖的力量！
十几个学生被捕，学生们愤怒了！当晚就学校串联，第二天便要去堵新华门，要召开记者招待会，控诉当局对学生的镇压。
第二天，各校学生在广场外聚集了两千多人，这让组织者很失望，燕京几十所高校，几十万大学生，却只来了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照样被挡在广场外，数百警察和武警排成行，拦在学生们面前，为首的是燕京警察局局长，局长拿着高音喇叭大声宣布市委和治丧委员会的决定，希望同学们遵守法律，不要冲击广场！
学生们群情激愤，要求释放被捕学生，允许他们进入广场悼念老胡！
“同学们！你们是大学生，应该明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昨天，部分学生违反规定，冲击广场！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公安局依据法律对他们实行管制，是依法办事！”
“释放学生！”
“打倒法西斯！”
....
局长差点气笑了，这就法西斯了！
学生们的外围有数十各国记者，摄像记者架着摄像机，有记者拿着话筒，对着摄像头介绍情况！
局长看着记者们，忍不住低声骂句娘，很反感这些记者，特别是外国记者，就像群苍蝇，那都有他们。
现在外国在京记者有几百人，各个国家的都有，其中有不少对我国有敌意，打着新闻自由的旗号到处乱窜，那那都有他们！
学生们高呼口号，却没有往前冲，有人上前低声问怎么办，局长低声吩咐，只要学生不往前冲，就不管，让他们叫！
或许是昨天的经历，让学生们有所顾忌，始终没有往上冲！没有与警察发生冲突。
从这可以看到，广场上正在布置，汽车拉来材料，工人正在忙碌。
学生们呼喊了一阵口号，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时间慢慢过去，学生们的情绪开始有了波动，几个明显是组织者的学生悄悄聚在一起商议，准备采取进一步行动。
四辆自行车飞速赶来，拦在学生们前面。
小八跳下车，也不管自行车外倒，快步冲到最前面，先冷冷的扫了眼警察，然后转身对着学生们举起手：
“同学们！同学们！”小八大声叫道，学生们渐渐安静下来，全都盯着他，小八从一个同学手中接过喇叭，大声说道：“同学们！不要冲动！广场上正在布置追悼会现场，我们都怀念老胡同志，为老胡同志举行国葬也是我们的要求。”
“同学们，我们的抗议要有理有据，不能违反法律，同学们，我们要冷静！”
“不行，我们同学被抓走了，我们要求释放被捕同学！”
严老师没有象小八那样大声叫，而是走到几个领头的学生跟前。
“小宋，小武，这事到此为止，我们的抗议已经引起很大反响，我们取得阶段性胜利，游行抗议可以暂时停止。”
几个学生惊讶的望着他，好像被震惊到了，半响，才有人说道：“怎么可能！被捕的同学还没释放，我们的条件，他们大部分都没答应！”
严老师摆手：“皿煮，新闻自由，是我们的核心要求，可这事不可能通过一次游行请愿就能实现的，这次我们已经逼迫海里为老胡举行国葬，这已经达到我们的基本要求。”
“对，”戴青插话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要有信心，在中国实现皿煮自由；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一次就实现目的，我们的力量还很弱，需要积蓄力量。”
学生们沉默不语，面露不忿又不甘，小八叹口气，昨天，他们得到确切消息，正如楚明秋所言，海里这次不会让步，多数元老支持采用强硬手段镇压，少数希望还是采取温和手段，但没人支持接受学生的条件！
戴青还问了她哥哥，她哥哥警告她，不要参与这事，否则，谁也救不了她。
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都证明，楚明秋的警告不是恐吓，这次海里是准备强硬。
“我们那些被捕的同学呢！他们怎么办！”
“这事交个我们，我们和学校商议，学校也有责任挽救他们！”
“就这样走了，真不甘心！”
“同学，。。。”
“要不这样，我们继续抗议示威，到中午时，我们就撤！”小八提议道。
这提议很快被所有人接受，小八也不避讳，转身又走到局长面前，要求释放被捕学生。
“这个事，我做不了主，你是谁呀！”
小八也不藏着噎着，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问谁能做主！
局长冷静的打量他，问他是那个单位的。
小八也一点不胆怯，报上自己的工作单位，然后问：“楚宽元书记能不能做主？”
局长有点意外，再度打量下小八，冷笑道：“当然能，....”
小八点点头，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回来！”
小八转身看着他，局长迟疑下，上前两步：“他们只是违反治安管理条例，只要学校出面，他们明天就能出来。”
在中国，和警察打架都不是多大事，更何况，还是大学生，要不是涉及政治，当天就放了！
小八点点头，也没多话，转身回到学生中。
学生们也不喊口号了，大家席地而坐，很整齐，很有纪律。
只要他们不冲击广场，警察就不管，不但不管还贴心的为他们站岗放哨，几个医生护士站在救护车边上，显得有些无聊。
围观的人群还是很多，但被警察拦在远处，不让他们靠近，武警战士满脸都是严肃，冷冷的肃杀气氛笼罩人群。
学生头领和小八他们在中间商议，决定还是要提条件，他们很快商议出五条出来。
第一，释放被捕学生，必须保证所有学生安全。
第二，不搞秋后算账，不得以任何理由追究参加过游行示威的同学。
第三，学生要派代表参加老胡的追悼会，并参加告别仪式，学生参加人数不少于一百人。
第四，重新评价老胡的历史功绩，并肯定他“民主、自由、宽松、和谐”的观点。
第五，公开承认学生的行为是爱国行为，允许媒体公开公正的报道学生的爱国行为！
局长看过后表示，他无权给予答复，不过，可以向上级转交。
学生们虽然不服气，但暂时也只能这样。
中午时，大部分学生都撤离了，还有两百多学生留在原地，学生内部分裂了。
留下的学生认为就这样撤离，太软弱了，而且，什么目的都没达成，是学生运动的耻辱。
这些学生多数来自燕京师范大学，另外还有几十个燕大的学生，为首的两个学生，一个来自燕大，另一个来自燕师范，这人带着较强的异域色彩。
小八和严老师与他们两人商议，小八希望他们回到学校，游行示威应该告一段落，不管什么事，都不是第一次就能达成目的的。
燕大王姓学生认为一而再，再而衰，而且，这次的机会那么好，如果这次不能取得成绩，将来就更没人参加了。
小八在心里大骂，这小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功利性居然如此重，不惜拿这几百同学做筹码，非要和当局死磕！
严老师显然也想到了，但依旧不动声色，继续劝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应该是撤退的时候了，你看，学校正在搞招聘，大三大四的同学都在忙着招聘的事，大家都没时间，你们这两百多人就算留在这，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这样做，分裂了学生队伍，非常错误，”小八努力克制怒火，现在他有点理解楚明秋了，这些学生压根不懂政治，更不懂斗争，一帮脑子充血的SB！
小八恨不得把这张看上去还有些清秀的脸上打得稀烂！
压压突突冒的火，他咽口气，耐心劝道：“我们的目的是追悼老胡，现在这个目的基本达成，现在应该撤退了！”
王同学冷笑道：“达成目的！达成什么目的！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实现新闻自由，这是最基本的，连一点信都没有！这算什么达成目的！”
“对，就算这五条要求，也没回应，我们应该上新华门，要求与海里领导直接对话！”燕师大的异域同学附和道：“我们应该坚持到底，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小八再度叹气：“你们呀！我们今天来，就是担心你们要到底，你看看，整个燕京有几十万大学生，这里只有两百多人，小王，这次抗议游行已经过去了，做事要审时度势，不能一昧蛮干！”
小八不记得在那本书中看到过这样的话，在所有政治事件中，最可能发生的事就是，大部分人被少数狂热分子绑架，现在就是这样，这两百多人要是坚持，甚至直接冲撞警察，发生冲突，就有可能引起更大的事件！进而产生更多变故。
“是，我承认是少了点，可这有什么呢！我们要是坚持下去，就能唤醒更多的！”王姓同学闪烁着狂热的光，握紧拳头大声叫道：“你们也看到了，人民日报的社论！这篇社论必须否定！”
这是要把政府的脸摁在地上摩擦，小八和严老师都很无奈，提出这些要求时，他们俩就断定，除了关于老胡的部分，其他条件，当局都不可能答应，社论就是官方的正式结论，推翻社论，就等于当局自己否定自己，这可能吗！
社论一经发布，小八他们就研究过，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最后认为，这篇社论还可以接受。
社论虽然没有肯定学生的行为是爱国行为，但也没说是动乱或犯罪，虽然隐含威胁，但也说明当局希望能和平解决。
和平解决的前提是，事态不能继续扩大。
“王同学，”小八竭力控制情绪，冷静劝道：“我们要清楚，我们是在与当局对抗，实力对比严重不平衡，波兰团结工会在七九年开始行动，八零年正式成立，但一直没获得合法地位，直到前不久，才获得合法地位，你想通过这几百人，就达成目的，有这么容易的事吗！”
严老师叹口气，语气温和的说道：“小王，小伍，还是先带同学们回去吧，抗争是长期的，在中国推行皿煮，需要长期工作，而不是寄希望于一次游行请愿！”
围住他们的一些同学态度发生动摇，频频点头，赞同小八严老师的意见。
王姓同学生气的大声斥责：“你们害怕了！难怪他们说你们知识分子天生软弱！”
严老师依旧保持涵养，轻轻叹口气，正要解释，小八却生气了，指着周围的同学：“你想干什么！要用他们的前途，事业，来赌一把！你要达成什么目的！是你自己的野心！还是真正为皿煮事业！”
王同学脸涨得通红，显然小八的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他激愤的大声反驳：“你说得对，是我的个人野心！我们在这静坐，请愿，要求当局接受我们的条件，是为我个人野心！”
“不要激动！”严老师赶紧劝道：“小王，不要激动，小周，过了，过了。”
含蓄批评小八后，严老师扭头对王姓同学和伍同学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着急，你们还年青，经历的事少，我党政权是从枪林弹雨中拼出来的，死亡的人就有数百万。”
“那只是历史！”伍同学尖锐反驳。
“对，是历史，可每个现代都是从历史中走来的，都打上历史的印记。我也希望中国明天就实现皿煮自由，在这场运动中，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奋斗和牺牲，更重要的是理智....”
正说着，戴青挤过来，她的脸色不好，有点苍白，挤过同学来到严老师和小八身边。
小八看她神情有些异常，便低声问：“谁的电话？”
戴青有台还很少的BB机，刚才就是接到传呼，她去回电话了。
她抬头看看四周的学生，深吸两口气，稳定下情绪，才说道：“刚得到的消息，方老师被调到兰州工作，今天走，一家人全去。”
“还有，刘老师，被调到贵州作协工作，今天就走！”
“还有，听说，上海的王老师被调离上海，到甘肃工作，前几天就去兰州了。”
这三人都是八六年后被开除党籍的著名人物，三人都不是小角色，方老师是科大副校长，著名天文研究人员，刘老师和王老师都是文人，刘老师曾经担任中国作协副主席，王老师在上海工作，曾经担任上海作协理事，《文艺日报》副主编等职务，他们两很早就入党了，都在八七年被开除党籍。
戴青又补充了几个名字，都是体制内，身居高位，与他们有联系的人，这些人全部被要求离开燕京。
小八眉头拧成一团，严老师脸色阴沉，盯着王姓和伍姓同学：“听到了吗，回去吧，现在还有缓和余地，小王，小伍，我们得到消息，这次海里不会象八六年那样让步了，而且，谁主张让步谁下台，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
小八也插话道：“我们不是害怕，这要害怕，就不来这了，等这事过去，我们可能都要付出代价。”
“那不是更应该抗争到底吗！”王姓同学大声叫道。
小八摇头：“这是为你们，你们是学生，他们应该会放过你们，我们不一样，懂吗！”
戴青也叹口气：“这是大实话，游行示威到现在为止，最多参与人数大约四千人，这两天，也就两千来人，小王，你们学校今天来了多少人？最多七八百吧，你们学校有上万学生，却只来了这么点人，这说明，事态已经被当局控制住了。”
“这几天学校在搞招聘，同学们都参加招聘去了，只要我们坚持，招聘一结束，他们立刻就会来。”
小八心中一紧，立时明白，这是楚明秋的主意，今天到各大学招聘的，都是高新区的企业。
釜底抽薪啊！
以小八对楚明秋的了解，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他冷笑下：“立刻来！你太天真了，招聘可不是这样简单的事，今天递简历，过上几天还有面试，中积电中微软这样的公司，面试就有几轮，还有安排实习。”
王姓同学面如死灰，如果是这样，哪怕是他，也没时间和精力来支持，谁不愿留在燕京，谁不愿进中积电中微软那样的公司。
特别是，这两家公司都在美国有分公司，一旦被派到美国工作，还不美死！
就算没有这样的美事，能留在燕京，也能让所有同学全力以赴。
小八叹口气，严老师看王姓同学和伍姓同学都动摇了，便抓住机会，劝道：“已经中午了，同学们也饿了，先回去吃饭吧，其他的事，再商量！”
王姓同学和伍姓同学抬头看看四周，同学们都有些疲惫，不少同学的眼神都流露出不安，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没有支援，仅靠他们这两百来人，压根不能成事。
看着学生们陆续离开，局长悄悄松口气，这些学生真要冲过来，他也只能下令，市委的指示很明确。
学生们走了，高度紧张的警察们也都松弛下来，警务车送来午饭，警察们排队上去领盒饭，就在路边吃起来。
楚明秋还不知道广场上的情况，他上午去燕航，下午去了燕外。
经过昨天的初步酝酿，学生们的热情都被点燃了，一路上都在议论招聘会的事，大多数学生都认为这样很好，比分配制要公平！
当然，他也看到沮丧的，从广场回来的学生，他们无精打采，沉默不语，好像害怕遇见同学。
看到他们，他总算有了信心，感觉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晚上，他便上楚宽元家来了，依旧等了一个多小时，楚宽元才回到家里。
俩人依旧在院子里闲聊，神仙姐姐依旧没参加，这些年，她活得愈发神仙了。
楚宽元告诉楚明秋，海里的分歧依旧很大，赵总监和李大管家分歧很大，李大管家坚持强硬对待，认为这不是简单的抗议，目的是推翻我党政权，他们的不是什么爱国行为，是在模仿波兰团结工会，他们的背后有西方政府，甚至是情报组织，他还引用教员的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赵总的态度也很明确坚定，不同意采取强硬手段，认为学生们的出发点是好的，而且，镇压学生，影响非常坏，甚至可能引起对我党执政的合法性产生怀疑！
两人争执不下，方老则没有表态，元老们的态度也不一样，陈老李老王老薄老都认为应该以强硬对付，仲勋彭老则认为还是和平劝说为好。
在一线的大佬呢，分歧更严重，起立同志田副总都支持赵总，万委员长则在国外访问，没有表态。
简单的说，大部分元老都支持采取强硬态度，反对让步；而一线的大佬呢，认为局势还在控制下，支持和平解决的居多。
楚宽元看着楚明秋，他已经知道今天广场和校园发生的事，最初楚明秋提出的办法，他是将信将疑，没成想效果居然如此之好，学生们的注意力迅速被分散，不再关注什么游行示威！
游行，是一时爽！
好工作，才能永远爽！
不过，能不能断定事情就平息了，还要看接下来几天的情况，如果学生们安静下来，这才能断定过去了。
楚宽元最后又说，学生们的条件已经上报到海里，海里只接受了允许学生参加老胡的追悼会，另外对老胡的结论，这个结论本来就还没正式的，也就不存在重新下的问题。
楚明秋问要不要请学生代表参加？
海里原本不想请学生参加，觉着这也是一种让步，不过，赵总认为还是要请的好，这也是个态度。
经过讨论，最后同意请一百名学生代表，具体请那些人，交给楚宽元。
楚明秋也不等楚宽元询问，立刻给出建议，学生会的至少要五十人，剩下五十人，分给各校，这几天不是游行吗，给各校的学生头头。
楚明秋神情变得冷峻严厉，他说关键在以后，各校学生头头从此纳入监控范围，毕业时，一律不得留京，全部放到基层锻炼。
楚宽元有点意外，眉头紧皱，楚明秋居然如此狠辣。
楚明秋解释说，千万别不忍，这帮家伙在那都会捣乱，这次的事过后，他们还会继续活动，这些搞皿煮的，吃的就是这碗饭。
弄到基层去，估计他们要么不去，要么待不了多久就会跑回来，不过只是给他们添点麻烦。
与和平演变的斗争是长期的，在经济发展起来之前，我们还处在劣势中，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才能逐步扭转这种不利的形势。
这是秋后算账，是学生们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事！
可，楚宽元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也是杀鸡儆猴！
楚明秋抽了口烟，然后继续说，别以为他们是年青人，单纯，现在的年青人，野心着呢！
一鸡死，一鸡鸣！
这帮人就算沉下去，还会有人冒出来。
只有让这帮人过得悲惨点，才能警醒其他人，也就能挽救更多的人！
冲撞旧体系，却不想付出代价！有这么好的事！
很冷血！
楚明秋没想放过谁，这帮人也不会那样轻易放弃，他们还会利用一切机会出来表演，增加知名度！
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
还是老祖宗的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楚宽元叹口气，这次的事让他很担心，一场新的党内斗争的苗头已经出现！
赵总在会上严厉批评中宣部，厉声逼问中宣部部长纪思平，中宣部是在党的领导下，为什么他的文章不能发表。
在前天，赵总亲自写了篇评论，在这篇文章里，赵总认为学生的本性是好的，所做所为也是为国家考虑，可以理解，....
这篇文章送到人民日报后，居然被拒绝了，纪思平规定，人民日报内容必须送他亲自审核后才能印。
纪思平看过后，也不管谁的，批示不准发表，理由是与社论不符。
赵总勃然大怒！当即在电话里训斥了纪思平一通，可纪思平依旧态度强硬，赵总气得把电话都给砸了，今天又当面质问。
可纪思平依旧不同意，在拒绝发表之前，他就征求过吴老爷子的意见，吴老爷子让他去向方老汇报，按方老的指示办。
仅靠纪思平是顶不住的，在党史上，还没有老总的文章不能发表的事。
仅靠纪思平是顶不住的，就算加上吴老爷子也顶不住，吴老爷子联系了方老办公室，纪思平将文章送到方老那，并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方老看过文章后，认为他做得对，警惕性高，这样的文章一旦发表，如同火上浇油，学生们就有了理由，继续上街，进一步升高事态，提出更高的条件。
有了方老撑腰，纪思平自然敢与赵总硬顶，赵总要想撤了他，还做不到！赵总七窍生烟！
纪思平还获得李大管家的支持，认为这段时间，宣传部的工作及其出色，到现在还没蔓延开来，与宣传部的有效工作密不可分！
在如何处理纪思平的问题上，海里的大佬们再度出现分歧，几个副总也出现分歧，但在一点上还是统一的，认为不该自作主张不发表赵总的文章。
纪思平被批了，但他毫不在乎，有方老在背后撑着呢！
两天后，在大会堂举行了老胡追悼会，京城十万干部群众参加追悼会，各大学分了一百个名额，高新区也分到五个名额，这次楚明秋没有让，自己带了四个人参加。
那一百个学生中，有三十人被允许进去瞻仰老胡的遗体，其中二十人是学生会的。
整个追悼会，由央视向全国直播.........
.............
.............
楚明秋都不敢相信，历史上这么大的事，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
应了那句话！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没处说去，就像唐山，.......
没人可以诉说！
夜深人静时，复盘整个过程，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其实只是起了一点作用。
起最大作用的也不是方老，是纪思平，是他从一开始就坚持禁止报道，坚决要求对海外对话广播进行干扰，这等于是切断信息传播途径，纪思平敢这样干，背后有方老代表的元老和李大管家的支持！
其次，则是楚宽元，楚宽元外柔内刚，手段柔和，原则上半步不让，而且，由于八六年的表现，楚宽元也是学生们认可的人选。
楚宽元用了一招，关闭校门，就瓦解了各校学生的联络，在与学生对话时，他身段柔软，却是半步不让，说服了一部分同学。
当然，方老等元老的支持，是他们能成功的最强后盾！
葬礼之后的两天，楚明秋紧张之极，每天都上学校去转悠下，名义上是看招聘会的状况，实际上是观察学生们的动静。
报纸上几乎每天都有招聘会的消息，人民日报还在头版进行了报道，燕京日报也用整版篇幅进行了报道。
随后各种报纸一拥而上，从最初的表面报道，到深层次的分析报道，连《计算机报》都跟风，央视《经济论坛》再度走进燕大。
高校分配改革，一时间成为社会热点话题。
整个招聘期持续了一个月，到六月初，楚明秋终于可以确定，这事过去了。
可接下来好长时间，他还是有点晕乎，一件影响了今后几十年的事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阳光，灼热！裙裾飘飘，白生生的大长腿，晃动！
超短裙，不知不觉中，进入中国......
这个世界越来越熟悉！
..............
..............
红衣丑人再度侵入他的梦乡，打了一架！
...............
...............
八月的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落在窗户，折射在书桌上。
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夹杂着知了的鸣叫。
楚明秋站在窗前，望着散发白光的石板，穿过青青的树叶，寻找附着树干的知了，它们正努力吸允甘美的树汁。
平静的生活，是如此令人沉醉。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了半天，才转身回到书桌前，书桌上摆一张白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
辞职申请书。
...............
...............
全书完。
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后院不知道啥时候来了几只鸟，红红的嘴，洁白的毛，一大早就在绿叶中将清晨叫醒。
小狗剩小志远站在井口边，痛快的清洗汗迹，两人边洗边说笑。
一辆白色桑塔纳在门口停下，楚明秋从车上下来，司机很殷勤的将行李箱从后备箱中取下来，楚明秋接过来拉出拉杆就朝院里走。
和厨房里忙碌的小玲三人打声招呼，现在家里的保姆又多了一个，两个保姆已经不够用，这三个保姆以小玲为首。
岳秀秀已经梳洗完毕，正在院子里打楚家密戏，现在后院的人大部分都会这套密戏。
楚明秋不想打搅她，冲小狗剩兄弟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兄弟如释重负，赶紧擦洗好，穿上外套，一溜烟跑回自己的院子。
楚明秋向吴锋小声问好，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吴锋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左雁正在梳洗，看到他进来，赶紧放下自己的事，就要为他准备，他赶紧叫住，让她先梳洗，自己则进了里屋，把行李箱腾出来。
收拾到一半，左雁进来了，让他赶紧去洗漱，把衣服换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洗衣筐里，这洗衣筐里的衣服每天小玲她们会来拿去洗。
清晨的后院，显得那样祥，到处透着宁静与安详和谐。
早饭后，楚明秋陪着岳秀秀说了会话，岳秀秀赶他回去休息。
楚明秋也没谦让，回去一觉睡到中午，直到吃午饭才起来。
午饭后，他到如意楼，开始起草这次日本之行的报告。
这次到日本足足待了二十二天，除了考察日本市场，还与日本的几大公司接触。
在日本，他亲眼目睹了热火烹油的日本，整个日本陷入财富狂欢中，房价几乎是一天一个，股市天天在涨，日本女人跑巴黎伦敦抢购奢侈品，男人则满世界买房子买别墅买古董。
楚明秋在日本买的三处房产，现在已经涨了高的已经涨了十几倍，少的也涨了七八倍，这三套房子卖了，妥妥的收入几千万人民币。
这次来日本，还有个重要的事，便是与夏普谈判，购买他们的液晶专利，可在考察了日本各公司后，他很快察觉，日本现在主流意识不是TFT-LCD，而是等离子，松下日立东芝，这三家都认为下一代显示器应该是等离子。
松下日立东芝，是日本家电三巨头，夏普在他们面前还只是小弟，主攻的TFT-LCD技术在目前的日本并不占优势，不过，在下一代显示器上，日本人在早期采用了集成电路相同的发展方式，联合开发，资源共享，成果共享，夏普在发展TFT-LCD技术中得到松下日立等公司的支持，也得到日本政府的支持。
但这一切在广场协议之后，逐步终止，在广场协议中，美国政府明确提出，日本必须终止这种研发模式，特别是美国政府严厉处置了 东芝公司后，日本大公司噤若寒蝉，再不敢违拗美国。
美国趁热打铁与日本展开半导体谈判，要求日本向美国开放所有技术和专利，停止CPU研究，每年必须采购多少份额的美国集成电路。
美国人来势汹汹，日本人没有一点反抗，几乎全盘接受了美国的要求。
中积电因此获利极大，中积电是中国公司，不在开放技术和专利之列，但楚明秋可不是什么老实人，暗地里与硅谷美国公司合作，对日本技术进行消化吸收发展，去年，推出了8M内存，这个技术来自英特尔。
但中积电并没有因此赚到多少钱，这几年，集成电路市场进入衰退期，全球内存公司都在亏钱，中积电全靠国内市场才勉强持平。
楚明秋采取反周期投入，继续加大投入，上海工厂才刚刚开始试运行，他便决定兴建第二座工厂，依旧放在上海，这家工厂采用六英寸晶圆，全部用在内存生产上，为此，上海市政府向中积电提供10亿人民币无息贷款。
在技术上，他提出直接跨越到64M，要求在三年内，研发成功。
硅谷现在基本退出内存市场，美国人对日本是一肚子气，他们非常乐意看到中国人把日本人拉下马，明里暗里提供了不少帮助，楚明秋这才有信心提出这样的要求。
内存是个很怪异的行业，格罗夫就告诉过楚明秋，这个行业有赚一赔二的说法，也就是赚一年钱，剩下两年亏损，如此周期往复，所以，没有强大的资金支持，别说发展了，就算生存都是问题。
这个问题对楚明秋来说不是问题，大规模集成电路已经进入863计划，属于国家支持项目，只要需要，资金可以源源不断！国家力量！
楚明秋关注液晶，还有个原因，去年，燕京继续整顿亏损企业， 这次进入整顿名单的有几个重磅企业，其中有个是楚明秋早就盯着的老，燕京电子管厂......，未来的京东方！
燕京电子管厂可是老牌企业，曾经是亚洲最大的电子厂，这个厂也是老牌军工企业，曾经是两弹一星的供应商，也是雷达导弹的供应商，在改革开放之初，还不是燕京市属企业，归四机部管辖，直到1985年才划归燕京，成为燕京下属企业。
划归燕京前，电子厂便已经陷入困境，与所有的老牌国企一样，电子厂负担重，技术落后，加上军工需求大幅减少，电子厂陷入年年亏损的境地，要不然四机部也不肯转给燕京！
电子厂已经连续亏损四年了，今年依旧看不到盈利的希望，燕京市决定插手了，决定让中积电来兼并这家厂。
楚明秋却反对，他拿出个方案，将工厂改为股份制，由中积电和燕京市国资入股，另外将工厂的债务转为股份，最终这个方案被燕京市政府接受。
燕京市在中积电和中微软上赚翻了，高新区持有两公司股份，在上市后，总值达到数十亿美元。
按照市场经济原则行事，楚明秋本来想还是让高新区投资，但这次程市长拒绝了，他认为由市里投资更好。
这是抢生意！
臭不要脸！
这电子管厂也不是完全没希望，86年转给燕京后，燕京市促成了他们与日本松下公司合资组建了彩色电视显像管厂，这个显像管厂产量很快就跃居全国前列，盈利不少。
可楚明秋在研究了材料后，觉着这笔投资很亏，钱是中方出的大头，松下以部分技术做为股金，这个技术却不是最先进的三枪扫描技术，在股份分配上，松下占了75%，电子管厂只占了25%。
这太亏了，彩电显像管技术，国内并非空白，74年，楚明秋就从美国引进了，只是那时技术稍稍落后，彩电厂转给四机部后，他就不知道了，但这并非必要，而且在股份分配上，吃了大亏。
松下显然是借助这个厂，在国内攻城略地，要将国产彩电显像管给打垮！
彩色显像管厂虽然赚钱，但掌握在日本人手里，燕京电子管厂虽然获得25%分红，但依旧不足以扭亏为盈。
而且，楚明秋判断，现在虽然这个厂还在盈利，这是托国内彩电大爆发的风口，而这个厂的控制权掌握在日本人手里，松下一定不会把先进技术转到这家厂，所以，这家厂的未来，他不看好。
他盯上的是液晶，而且是基于TFT-LCD技术的液晶！
TFT-LCD技术的液晶技术还处在研究阶段，还没进入产业化阶段，现在日本人最重视的还是等离子技术。
夏普成了少数派，虽然还坚持认为TFT-LCD技术在未来有很大希望成为下一代显示技术，但也面临资金方面的压力。
楚明秋来谈判，提出购买液晶专利，夏普开始是拒绝的，但现实压力，又让夏普不能完全拒绝，便开出了很高的条件，同时提出与中积电在中国合资建厂。
双方就此进行谈判，楚明秋同意合资建厂，但要求控股，同时要求夏普必须以三枪扫描技术入股，同时要求共享TFT-LCD技术所有技术专利。
夏普也没有接受，双方足足进行了六轮谈判，依然没有达成协议，楚明秋也不着急，现在的日本人信心爆棚，再等上几年，泡沫破裂后，再来谈判。
楚明秋起草了考察报告后，便开始起草电子管厂的改制方案，他还模糊记得，前世京东方是在一个姓王的手上发展起来的，可京东方能发展起来，背后还是国家力量，国家给他的投入就上千亿，亏损了十多年。
电子管厂的改制方向已经定了，股份制。改制要成功，首先便是要选择董事长总经理，组建董事会。
现任电子管厂书记兼总经理张红飙，这人是十年前的大学生，六十年代初就在电子管厂工作，从车间技术员干起，一路干到厂长，八十年代初已经调到电子工业部工作，但在八四年，又回到电子管厂担任厂长，可以说是临危受命。
这位张厂长年龄虽然大，但思想还是赶得上时代，楚明秋在去日本前和他进行过两次长谈，从企业管理，到公司发展，再到行业发展，都进行了深入交流。
两次长谈，楚明秋认为张红飙来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很合适，可张红飙却觉着自己年龄大了，已经过五十了，新公司需要一个年青人来领导，楚明秋问他是不是有人选了，他却摇头暂时没有找到，现在有几个人选，但都有缺点。
楚明秋却认为现在最合适的人选还是他，特别是在与他谈过未来的技术发展后，他惊讶的发现，张红飙居然已经盯上了液晶，只是，他只是认为液晶可能成为下一代显示器，这一点让楚明秋很满意。
电子管厂由军转民，也是大势所趋，现在战争在逐渐平息，苏联退出了阿富汗，越南也打不下去了，越南领导人托人向中国老大传话，希望缓和中越关系，中方提出的条件中就包括必须撤出柬埔寨，必须停止反华行为等条件，这还是内部消耗，中国军工最大客户还是来自中东，伊朗伊拉克。两伊战争打了八年，去年八月终于结束了，中国因此失去了最大的客户。
军费本来就少，市场需求又下降，庞大的军工企业必须转型，最早的大下岗其实发生在军工系统，全国各地的军工厂哀嚎一遍，什么离心机生产奶油，后世小子看来是浪漫，可对当时的人来说却是一段艰难痛苦的经历。
电子管厂还算好的，这几年亏损严重，但张红飙抓住了机会，与松下建了合资企业，但最大的优势是，他们是在燕京，这座城市有无数机会。
但液晶虽然进入了张红飙的目光，但他依旧拿不准，同时还盯着等离子等技术。
在这事上，楚明秋不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将研发方向定在液晶上，要求张红飙放弃其他技术方向，把所有研发资金和人力全部集中在液晶上。
晚饭后，难得有个清闲的时间，楚明秋悠闲的在院子里喝茶，小不老过来陪他，两人靠在摇椅上，随意的说着话。
“那个霍家三公子，你还是考虑下吧。”
“哥，你那本书，不是翻完了吗，怎么还不出版？”
“都三十多了，老姑娘了，人霍三公子等了好几年了，有这么个深情的人，不容易。”
霍三公子死追小不老不放，甚至放弃了香港生活，跑燕京来开了家公司，但他要转变了追求方式，不再用钱砸了，而是采取了迂回方式，有时间才去约，同时加强了对中国文化的学习。
小不老的态度有点松动，至少在与霍三公子接触时，没有那么抗拒了。
霍家开始还保持沉默，这很正常的，毕竟小不老还没答应，但霍震霆却罕见的出面，请求楚明秋帮忙，只要小不老答应下嫁，霍家将以最高礼仪迎娶。
下嫁，霍家能摆出的低姿态，就已经说明霍家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楚明秋这才放心，才来劝说小不老。
“哥，方姐让我也参加，我画了几幅，你有时间帮我看看。”
“看过了，这几幅已经有我五分真传，参展没一点问题。”
小不老在艺术上还是很有灵气，她的画都是楚明秋在教，最近美院要举办建国四十周年画展，方怡来燕京 ，看了小不老的画后，便鼓动她参展。
楚明秋的口气很满，小不老却很认可，嘴角有了几分笑意，如果细看的话，很象楚明秋。
“小静蕾呢，她不是回来了吗？晚饭都不回来吃。”
“谁知道呢，整天不落家，老说有排练，我猜，不是在东院，就是在西院，哥，你就不该给她写歌。”
小静蕾的上一张专辑发行后，便出去拍电影去了，这一走便是五个月，回来后，没休息两天便与丁园他们混在一起，准备出第二张专辑。
楚明秋自然知道她的想法，早早准备了四首歌，就等着她来要。
今年，楚明秋再度出彩，在香港的十大劲歌金曲中，他又有六首歌上榜，张国荣两首，梅艳芳一首，叶倩文一首，张学友和林忆莲各一首。
楚明秋还单独获得最佳词曲作者，不过，他依旧没有出席颁奖会，由张国荣代领。
楚明秋给丁园他们建议也弄个什么奖，跟美国的格莱美似的，而且，别通过官方，由民间自己办，官方办容易变味。
这个提议很轻松的得到丁园他们的赞同，丁园他们便开始行动起来，联络燕京上海广州的同行，摩拳擦掌的准备搞个没有官方背景的音乐大奖。
丁园他们开始操作就发现，要弄这样一个大奖很难，特别是还要没有官方背景，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这样的大奖首先就是要有影响力，也就是得到业内和歌迷的认可，可要有影响力，没有电视台或电台的支持，很难，很难！
对楚明秋来说，这个世界正进入越来越熟悉的时期，随着香港电影中，老大拿着大哥大的样子，引起无数先富起来的羡慕。
黑皮是兄弟中最先使用大哥大的，燕京在去年开通了移动通讯，黑皮的大哥大不是他自己买的，是他爹从香港带回来的，今年春节后，他爹回来考察市场，准备在内地开工厂，这砖头似的手机就给了黑皮。
黑皮现在整天拿个手机转悠，咸鱼干看得眼红，便想着也弄个，可廖八婆听说要几万，顿时就炸了，追着咸鱼干骂，有几个钱就嘚瑟了！咸鱼干只能转而买了个bb机挂在摇杆上。
对楚明秋来说，现在的手机就是个摆设，手机信号很不好，就算在楚家大院后院，部分区域都没有信号。
不过，手机已经进入生活，楚明秋早几年就让大唐电子研究无线通讯和手机，只是进展很小，特别是手机，没有多大进展，现在有了实物，大唐电子的进展快了很多。
世界越来越熟悉，可楚明秋却为难了，他的情况全国少见。
一边是政府官员，一边是企业领导，而且还是境外上市企业。
政企分开，他也必须做出选择了，要么担任区委书记兼区长，要么担任中积电董事长，二选一，不能兼任。
这是迟早的事，现在上级还没让他做出选择，但绝不会太远，倒不如寻求主动。
“静蕾那长头发男朋友还在谈吗？”
楚明秋抬头看看小不老，小不老依旧仰头，神情悠闲。
在找男朋友上，小静蕾和小不老又走了两条不同路线，小不老以楚明秋为模板，只要不像，就没戏。小静蕾则秉承了娱乐圈的习性，还在学校就与男生暧昧，只是没一个长久，以至于楚明秋最近才知道。工作之后，又连续换了两个男朋友，小不老说的长头发男友已经是第三个了，这次还是被翠儿闯见，翠儿觉着那长头发不靠谱，这才告诉了楚明秋，楚明秋一打听才知道她的往事。
小静蕾原以为楚明秋会发火，没想到，楚明秋只是告诉她，别弄出事来，演员作为公众人物，更要注意自己的名声，一旦名声坏了，没人敢找你拍电影出专辑。
至于小静蕾是不是听进去了，楚明秋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狗仔还不发达，全国都找不出几个，就算有，报社对刊登这类八卦还不是很上心，眼球经济还没起来。
“谁知道呢，你们俩啊！啥时候才能不让人操心了！”
小不老嘻嘻一笑：“那可不成，啥时候，你都得管我，谁让你是我哥呢！”
楚明秋很无奈的摇头，心里倒是挺高兴，小不老的状态看，她的病是彻底好了，这可是大好事！
“对了，两天前，我遇见薇子了。”小不老扭头看看楚明秋，楚明秋没有任何表示，她这才放下心：“本来我不想理她的，可她..，她把我叫住，非拉着我说话，打听院子里的人，她好像开了家啥公司。”
再次看看，依旧没有动静，小不老小心的说：“她过得好像不好，看上去，是这样。”
楚明秋依旧没说话，要不是提到这个名字，他已经忘记了这个儿时的邻居。
对于薇子做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感到意外，薇子性格中有股争强好胜的狠劲，她的性格有缺陷，总希望成为大众的中心，但那股狠劲，若是用对了，一定会取得成绩，但她的性格缺陷又决定了，她不可能取得太大的成绩。
由薇子想到宽子，宽子在美国已经十年了，在硅谷工作要有五年了，跟着胡正明这位名师学习了近十年，胡正明对他的评价很高，认为他不但有天赋，还很刻苦，将来一定会取得很大成绩。
楚明秋关心的却不是这点，而是宽子能不能独挡一面，他告诉胡正明，希望在燕京成立一个研究室，专门从事芯片结构研究。
胡正明明白楚明秋的意思，他认为宽子已经有能力独立进行科研，他不但赞同宽子回燕京，还推荐梁孟松，认为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才，也能独当一面。
楚明秋大喜。
张忠谋就像历史上那样，在87年创建了台积电，不过，今生的台积电可比前世要艰难多了。
就像楚明秋预料的那样，中积电抢了台积电的客户，英特尔AMD等硅谷巨头，在过去十年，全被中积电给抢了，张忠谋试图通过个人关系从硅谷拿到订单，几乎成为不可能。
除了这点，还有光刻机，前世台积电是向阿斯麦买的光刻机，这一点也变了，中积电向阿斯麦订购了二十台光刻机，这就占了阿斯麦全年的产量，挤占了台积电的空间，张忠谋只好转向日本，前世台积电与阿斯麦的战略同盟，在第一步就被楚明秋在无意中破坏了。
抢台积电客户，这是蓄意为之，可破坏与阿斯麦的战略同盟，确实是无意的，主要他也盯上了阿斯麦。
阿斯麦也是他要消灭的对象，中积电的光刻机正处在紧张研究中，楚明秋提出的要求同样是跨越式发展，要求新光刻机波长要在139纳米，追上世界先进水平。
光刻机不愧是皇冠上的明珠，每个部件都是行业顶级，上万个部件，其中大部分靠国内的工艺水平压根就达不到，如果139纳米光刻机研发成功，那么整个行业的技术水平都会获得极大提高，技术能力，工艺水平和设备，都会上一个台阶。
产业链上的企业全部是国企，现阶段，也只有国企有这个技术能力，现在经济调整，大部分国企都处在亏损中，光刻机是部分企业的救命稻草。
楚明秋对光刻机盯得很紧，光刻机波长现在卡在139纳米上，整个行业都在加紧研究，想要成为第一个突破瓶颈的企业。
这个市场并不大，没有第二，第二就是死亡，前世阿斯麦第一，抢占了近八成市场份额，尼康等两家日本企业各占10%，剩下的不足1％的份额给其他企业瓜分，这点份额压根不能养活企业。
如果不能吃掉阿斯麦，中积电的光刻机业务，肯定活不下去。
要吃掉阿斯麦，就必须率先研发出浸润式光刻机，可要研发出浸润式光刻机，首先就得攻克139纳米光刻机。
浸润式光刻机，光刻机市场的终极武器，得之可得天下！
宽子要回来，得说服老婆菁子，倒不担心孩子，宽子的孩子还在国内，但这几年，菁子一直试图把孩子也办出去，只是还没成功，宽子的父母认为孩子太小，陡然去美国，担心不适应，实际上，老两口不愿孙子去美国，想把孙子留在身边，而宽子还想回国工作，对这事并不积极，所以才拖了这么久没办成。
可以楚明秋对菁子的认识，要靠宽子说服菁子，难度还是很大的，虽然此前，自己打了预防针，但事真发生了，会怎么样，还不知道。
小不老见楚明秋不说话，有点不高兴，撅起嘴也不说话，楚明秋等了会，扭头看到，忍不住乐了，这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咋啦！不高兴了！”楚明秋懒洋洋的说道，小不老轻轻哼了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楚明秋笑笑：“你呀，啥时候才能长大！”
“咋啦，就不想管我了！看我烦了！”小不老带着几分撒娇，不满的嘟囔道。
“呵！是有点烦，谁让你不出嫁呢！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倒好，非要留在家里，我可告诉你，哥可给你准备了百万嫁妆！”
小不老依旧撅着嘴，鼻孔轻轻抖动，发出不满的哼声。
“你现在读书，顺便谈谈恋爱，毕业后，就可以结婚了。”
“哥，我不想结婚！”
话虽然如此，语气没那么坚定了。
楚明秋笑笑：“今后，你想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
很干脆。
楚明秋再度笑笑：“现在就得为将来做准备。”
“你帮我想！”
“三十二了，该自己想了。”
“不知道！”依旧在撒娇。
楚明秋再度摇头，换了个问题：“在学校还适应吗？”
小不老点头：“现在挺好，刚去时有点不适应，现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作为第一个走入燕大的奥运冠军，小不老还是广告明星，青春靓丽的形象满大街都是，电视上也时不时有她娇美的笑容，刚到燕大，走那都被围观，她也无可奈何，不过，学校对她很重视，这一个学年还没结束，便成为优秀学生代表。
“你在学校参加了什么学生团体没有？”
“有啊，学校请我担任校艺术队和花样滑冰队的艺术总监和教练。”
“哦，挺好，其他呢？我记得燕大有读书会，外语学习会，这些，你没参加？”
“参加这些做什么，没兴趣。”
燕大是全国最早成立学生自己的团体的大学，燕大学生向来活跃，这些年成立的学生团体越来越多，全校上万学生成立了上百个学生团体，这些团体各种各样，学校也不知道该如何管理这些团体，只能让团委和学生会来管，可学生会和团委在学生中没有啥威信，压根就管不了。
几十年后，学校终于学会了如何管理这些学生团体了，只是现在还让子弹飞。
今年最大的事还是那事，可那事是怎么诱发的，他也不知道，只能被动等待。
今年春节，在给吴老爷子拜年时，他就提醒了纪思平，让他加强监管，对那些触线的报刊杂志绝不要手软，凡是触线的坚决查处，要学上海对《二十一世界经济导报》的处理，杀无赦！绝不手软！
吴老爷子也支持他的建议，同时也提醒纪思平，要警惕，现在意识形态斗争很激烈，绝对不能放任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在国内泛滥，决不能放弃宣传阵地。
纪思平在春节后，主持召开了三个会议：
第一个是全国宣传工作会议，在会上，他提出要坚决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在宣传上要坚定不移的维护四项基本原则，凡是触犯这两点的，一定要坚决处理！绝不姑息！
第二个是全国出版工作会议，要求整顿全国出版社，对所有违反四项基本原则的出版物，无论是报纸还是杂志，要坚决查处！该关的关，该停的停！绝不姑息！
第三个是全国电视工作会议，纪思平提出，要加强电视节目的管理，要加强内容审查，对违反中央规定的节目，该停的停，该关的关主持人和导演，该下岗的下岗！
纪思平掀起一股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浪潮，但这股风潮很快在海外引起反响，香港报纸认为保守派发起进攻，内地改革开放的政策很可能发生动摇，原本有意来广东投资的港商都退却了。
海里因此震怒，把纪思平叫去狠批一番，要求他立刻停止，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不能影响经济发展。
纪思平被骂后，心里有点拿不稳，跑去找到吴老爷子，吴老爷子告诉他，去找方老，看方老的态度。
可方老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纪思平一边降温，一边设法求见方老。
小不老说起大学的生活，有些兴奋，她从中学就开始接受花样滑冰训练，训练队管理严格，特别是进入国家队后，近乎军事化管理，几乎没有私人空间，现在在燕大，燕大是国内思想最活跃的大学，学生最是放浪不羁，小不老刚进去时，很不适应，学生敢在课堂上和老师争论，甚至敢直言教授的错误。
当然，也有不少错误言论，其中最让她不解的是，有些同学对美国的认识，他们对美国充满美好的憧憬，宿舍的同学还一个劲问她美国的情况。
小不老受到楚明秋的影响，对美国的看法还是比较客观，认为美国有美国的好，中国有中国的好，犯不着羡慕人家。
小不老在学校的优势是英语很好，她可以用流利的英语和老外交流，今年她还担任了美国学者来校交流的翻译。
小不老说着学校的事，楚明秋偶尔插话，引导方向，了解现在学校的情况。
可惜，从小不老的讲述中，他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学生们对现在的管制是有些怨言，但也没到要上街的程度。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个爆发点在那！
生活在继续，去年上海闯关失败后，经济界笼罩着悲观的情绪，认为改革改革的路遥遥无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市场化改革。
可在三月，薛老提出开放四千三百种工业品的定价，这各决定却没引起多大反响，因为全是工业工具，与老百姓的生活没多少关系。
此举多少清扫了部分阴霾，振奋了经济界的信心。
楚明秋心惊胆战的关注着局势的发生，如果不是中积电和中微软，他可以完全不管，静等事情的发生，可一旦如前世那样，中国势必遭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制裁，对中积电和中微软的影响就太大了，甚至可能引起英特尔阿斯麦等公司撕毁已经达成的协议。
他赌不起！
等待那一剑落下，让他变得焦虑，最先感觉到的是身边的同事，他们几乎都感觉到楚明秋的情绪不对，但又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自从顾三阳走后，区委内部少了能劝解楚明秋的人，柳长林还取代不了顾三阳，尽管楚明秋给了他同样的尊重。
这种情况下，林百顺和殷柔柔弥补了柳长林的不缺陷，这两人都是楚明秋绝对信任的人，对楚明秋有一定的影响力。
两人先后找到楚明秋，问他最近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
楚明秋心里有事却不能说，只能苦笑，两人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长期工作压力太大，导致他的性格变化，于是两人分别安慰他，让他不要太紧张，今年高新区的发展很顺利，全国在治理整顿，唯独高新区的形势喜人，各项工作推进顺利。
汽车配件工业园现在入驻企业已经有六十多家，去年产值达到四十多亿，产品已经覆盖燕京沈阳长春等主要汽车产地。
软件园发展也很顺利，入驻的企业已经有七十多家，不过，产值不高，整个软件园的产值也就十多亿，大部分公司都属初创公司，员工也就十多人，产值几十万，利润不到十万。
最兴旺的还是电子产业园，整个产业园创造的产值超过百亿，不过入驻企业不是很多，只有不到十家，产品也是低端到高端不同，从洗衣机冰箱彩电到交换机芯片都有。
除了这些产业园，中关村的发展也很顺利，去年修建的第二个电子大厦已经封顶，进入内部装修环节，按照计划，今年国庆前开业，招商工作已经同步进行。
中关村电子一条街，已经闻名全国，从黄庄到华清大学，这一路上都是电子商店，从盗版光碟盗版盒带到打印机计算机复印机，应有尽有，包括最新的电子产品。
在燕京各区中，高新区的发展状况是最好的，高新区上下士气高昂，各项工作都走在燕京前列，市委大会小会都是表扬，每年给市里上交的税费都是第一位，尽管楚明秋绞尽脑汁想要少交点，可还是躲不过。
楚明秋说不出来，只能将他们敷衍走了，回过头约见纪思平。
“怎么，你也听说了。”
纪思平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楚明秋一楞，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啊，老胡出事。”
“老胡出事了！啥事！这都两年了，还没完啊！”
“啥啊！老胡在海里开会时，心脏病发作，在三零一抢救，没救过来，这事，还没宣布，估计过两天就要宣布了！”
楚明秋惊呆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都不知道纪思平接下来都说了些什么。
老胡，在他眼中，他不像是个领导，倒像是个宽厚温和的大哥，和他在一起很轻松，没有啥压力。
就这样走了！
“你在听吗？”
“哦，在，怎么回事，就算是心脏病，在海里也该能抢救过来！”
“谁知道呢，唉，”纪思平语气沉重，这事说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是开个会，会上比较激烈。
“什么时候开追悼会？”
“不知道，你想参加，到时候听通知吧。”
以楚明秋的级别，要想参加老胡的追悼会，需要向上级提出申请，得到批准后，才能参加。
放下电话，楚明秋心绪混乱，完全没有心思工作，老胡的音容笑貌不断在脑海闪现！
四月十六日，人民日报正式公布了老胡的死讯，讣告中称他是“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我军杰出的政治工作者，长期担任党的重要领导职务的卓越领导人，一生为党和人民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他的逝世，是我党和我国人民的巨大损失。”
这个评价算是中规中矩，但作为国家领导人和党的领导人，这个评价就显得比较LOW了，只是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党和军队的高级干部对待，而不是国家领导人，甚至连永垂不朽都没有，只是给了个巨大损失。
普通老百姓或许看不懂这其中的区别，但对那些清醒的人来说，这其中的差别十分明显，代表了海里的某种态度。
楚明秋忍不住吐槽，觉着有些人心眼太小，老胡这些年的工作卓有成效，就算在八六年有些失误，但瑕不掩瑜，成绩还是主要的，特别是改革开放初期，他坚定不移的推行改革开放政策，又以开明温和的执政风格，团结了不少在过去受了委屈的党外人士。
在处理八六年底的事件时，他的处理也不是完全错，大部分学生是被蒙蔽的，他们热情幼稚，容易走极端，温和处理是恰当的。
“哥，学校好像出事了！”
电话里传来小不老有些不安的声音，楚明秋给了她一个任务，他断定如果有事，燕大一定会有反应，说不定就是从燕大爆发的，所以，他让小不老在学校看到有什么动静就马上告诉他。
“今天学校突然贴了很多大字报，跟十年初期那样，很多大字报！”
“有人在号召，让同学们参加游行，到广场上去！”
“我看到了，有不少同学都去了，有人也要我去，哥，我该怎么办？”
楚明秋听后，反倒放心了，该来的终于来了，他随即告诉小不老，不要参加任何这类活动，不写大字报，不参加游行，如果觉着学校不安全，立刻回家。
随后他给纪思平打去电话：“纪哥，晚上有时间吗，见个面。”
纪思平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两人约好楚明秋下班后去接他。
楚明秋略微思索又给楚宽元打去电话，告诉他，晚上去他家，有事和他商议。
“晚上？待会我要去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楚明秋试探的问道：“是学生的事....？”
“不是很清楚，很可能是为这事，你也为这事？”
“是！”
楚宽元沉默半响，才叹口气：“你确定？”
“这事没那么简单，见面再说吧。”
楚明秋心里清楚楚宽元的意思，老胡的死原因很多，元老中有不少对他非常不满，这种不满有对他执政的不满，还有部分是替方老受过。
党内始终存在争议，在早期，极端贫困落后，支持改革的占绝大多数，但在八六年后，反对派力量增强。
反对派追着老胡不放手，目的自然是项庄舞剑。
政治斗争，残酷超过想象！
楚宽元提醒他，掺和这事，风险很大！稍不留意，就可能影响他的前途。
楚明秋明白，可他认为，无论楚宽元还是海里，恐怕都低估了这场风波的烈度。
而且一旦如同前世那样，欧美制裁，势必影响中积电中微软的发展，那些被他掐断发展路径的对手们就能获得踹息的机会，甚至很可能翻盘。
或许是他多虑了，但他不敢冒险！
被他压下去的公司，在前世都是威名赫赫，名震一方的大佬！
楚明秋无心处理工作，站在窗前，看着大街，思索着。
他没有一个整体方案，现在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他对能不能实现都没有把握，这是他又一次明显干预历史，上一次还是唐山大地震！
唐山时，他还有权力，名正言顺的干预。
可这一次，他不过是个副厅级官员，名不正言不顺，能不能干预成功，谁也不知道！
大街上，一群人举着横幅走过，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有人在鼓掌叫好！
楚明秋转身回到桌边，想了想，起草了一份通知，在通知里，他要求区委所有人，禁止私自对媒体发表关于学生游行的意见，禁止参加游行，无论是谁，一旦发现违反规定，都将受到严厉处理！最严重的开除！
通知起草后，他叫来办公室主任，把通知交给他，让他立刻发下去，每个部门都要通知到。
主任看过后，觉着很突然，有点抓瞎，楚明秋告诉他，照办就好。
主任迟疑半响，还是拿着通知去发了。
就这样，楚明秋还是不放心，看着窗外，游行队伍已经过去，只是还有不少人站在那，好像在议论什么！
担忧的同时，心底又有丝兴奋，好久没这么有挑战性的事了。
没到下班时间，他便去宣传部接纪思平，纪思平没让他等多久。
桑塔纳驶出宣传部大门，楚明秋瞟了眼，纪思平脸色阴沉，上车后，也不言语，就靠在椅子上。
“上你家，怎么样？”
“成。”纪思平语气有些消沉，随口补充道：“家里就我和保姆。”
“嫂子出差了？”
纪思平低低的回了个嗯，没有解释上哪了。
纪思平住在城西区，从宣传部有好几处地址，部委办公地址在城东区，回家就要穿过或绕过广场。
楚明秋故意开车经过广场，还特意放慢车速，两人都看到，纪念碑四周聚集了不少人，青色的样貌说明，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学生。
纪念碑四周贴上了不少标语和大字报，一个戴眼镜的学生站在白玉栏上，冲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叫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颇有四五味道。”
轿车一闪而过，纪思平扭头看去，迅速估计了下，纪念碑前的人群大约有几千人，心里不由暗暗吃惊。
“怎么就这么..，这么多人！”
楚明秋微怔，不相信的反问：“你还不知道！”
纪思平摇头，楚明秋追问道：“那你一脸晦气！”
纪思平叹口气，不满的说：“接到上面的通知，对老胡的报道要低调，你看了老胡的悼词吗？妈的，这算怎么回事！”
楚明秋嘴角滑过一丝嘲讽，叹口气说：“老胡的事，并不严重，最多也就是上面的人斗斗，对老胡的评价，历史会给出公正的。”
“历史归历史，咱们归咱们！”
“天地有杆秤！不会放过谁，”楚明秋盯着前方，稳稳的握住方向盘：“现在最大问题是学生。”
纪思平扭头看看，已经远去的广场，似乎要再看看。
“燕大现在可热闹了，很有红八月和四五的味道，这事，你可别小看了。”
纪思平微怔，眉头拧成一团，想想刚才看到的，警惕起来：“怎么！这些学生！想干什么！”
“这次，恐怕比八六年还烈！你要小心了！”
纪思平倒吸口凉气，这两天最主要的工作便是老胡的事，上面连续下发两个通知，都是关于老胡治丧报道的事，要求是低调，对老胡的报道要集中在他的历史功绩。
强调历史功绩，那意思很隐晦却也很明白，就是要淡化担任领导期间的事。
楚明秋瞟了眼，没有继续深入，稍稍加了脚油门，车速慢慢提高。
到了纪思平家，现在纪思平是部长，分配给他的房子也是套四合院。
家里雇了个保姆，保姆四十多岁，皮肤比较黑，身材较为粗壮，以纪思平的级别，能到他家当保姆的，都需要经过政审。
茶是纪思平亲自泡的，两人边喝茶边说事，保姆在厨房准备晚餐。
两人相对品茶，沉默半响，楚明秋才缓缓开口道：“这次的事，恐怕比八六年还要烈！”
纪思平眉头微皱，两人太熟悉，楚明秋解释道：“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半道终止，可惜了。”
“这几年，学校里的自由化倾向越来越盛，以前谁要说社会主义不好，必定被批，现在谁要说美国不好，必定被嘲笑。”
“大学里，学生们成立了各种研讨会研究会，这些研讨会研究会在有心人支持下，在学校很有市场。
在另一方面，社会各种不公平现象，被人为放大，比如官倒，比如腐败....”
见识过后世的腐败，楚明秋坚定的认为，现阶段的腐败还在可控程度，不是说腐败不该反，但腐败确实被放大了。
楚明秋说这样的话也是有依据，他接触过不少高级干部和他们的子女，在他看来，这些高干和他们子女至少在现阶段，还没有腐败，算得上清廉；另一方面，政府对腐败的惩治也很严厉，几十万的受贿就可能被枪毙，前世就算几个亿也就是死缓。
“照你这么说，这是有计划的？”纪思平很疑惑，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楚明秋摇头：“现在看不出来，不过，这些活动，加上，去年开始的整顿经济，物价上涨，老百姓不满很重，这是国内的。
国际上，波兰团结工会获得合法地位，波兰过上几个月就会进行全国大选，波兰工人党肯定丢掉政权，团结工会将取得政权。”
“波兰一旦倒下，就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第一张牌，接下来，东德匈牙利捷克会很快倒下，东欧的红色还能剩下几个，还不知道。”
“而苏联内部，波罗的海三国本来就是被强制并入，苏联的中央控制力只要减弱，这三个加盟共和国就会脱离苏联，苏联内部会因此动荡不安。”
纪思平摆摆手：“这事太远，咱暂时不说，先说说学生的事。”
楚明秋喝口茶，点上根烟，缓缓说道：“这事有可能闹大，所以，这事先要限制，把事态控制在燕京范围内。”
“你的意思要控制报道。”
“对，所有关于这方面的报道要全部禁止，不过，这事你可要注意，现在新闻界同样自由化泛滥，要警惕有人故意。”
“所以，必须重拳，凡是违反纪律的，一律给与开除严惩！”
“开除？！”
一般这种话不会说明，都是以严惩代替，直接明示开除，这及其少见！
“对，这次要说在前面，”楚明秋语气中透着丝狠辣：“这次情况不同反响，对违反规定的，除了记者编辑，还要社长和书记总编负责，违规也要处理，开除！”
纪思平苦笑，他是部长，可真要开除一个社长主编书记，还不一定能做到，海里直属的，他可以做到，省市下属的，就不一定了。
“除了国内的媒体，还有国外的，美国之音，英国BBC，法国日本的，所有境外对华广播，全部要干扰，不准.....”
“打住！打住！”纪思平叫道，楚明秋抬眼看着，他苦涩的摇头：“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要公安部外交部同意。”
“那就去做工作，向上级反映，提要求。”
纪思平默默的抽烟，烟雾萦绕，楚明秋看着这张已经有些沧桑的面容，从年龄上看，五十多岁了，已经是做爷爷的年龄了。
“现在可能还不行，但事态再扩大，上面就可能答应。”
纪思平将烟头摁灭，重重点头：“好，我去报告，不过，我不能保证赵总会答应，这事是他管！他这人....！”
“如果他不答应，那就越过他，直接向方老和陈老报告！”
纪思平点头答应，没过久，保姆进来说饭做好了，是在饭厅还是在这。
纪思平让她把饭菜端进来，就在这吃。
两人七手八脚将茶几收拾出来，保姆将饭菜端进来，饭菜并不多，两荤两素一汤，纪思平要开白酒，楚明秋赶紧制止，换成一人一瓶啤酒。
两人边吃边商议，还没吃完，电话响起来，纪思平起身去接，很快便回来。
“海里的电话，让我立刻到海里。”
楚明秋微怔，随即笑了，纪思平也面带笑意。
看来上面也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楚明秋当然不知道，这还是因为他，上次游说方老，告诉方老，西方对中国的渗透没有完，大学里的自由化尤其严重，类似八六的事还会发生，而且规模会更大，昨天学生们一上街，情况就反映到方老那，方老立刻警觉，这才有了海里的紧急会议。
纪思平匆匆吃完饭就出门了，楚明秋则上楚宽元这来了。
楚宽元自然不在家，庄静怡在家，两人闲聊，先是说音乐，楚明秋心里有事，有意将话题引到学生游行上。
“这个我不清楚，”庄静怡神情依旧那样平静：“怎么啦，又有啥事了？”
神仙姐姐现在越活越神仙了，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何论魏晋。
庄静怡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不过，还是问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明秋叹口气，本不想给她说这些，可转念一想，还是给她说说，反正这事她迟早会知道。
于是便将事情告诉了她，庄静怡听后，眉头微皱，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没什么啊！学生们只是要求纪念老胡，这有什么问题吗？”
楚明秋摇头：“如果仅仅是这样，没有一点问题，不过，我担心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头，现在欧美对我们的大学渗透很严重，这种渗透不是以前那种传统的渗透，而是思想渗透，以欧美优渥的生活条件为诱导，以凸显欧美的体制优势，进而鼓动改变我国社会体制，实现欧美的政治体制。”
庄静怡明白了，她若有所思的说：“我觉着这样也不错，老共执政太久了，缺少监督，而且现在物价上涨太厉害了，学校好些老师生活都陷入困难中。”
尽管海里采取了调控措施，控制物价，但宏观调控有一定的滞后性，经过半年多的调整，物价上涨速度虽然下降了，但物价依旧高启，去年国庆后，海里宣布全国普调工资，但工资压力本就很大，这次调资幅度并不大，不能抵消物价上涨，而且海里只给指标，涨工资需要的资金，由企业自行负责解决。
楚明秋觉着这个决定太胆小了，他原本的建议是全国普涨五十元，可上面考虑到财政本就亏空，企业盈利能力较弱，便没有采纳，只涨了大约二十元。
除了经济上的问题，社会问题也很严重，全民仇恨官倒，腐败现象有所抬头，经济上的困境传导到社会问题上。
楚明秋有时在想，幸亏还没进行大规模国企改革下岗，否则不可想象。
“不过，我始终认为，政府应该受到监督，你不也常说，要把权力关进笼子吗！怎么才能关进笼子，只能监督，怎么监督？还是只有选举，只有实现新闻自由。”
神仙姐姐现在虽然活得像神仙，可年青时的思想依旧坚持。
皿煮！科学！
自五四以来，就是知识分子追求的目标！
至今没变！
楚明秋叹口气，现在的人还没看到这其中的坏处，再等两年，苏东巨变后，苏联人民的悲惨遭遇，会给全国人民好好上上一课。
苏联人也与现在的中国初级版公知的想法一样，认为实行了欧美一样的制度，就能富裕起来，可结果呢.......
苏联的崩溃，不仅仅是制度的变化，生活水平下降，而是一场掠夺盛宴，以美国为首西方资本将苏联几十年积累掠夺一空。
“一个孩子，刚接触钢琴就让他参加比赛，还弹《唐璜的回忆》，能行吗？”
庄静怡微怔，随即皱眉：“这是一回事吗！”
楚明秋却笑了：“道理是一样的，中国目前不适合搞什么皿煮化新闻自由，那帮拼命宣传皿煮化自由化的人，其实他们压根不知道怎么治理这个国家。
治理国家不是那样简单的，老师，在钢琴上，您是教授，可在治国上，您也就是小学生水平。”
庄静怡笑笑，没有在意，对这个学生，她也就在音乐上有指点，至于其他的，都是包老爷子干的。
忽然，她很好奇，想知道，便问：“包老爷子是怎么看的，八六年那事。”
楚明秋笑笑：“老爷子的原话就三个字，瞎胡闹！”
庄静怡再度笑笑，依旧是淡淡的，这是老爷子的风格。
“我们正处在爬坡阶段，需要集中全部力量，需要在政治上保持稳定，所以，现在搞政治改革本来就是一个冒险。”
“政治改革，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慢慢来，学生只有热情，却不懂进退，皿煮政治其实是一种妥协政治，可学生们压根不懂，只知道一昧坚持，好像立马就能达成目的。”
“八六年，本来政治改革已经展开了，可学生一闹事，上面立刻意识到，现在进行政治改革的风险，所以，这几年，政治改革陷入停滞。”
“一切都是以爱国的名义，”楚明秋轻蔑的笑笑：“此可谓爱国贼！”
庄静怡嫣然一笑，对楚明秋的尖酸刻薄，她都习以为常了。
十点多才听到门口有车停下的声音，很快，楚宽元就开门进来，看到楚明秋，他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时间了，楚明秋居然还等着。
庄静怡看到他回来，便打了哈欠，起身笑道：“你总算回来了，好了，交给你了。”
楚宽元笑了笑，和楚明秋打个招呼，先进屋把皮包放下，然后简单梳洗下，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
“你呀，这个时候还不回去，也不怕奶奶担心。”
楚明秋笑笑：“已经打过电话了，怎么样？”
楚宽元深深看了他一眼，并不着急，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庄静怡在门口问他吃过没有，他回答说吃过了，让庄静怡自己先睡。
“今天这个会...”楚宽元叹口气，今天这个会上，争议非常大，赵总和李大管家在会上吵起来了。
赵总认为还是要以温和的方式处理学生们的事，学生们毕竟年青冲动，应该温和处理。
李大总管则认为，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是意图推翻我国政权，必须以强硬手段对付，坚决镇压。
两人在会上吵起来了，下面的副总和各部长们态度也不一样，唯有宣传部部长纪思平态度明确，支持李大管家，认为必须以雷霆手段坚决平息事态，他建议首先控制事态发展，其次教育部燕京市联手，燕京市组织工厂企业和事业单位进各大院校，展开校园招聘；第三，加强说服工作，每个大学派一个工作组；第四，各校的党政系统必须行动起来，对学生进行说服教育；第五，...
“纪思平提出了五点，这五点方案，在会上同样引起争论，”楚宽元简单介绍了会上的情况，其实，他心里明白，纪思平的建议中，肯定有楚明秋的想法。
会议最后在纪思平的五点建议上，形成三个决定，首先，控制事态发展，控制新闻报道，国内任何报纸电视电台都不准报道；第二，封锁海外广播，对所有海外对华广播进行干扰；第三，责成燕京市委市政府尽快采取行动，平息事态。
楚明秋听后忍不住乐了：“瞧你这锅背得！”
楚宽元也无奈的摇头，这也是八六年的后遗症，当初他肯定了学生们的行为是爱国行为，因此学生们对他的印象很好，现在正好借这一点。
楚宽元叹口气，楚明秋知道他的麻烦，让他来背锅，是上面意见平衡的结果，赵总的态度太软，李大总管又太强硬，方老还是希望能以和缓的手段平息事态。
“你们高新区能有多少企业参加校园招聘？”
楚明秋反问道：“一场招聘就能平息事态？”
楚宽元微怔，以为自己想错了，纪思平的建议不是出自楚明秋。
“一场招聘顶破天持续半个月，而且，顶破天能吸引大三大四的学生，大一大二的学生照样去广场。”
“你的意思是......？”楚宽元若有所思的问道。
“去年，教育部宣布进行高校分配改革，今年是第一年。”楚明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做一篇文章，同时平息这个纷争。” “招聘应该是持续的，最好持续一个月以上，”楚明秋思索着说：“我们高新区可以第一批登场，然后是城西区城东区，市委市政府还可以组织公检法行政教育医疗等部门进校招收，此后，央属各大企业再进场，如此，至少可以持续一个半月。”
楚宽元顿时醒悟，能留在燕京工作，可以说是燕京大学生们的共同愿望。
现在大学生们的分配鄙视链是出国>留燕京>上海广州>各省省会>其他。
从今年开始，燕京有十多所大学进行分配改革，从今年开始，大学毕业分配采取双向选择，学生可以自己联系接收单位，企业可以进校招聘，只有实在找不到接收单位的，才由国家分配。
这个办法明显是过渡方案，不过，却符合大部分大学生的愿望。
大学生们很天真，认为仅靠自己的努力就能获得好机会。
“宣传要跟上，”楚明秋继续说道：“市政府要和各校紧密配合，做好宣传，鼓励学生参加招聘。”
“这是第一次招聘，大部分学生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就业，所以，还可以组织一些研讨会，请一些业界名人到学校给大学生做辅导。”
楚宽元露出笑容，冲着楚明秋连连点头：“好，这一连串手段，润物细无声！好！”
“还有个问题，这次，你若出面，同样要表态，学生们的行为到底算什么？爱国行为还是违法行为？”
楚宽元闻言苦笑，这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在会上，他就提出过，可上面同样有分歧，李大总管坚决不同意定为爱国行为，他的意见很犀利，如果这也算爱国行为，那么将来谁都可以打着爱国旗号横冲直撞！这次行为就是因为八六年太软弱，如果这次不采取坚决行动，将来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参加会议的高级干部都不认同学生的行为，可又不愿意采取强硬行动。
党是人民的党！一切利益都以人民的利益为最高利益！
这是自从党成立以来，在任何场合高举的旗帜！也是执政的最大合法性！
哪怕在十年期间，全国各级政府机关受到冲击，整个国家几乎陷入瘫痪，人民的旗帜依旧高举！
这个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用强硬手段对付学生，在很多干部，哪怕是高级干部在感情上都很难接受。
楚宽元非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大总管的意见有道理，八六年的让步，让学生们以为，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是为这个国家，都是爱国行为！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都是为这个国家好！都是正确的！政府都应该接受！
所以，这次不能象八六那样，简单轻易结论，学生们的行为是爱国行为！
楚明秋看着楚宽元为难的样，他轻轻叹口气：“这次事件，不能简单的看，这次事件是诸多因素造成的，既有政治上的，也有经济上的，老百姓有怨气，这是内部原因。
还有外部因素，欧美对我国的持续思想渗透，他们用各种方式对大学知识界进行渗透，培养了一大批代理人。
所以，这次风波是一定会发生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后年，总有一天会发生！无法避免！”
楚明秋的结论让楚宽元很震惊！不是这个结论，而是他的态度！
很显然，他倾向采取强硬手段！
但，楚明秋很快便显示了柔软的一面。
“结论可以暂时不下，先等等，如果能安抚，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就能让全国人民看清他们的真正目的，如此也就能取得一致意见！”
楚宽元依旧很惊讶，这样的手段如果出自方老很的成熟政治家嘴里，压根不感到意外，可，楚明秋还不到四十。。。。
楚明秋叹口气，眼中闪过丝惋惜：“这些学生，唉，....，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可这世上总有些头铁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只能由他们去！”
楚宽元也叹口气，这是他不愿意的，可楚明秋的话也是实情，雷霆手段，惩处几个领头的，才能挽救更多的！
这就是菩萨心肠！
“你对这事怎么这么上心？”
楚宽元终于问出了纪思平相同的问题，以他对楚明秋的了解，这件事如果不牵扯到切身利益，这家伙不会花这么大力气的。
楚明秋苦笑下，叹口气，也不隐瞒，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这事一旦脱离掌控，发展到最后，引起西方干预，当然，他们不会搞什么军事干预，但估计要进行经济干预，比如禁运。
中积电中微软发展很前景很好，再给我们十年时间，中微软就能独霸计算机操作系统，形成事实垄断！中微软将成为世界上最富的公司。中积电再有十年时间，就能研发出堪比西方最好的光刻机，我们就可以进军芯片市场。”
“现在中美关系好，布什总统曾经长期在我国工作，都我国很友好，可美国国会中有一帮人始终对我国抱有敌意，布什总统现在还可以与他们周旋，可如果我们内部出了什么事，布什总统也不得不妥协，比如禁运什么的。”
楚明秋叹口气：“我赌不起，中积电中微软对我国太重要，我必须用全部力量来维护，不管是谁要伤害他们，我都不会答应。”
楚宽元理解的点头，当然这不是认识到中积电中微软的重要性，而是理解楚明秋在这两家公司上投入的心血！
这两家公司是楚明秋一手创建，他在这上面投入了巨大的心血，他在高科园，以及后来的高新区，很多工作都围绕这两个公司展开，可以说，这十多年，他就为这两个公司忙活。
“现在海里要求政企分开，你兼任两家公司的董事长，还是高新区的书记兼区长，市里早就有人提出，认为当初....”
楚明秋摆手笑着打断：“得，得，我知道这事，有人盯上了中积电，中微软有方朴，谁都不敢打主意，盯上中积电了，这些人是真敢想。”
毫不掩饰的轻蔑，楚宽元忍不住笑了，还是那个风格。
“我已经考虑到了，只是....，”楚明秋叹口气，很诚恳的看着楚宽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市里一个交代。”
楚宽元笑笑：“这点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你就安心吧！”
楚明秋之所以还能特殊到现在，满燕京就他一个，这里面因素很多，但楚宽元却是决定性因素。
无论吴老爷子还是方老，如果楚宽元坚持要楚明秋辞两公司董事长，他们还真没办法，人家理由很充分很正当，就算是权高如方老吴老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喝了几口茶，楚宽元又问道：“要平息这次的事，完全按照八六年的方式，肯定不行。”
楚明秋笑笑，眼中满是狡诈与狠辣，今天等到这个时候，等的就是这句话。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一个白发苍苍，一个满头乌丝，很快，一个全体系攻击方案出炉了！
.............
.............
让楚明秋和楚宽远没料到的是，事态发展如此之快，第二天，到广场的学生就超过五千人，这些学生先是聚集在纪念碑前，学生们仿效四五时期，铸造了一个巨大的花圈，学生们在纪念碑前演讲讨论，吸引了很多市民前去；到晚上，又有上千大学生从各校赶来，加入纪念队伍中，当晚，大学生们讨论后起草了八条要求，并要求政府接受。
第二天一大早，十几名学生在人民大会堂前静坐，要求政府接受八项要求。
事态在进一步扩大！
也就是这一天，燕京十多所大学校园内大张旗鼓的宣传，声称燕京高新区下属三十多家企业要到校园进行第一次校园招聘.......
“...，这是大学分配改革，第一次校园招聘，学校和燕京市委市政府都非常重视。
同学们，从今年开始，国家不包分配，毕业后的去向，采取企业招聘和学生自主择业方式。
这次，三十多家企业，其中包括中积电中微软大唐电子燕京发展银行燕京保险公司等待遇良好的公司。
这次招聘是第一次企业进校园进行招聘，为了做好这次招聘，同时也为指导同学们如何选择就业方向，学校特地邀请嘉宾来校，给同学们开展讲座，指导同学们如何选择就业。”
学校反复广播，各班级班主任和辅导员，还有班干部团干部全体出动.....
“明天就来了，你还在瞎忙活下，还不赶快准备简历，简历怎么写？在学校四年，你的成绩多少，参加了那些项目，那些活动，在那实习过，这些都是啊！”
“我草！每天听你唠叨，想留在燕京，这机会来了，怎么，你不想留燕京了！”
“不知道怎么选，咱们学软件的，中微软是第一选择啊！报上不是说了，中微软在硅谷和日本都开设了分公司，你丫想去美国，公派拿不到，自费又没钱，这不是跳板是什么！”
“哎，哎，下午，下午两点，大操场，中积电中微软董事长要来学校进行专题演讲！就是讲如何选择就业方向！”
..........
很快，整个燕大就轰动了！不但大四大三的学生，连大二大一的学生都被吸引了，消息也很快传到广场，广场聚集的同学立时少了四成。
这些同学三三两两，悄悄的离开了广场，迅速返回学校。
没有几个人能真正舍弃前途！哪怕就算是燕京人，也希望能进一个好大学！
校园招聘启动之时，楚宽元还用了一手更狠的。
燕京市委市政府紧急下文，要求各级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立即行动起来，严格管束所属员工，绝对不准参与到广场活动，任何人参与到广场活动，第一次去，停薪停职，第二次，开除；所有单位，党委书记为第一责任人，下属超过三人去广场的，单位和部门领导就地解职。
初此之外，还要求各单位领导要做好有子女在大学读书的职工，要求他们管束好在校子女，不要参与广场行为。
同时，规定，在今年自主招聘和国家分配的大学生中，凡是参与了广场活动的大学生，一律不要！
庞大的国家机器启动虽然慢，却是威力十足，无法抵挡！出手便击中大学生们的软肋！
同一天，所有海外对华广播电台全部被干扰，国内再也无法收听到美国之音。
广东香港等地突然有小道消息，内地改革开放政策将转变，重新回到教员时代的政策。
消息迅速传播，珠江三角洲的港台商人人心惶惶，正在商谈的诸多项目近乎全部停摆，不少已经投资的工厂也停止扩大，港商们紧张的盯着北方，竖起耳朵，听着来自北方的消息。
楚明秋把第一站就选在风暴中心的燕京大学，颇有擒贼擒王之感，临行前，楚宽元还特地打来电话，提醒他，要注意言辞，现在海里还没有给出正式结论，暂时不表态，是最好的结果。
楚明秋很自信，却也没拒绝楚宽元的好意，满口答应。
这次演说设在小操场，露天，也没做过多准备，摆了张课桌就当主席台，弄了个话筒，连上两个高音喇叭，下面摆上几十排凳子，全是从教室里搬来的。
楚明秋没有开车来，而是蹬着自行车一路悠闲的过来，从进校门，就察觉学校与平时不一样，校门口有保卫科的守着，进入校门的，无论学生还是老师，抑或其他什么人，一律要查学生证工作证，不是本校的，一律不准进！
几个学生围着保卫科的人在那理论，要求进校，保卫科的人毫不让步，告诉他们，这是学校规定，为了维护学校学习秩序，非本校人员无恰当理由，不准进校。
“你们这是干涉自由！”
“我们抗议！”
保卫科工作人员面无表情，毫不让步：“你跟我说不着，有本事找学校领导去，只要学校领导一句话，立马让你们进去。”
楚明秋也被拦下，他倒是不着急，这个主意是他给楚宽元出的，他把自己的工作证交给保卫科的工作人员看，并说明自己的来意，保卫科工作人员好像得到过通知，便让他进去了。
他没有着急去会场，而是在校园内溜达，燕大有国内最大的校园，楚明秋也数次来过，他轻车熟路的在校园内逛起来。
校园内的气氛还比较轻松，但也有不同，有学生在公开演讲，围观的人不少，足球场的一角还搭建了一个灵堂，灵堂四周堆满花圈。
在校内的皿煮墙上贴满大字报，楚明秋大致浏览了下，这些大字报开始是纪念老胡的，后面便是要求皿煮，要求新闻自由，要求反腐败，要求封了官倒账户，严查官倒涉案人员，指责海里对老胡的评价不公，等等。
楚明秋无声的叹口气，骑车离开，不过，在皿煮墙上，也有几张通知，上面有这大半个月进校招聘的公司安排。
高新区下属企业的招聘从明天开始，持续十天，而后是淀海区组织本区企业进校招聘，持续七天，接下来，城西区城北区先后进校，然后是燕京市政府下属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这些单位包括新闻媒体，卫生教育等部门；最后上场的是各部委下属的央企，整个招聘期持续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还有名人嘉宾来学校演讲，指导学生们如何选择工作，如何规划职业。
在另一张海报中，上面就写着“嘉宾，高新区区委书记兼区长，中积电董事长，中微软董事长，格莱美奖获得者，著名词曲作者，楚明秋同志，将在X日X时，......”
楚明秋到会场时，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七分钟。
负责接待的是校学生处的两位老师，会场上已经有上百的学生，座位已经坐满，四周还有不少学生站着。
会场的布置很简单，一张课桌就是主席台，主席台后设置了一个黑板，课桌上摆着个话筒和一瓶矿泉水。
主持人是个青春无敌的学生，扎着马尾巴，带着眼镜，见到楚明秋时，姑娘表现得很热情，让楚明秋都有点不适应。
“春暖花开，再有两个月，大四学姐就要离开学校，走上工作岗位，今年，是大学分配改革的第一年，明天开始，大批优秀企业要进校招聘，可如何选择企业，如何选择职业，职业道路该如何走，这些对很多同学来说，还是一头雾水，为此，我们请来中积电中微软董事长，楚明秋同志，请他给同学们讲讲，如何规划职业！让我们的人生道路走得更顺畅！”
掌声礼貌的响起，主持人提高声量：“有请楚明秋同志！”
掌声热烈，楚明秋走上主席台，他只是扫了眼，几乎立刻就看到观众前排的小不老，小不老用力鼓掌，两眼放光，脸蛋涨得通红，她身边坐着的几个男女显然是她的同学。
“很高兴与同学们聊聊，我也不是职业规划专家，只是比同学们早工作几年，这些年，对职业发展，对社会工作，有些思考，今天，我就和同学们谈谈这方面的一些体会。”
“燕京大学与华清大学是我国最好的两所大学，能进入这两所大学的同学都是智商超群的人，同学们，大学四年，特别是在最好的大学学习了四年，我相信，你们学到的知识，一定可以让你们在专业上有过人之处。”
“马上就要走入社会，走上工作岗位，明天就有几十家企业进校招聘，这是高校教育改革的一个重要步骤，也是市场化建设的一个重要步骤。”
“离开校园走上社会，你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复杂的社会，如何规划人生的路，与你们这些天要做的选择有很大关系。”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你们，当初我们可没这待遇，我们那时是国家分配，愿意去，得去！不愿去，也得去！没办法，时代进步了！”
“从明天开始，陆续有上百家企业进校招聘，如何选择企业呢？
规划职业生涯，是走好人生路的第一步，这一步走对了，可以让人生路走得顺畅些，走错了，人生路虽然不至于就此沉沦，但多些波折，这也难免。”
“那么如何选择企业呢？
选择企业，首要看行业，选择行业先要立足于专业，其次要看国家需要。
立足专业，这很好解释，可以学以致用，顺风顺水！
那么看国家需要，这好像是政治思想工作，以前说得很多，为国家做贡献！献了青春献子孙！
这样想，太落伍了！
国家需要，那就说明，国家要投资这些行业，优惠政策也会向行业倾斜，大批资金投入这个行业，有了充足的资金和优惠政策，发展速度绝对高速度！整个行业的待遇也会极好！”
“所以，选择国家需要的行业，或者说，把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需要结合在一起，事业和生活都会顺利得多。”
给大学生们讲什么开启人生道路，这不过开胃菜！抛砖引玉而已！
楚明秋从行业选择，讲到企业，职位，跳槽，等等。
“同学们，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旅行，完成大学教育，不过是人生的第一步，学习，努力，奋斗，将自己与国家的需要结合在一起，人生的路才会越走越宽！”
热烈的掌声后，进入提问环节，主持小姐姐点了一个坐在中间的女生，女生起色很大方的接过话筒：
“楚同志，《百年孤独》是您翻译的吗？您用了多少时间来翻译这本书？”
楚明秋笑了，开玩笑的说：“你这可是不务正业，”一阵哄笑后，他才接着说道：“《百年孤独》开创了一种新的文学，要翻译好这本书，很难，嗯，我是在七九年开始着手翻译的，八七年才完成，然后修改润色了一年，去年才出版发行，出版社告诉我，销售还不错！”
能看懂《百年孤独》的，还得有些文化才行，普通人是看不懂的。
这本书出版后，迅速成为文化人眼中的小甜甜，书架上没摆上一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化人！
“楚同志，您又是翻译《百年孤独》，又出专辑，还是中积电中微软的董事长，您是怎么做到的！”
学生们对楚明秋的兴趣好像比招聘更感兴趣，问题多数集中在他本人身上！
文学，音乐，都在问，就是没人问职业规划！
周围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爬上篮球架和树枝上。
楚明秋没有回避，一一作答。
“楚同志，您赞成开放党禁，实现新闻自由吗？”
楚明秋笑笑，终于松口气，总算是来了。
在计划这个讲座时，就预料到有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才是今天想要的！
“这是现在在广场请愿的同学提出的要求吧！”楚明秋含笑看着他，那位同学也丝毫不惧的点头。
“开放党禁，这话，我不知道从何说起，现在我国除了gcd外，还有八大党派，这八个党派都是皿煮党派，而且，按照宪法，我国民众可以成立政党，还有群众团体，这是宪法赋予人民的权利，谁都不能取消。”
“至于新闻自由，当然可以，不过，新闻出版社也是企业，成立一家企业需要哪些手续，资金门槛，这些都要满足。”
那位同学提出这个问题时，在场的学校领导脸都变了，神情高度紧张。
“无论在哪个国家，成立政党和群众团体都需要条件，美国的出版社都是公司性质，成立公司要符合国家法律法规，不管做什么，不能超越法律。”
楚明秋的辩解看上去正大光明，实际却是冠冕堂皇，充满狡诈。
那位同学没有按照规定在提问后将话筒移交给下一位提问同学，而是始终攥在手里，楚明秋刚答完，他立刻反驳道：
“您说我国有八大皿煮党派，这八大党派是独立的政党吗！准确的说，他们称着外围组织更准确！”
楚明秋摇头：“这只是你的个人理解，在研究我们的近代史，你不得不承认，我党之所以成为执政党，不是谁强给的，是历史的选择。”
“我不赞同同学们在广场的行动，坦白的说，这是在老胡的人血馒头，老胡走了，不能说话了，他要能说话，是绝对不会赞同你们的行为。”
楚明秋扫视四周一眼，操场上已经挤满学生，篮球架树枝，还有过道，前排的地上，都坐满了满眼闪烁着青涩的同学。
这里也是公知大本营，这些还青涩的公知们，对世界的认识还处在懵懂的状态，他们大多数是可以转变的。
楚明秋采取了正面硬怼的方式，这些人虽然懵懂，可也不是无知，绕过去的做法虽然可以让他暂时避开尴尬，但无法说服他们，更无法警醒，倒不如正面迎战，只有正面击溃，对今天的局势才有利。
“这位同学的问题实际上是政治体制的改革，是吧？”
那位同学略微迟疑便点头。
“我党并害怕与谁竞争，经济体制改革，是谁最先提出来的？是我党；政治体制改革，谁最先提出来的？还是我党。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党并不是故步自封，而是在不断进步，为了整个国家，为了全体人民，在不断完善政治经济体制。
同学们，这难道不是一种勇气吗！值得敬佩的勇气！”
楚明秋语气一遍，变得沉重：“同学们，你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熟悉中国历史。”
“自周朝以来，到春秋战国，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几乎每个朝代都进行改革，这些改革有成功的，有失败的，其中以失败的为多。
以史为鉴，研究那些失败的改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无论是永贞革新，王安石变法还是戊戌变法，出发点都是为了国家好，可最后都失败了。
为什么呢？历史书只是简单的告诉反对派的阻挡，这就太简单了。”
“除了我国的改革，还有欧美，法国大革命，是一场变革，这场革命以废除王权特权，实现众生平等为目的，可最后这场革命却以拿破仑登上皇位，最后是波旁王朝复辟结束。
同样的事，还有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最后都是以王权复辟结束。”
“法国英国可能有点远，就说我们自己，大学毕业分配改革，现在燕京有十六所大学实行分配改革，上海有三所，天津有两所，南京广州各一所。”
“为什么不在全国范围内，马上取消国家分配呢？
为什么呢？”
这关乎所有同学的切身利益，所有同学都聚精会神，开始思考。
“其实很简单，大学分配改革，是整个经济体制改革的一部分。
经济体制改革的最终目的是，建立一个以市场为主，计划为辅的市场经济体制。
市场经济，需要人才的自由流动，由市场来实现人才的合理配置。”
“可是，这样的改革为什么不马上在全国所有大学执行呢？”
“很简单，要在全国推行这个政策，需要什么条件呢？”
“全国大学毕业生有多少？每年近百万，这就需要每年创造上百万工作岗位，需要企业有自主招聘权，自主解聘权。”
“燕京上海广州是我国一线城市，就业机会多，而其他城市，就没这么多就业机会，改革进程还不一样，不具备市场化的条件！”
“其次，大学生自主择业，企业自主招聘，大家凭本事找工作，看着挺高公平，可实际上呢！真的公平吗？”
“对！有门路的，早就开后门，安排好了！”
“我们这些外地的，压根就没门路！”
楚明秋冲着大声叫嚷的两位同学点头：“没门路，不要紧，可以参加企业招聘，不过，这对燕大同学来说，问题不大，毕竟燕大是我国最好的大学之一，企业能接受，但还有很多普通大学，普通的学生，他们若进入社会，就可能面临找不到工作的情景。”
“在美国，也有很多大学生毕业即失业，找不到工作，这很正常，但在现阶段的我国，企业改革还没完成，大部分企业没有自主权，所以，大学毕业分配改革暂时还不能在全国推行。”
“同学们要求政改，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政改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只能逐步展开，同学们，请相信，海里并不担心政改。”
“开放党禁，实现新闻自由，这并不复杂！从五四到现在，已经七十年了，在我国还没实现，这无疑是我们的耻辱！”那位同学依旧坚持，强硬的反击道。
楚明秋看着他闪烁着激愤的愚蠢，这些孩子做事就凭一腔热情，一根筋！
“这位同学的想法很好，很理想化，我不赞成现在就进行政改，条件不成熟，时机也不对。”
“同学们，改革要触动整个社会的利益，不但触动上层的利益，也触动下层的利益，就像市场化改革，企业破产，职工失业，同学们，你们想想，如果这些失业职工是你们的父母，他们在国企工作了一辈子，四十多了，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期，却失业了，整个家庭立刻陷入困境中。”
“这是最简单的例子，还有很多，去年，上海物价闯关，十几天就宣布失败，为什么呢？最大原因就是民众的接受力，放开物价，物价就一定会有所上涨，于是便引发抢购潮。
据说，那时，上海人冲进商店，见什么抢什么，完全不考虑是不是需要。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百姓还没能完全接受市场化，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路还很长！”
楚明秋很坦率，没有回避，很直接。
“十年改革，经济上，我们取得很大发展，可，改革实际才刚刚进入最困难的阶段，现在数十万计的国营企业，这些企业有数千万上亿员工，在农村，有上亿隐形失业人口，这些人也需要工作，国家每年必须创造几百万个就业机会。
几百万个就业机会，同学们，这是一个超高难度的工作，在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完成过这样的工作。”
“同学们，我们正处在一个艰难的时期，一方面，我们要保持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另一方面，我们要建立一个符合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
“这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工作，没有经验可以借鉴，走些弯路，不可避免。”
“干嘛不直接引入欧美的，人家能如此发达，就是体制对的，咱们直接引进，不就可以避免走弯路！”
有人在大声叫道，楚明秋没有找到说话的人，便冲声音的方向点点头。
“这位同学说的，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可欧美是资本主义，哦们是社会主义，这一点就决定了，我们的市场经济体制与欧美有很大不同，因此不能照搬。”
“我们改革的目的是完善我的社会主义，而不是改变国家体制，变成资本主义，如果是这样，广大工人不会答应，广大农民也不会答应，广大解放军战士也不会答应！”
楚明秋加重语气：“我反对全盘西化，不是因为欧美是资本主义，而是，我们这个国家有自己的历史，有自己的文化，每个国家的管理方式应该是从自己的文化中发展出来的，而不是强行移植其他国家的。”
“日本呢？日本就是实行的西方的社会体制。”有人叫道。
“呵呵，每当提起这个问题时，就有人把我国和日本进行对比，那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个日本。”楚明秋笑了笑，非常自信：“日本，看上去是个西化非常严重的国家，可从骨子里，他还是个东方国家。
日本现在的体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是美国人强行塞给他们的，从本质上，日本是个主权不完整的国家，45年，日本战败，美军进驻日本，麦克阿瑟成为日本的太上皇，麦克阿瑟为了彻底改造日本，在日本推行了土改，这次土改类似于我们在解放初期的土改，唯一的区别是，我们采取的是强制没收，麦克阿瑟搞的是赎买方式，为什么有这样的不同呢，只有一个原因，我们没钱！”
下面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楚明秋也笑了笑：“日本之所以发展这么快，原因有两个，第一，日本在战前就完成了工业化，抗日战争，我们打得如此艰难的原因，就一个，我们是个农业国，日本是个工业国，抗日战争是一个农业国对工业国的抵抗。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差距，农业国，意味着社会没有完全组织起来，而工业国，社会组织起来，就凭这一点，双方差距就及其巨大。
其次，日本在战争中就非常注重保护产业工人和科学家，你们知道吗，日本在战争最紧张时，也没有征召技术工人和理工科大学生上战场，所以，在战争中，日本虽然被炸得面目全非，大部分工厂都被炸了，但人保留下来了，这非常重要，有了人，设备可以买到，这很简单。
日本的经济管理方式也与欧美不一样，日本政府管理经济的方式与咱们其实差不多，都是政府引导，政府提供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强制要求企业接受，并完成目标。
比如在大规模集成电路行业，日本政府在制定了发展电子产业后，先是给政策，然后政府投入资金，还强令银行给企业无息贷款，最令人叫绝的是，日本政府还出面组织各大公司，东芝日立松下等大公司，组成研究团队，资金，政府出大头，各公司平摊，研究成果，各公司共享，就靠这手，日本的集成电路产业迅速发展起来，把美国人打得落花流水。
同学们，是不是很熟悉，这种操作手法是不是与我们很相似，都是集中全部力量办大事，这与欧美完全不一样。”
“同学们，研究经济发展史，是个很有意思的事，你们会发现，在不同发展阶段，每个国家采取的政策不一样，就说美国吧，.....”
楚明秋历数美国德国日本在不同发展阶段采取的不同政策，这就体现出他的视野宽阔，对各国的发展历史了如指掌，之所以举这三国，是因为他们在发展过程中，采取的政策十分明显，对我们有很大的借鉴作用。
“穷，则李斯特；富，则新自由主义，”
“美国资金雄厚，技术领先，所以他大力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可我国若完全采纳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国企会全部破产，几千万人失业，这会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
......
楚明秋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讲得十分痛快，听众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燕大学生，理解能力超过普通人，压根不用多做解释便能明白。
他的讲话诙谐，简单明了，用最简单的事实和道理，分析讲解很复杂的事，整个演讲过程中，掌声不断，笑声也始终没有间断过。
学生们提出的问题五花八门，最初的音乐文学，到中积电中微软，再到现在的热点事件，楚明秋都没回避。
楚明秋毫不避讳的告诉同学们，现在不是政改的时间，而是要集中力量完成市场化建设，至于全民厌恶的官倒，那不是体制问题，是腐败问题，经济问题，对这些，交给警察和检察院就行了，国家不允许这样的行为存在，从去年到今年，纪委已经查处了一万多件官倒案件，处理了几万人。
“可同学们，不能以理想眼光去看待一件事，尼采说过，存在即真理。”
“同学们，研究各国的经济发展史，就会发现，每个国家在转型过程中，都存在惊人的腐败，腐败不可怕，只要坚持不懈的反腐败就行。”
“世界各国都在反腐败，只是采取的方式方法不同，我们也在反腐败！”
楚明秋开始历数海里采取的反腐败措施，学生们要求的财产申报制，其实早已经实行了，只是没向公众公布，燕京市每个官员每年都要向纪委申报财产，而且海里还准备推行银行存款实名制。
“根据我的了解，海里高层并不存在腐败，在过去，我国实行的住房分配制，也就是说，现在住房是国家的，只是分配给你住，并不是你的私有财产，海里就更甚了，连家具都是国家配置，这些房子和家具都是要付租金的。”
“而且，高干子弟，据我所知，分化比较严重，绝大部分都遵纪守法，踏实肯干，当然也有少部分肆意妄为的，他们触犯法律，也照样受到处理。
相比我国，欧美日采取的反腐措施有点搞笑，就是把腐败合法化....”
楚明秋随口又把老公当参议员，老婆开基金，纸牌屋的经典搭配拿出来了。
这个例子让所有同学张目结舌，清澈的目光变得迷茫，灯塔国还有这种操作，这是真的假的！与公知宣扬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个睁眼看世界的时代，欧美的富庶就像灯塔，吸引着万千学子，自从托福进入中国后，考托福就成了燕大学子的必过科目，美国大使馆门前每天都排满长队。
美国，那是指路的明灯！
可灯塔国，居然还有如此荒唐的政策！
“他真是你哥？！”
小不老幸福又自豪的点头，目光就没离开过楚明秋的身影！
“你哥好厉害！”同学毫不掩饰的羡慕，随即皱眉：“他姓楚，你姓萧，干哥哥吧！”
“亲的！”小不老毫不客气的反驳，连头都没转一下。
同学嘻嘻的一笑，不再逗她了，小不老性格温婉，丝毫没有明星架子，同学们在短暂的好奇后，很快发现，这位明星的生活经验少得可怜，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于是便经常逗她，她也没察觉，就算察觉了，也不生气，反而和大家一块乐。
从昨天开始，小不老就告诉同学，她哥要来学校演讲，让大家今儿下午赶紧去占位置，中午吃过午饭就拉着大家伙来占位置，这两排全是她拉来的同学。
“不老，你去过美国，真的是这样吗？！”
前排的男同学转过身问道，小不老很肯定的点头：“我哥说的，那还有假！”
不但男生不信，边上的女同学也不相信，两人都露出怀疑的神情，小不老嘴角露出丝笑意：“你们啊，还真别不信，你们最多也就是在电影上看到美国，我也就最多去比赛过，匆匆忙忙几十天，能了解美国！
我哥在美国出过书，与硅谷的董事长总经理谈判过，他要不了解美国，我敢说就这燕京就没人更了解了！”
几个同学都不说话了。
“经济转型期，法律漏洞肯定存在，这在任何国家，任何时候都免不了，同学们，一时的现象，不代表永久，官倒，只是暂时的，迟早会被消灭！同学们，给海里一点时间，相信我党，绝不会让人民失望！”
前排的几个领导用力鼓掌，混在学生中的党员和学生会干部迅速跟上，掌声更热烈，是演讲以来最热烈的一次！
楚明秋没有寄希望一次演讲就能说服学生们，在演讲结束后，他还没来得及和小不老说话，就被涌上来的同学给淹没了。
签名就签了半个多小时，好容易签完了，和小不老说上几句，叮嘱她不要参加什么游行，更不要去广场，学校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他。
小不老都一一答应，向楚明秋介绍了几个同学，他们对如此近距离接触到名人，还有几分羞涩，有点放不开。
这才是大一学生应有的样子！
楚明秋和他们聊了会，有意识的引导到广场上学生的行为，问他们是什么看法。
同学们回答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他们认为，广场上的学生是出于对国家的担心，他们的行为虽然有点过激，但总体来说，还是爱国行为。
小不老清楚楚明秋的态度，她知道楚明秋不好当面反驳，立马替他开口，认为广场的学生是打着爱国旗号的捣乱者，本来是纪念老胡的，却跑去新华门堵门，到大会堂请愿，这完全背离了原来的宗旨。
海里还没给这次事件定性，楚明秋便不能象八六年那样，随便说是爱国行为，他便把角度放在另一个。
“有个男生喜欢你，”他对小不老身边的女同学说道：“可你不喜欢他，于是他站在楼顶上宣布，如果你不嫁给她，他就跳下去，你怎么想？”
女生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边上的男生 皱眉的反驳：“这是讹诈！”
“对，这是讹诈！是讹诈！”女生反应过来，大声赞同道，同时略有几分得意的看着楚明秋。
“对，这是讹诈！”楚明秋点头，随即问道：“那么，现在广场上的同学提出几个条件，一定要海里接受，如果不接受，就扩大事态，那你们说这是什么行为！”
女生和男生都不说话了，小不老笑嘻嘻的接过话：“这也是一种讹诈！”
“放在个人身上的讹诈，很容易识别，可在一些团体行为中，就比较难以识别，但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
“你们还年青，还不知道社会的复杂性，更不清楚国家事务上的复杂性！”
几个同学频频点头，楚明秋希望他们多给同学说说，不要去广场参加游行，给海里一些时间，政改需要时间，需要统一思想。
楚明秋干脆把话挑明，告诉他们，在政改上，海里是有分歧，但有一点是没有分歧的，那就是社会主义制度不能变，这是底线，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转变社会主义制度，即便在燕大，在学生中也没市场，学生们高举的依旧是社会主义旗帜。
边上一直默默听着的一个高个子男生这时突然插话问起留学热的问题。
楚明秋笑笑：“留学是好事，到国外去见识见识，不过，....，同学，你学什么专业？”
男生回答说是化学系，这是个好专业，是燕大的王牌专业之一。
“很厉害啊，”楚明秋笑着夸奖道，男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羞赧的陪着笑笑，楚明秋微笑着说：“到了这个年龄，应该规划未来，无论职业还是生活，都该有个规划，至少有个设想。”
“现在回国的留学生比前些年要少，应该承认，是少了很多，十个出去的，能回来一个就不错了。”
“不过，我建议你留学后，一定要回来，不是什么爱国的大道理，...，我是研究经济的，在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中，都有个财富大爆炸时期。
以日本为例，日本在过去十年，经济高速发展，人均财富增加了几十倍，不说别的，就说东京的房价，就增加了数十倍，现在有些人卖了燕京的房子移民去国外，我可以断言，二十年后，他们在燕京的房子增值就超过他们在国外奋斗二十年积累的财富。”
“除了个人财富，还有事业，咱们老祖宗有句话，宁为鸡头不做牛尾，现在在国外获得的文凭，获得的认可还很高，你要回国，就是鸡头，国家会重视，你的研究项目会得到优先拨款，事业上的发展会有利得多。”
“当然，国内有国内的困难，最大的困难就是我们还穷，国家在教育上的拨款还不多，但国外也有国外的缺点，没有那个社会是完美的，国内有国内的缺点，国外有国外的难处，不过，要我选的话，我还是选国内，毕竟这里是咱们熟悉的环境，文化，生活，都很熟悉，不需要再去适应，你说是吧。”
高个男生略微迟疑，才点头。
“我接触的海外华人很多，这些华人中，有弯弯过去的，有香港过去的，也有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过去的华人。
华人在美国有几个特点，第一个，大部分良好的教育，因而收入较好；第二个，华人都比较温和，少有暴力犯罪，所以，社区都比较欢迎华人；第三，华人比较散，简单的说就团体力量不足，黑人若是受到侵害，黑人团体会群起攻之，为受害人出面，华人则少有，甚至压根组织不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而华人很不受重视；第四，华人很难进入公司或团体的高层，我认识的几百个美籍华人中，只有一个进入了公司高层，而且，华人一般都在技术岗，进入管理岗的极少，这其中的原因很耐人寻味。”
男生迟疑下，不解的问道：“这，做研究不好吗？非要做管理岗？”
“呵呵，看看，你想得就简单了，你是做化学研究的，一个项目，有几个研究方向？走那条技术路线？你有你的判断，他有他的判断，谁来做决定？管理者啊！
有些人认为，国外的公司人际关系简单，国内的公司，人际关系复杂，其实，这是误解，欧美公司同样复杂，只是复杂的方式不一样，老外也是人，是人就有共性，咱们有的，他们也一样有。”
楚明秋抓住一切机会，告诉大学们，国外没有想象的好，国内也不是想象的差，相比国外渐渐固化的社会阶层，国内正处在经济转型期，因而机会更多。
小不老把楚明秋送出校门，楚明秋临别时，再度告诫她，千万别去参加游行请愿，如果实在不行，马上回家。
从学校出来，他立刻回到高新区，也没上楼，就在院子里换了轿车，开车就往市委来了。
赶到市委，市委大院静悄悄的，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可到了楼上，却发现，办公室内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气氛显得比较紧张。
市委副秘书长看到他，赶紧过来，问他有什么事，楚书记和程市长都不在，楚明秋问他出什么事了，怎么感觉怪紧张的。
副秘书长告诉他，今天广场上，学生们在大会堂东门跪地请愿，提出八个要求，要海里接受，楚书记奉命去接待。
楚明秋不由苦笑，这锅背得，海里不出面，让燕京市委出面，这都对不上号。
副秘书长叹口气，嘟囔着说，这才几年，这些学生，不好好读书，瞎折腾个什么劲！
楚明秋叹口气：“希望不要闹大吧，八六年，闹了一次，今年又闹一次，看来，这大学的思想教育还是要抓紧点。”
“是啊，我看都是闲的。”副秘书长气恼的说道：“这些学生，我看就该好好收拾下！”
“这是以后的事，”楚明秋递给他一根烟，副秘书长还比较年青，今年还不到五十，仕途前景光明，本来平平稳稳，过上几年，到下面某省担任省委常委或省会城市一把手，完全没问题。
都是官场老狐狸，清楚这场风波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就牵扯到海里的斗争。
看来这副秘书长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简单的以为与海里有关。
楚明秋没打算提点他，只是问这会了，怎么还这么多人，是不是有其他事？
副秘书长苦笑下：“能有啥事，都等着楚书记回来，唉，流年不利啊，明年就要开亚运了，这是咱们市重中之重的头号大事，可现在呢，工程进度完成了百分之八十，还剩下百分之二十，可这两年，财政吃紧啊！海里原来准备给的六亿，现在说没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就这，程市长急得头发都白了，正四下里找钱呢。”
副秘书长不住摇头，今天秘书科的全部人员都在，全都等着楚宽元和程书记回来，海里也等着的，说不定，政治局全体都在。
晚上七点多，楚宽元和程市长回来了，两人的神情都不好，楚宽元看到楚明秋，眉头紧皱，也没多说把他叫进办公室。
程市长也跟着进来了，还没坐下便说：“我看，还是让警察，把这些学生赶出去！还反了天，八个条件，还必须接受！当他们是谁！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咋地，还当红卫兵呢！”
显然，老程受了不少气，这么大的年龄，这么高的地位，居然被逼到跟大妈似的，开启骂街式发牢骚！
楚宽元把学生们提出的条件扔给楚明秋，楚明秋拿起来看看，忍不住微微摇头，学生们太天真了，居然提出要开放党禁，实行新闻自由，要求重新评价老胡的功过是非，要求为老胡举行国葬，并向全国直播，要求公开官倒账目，等等。
“明天，高新区近三十家公司进校招聘，每个公司组织了十多个招聘小组，进入十六所大学，如此，可以分流一些学生。”
他翻看下这张薄薄纸，抬眼说：“要把他们赶出广场，也很简单，答应一条，给老胡举行国葬，广场要进行布置，至于其他条件，不能答应！”
他抬眼看着楚宽元，楚宽元神情很是疲惫，今天一整天，他几乎都在与学生对话，说得口干舌燥，接近七十的人了，实在熬不住了。
“举行国葬？这能行吗？”程市长很是疑惑，他对楚明秋能来参与这个事，有些不解，这事是要赌上政治生命的，就算成功将事平了，也有可能政治生涯到此为止。
这事，高风险！
“给海里汇报吧，以老胡的资历，完全有资格，从红小鬼到国家领导人，也是方老的老部下！给方老说说！”
楚宽元拿起红色电话就打到海里，海里让他和程市长直接去汇报，告诉他，赵总和李大管家以及政z局成员都在等他，学生们提出的条件，海里已经知道了。
楚宽元和程市长立刻动身上海里去了，临走前告诉副秘书长，让市委的同志都回家。
楚明秋看着红旗轿车的背影，不由长长叹口气，半响才与副秘书长道别，上车回家。
车走到半路，他在路边停下来，抽了半根烟，毅然调转车头，向淀海驶。
轿车在一栋高楼前停下，这里是小八单位分给他的住房，是前年才建成的新楼房。
小八不在家，叶冰雪正做饭，儿子在做作业，看到楚明秋时，叶冰雪有点意外，儿子则很兴奋，给他倒可乐，忙得不亦悦乎。
叶冰雪边做饭边与楚明秋聊天，她告诉楚明秋，小八这段时间都在忙，今晚他不回家吃饭。
楚明秋忍不住摇头，小八在忙活什么，他心里清楚，广场上一出事，估计这帮公知就兴奋了！
叶冰雪问是不是有要紧事，楚明秋点头说是，今天必须见到他。
叶冰雪停下来，抬头看着他，略微沉凝后，叹口气：“是不是学生的事？”
楚明秋点头，叶冰雪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刀，转身要出厨房，走了两步，回头告诉楚明秋，不要在儿子面前谈这些事。
小八家装了电话，叶冰雪播了四个电话才找到小八，楚明秋在边上补充，问清他在哪，自己过去找他。
楚明秋决定与这帮公知正面交手一番，文人误国，这帮就知道嘴炮的家伙！
叶冰雪给了楚明秋一个地址，让他吃过饭后再去，反正他们也不会走，今晚估计都在那。
楚明秋没有拒绝，给家里打去电话，告诉家里人，他今晚估计要回去晚点。
叶冰雪冷静下来，开始对楚明秋如此积极参与这事感到疑惑。
楚明秋简单做了解释，他认为这次的事，不是简单的学生闹事，而是西方持续十年对国内的渗透，内外呼应，试图颠覆我国体制的一次尝试，对此，海里如果以前没察觉，现在已经察觉了。
“你可以看看波兰发生的事，波兰是团结工会起来，咱们国家工人没有起来，学生就冲在前面，叶子，八哥参与了这事，唉，海里现在倾向强硬镇压，叶子，这事要不能和平解决，八哥非常危险！”
叶冰雪楞了，抬头看着他，半响才问：“怎么？难不成还要抓人，就不怕千夫所指！背负历史骂名！”
楚明秋摇头：“叶子，你们太天真了，几个学生上街游行，就想改朝换代！这世界有这么容易的事吗！翻翻咱们五千年历史，有这么容易的吗！”
“他们没想过改朝换代....”
“拉倒吧，温水煮青蛙，你当海里的那些老家伙是白痴，他们可是从枪林弹雨，阴谋诡计中杀出来的，谁拿他们当白痴，谁就是白痴！”
叶冰雪沉默不语，神情中显露出些许担心，楚明秋提醒她，锅热了！她赶紧将肉片倒进去，锅里响起滋滋声。
叶冰雪在有孩子前，也经常参加小八他们的聚会，有了孩子后，分心照顾孩子，便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不过，对他们的活动还是了解的，学生们一动起来，她便明白小八他们为什么如此兴奋。
“你言重了，我可以肯定，他们没有这个意思，”叶冰雪盯着锅里，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希望在中国推行皿煮，你不是常说，要把权力关进笼子吗！只有皿煮，让人民选择，只有新闻自由，让媒体监督，才能把权力关进笼子！”
楚明秋微微摇头，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很久了，皿煮好，还是现在的权力集中好，他也不知道，结合前世的见识，皿煮有皿煮的问题，集中有集中的问题。
“这不是那个好的问题，”楚明秋斟酌着说道：“每一个历史阶段，只有适合这个历史阶段的体制才是好的体制，你要想在一千年前在中国推行皿煮，一定死的很惨！”
“现在是1989年，不是989年！”叶冰雪的反击很尖锐，别拿历史忽悠我！
楚明秋笑笑：“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康乾盛世，这些都是上了书的，就说苏联吧，斯大林；斯大林在西方的描述中是个暴君，可在斯大林统治时期，苏联国力迅速增长，为二战打败德国，战后与美国争霸天下，打下坚实的基础！
八哥他们老说教员，觉着建国以来，教员犯下很多错误，可，扪心自问，1949年，教员接手的中国是什么样，到1976年，教员离开时，中国是什么样，扪心自问，教员交出的成绩单，怎么也该算优秀吧！”
“可那是建立在上百万人被迫害的基础上！”叶冰雪毫不客气，回答依旧尖锐！
楚明秋再度叹口气：“我承认，但评价一个人，评价一段历史，不是只看一面，要多个方面，就像一个人，以前，看人，很简单，不是好，就是坏，现在才明白，人是多面性的，更何况，评价一段历史，主要是看社会的整体发展。
如果按照你的观点，有百万人受到迫害，所以，这段历史就该全面否定，那么美国历史怎么看，美国从建国就是皿煮制度，可美国建国时就是奴隶制，在他的发展过程中，还屠杀了数百万印第安人，那么美国的历史和制度都该被否定！”
这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直击要害，啪啪打脸，叶冰雪无言以对。
“照你这样说，啥时候咱们中国才能实行皿煮！”叶冰雪的势头被打下去，变得有些软弱。
楚明秋再度摇头：“皿煮，有那么重要吗！皿煮是古希腊发明的，菜，要糊了，赶紧的。”
叶冰雪手忙脚乱的将菜铲出来，将锅清洗后，倒上油，将洗好的白菜倒进去，厨房升起一阵白烟。
楚明秋帮着拿出个盘子，顺手拿了个西红柿剥皮。
“这皿煮是个有意思的话题，内容方式，都是西方定义的，其实最初皿煮是咱们社会主义的口号，自由才是西方的口号，你看过《冰山上的来客》这部电影，最后那个特务叫的是什么，自由世界的勇士们！”
说话间，菜做好了，最后一个汤做好了，叶冰雪又下了碗面，楚明秋来得突然，没做他的饭，只能下碗面！
吃饭时，楚明秋问小八儿子的成绩，这小子没有继承小八的稳重，相反继承了叶冰雪的刁钻古怪，是学校老师头疼的孩子，成绩呢，四平八稳，稳居中游。
小家伙眼珠子转动，显然准备开溜，最烦这些大人，张嘴就问软肋！
小家伙读的还是城北区的重点小学，今年六年级，明年就该念初中了，叶冰雪看他的样子，有些生气的责备，让他好好说话。
小家伙嘿嘿直乐，依旧转悠着眼珠子，楚明秋忍不住乐了，警告他，他的这些把戏都是当年他和他爸玩剩下的，成绩不好是不是，当年，你狗子叔可比你顽，今后社会就看重文凭。
“这读书可不是为别人读的，是为自己念的，明白吗？”
小家伙痞气的拉长声调：“是，.....！”
大概除了小狗剩，这些小家伙们没谁怕楚明秋，楚明秋宠溺的揉揉他的头。
“你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把这事干好。”
“我，我喜欢打游戏！行吗？”小家伙好像故意刁难似的，歪着脑袋问道。
“怎么不行，不过，你真玩好了吗！”楚明秋依旧含笑的反问道。
“得空就打游戏，你就不该给他买这破游戏机！”
楚明秋笑了，没人知道他这个笑的含义，这些游戏机勾起了他童年的回忆，魂斗罗超级玛丽三国志，多么美好的记忆！
吃过饭后，楚明秋没有多停留，几乎是放下碗就走了，叶冰雪也没挽留。
小八就在中关村的洋槐花胡同的一处四合院，不过，显然小八并不欢迎楚明秋的到来，站在门口不想让他进去，楚明秋却不管这些，径直向里面闯，小八没办法只好让开。
“我还有事呢，你有啥事，快点说！”
楚明秋走进院子，这四合院整理得很漂亮，院子里种了一排观赏竹，这点与绝大多数燕京四合院不一样，十分少见，院子里一角还修了个观赏鱼池，几尾锦鲤在里面悠闲的游荡。
“呵呵，都在呢！万总，你也在！严老师，您也在。”
万总，四桐公司的总经理，这家公司是三年前成立的，是由中科院几个离职员工创建的，主营业务是代理日本打印机，同时也兼营计算机，不过，在楚明秋看来，他们点错了科技树，他们的计算机不是PC，而是在打印机上加个屏幕，显示字母。
可让楚明秋很意外的是，他们的效益很好，去年的产值就达到七亿多，利润有六千万，这简直逆天！
去年，高新区的所有公司中，四桐公司可以说是妥妥的明星公司。
“楚书记，您也来了。”万总神情中闪过丝不安，有几分尴尬的招呼道。
严老师则是个学者样，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他是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的副所长，在学术圈很有名，专著都出了几本，楚明秋还在读研就认识他。
“是，大家在一起聚聚，”严老师叹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很担心，在一起议议，明秋，你的消息灵通，知道海里是啥态度吗？”
严老师很坦率，没有藏着噎着。
楚明秋看看，很快注意到其中两个年青人，一个戴眼镜，另一个则看上去很精干，两人相同点就是，未脱稚气，神情中有几分昂扬跳脱。
楚明秋笑了笑，以同样直率的方式答道：“我来本就是想与大家谈谈，严老师，万总，八哥，我希望你们能出面说服学生们，不要再扩大事态了，见好就收吧。”
“见好就收！？什么意思！”
还没等严老师万总开口，那个戴着眼镜的年青人就迫不及待的质问道。
楚明秋打量下他，严老师笑笑，介绍说，这是燕大的同学王选，旁边那位是华清的同学吴志。
楚明秋微微点头，含笑问道：“你们没参加游行？”
两人略微迟疑便点头，华清同学大声说道：“对，我们都参与了，你要怎么样吧！而且，我们马上就要去广场，支援我们的同学！”
楚明秋微微摇头：“too young too naive；天下事那有这么简单，喊几句口号，游行一场，就要推翻一个政权！红色政权是数百万条性命换来的！你准备好献出你那年青的生命没有！”
“我....”华清同学有些迟疑，燕大同学反应很快，马上追问道：“难道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镇压学生运动！”
楚明秋再度摇头：“too young too naive；你当你们是谁！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子，谁都不敢动！动不得！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海里的方老陈老李老，那个不是枪林弹雨里拼杀出来的，那个不是闯过生死线的！”
“明秋，别激动！别激动！”严老师赶紧劝阻，同时给两同学使个眼色，让他们安静点。
小八有些诧异，楚明秋少有这样激动，好多年了，都没看到他这样丝毫不留余地，他不由紧张起来，难道他知道海里要采取行动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海里是不是要动手了！”小八沉声问道。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所有目光都紧盯着楚明秋。
“海里有没有决定，我不知道，不过，从常理上推断，如果，你们继续扩大事态，把海里逼到墙脚，退无可退，海里一定会采取断然举措！”
“中国不是波兰，波兰的天下是苏联打下来的，中国也不是匈牙利，也不是捷克。
在中国的政治历史中，凡是危及政权的，一定会采取断然措施！”
楚明秋盯着两个学生：“说你们too young too naive，你们还不服气，美国三十年代初，麦克阿瑟就领兵镇压过一战退伍老兵，六十年代，美国学生运动高涨，同样被镇压！”
“这样的例子，在世界各国中屡见不鲜！”
“学生！学生了不起呀！碰不得！摸不得！”
“示威！静坐！不答应就不走！要挟谁呢！把事情闹大！逼海里动手！是不是这个目的！”
“卑鄙！”
“你们把广场上的同学当做要挟海里的人质，用他们的血来铺平你们头上的光环！”
“卑鄙！无耻！”
楚明秋越来越激动，俩个学生脸色涨得通红，严老师不得不再次出言，让楚明秋不要激动。
“我们的目的是在中国推行皿煮！”严老师解释道：“皿煮才能解决权力集中的问题，才能有效监督权力，才能让老百姓生活在阳光下！”
楚明秋毫不客气，十分尖锐的反驳道：“不对！你们的目的是政改，成立在野党，下一步就是普选，再下一步就是夺取政权！”
“政党轮替，干得好的上，干得不好的下，这很合理！”
“这不过是理想状态，可研究各国体制，你就会发现，在野党和执政党互不对付，在野党一定会给执政党找麻烦，执政党的政绩越好，在野党就只能永远在野！所以，朝野互相找麻烦，是一定的！”
楚明秋说着冲严老师摆手：“今儿，咱们不辩论皿煮的优劣，本来这事与我关系不大，我这样的干部在燕京一抓一大把。
之所以来这，希望你们出面说服学生撤离广场，这事到此为止，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你们的目的肯定无法达成，我也明白告诉你们，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海里不准备让步，不过，海里暂时还没决定是强力镇压，还是说服劝离，可若坚持不撤，那就不排除强力镇压，你们，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一生都完蛋了。”
“同学，你们是华清大学和燕京大学的学生，这是中国最好的两所大学，这两所大学的学生，不管将来是进企业还是到事业单位政府部门，都会受到重视，前途光明，可若..，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所有的人都将受到严惩！事闹得越大，处理越重！”
气氛变得凝重，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一股寒意笼罩在院子，空气好像都被冻结了！
“你不是在吓唬我们吧！”小八皱起眉头，试图缓和气氛。
“我真没吓唬你们，海里现在意见还没统一，你们可能与海里有联系，知道一些情况，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支持抓人镇压的，占上风！”
“这次不会象八六年，海里认为，正是八六年的让步，才导致这次事件，这次海里不会接受条件！”
小八不说话了，他知道楚明秋消息灵通，海里的情况对他来说，不是秘密。
小八不由看向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形微胖的女人，这女人的身份不一样，元帅的养女，从小就生活在深宅大院中，与很多高干子弟有联系，包括方家子女，消息同样灵通。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不少高干子弟，甚至是海里的子弟，在88+1年都支持学生。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去赌，哪怕是已经功成名就的人。
万总脸色阴沉，目光犹疑，四桐公司是他和几个同事创办的，经过几年的发展，现在产值超过五亿，利润达到两千万，整个公司正处在快速发展中。
可如果楚明秋所言非虚，不但他，连公司都要受牵连，几年心血，就这样没了，他不甘心！
严老师稍微平静些，以他在学术界的名望和地位，即便海里下重手，也有所顾忌。
倒是养女依旧轻松，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在潜规则中，她的地位最高，她依旧保持轻松，颇为不屑的反驳道：“吓唬谁呢，不接受，咱们就继续静坐，王儿他们不是已经坐了一天吗，明儿，咱们去接替。”
楚明秋冷冷的看着她，神情同样不屑，迅速判断这女人的身份。
“你是....？”
楚明秋看着小八，小八叹口气：“她是戴青，是元帅的养女，也是烈士后代。”
楚明秋微微点头，然后冲戴青摇头：“元帅最多能保你，甚至连你也保不住，别人赌上一生，你有保护伞，无所顾忌！不断拱火，反正你有退路，是这样吧！”
戴青脸色顿变，冷笑道：“少在这挑拨离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奉命来的！”
众人脸色又变，全都怀疑的盯着楚明秋，楚明秋冷笑：“我是什么人，万总严老师都清楚，至于今天，说实话吧，今天我是来帮你们的！”
“你们太不懂政治，就凭点文人意气，不知道国家机器的恐怖，你们真以为把事态升级，海里就会让步，too naive！”
楚明秋重锤出击，没有丝毫温情，他很清楚，简单的劝说压根没效，只有彻底打破他们的幻想，才有希望让他们出面。
这些人可以说是第一代公知，在学生中有较高威望，由他们出面，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成功率很高，就算失败，也能把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小八神情复杂，在楚明秋到来之前，大家的兴致还很高，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不只是戴青，还有很多渠道，他们知道海里有人同情甚至支持他们，认为他们的行为对国家是有利的，促进政改，进而促进经济体制改革。
可楚明秋却给他们当头泼盆冷水，不，不是冷水，是冰水！
寒彻刺骨！
短短几分钟，把他们所有希望都打得粉碎！
他们没有天真到与国家机器对抗，他们的全部希望寄托在海里让步，楚明秋直接敲碎了他们的希望。
心有不甘，小八还报有一丝希望，不死心的问道：“你的消息从哪来的？”
楚明秋撇他眼：“唉，你呀！给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不能只想好的，要先想差的，木桶理论，你懂的，决定木桶能装多少水的，是最短那块！”
“八六年，老胡为什么下课，八八年，就开两会了，就可以实现正常换届，可为什么就等不及了，这说明什么！动脑子好好想想。”
“老胡下课，就是因为对学生让步，这说明，海里反对力量非常强大，老胡是什么人，是方老的老部下，长期在方老领导下工作，改革开放的开拓者，很多老同志能这样快出来工作，都是老胡的努力。”
“可就这样的人，连任期都不能做满，方老都保不住他，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反对力量异常强大，方老不得不让步，八六年，老胡下课，这次呢，你们指望谁支持你们，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不管是谁，这次谁支持你们，谁下台！”
气氛及其凝重，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呆若木鸡，楚明秋的分析很有道理。
“海里把事交给燕京市委处理，要求就一个，尽快平息事态，如果燕京市委不能平息事态，市委书记楚宽元要承担责任，谁让他在八六年擅自表态呢！”
楚明秋叹口气：“你们要赌上的不只是自己的前途命运，还有家人的，小王，小吴，你们作为燕大华清的学生，本来有很好的前途，可若继续下去，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你们什么都没了。”
楚明秋还记得，最后那帮人都跑国外去了，在国外混得很不如意，闹了不少丑闻。
灯塔国不养废物，这些人离开中国，就再没有利用价值，没人关注他们，他们就只能以反共反华为职业，勉强混口饭吃。
随着中国经济腾飞，人民自信心越来越强，对国家的认同也越来越强，中国或许不是理想国，但这颗星球上，那个国家是理想国呢！
国门大开，老百姓可以自由出国，互联网让中国人了解了世界。
国外的月亮并不比中国圆。
于是，灯塔不再亮了！公知成了过街老鼠！
楚明秋看着他们，叹口气：“劝阻下学生吧，今年不是八六年。”
说完之后，他转身向外走，经过小八时，停下脚步，沉默几秒，最终什么都没说，重重的叹口气，心情沉重的走了。
今天直闯龙潭，是给他们机会，可就算他们不听，他还有办法。
釜底抽薪！
第二天，楚明秋先上高新区，这几天，他不务正业，积压了不少工作，柳长林林百顺都在催了，他不得不先处理工作。
还是老习惯，先看《人民日报》，头版就让他心情一沉。
《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是当前大局》
仅这个标题就有股浓浓的警告味道。
“...一切爱国的公民都要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这是当前的大局。但是，现在确有极少数人在幕前或幕后煽动闹事。他们并不是真正关心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幸福，而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切热情而善良的人，一切真心支持改革开放、希望祖国繁荣富强的人，都要冷静思考，明辨是非，提高对这些人的警惕，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这已经是公开警告了。
不过，好在还没给学生们的行为定性，还有和平解决的可能性。
在头版的下部，海里宣布要为老胡举行追悼会，时间就定在两天后，地点就在大会堂，央视全程直播，燕京数万群众将参加追悼会。
很显然，海里接受了楚宽元的建议，给学生们一个台阶，如果学生们就坡下驴，这事也就过去了，可若不呢.......
楚明秋处理了公文，政府机构就这样，平时工作就是处理公文，各种公文，上面来的，下面报上来的。
还有就是上面交代的事，下面要做的事，反正都要安排。
平凡，枯燥，没多少挑战性，难怪雄心勃勃的牛人多半都留不住。
处理好后，也不找人商议，就让办公室主任分发下去，然后就准备上燕大去，刚出门，就被殷柔柔拦住。
殷柔柔很不高兴，问他这几天在忙活啥，找他几次都没见着人影。
楚明秋也没解释，问她有什么事，殷柔柔把几份报表交给他，让他赶紧签字，楚明秋简单翻了几眼就签字了。
殷柔柔很纳闷，问他上那去？
楚明秋说今儿是高新区组织的校园招聘，得去看看。
殷柔柔来了兴趣，也要跟着去，楚明秋让她安排好工作，自己在楼下等她。
没成想，林百顺也正准备去华清，他是这次招聘的组织者，具体工作都是他在做。
见楚明秋他们要去燕大，林百顺当即要更改行程，楚明秋没有拒绝。
林百顺抱怨说现在下面的企业都配bb机了，区委是不是也给大家伙配上一个。
林百顺嬉皮笑脸的，殷柔柔也附和，楚明秋没好气的告诉他们，现在不可能，将来别说BB机了，就算手机也没问题。
楚明秋比较沉默，以往和几个老朋友老同学在一起时，都放得比较开，大家谈笑风生，互相嘲讽，特别是和殷柔柔在一块时。
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上车就沉默，脸色也不正常，就像雨前的天。
街边一群年青人打着横幅，扛着旗帜经过，人数不多，有几十号，不时还举拳头高呼口号。
“这帮学生....”殷柔柔叹口气，神情很是复杂。
林百顺笑着调侃：“颇有当年红卫兵的风采。”
殷柔柔颇为不屑：“就他们.....!”
楚明秋叹口气，看来小八他们还是没听进去，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今儿的人民日报看了吗？”林百顺问道，殷柔柔摇头，楚明秋的习惯影响了高新区不少人，特别是朋友，包括林百顺，相比而言，殷柔柔方慧芸这些女生受到的影响较小。
“这些学生看来已经把海里触怒了，要准备收拾人了！”
经过十年洗礼，早已经懂得这些字里行间背后隐藏的含义。
楚明秋盯着前方，半响才叹口气，脸色都要沉出水来。
林百顺打量下他，开玩笑的安慰道：“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咱们管不了。”
“就是，咱们把高新区管好就行了。”殷柔柔也劝道。
高新区给下属单位下了文件，要求所有企业都要管好员工，要坚定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禁止参加任何未经批准的活动。
“就是，咱们高新区不出事就行了，何必管那些！”林百顺也赞同道。
楚明秋叹口气，缓缓开口：“这事啊，没这么简单，这些学生不知进退，试图继续升级事态，从请愿变要挟，这是海里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次海里不会让步，学生们以为还会象八六年那样，海里有人支持他们，....”
“还有人支持他们？谁呀！”林百顺很惊讶，随即明白：“嗯，应该是这样，当年红*卫**兵也是海里有人，才敢如此无法无天！唉，你说为什么呀！”
殷柔柔苦笑，可也没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学生们那有这样大胆子，背后一定有人！
楚明秋没有回答，昨晚，他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最后想明白，这里面有海里的权力争夺，这事没法说，他没有证据，只是猜想，这种层次的事，能靠猜想说事吗！
在燕大校门口，照例受到盘查，在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后才让他们进去。
招聘会场设在燕大大操场，二十多家公司一张排开，学生们则在招聘摊点间递简历，然后排队等待第一轮面试。
这次招聘组织得比较仓促，招聘程序都有点混乱，企业也是第一次进校，没有经验。
楚明秋在公司间走了一圈，各公司都是副总和人事经理带队，旁边的广告牌上还有公司简介，只是看那简介也委实太简单了，就一张白纸，上面是简单的公司简介。
楚明秋很快就遇见了燕大校长，校长看上去并不很兴奋，显得忧心忡忡。
楚明秋倒是轻松，操场上有几千学生，这让他感到些许安慰，分流的策略见效了。
校长不知道楚明秋知道招聘策略，始终忧心忡忡的，这毕竟最多也就一天，甚至只有一个上午，学生还有大把时间。
楚明秋却不担心，他坚信人性趋利，简单面试，就是要告诉学生们，公司不要有违法记录的，希望员工把精力都投放在专业上。
这是暗示，也是警告！
正和校长聊着，突然，有人在叫道：
“同学们！同学们！我们到广场的同学被警察给打了！我们要进广场悼念老胡，受到警察的无理阻挠，他们不准我们悼念老胡，同学们，我们在广场的同学需要支援！同学们！我们一起去广场！支援我们的同学！”
排队的学生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很多学生开始激愤，人群有些骚动。
楚明秋微微皱眉，两天后，广场上要举行老胡的追悼会，为此，官方已经宣布广场封闭，要布置追悼会。
这事很明显，有人在故意挑事！故意要进入广场，挑起与警方的冲突。
操场上的学生们有些骚动，楚明秋拿起高音喇叭递给校长，校长接过来，略微迟疑才说道：
“同学们！同学们！今天是企业进校招聘的第一天，也是大学分配制改革的第一次，同学们，毕业分配是你们踏入社会的第一步，是你们人生的重要一步！希望同学们一定要重视！”
校长的话起了一定作用，不少已经出列的同学停下脚步，犹豫迟疑。
楚明秋接过喇叭：“同学们！我是高新区区委书记，这次进校招聘是我们高新区和燕大共同组织的，来的企业都是高新区注册登记的优秀企业。”
“这些企业中，有在美国上市的中积电中微软，有发展极有前途的大唐电子燕大方正集团，还有中科院下属企业，以及燕京汽车集团。
同学们，这些企业有国企有政府机构，同学们，以前，总抱怨分配制的缺点，现在国家听从了广大师生的意见，对分配制进行改革，实行企业和毕业生双向选择，这是教育改革的一大进步，大家说是不是！”
没等回答，他继续施压：“同学们，这招聘应聘可不是递简历那样简单，在硅谷，要想进入一家好公司，是要过五关斩六将，英特尔公司招聘要进行六轮面试，中微软硅谷分公司招聘一个程序员，同样要经过五轮面试，今天是递简历，然后进行第一轮简单面试，这不是最终结果，招聘人员把简历和第一轮面试的初步结果拿回去后，将向公司领导推荐，然后进行第二轮，然后是第三轮.....”
“同学们，毕业分配是你们人生的重要关口，今天，你们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选择，请郑重对待自己的选择。”
楚明秋没有说教，只是告诉同学们，你们将离开校园，走上社会，这是你们人生的重要转折，从此你们将独立承担责任，以后的每一个决定都要自己决定，都要自己承担后果。
本来有点骚动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大多数同学回到队伍中，只有大约七八个同学聚集在那位同学身边。
“同学们，我们需要支持！”
那位同学声嘶力竭的叫着，排队的同学中又有几位学生离开队伍，聚集到他身边。
“同学们，我们的同学正处在危险中，我们需要支持！”
执着的幼稚，楚明秋微微摇头，拿起高音喇叭，大声说道：“同学们，听我说一句，据我所知，从今天开始，广场上要布置老胡的追悼会的会场，所以，广场从今天开始封闭，我不知道广场前发生了什么，可为老胡举行国葬，是同学们提出的一个条件，海里接受了，既然这样，广场封闭，就是很自然的事。
同学们，既然有规定，而且还是为我们敬爱的老胡同志举行追悼会，布置追悼会现场，是很自然的事，不知道为何会发生冲突，同学们可以想想，到底是为什么！”
楚明秋的话引起一阵议论，附近的学生都好奇的打量他，很快，他便被认出来了。
“楚明秋！”
“耶！他是楚明秋呢！”
“就是！就是！”
一群男女生呼啦就把他围住，校长直接被无视，不知道谁递来一本《百年孤独》，还附上一支笔，楚明秋也没多想就在扉页上签名，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无数纸笔递来，他只好一一签名。
那位同学又继续喊了几次，但没有多少同学过去，他只好悻悻和聚集在身边的同学一块离开，但从他离开的方向可以看出，他没有放弃，只是换了个地方。
楚明秋手都签软了，才勉强满足了同学们的要求，其实，他在校园内的名气可比社会上大，社会上只是知道他写的歌，高雅点的钢琴曲都不一定明白，而且，除了那张专辑，其他的都是词曲作者，除名的是歌手，词曲作者嘛，多数是无名英雄，除了业内的专业人士，普通人没几个知道。
但他的两本书，《第三次工业革命》和《百年孤独》，在校园内的人气超级高。
《第三次工业革命》，里根总统都是小迷弟，作为灯塔国的迷弟，怎么能不拜读。
至于《百年孤独》，风靡世界，作为天之骄子，没读过都不好意思出门！
签名签到手软，那些拿到签名的同学也不离开，就站在人群外。
“这家伙！”殷柔柔好像很不服气，嘟囔着，林百顺忍不住笑了。
“你们俩啊....，对了，兴国现在怎么样了？扶贫项目推进还顺利吗？”
“他倒是挺好，干得欢呢！”殷柔柔春季期间跑去县里，自从在燕京找到钱后，葛兴国的处境大为改善，去年，被他抓着个机会，在县里掀起反腐案件，这是个窝案，一下就把包括县长，县里老书记的儿子女儿全双规了，老书记也被牵连，被撤销退休待遇，葛兴国大获全胜，从此再无羁绊。
楚明秋在得知情况后，还特地给葛兴国打去电话，提醒他要小心，提防有人铤而走险，葛兴国让他放心，自己有提防，现在他上那都不是一个人，再说了，他也不是吃素的。
“这家伙...”
猴子不知从那窜出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两人身边，看着被包围的楚明秋，面带笑意的看着。
“你小子，悄没声的，越来越鬼了！”
林百顺被吓了一跳，殷柔柔同样被吓了跳，她冲猴子翻了个白眼。
“没看到《计算机报》社的摊位，这第一次，我能不来吗！我们计算机报不是中积电中微软。”
高新区最引人瞩目的企业就是中积电中微软，这两家公司的名头响彻中国，在登陆纳斯达克时，计算机报曾经做过连续报道。
中国唯二在美国上市的企业，名气之大，远不是十多年后阿里百度可以比的。
楚明秋边签名边与同学闲聊，慢慢的，同学们的紧张情绪缓解了，年青的活力立刻迸发。
“楚书记，听说，你还是中积电中微软董事长，我想去中微软，能行吗？”
“这个，我可说了不算，最后拿到我面前的名单，要经过五轮面试和笔试。”
“五轮？！我还以为只是说说。”
“招聘一个员工，企业非常慎重，一个员工进入公司后，企业要培养他，一般一个本科毕业生，要成为独挡一面的项目经理，要经过三到五年时间，简单的说吧，一个萝卜一个坑，招了你，就没他，选择合适的员工是企业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楚明秋没办法详细解释招聘的重要性，虽然是双向选择，可国内还没有有经验的HR......
所有的都在摸索中....
招聘不是目的，分势分流才是目的。
楚明秋不知道广场上发生了什么，上午在燕大，下午到华清。
华清同样将招聘现场设在操场上，来参加招聘和观摩的有几千人，把操场挤得满满的，比燕大还多。
楚明秋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往人群中凑，与林百顺三人在每个招聘摊走了一圈，问了下情况。
华清到底是理工科院校，中积电中微软收到的简历比燕大多多了。
在华清，他们还遇上了虎子，大唐电子急需增加技术力量，虎子亲自带队。
虎子迟疑下，还是告诉了楚明秋，上午有人来号召学生上广场，楚明秋赶紧问去了多少人。
参加招聘的同学没多少去，这毕竟是留在燕京的机会，能留在燕京工作，是绝大多数毕业生的首选，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每年留京的名额有限，而且有相当部分给了有关系的同学，其他大多数学生都不得不去外地。
没人愿意放弃前途！
楚明秋提出举办招聘会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过，从现在看来，效果有，但有多大，他也不清楚。
燕大和华清都还是有学生赶去广场增援。
学生中永远不缺热血的理想主义者！
第二天，他忧心忡忡又迫不及待的拿起人民日报，头版就是中纪委公布的《廉政反腐条例》（暂定）。
这个条例几乎就是高新区的廉政规定的翻版，这个规定在燕京已经实行都实行了四年，两年前，在广东和上海推行。
这两个地方实行的效果不一样，上海推行很好，但在广东却不尽入人意，广东官员抱怨，五块钱能吃什么，高新区的规定是十块钱，中纪委减到五块。
这个规定在细节上也照搬了高新区的规定，比如在请客时的陪同人员都作了详细规定，三个客人一个陪客，请客必须向纪委报备或获得批准。
同时公布的还有各地处理的一批官倒案子。
楚明秋轻轻舒口气，看来学生们闹腾下，也是有用的。
他清楚，之所以迟迟没有公布，还是基层意见太大，现在要招商引资，特别是广东，基层官员怨声载道，有些主管官员干脆直接干预，把规定放在一边，放任下面违反规定。
除了公务吃喝，财产申报也受到抵制，这个抵制可就不只是基层官员，还有相当部分高级干部也反对，不过理由不同，基层的理由是干部也是人，为什么要干部申报，普通群众不申报；高级干部反对的理由则比较现实，高级干部的收入远超普通群众，因而财产也远超普通人家，这样公布出去，势必引起老百姓的反感；其次，高级干部的子女工作生活都超过普通人，有部分高干子女也在灰色地带游走，有些倒卖公司就是他们搞出来的，没点关系也干不了倒买倒卖的买卖。
现在这些事都不成障碍了，海里下决心了，在中国，只要海里下了决心，谁都没办法阻拦。
电话铃响起，他拿起电话，居然是苏海洋打来的，在电话里，苏海洋问燕京是不是出事了，香港报纸上满篇都是警察与学生发生冲突，据说有十几个学生被逮捕。
楚明秋心里顿时稳下来，他就担心上面让步，现在看来，海里的决心很大，态度坚定。
楚明秋当然不知道，正是他的原因，海里这次的反应才如此强硬。
两年前，为价格闯关之事，他去见了方老，在这次见面中，除了价格闯关之事，他还谈了和平演变和资产阶级自由化问题，当时他就提醒方老，这是一场长期斗争，而且由于欧美的渗透，迟早还会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海里应该提早警惕，尽快进行这方面的立法，同时加快高等院校改革，对毕业分配进行改革，采取市场化方式改革。
方老被触动了，但也没完全接受，但上海闯关失败后，方老开始认识到，价格改革并不能只关注价格本身，而是要把重点放在市场上，同时，大学里发生的一些动态也引起他的注意，开始推动高校分配改革，部分大学开始半不包分配开始试行。
学生的行为一开始便受到他的关注，以他的经验眼光，在看到学生提出的条件后，他立刻对事情做了定性，但他没有立刻表明态度，他要看看。
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外部！
苏联发生的事，让方老警惕，他或许不知道苏联未来的走向，但照这样发展下去，苏共很可能失去政权！
国内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我们的体制来自苏联，到目前为止，这个体制没有大的改变，如果领导人出了差错，后果难以预料！
中国有没有戈尔巴乔夫式的人物，他不知道，所以，要看看再说。
看了几天，他绕过海里，告诉楚宽元，要采取强硬动作，对不听劝的，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对燕京市委，特别是楚宽元，他还是相信的，这个同志是经受过考验的，而且，他没有野心，这一届干完后就退休。
楚宽元在拿到学生们的条件后，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与方老类似的判断，方老的指示让他下了决心，不过，他还是想再给学生们一个机会，便以布置追悼会会场为理由，封闭了广场，而且这一封就要封三天，同时，燕京下属的各家宣传媒体一律统一口径，禁止发出与市委不同的声音，任何违反规定的媒体，一律追究责任。
每家报社的清样都要经过宣传部部长的审阅后才能出版，燕京日报等几家重要报社的清样必须每天送到他的办公室，他看过后才能出版。
国家机器，这个庞大的机器，启动虽然缓慢，可一旦启动，便散发出令人恐怖的力量！
十几个学生被捕，学生们愤怒了！当晚就学校串联，第二天便要去堵新华门，要召开记者招待会，控诉当局对学生的镇压。
第二天，各校学生在广场外聚集了两千多人，这让组织者很失望，燕京几十所高校，几十万大学生，却只来了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照样被挡在广场外，数百警察和武警排成行，拦在学生们面前，为首的是燕京警察局局长，局长拿着高音喇叭大声宣布市委和治丧委员会的决定，希望同学们遵守法律，不要冲击广场！
学生们群情激愤，要求释放被捕学生，允许他们进入广场悼念老胡！
“同学们！你们是大学生，应该明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昨天，部分学生违反规定，冲击广场！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公安局依据法律对他们实行管制，是依法办事！”
“释放学生！”
“打倒法西斯！”
....
局长差点气笑了，这就法西斯了！
学生们的外围有数十各国记者，摄像记者架着摄像机，有记者拿着话筒，对着摄像头介绍情况！
局长看着记者们，忍不住低声骂句娘，很反感这些记者，特别是外国记者，就像群苍蝇，那都有他们。
现在外国在京记者有几百人，各个国家的都有，其中有不少对我国有敌意，打着新闻自由的旗号到处乱窜，那那都有他们！
学生们高呼口号，却没有往前冲，有人上前低声问怎么办，局长低声吩咐，只要学生不往前冲，就不管，让他们叫！
或许是昨天的经历，让学生们有所顾忌，始终没有往上冲！没有与警察发生冲突。
从这可以看到，广场上正在布置，汽车拉来材料，工人正在忙碌。
学生们呼喊了一阵口号，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时间慢慢过去，学生们的情绪开始有了波动，几个明显是组织者的学生悄悄聚在一起商议，准备采取进一步行动。
四辆自行车飞速赶来，拦在学生们前面。
小八跳下车，也不管自行车外倒，快步冲到最前面，先冷冷的扫了眼警察，然后转身对着学生们举起手：
“同学们！同学们！”小八大声叫道，学生们渐渐安静下来，全都盯着他，小八从一个同学手中接过喇叭，大声说道：“同学们！不要冲动！广场上正在布置追悼会现场，我们都怀念老胡同志，为老胡同志举行国葬也是我们的要求。”
“同学们，我们的抗议要有理有据，不能违反法律，同学们，我们要冷静！”
“不行，我们同学被抓走了，我们要求释放被捕同学！”
严老师没有象小八那样大声叫，而是走到几个领头的学生跟前。
“小宋，小武，这事到此为止，我们的抗议已经引起很大反响，我们取得阶段性胜利，游行抗议可以暂时停止。”
几个学生惊讶的望着他，好像被震惊到了，半响，才有人说道：“怎么可能！被捕的同学还没释放，我们的条件，他们大部分都没答应！”
严老师摆手：“皿煮，新闻自由，是我们的核心要求，可这事不可能通过一次游行请愿就能实现的，这次我们已经逼迫海里为老胡举行国葬，这已经达到我们的基本要求。”
“对，”戴青插话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要有信心，在中国实现皿煮自由；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一次就实现目的，我们的力量还很弱，需要积蓄力量。”
学生们沉默不语，面露不忿又不甘，小八叹口气，昨天，他们得到确切消息，正如楚明秋所言，海里这次不会让步，多数元老支持采用强硬手段镇压，少数希望还是采取温和手段，但没人支持接受学生的条件！
戴青还问了她哥哥，她哥哥警告她，不要参与这事，否则，谁也救不了她。
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都证明，楚明秋的警告不是恐吓，这次海里是准备强硬。
“我们那些被捕的同学呢！他们怎么办！”
“这事交个我们，我们和学校商议，学校也有责任挽救他们！”
“就这样走了，真不甘心！”
“同学，。。。”
“要不这样，我们继续抗议示威，到中午时，我们就撤！”小八提议道。
这提议很快被所有人接受，小八也不避讳，转身又走到局长面前，要求释放被捕学生。
“这个事，我做不了主，你是谁呀！”
小八也不藏着噎着，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问谁能做主！
局长冷静的打量他，问他是那个单位的。
小八也一点不胆怯，报上自己的工作单位，然后问：“楚宽元书记能不能做主？”
局长有点意外，再度打量下小八，冷笑道：“当然能，....”
小八点点头，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回来！”
小八转身看着他，局长迟疑下，上前两步：“他们只是违反治安管理条例，只要学校出面，他们明天就能出来。”
在中国，和警察打架都不是多大事，更何况，还是大学生，要不是涉及政治，当天就放了！
小八点点头，也没多话，转身回到学生中。
学生们也不喊口号了，大家席地而坐，很整齐，很有纪律。
只要他们不冲击广场，警察就不管，不但不管还贴心的为他们站岗放哨，几个医生护士站在救护车边上，显得有些无聊。
围观的人群还是很多，但被警察拦在远处，不让他们靠近，武警战士满脸都是严肃，冷冷的肃杀气氛笼罩人群。
学生头领和小八他们在中间商议，决定还是要提条件，他们很快商议出五条出来。
第一，释放被捕学生，必须保证所有学生安全。
第二，不搞秋后算账，不得以任何理由追究参加过游行示威的同学。
第三，学生要派代表参加老胡的追悼会，并参加告别仪式，学生参加人数不少于一百人。
第四，重新评价老胡的历史功绩，并肯定他“民主、自由、宽松、和谐”的观点。
第五，公开承认学生的行为是爱国行为，允许媒体公开公正的报道学生的爱国行为！
局长看过后表示，他无权给予答复，不过，可以向上级转交。
学生们虽然不服气，但暂时也只能这样。
中午时，大部分学生都撤离了，还有两百多学生留在原地，学生内部分裂了。
留下的学生认为就这样撤离，太软弱了，而且，什么目的都没达成，是学生运动的耻辱。
这些学生多数来自燕京师范大学，另外还有几十个燕大的学生，为首的两个学生，一个来自燕大，另一个来自燕师范，这人带着较强的异域色彩。
小八和严老师与他们两人商议，小八希望他们回到学校，游行示威应该告一段落，不管什么事，都不是第一次就能达成目的的。
燕大王姓学生认为一而再，再而衰，而且，这次的机会那么好，如果这次不能取得成绩，将来就更没人参加了。
小八在心里大骂，这小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功利性居然如此重，不惜拿这几百同学做筹码，非要和当局死磕！
严老师显然也想到了，但依旧不动声色，继续劝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应该是撤退的时候了，你看，学校正在搞招聘，大三大四的同学都在忙着招聘的事，大家都没时间，你们这两百多人就算留在这，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这样做，分裂了学生队伍，非常错误，”小八努力克制怒火，现在他有点理解楚明秋了，这些学生压根不懂政治，更不懂斗争，一帮脑子充血的SB！
小八恨不得把这张看上去还有些清秀的脸上打得稀烂！
压压突突冒的火，他咽口气，耐心劝道：“我们的目的是追悼老胡，现在这个目的基本达成，现在应该撤退了！”
王同学冷笑道：“达成目的！达成什么目的！我们最主要的目的，实现新闻自由，这是最基本的，连一点信都没有！这算什么达成目的！”
“对，就算这五条要求，也没回应，我们应该上新华门，要求与海里领导直接对话！”燕师大的异域同学附和道：“我们应该坚持到底，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小八再度叹气：“你们呀！我们今天来，就是担心你们要到底，你看看，整个燕京有几十万大学生，这里只有两百多人，小王，这次抗议游行已经过去了，做事要审时度势，不能一昧蛮干！”
小八不记得在那本书中看到过这样的话，在所有政治事件中，最可能发生的事就是，大部分人被少数狂热分子绑架，现在就是这样，这两百多人要是坚持，甚至直接冲撞警察，发生冲突，就有可能引起更大的事件！进而产生更多变故。
“是，我承认是少了点，可这有什么呢！我们要是坚持下去，就能唤醒更多的！”王姓同学闪烁着狂热的光，握紧拳头大声叫道：“你们也看到了，人民日报的社论！这篇社论必须否定！”
这是要把政府的脸摁在地上摩擦，小八和严老师都很无奈，提出这些要求时，他们俩就断定，除了关于老胡的部分，其他条件，当局都不可能答应，社论就是官方的正式结论，推翻社论，就等于当局自己否定自己，这可能吗！
社论一经发布，小八他们就研究过，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最后认为，这篇社论还可以接受。
社论虽然没有肯定学生的行为是爱国行为，但也没说是动乱或犯罪，虽然隐含威胁，但也说明当局希望能和平解决。
和平解决的前提是，事态不能继续扩大。
“王同学，”小八竭力控制情绪，冷静劝道：“我们要清楚，我们是在与当局对抗，实力对比严重不平衡，波兰团结工会在七九年开始行动，八零年正式成立，但一直没获得合法地位，直到前不久，才获得合法地位，你想通过这几百人，就达成目的，有这么容易的事吗！”
严老师叹口气，语气温和的说道：“小王，小伍，还是先带同学们回去吧，抗争是长期的，在中国推行皿煮，需要长期工作，而不是寄希望于一次游行请愿！”
围住他们的一些同学态度发生动摇，频频点头，赞同小八严老师的意见。
王姓同学生气的大声斥责：“你们害怕了！难怪他们说你们知识分子天生软弱！”
严老师依旧保持涵养，轻轻叹口气，正要解释，小八却生气了，指着周围的同学：“你想干什么！要用他们的前途，事业，来赌一把！你要达成什么目的！是你自己的野心！还是真正为皿煮事业！”
王同学脸涨得通红，显然小八的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他激愤的大声反驳：“你说得对，是我的个人野心！我们在这静坐，请愿，要求当局接受我们的条件，是为我个人野心！”
“不要激动！”严老师赶紧劝道：“小王，不要激动，小周，过了，过了。”
含蓄批评小八后，严老师扭头对王姓同学和伍同学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着急，你们还年青，经历的事少，我党政权是从枪林弹雨中拼出来的，死亡的人就有数百万。”
“那只是历史！”伍同学尖锐反驳。
“对，是历史，可每个现代都是从历史中走来的，都打上历史的印记。我也希望中国明天就实现皿煮自由，在这场运动中，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奋斗和牺牲，更重要的是理智....”
正说着，戴青挤过来，她的脸色不好，有点苍白，挤过同学来到严老师和小八身边。
小八看她神情有些异常，便低声问：“谁的电话？”
戴青有台还很少的BB机，刚才就是接到传呼，她去回电话了。
她抬头看看四周的学生，深吸两口气，稳定下情绪，才说道：“刚得到的消息，方老师被调到兰州工作，今天走，一家人全去。”
“还有，刘老师，被调到贵州作协工作，今天就走！”
“还有，听说，上海的王老师被调离上海，到甘肃工作，前几天就去兰州了。”
这三人都是八六年后被开除党籍的著名人物，三人都不是小角色，方老师是科大副校长，著名天文研究人员，刘老师和王老师都是文人，刘老师曾经担任中国作协副主席，王老师在上海工作，曾经担任上海作协理事，《文艺日报》副主编等职务，他们两很早就入党了，都在八七年被开除党籍。
戴青又补充了几个名字，都是体制内，身居高位，与他们有联系的人，这些人全部被要求离开燕京。
小八眉头拧成一团，严老师脸色阴沉，盯着王姓和伍姓同学：“听到了吗，回去吧，现在还有缓和余地，小王，小伍，我们得到消息，这次海里不会象八六年那样让步了，而且，谁主张让步谁下台，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
小八也插话道：“我们不是害怕，这要害怕，就不来这了，等这事过去，我们可能都要付出代价。”
“那不是更应该抗争到底吗！”王姓同学大声叫道。
小八摇头：“这是为你们，你们是学生，他们应该会放过你们，我们不一样，懂吗！”
戴青也叹口气：“这是大实话，游行示威到现在为止，最多参与人数大约四千人，这两天，也就两千来人，小王，你们学校今天来了多少人？最多七八百吧，你们学校有上万学生，却只来了这么点人，这说明，事态已经被当局控制住了。”
“这几天学校在搞招聘，同学们都参加招聘去了，只要我们坚持，招聘一结束，他们立刻就会来。”
小八心中一紧，立时明白，这是楚明秋的主意，今天到各大学招聘的，都是高新区的企业。
釜底抽薪啊！
以小八对楚明秋的了解，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他冷笑下：“立刻来！你太天真了，招聘可不是这样简单的事，今天递简历，过上几天还有面试，中积电中微软这样的公司，面试就有几轮，还有安排实习。”
王姓同学面如死灰，如果是这样，哪怕是他，也没时间和精力来支持，谁不愿留在燕京，谁不愿进中积电中微软那样的公司。
特别是，这两家公司都在美国有分公司，一旦被派到美国工作，还不美死！
就算没有这样的美事，能留在燕京，也能让所有同学全力以赴。
小八叹口气，严老师看王姓同学和伍姓同学都动摇了，便抓住机会，劝道：“已经中午了，同学们也饿了，先回去吃饭吧，其他的事，再商量！”
王姓同学和伍姓同学抬头看看四周，同学们都有些疲惫，不少同学的眼神都流露出不安，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没有支援，仅靠他们这两百来人，压根不能成事。
看着学生们陆续离开，局长悄悄松口气，这些学生真要冲过来，他也只能下令，市委的指示很明确。
学生们走了，高度紧张的警察们也都松弛下来，警务车送来午饭，警察们排队上去领盒饭，就在路边吃起来。
楚明秋还不知道广场上的情况，他上午去燕航，下午去了燕外。
经过昨天的初步酝酿，学生们的热情都被点燃了，一路上都在议论招聘会的事，大多数学生都认为这样很好，比分配制要公平！
当然，他也看到沮丧的，从广场回来的学生，他们无精打采，沉默不语，好像害怕遇见同学。
看到他们，他总算有了信心，感觉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晚上，他便上楚宽元家来了，依旧等了一个多小时，楚宽元才回到家里。
俩人依旧在院子里闲聊，神仙姐姐依旧没参加，这些年，她活得愈发神仙了。
楚宽元告诉楚明秋，海里的分歧依旧很大，赵总监和李大管家分歧很大，李大管家坚持强硬对待，认为这不是简单的抗议，目的是推翻我党政权，他们的不是什么爱国行为，是在模仿波兰团结工会，他们的背后有西方政府，甚至是情报组织，他还引用教员的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赵总的态度也很明确坚定，不同意采取强硬手段，认为学生们的出发点是好的，而且，镇压学生，影响非常坏，甚至可能引起对我党执政的合法性产生怀疑！
两人争执不下，方老则没有表态，元老们的态度也不一样，陈老李老王老薄老都认为应该以强硬对付，仲勋彭老则认为还是和平劝说为好。
在一线的大佬呢，分歧更严重，起立同志田副总都支持赵总，万委员长则在国外访问，没有表态。
简单的说，大部分元老都支持采取强硬态度，反对让步；而一线的大佬呢，认为局势还在控制下，支持和平解决的居多。
楚宽元看着楚明秋，他已经知道今天广场和校园发生的事，最初楚明秋提出的办法，他是将信将疑，没成想效果居然如此之好，学生们的注意力迅速被分散，不再关注什么游行示威！
游行，是一时爽！
好工作，才能永远爽！
不过，能不能断定事情就平息了，还要看接下来几天的情况，如果学生们安静下来，这才能断定过去了。
楚宽元最后又说，学生们的条件已经上报到海里，海里只接受了允许学生参加老胡的追悼会，另外对老胡的结论，这个结论本来就还没正式的，也就不存在重新下的问题。
楚明秋问要不要请学生代表参加？
海里原本不想请学生参加，觉着这也是一种让步，不过，赵总认为还是要请的好，这也是个态度。
经过讨论，最后同意请一百名学生代表，具体请那些人，交给楚宽元。
楚明秋也不等楚宽元询问，立刻给出建议，学生会的至少要五十人，剩下五十人，分给各校，这几天不是游行吗，给各校的学生头头。
楚明秋神情变得冷峻严厉，他说关键在以后，各校学生头头从此纳入监控范围，毕业时，一律不得留京，全部放到基层锻炼。
楚宽元有点意外，眉头紧皱，楚明秋居然如此狠辣。
楚明秋解释说，千万别不忍，这帮家伙在那都会捣乱，这次的事过后，他们还会继续活动，这些搞皿煮的，吃的就是这碗饭。
弄到基层去，估计他们要么不去，要么待不了多久就会跑回来，不过只是给他们添点麻烦。
与和平演变的斗争是长期的，在经济发展起来之前，我们还处在劣势中，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才能逐步扭转这种不利的形势。
这是秋后算账，是学生们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事！
可，楚宽元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也是杀鸡儆猴！
楚明秋抽了口烟，然后继续说，别以为他们是年青人，单纯，现在的年青人，野心着呢！
一鸡死，一鸡鸣！
这帮人就算沉下去，还会有人冒出来。
只有让这帮人过得悲惨点，才能警醒其他人，也就能挽救更多的人！
冲撞旧体系，却不想付出代价！有这么好的事！
很冷血！
楚明秋没想放过谁，这帮人也不会那样轻易放弃，他们还会利用一切机会出来表演，增加知名度！
名利！名利！有名才有利！
还是老祖宗的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楚宽元叹口气，这次的事让他很担心，一场新的党内斗争的苗头已经出现！
赵总在会上严厉批评中宣部，厉声逼问中宣部部长纪思平，中宣部是在党的领导下，为什么他的文章不能发表。
在前天，赵总亲自写了篇评论，在这篇文章里，赵总认为学生的本性是好的，所做所为也是为国家考虑，可以理解，....
这篇文章送到人民日报后，居然被拒绝了，纪思平规定，人民日报内容必须送他亲自审核后才能印。
纪思平看过后，也不管谁的，批示不准发表，理由是与社论不符。
赵总勃然大怒！当即在电话里训斥了纪思平一通，可纪思平依旧态度强硬，赵总气得把电话都给砸了，今天又当面质问。
可纪思平依旧不同意，在拒绝发表之前，他就征求过吴老爷子的意见，吴老爷子让他去向方老汇报，按方老的指示办。
仅靠纪思平是顶不住的，在党史上，还没有老总的文章不能发表的事。
仅靠纪思平是顶不住的，就算加上吴老爷子也顶不住，吴老爷子联系了方老办公室，纪思平将文章送到方老那，并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方老看过文章后，认为他做得对，警惕性高，这样的文章一旦发表，如同火上浇油，学生们就有了理由，继续上街，进一步升高事态，提出更高的条件。
有了方老撑腰，纪思平自然敢与赵总硬顶，赵总要想撤了他，还做不到！赵总七窍生烟！
纪思平还获得李大管家的支持，认为这段时间，宣传部的工作及其出色，到现在还没蔓延开来，与宣传部的有效工作密不可分！
在如何处理纪思平的问题上，海里的大佬们再度出现分歧，几个副总也出现分歧，但在一点上还是统一的，认为不该自作主张不发表赵总的文章。
纪思平被批了，但他毫不在乎，有方老在背后撑着呢！
两天后，在大会堂举行了老胡追悼会，京城十万干部群众参加追悼会，各大学分了一百个名额，高新区也分到五个名额，这次楚明秋没有让，自己带了四个人参加。
那一百个学生中，有三十人被允许进去瞻仰老胡的遗体，其中二十人是学生会的。
整个追悼会，由央视向全国直播.........
.............
.............
楚明秋都不敢相信，历史上这么大的事，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
应了那句话！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没处说去，就像唐山，.......
没人可以诉说！
夜深人静时，复盘整个过程，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其实只是起了一点作用。
起最大作用的也不是方老，是纪思平，是他从一开始就坚持禁止报道，坚决要求对海外对话广播进行干扰，这等于是切断信息传播途径，纪思平敢这样干，背后有方老代表的元老和李大管家的支持！
其次，则是楚宽元，楚宽元外柔内刚，手段柔和，原则上半步不让，而且，由于八六年的表现，楚宽元也是学生们认可的人选。
楚宽元用了一招，关闭校门，就瓦解了各校学生的联络，在与学生对话时，他身段柔软，却是半步不让，说服了一部分同学。
当然，方老等元老的支持，是他们能成功的最强后盾！
葬礼之后的两天，楚明秋紧张之极，每天都上学校去转悠下，名义上是看招聘会的状况，实际上是观察学生们的动静。
报纸上几乎每天都有招聘会的消息，人民日报还在头版进行了报道，燕京日报也用整版篇幅进行了报道。
随后各种报纸一拥而上，从最初的表面报道，到深层次的分析报道，连《计算机报》都跟风，央视《经济论坛》再度走进燕大。
高校分配改革，一时间成为社会热点话题。
整个招聘期持续了一个月，到六月初，楚明秋终于可以确定，这事过去了。
可接下来好长时间，他还是有点晕乎，一件影响了今后几十年的事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阳光，灼热！裙裾飘飘，白生生的大长腿，晃动！
超短裙，不知不觉中，进入中国......
这个世界越来越熟悉！
..............
..............
红衣丑人再度侵入他的梦乡，打了一架！
...............
...............
八月的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落在窗户，折射在书桌上。
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夹杂着知了的鸣叫。
楚明秋站在窗前，望着散发白光的石板，穿过青青的树叶，寻找附着树干的知了，它们正努力吸允甘美的树汁。
平静的生活，是如此令人沉醉。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了半天，才转身回到书桌前，书桌上摆一张白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
辞职申请书。
...............
...............
全书完。
#17 Re: (ZT)重生之如歌岁月全本
后记：
楚明秋辞去高新区的职务，也辞去了中微软董事长，专职担任中积电董事长，1991年，中积电成功研发出139纳米光刻机，1992年，林本坚加入中积电，1996年，中积电成功收购阿斯麦，1999年，中积电成功研发出浸润式光刻机，将困在139纳米的光刻技术突破到69纳米，从此占据光刻机技术领先地位，抢占了光刻机市场七成份额，把台积电挤到悬崖边上。
中微软在九三年推出windows 93，获得极大成功，奠定一统操作系统的基础，两年后，推出windows 96，从此一统江湖，中微软市值超过千亿美元，到两千年，市值突破七千亿美元。
1998年，楚明秋惊讶的发现，安卓之父居然在中微软，这家伙设计了个机器人，差点被处理。
楚明秋说服他暂时离开机器人，去研发一款手机操作系统，让他出任项目经理，给他足够的资金和人手。
到2003年，安卓诞生了，2004年，中积电中微软联手斥资20亿美元收购，早在1991年，arm公司成立不久，中积电和中微软就向arm公司投资两亿美元，两家公司共持有arm公司40％的股份，随后又陆续收购了苹果等公司的股份，到2004年，中积电中微软共持有arm公司62%的股份。
在收购arm后，楚明秋合纵连横，联合业内上百家企业，组成安卓联盟，经过几年的努力，安卓占据了手机和平板电脑操作系统。
辞去区长书记的职务后，柳长林接任区长，顾三阳调回高新区担任书记，在九零年，高新区成立房地产公司，杨满堂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九零年，立陶宛宣布独立，拉开苏联解体的序幕，九一年，苏联彻底解体，镰刀斧头旗在克林姆林宫徐徐降下。
苏联解体在国内产生巨大震撼，中国人都傻了！
无论高层，还是普通老百姓，都看傻了！
苏联，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几十年里，与美国在全球争霸！苏联红军让整个欧洲瑟瑟发抖！
可就这样强大的国家，就这样倒下了！
强大的苏联红军居然一枪不发，坐视国家分裂。
前苏联的崩溃，让西方欢欣鼓舞，也刺激了国内的公知们，公知们利用一切机会宣扬皿煮的胜利，断定俄罗斯人民从此过上幸福日子。
随后，就被打脸了，俄罗斯采取了激进的休克疗法，整个国民经济迅速崩溃，物价飞涨，卢布贬值上百倍，俄罗斯人民真正进入水深火热中。
可苏联崩溃真正震动的是海里的元老们，他们也没想到苏联就这样没了。
戈尔巴乔夫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政变，苏联解体就初现端倪，外交部下属的研究所就有论文，认为苏联这样下去很可能导致整个国家解体。
可这篇论文发表后，没有引起注意，认为是危言耸听。
戈尔巴乔夫就愿意当一个亡国之君，强大的苏联红军就坐视不理！
这是不可能的！
可不可能的事偏偏发生了！
警钟长鸣！
八八＋１年的事最终定性，学潮！
与八六年相同！
学生们没被追究，党内的却被严厉追究，赵总受到严厉批评，但没有解除职务，但他的几个亲信被撤职或降职，几乎被贴上永不录用的标签！
苏联解体后，方老陈老都明确提出，要警惕党内出现戈尔巴乔夫式的人物，赵总进入倒计时，他的权力被架空，九一年，苏联解体前，赵总称病辞职，海里接受了，江三登上历史舞台。
八八+1年的学潮虽然没有历史上那样激烈，但规模也超过了八六年，这引起元老的高度警惕，在事件结束后，开始进行清洗。
赵总受到严厉批评，但没有解除他的职务，他的几个亲信被清洗，凡是在事件中表现同情的，被逐步清洗，这个过程是缓慢的，陈老在背后主持推动，苏联解体后，这个行动加快了，几个副总理被逐步解除职务，在九三年换届时，这些人几乎全部下课或调离一线，换到人大或政协任职。
楚明秋离开高新区前的最后一件事是燕京无线电厂改制，他没有把无线电厂合并到中积电，而是按照前世的法子，将无线电厂改制为股份制，公司改称京东方，中积电领头投资，同时，将液晶项目转给京东方
液晶，未来！
但仅靠京东方自身努力，是不够的，韩国和台湾也都盯上了液晶，只是没有楚明秋重视，九一年，日本经济泡沫破裂，夏普想要继续独占液晶也感到吃力，楚明秋抓住时机，提出联合研发，共享专利，当然这也包括夏普之前取得的专利。
经过谈判，夏普接受了京东方的条件。
京东方因此在九十年代中期开发出大屏幕液晶，九十年代末，超越夏普，成为液晶巨头。
楚明秋专任中积电董事长后，在九十年代中期，对中积电进行了进一步股改，将政府股份降低到40％，虽然还是第一大股东，但已经不是控股股东。
八八+1 年后，改革的步伐放慢了，不但政改无限期推迟，经济改革也受到影响，姓社姓资之争再度兴起，原本已经取得极大紧张的分税制被搁置了。
同样，国企改革也被搁置了，一些大的引进项目也被搁置了。
经济发展速度大幅降速，九十年代初期，整个国家经济都陷入困难中，西方媒体大为兴奋，认为中国政府正处在两难中，继续改革，将不得不皿煮化，走上苏南的老路；不改革，则是慢性自杀，同样会因为经济崩溃而倒台。
党内的争论越来越激烈，而且，反对改革的似乎占了上风，苏联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保守派官员大声疾呼，要警惕，要坚持社会主义原则。
由此，中国出现个奇怪的现象，南方成了改革派大本营，以广东为代表的，福建江苏浙江上海等省市，坚决要改，但在目前的情势下，他们很干脆的采取了闷声发财，很多措施都走在海里前面；而北方就成了保守派大本营，国企改革停滞，私营经济受到更多限制。
方老却力排众议，认为应该坚持改革，为此进行了那场著名的南巡，江三代也在随后利用一次讲话，表示要坚持改革，随后，在九二年，正式取消粮票，中国从此彻底告别票据时代。
这场大讨论，楚明秋从一开始就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纪思平几次让他写些文章，他都拒绝了，他告诉纪思平，改革肯定要继续，不改革才没有前途，这些争论都是没有意义的，而且这些争论并不完全是为经济发展，更多恐怕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想就明白了。
纪思平在八八+1年的表现得到元老们的赞赏，事件过去后，九零年，他成为书记处书记，党内地位直线上升。
在核心工作几十年，纪思平自然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不过，有不理解或为难的地方，他就找楚明秋，最主要的是，他信任楚明秋。
纪思平没完全听懂，楚明秋只好给他挑明，改革，是方老的主张，是他执政的根基，如果不改革，方老怎么处，还怎么充当核心。
纪思平如醍醐灌顶，马上明白该怎么办了，报纸杂志继续高举改革旗帜。
楚明秋在辞职后，全身心做生意，楚氏药业虽然还是楚宽远为董事长，但他是大股东，受到整个经济影响，楚氏药业的发展速度也放缓，楚明秋说服楚宽元，采取逆周期投资，开始进入西药市场，但不是成品药，而是原材料市场入手，首选便是抗生素。
九一年，楚氏药业投资两亿人民币，在深圳成立分公司，从西德引进设备，开始生产抗生素。
九四年，国企改革再度提起，燕京决定拍卖一批亏损企业，楚氏药业收购燕京第一中药厂，也就是原楚家药房。
历史走过一场轮回。
糊涂的话；
八八＋１事件，我考虑很久，几次更改想法，最后才决定，在事件之初就化解。
原因很简单，一旦升级到大规模事态，事情就很难和平解决。
我查阅了不少资料，翻墙出去查的，其中包括一些亲历者的回忆，他们在海外写的回忆，应该是可信的。
在他们的回忆中，几乎全部都认为，当年有和平解决的机会，包括戈尔巴乔夫访华前，海里是给了机会的，而且还不止一次，但都错过了。
而这最大的原因是，当时的学生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一个权威决策机构，就算多数人同意，少数人依旧在坚持，并最后绑架了大多数，甚至就在4日当天，军队进城，依旧有少数强硬分子还要坚守广场，要与军队打一场。
其中比较恶心的是柴铃，在跑到灯塔国后，有个导演拍摄了一部《天安门》的纪实电影，就是拍4日事件的，采访柴，柴当着镜头说，他们当时就是想流血，用血来唤醒民众。
恶心的是，她承认她想的是流别人的血，她自己当然是想活下去！
后来，有些她朋友帮她洗地，说她的话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一通洗，可不管怎么洗，镜头保留了证据。
所以，最后否定了最初的想法，改为在事件之初，就把事件平息了，消灭在萌芽状态是最好的，事态一旦扩大，就不是个人能平息得了的。
这最后一章，拖了这么久，很对不起！
《重生之共和国同龄人》完结了，写了好些年，感谢各位书友的陪伴，这部书是我很喜欢的，可没有大家的陪伴支持，是写不完的，再次表示感谢。
这部书，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说说，我们从那来，要到那去！
再次感谢大家！！！
谢谢！！！
楚明秋辞去高新区的职务，也辞去了中微软董事长，专职担任中积电董事长，1991年，中积电成功研发出139纳米光刻机，1992年，林本坚加入中积电，1996年，中积电成功收购阿斯麦，1999年，中积电成功研发出浸润式光刻机，将困在139纳米的光刻技术突破到69纳米，从此占据光刻机技术领先地位，抢占了光刻机市场七成份额，把台积电挤到悬崖边上。
中微软在九三年推出windows 93，获得极大成功，奠定一统操作系统的基础，两年后，推出windows 96，从此一统江湖，中微软市值超过千亿美元，到两千年，市值突破七千亿美元。
1998年，楚明秋惊讶的发现，安卓之父居然在中微软，这家伙设计了个机器人，差点被处理。
楚明秋说服他暂时离开机器人，去研发一款手机操作系统，让他出任项目经理，给他足够的资金和人手。
到2003年，安卓诞生了，2004年，中积电中微软联手斥资20亿美元收购，早在1991年，arm公司成立不久，中积电和中微软就向arm公司投资两亿美元，两家公司共持有arm公司40％的股份，随后又陆续收购了苹果等公司的股份，到2004年，中积电中微软共持有arm公司62%的股份。
在收购arm后，楚明秋合纵连横，联合业内上百家企业，组成安卓联盟，经过几年的努力，安卓占据了手机和平板电脑操作系统。
辞去区长书记的职务后，柳长林接任区长，顾三阳调回高新区担任书记，在九零年，高新区成立房地产公司，杨满堂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九零年，立陶宛宣布独立，拉开苏联解体的序幕，九一年，苏联彻底解体，镰刀斧头旗在克林姆林宫徐徐降下。
苏联解体在国内产生巨大震撼，中国人都傻了！
无论高层，还是普通老百姓，都看傻了！
苏联，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几十年里，与美国在全球争霸！苏联红军让整个欧洲瑟瑟发抖！
可就这样强大的国家，就这样倒下了！
强大的苏联红军居然一枪不发，坐视国家分裂。
前苏联的崩溃，让西方欢欣鼓舞，也刺激了国内的公知们，公知们利用一切机会宣扬皿煮的胜利，断定俄罗斯人民从此过上幸福日子。
随后，就被打脸了，俄罗斯采取了激进的休克疗法，整个国民经济迅速崩溃，物价飞涨，卢布贬值上百倍，俄罗斯人民真正进入水深火热中。
可苏联崩溃真正震动的是海里的元老们，他们也没想到苏联就这样没了。
戈尔巴乔夫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政变，苏联解体就初现端倪，外交部下属的研究所就有论文，认为苏联这样下去很可能导致整个国家解体。
可这篇论文发表后，没有引起注意，认为是危言耸听。
戈尔巴乔夫就愿意当一个亡国之君，强大的苏联红军就坐视不理！
这是不可能的！
可不可能的事偏偏发生了！
警钟长鸣！
八八＋１年的事最终定性，学潮！
与八六年相同！
学生们没被追究，党内的却被严厉追究，赵总受到严厉批评，但没有解除职务，但他的几个亲信被撤职或降职，几乎被贴上永不录用的标签！
苏联解体后，方老陈老都明确提出，要警惕党内出现戈尔巴乔夫式的人物，赵总进入倒计时，他的权力被架空，九一年，苏联解体前，赵总称病辞职，海里接受了，江三登上历史舞台。
八八+1年的学潮虽然没有历史上那样激烈，但规模也超过了八六年，这引起元老的高度警惕，在事件结束后，开始进行清洗。
赵总受到严厉批评，但没有解除他的职务，他的几个亲信被清洗，凡是在事件中表现同情的，被逐步清洗，这个过程是缓慢的，陈老在背后主持推动，苏联解体后，这个行动加快了，几个副总理被逐步解除职务，在九三年换届时，这些人几乎全部下课或调离一线，换到人大或政协任职。
楚明秋离开高新区前的最后一件事是燕京无线电厂改制，他没有把无线电厂合并到中积电，而是按照前世的法子，将无线电厂改制为股份制，公司改称京东方，中积电领头投资，同时，将液晶项目转给京东方
液晶，未来！
但仅靠京东方自身努力，是不够的，韩国和台湾也都盯上了液晶，只是没有楚明秋重视，九一年，日本经济泡沫破裂，夏普想要继续独占液晶也感到吃力，楚明秋抓住时机，提出联合研发，共享专利，当然这也包括夏普之前取得的专利。
经过谈判，夏普接受了京东方的条件。
京东方因此在九十年代中期开发出大屏幕液晶，九十年代末，超越夏普，成为液晶巨头。
楚明秋专任中积电董事长后，在九十年代中期，对中积电进行了进一步股改，将政府股份降低到40％，虽然还是第一大股东，但已经不是控股股东。
八八+1 年后，改革的步伐放慢了，不但政改无限期推迟，经济改革也受到影响，姓社姓资之争再度兴起，原本已经取得极大紧张的分税制被搁置了。
同样，国企改革也被搁置了，一些大的引进项目也被搁置了。
经济发展速度大幅降速，九十年代初期，整个国家经济都陷入困难中，西方媒体大为兴奋，认为中国政府正处在两难中，继续改革，将不得不皿煮化，走上苏南的老路；不改革，则是慢性自杀，同样会因为经济崩溃而倒台。
党内的争论越来越激烈，而且，反对改革的似乎占了上风，苏联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保守派官员大声疾呼，要警惕，要坚持社会主义原则。
由此，中国出现个奇怪的现象，南方成了改革派大本营，以广东为代表的，福建江苏浙江上海等省市，坚决要改，但在目前的情势下，他们很干脆的采取了闷声发财，很多措施都走在海里前面；而北方就成了保守派大本营，国企改革停滞，私营经济受到更多限制。
方老却力排众议，认为应该坚持改革，为此进行了那场著名的南巡，江三代也在随后利用一次讲话，表示要坚持改革，随后，在九二年，正式取消粮票，中国从此彻底告别票据时代。
这场大讨论，楚明秋从一开始就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纪思平几次让他写些文章，他都拒绝了，他告诉纪思平，改革肯定要继续，不改革才没有前途，这些争论都是没有意义的，而且这些争论并不完全是为经济发展，更多恐怕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想就明白了。
纪思平在八八+1年的表现得到元老们的赞赏，事件过去后，九零年，他成为书记处书记，党内地位直线上升。
在核心工作几十年，纪思平自然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不过，有不理解或为难的地方，他就找楚明秋，最主要的是，他信任楚明秋。
纪思平没完全听懂，楚明秋只好给他挑明，改革，是方老的主张，是他执政的根基，如果不改革，方老怎么处，还怎么充当核心。
纪思平如醍醐灌顶，马上明白该怎么办了，报纸杂志继续高举改革旗帜。
楚明秋在辞职后，全身心做生意，楚氏药业虽然还是楚宽远为董事长，但他是大股东，受到整个经济影响，楚氏药业的发展速度也放缓，楚明秋说服楚宽元，采取逆周期投资，开始进入西药市场，但不是成品药，而是原材料市场入手，首选便是抗生素。
九一年，楚氏药业投资两亿人民币，在深圳成立分公司，从西德引进设备，开始生产抗生素。
九四年，国企改革再度提起，燕京决定拍卖一批亏损企业，楚氏药业收购燕京第一中药厂，也就是原楚家药房。
历史走过一场轮回。
糊涂的话；
八八＋１事件，我考虑很久，几次更改想法，最后才决定，在事件之初就化解。
原因很简单，一旦升级到大规模事态，事情就很难和平解决。
我查阅了不少资料，翻墙出去查的，其中包括一些亲历者的回忆，他们在海外写的回忆，应该是可信的。
在他们的回忆中，几乎全部都认为，当年有和平解决的机会，包括戈尔巴乔夫访华前，海里是给了机会的，而且还不止一次，但都错过了。
而这最大的原因是，当时的学生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一个权威决策机构，就算多数人同意，少数人依旧在坚持，并最后绑架了大多数，甚至就在4日当天，军队进城，依旧有少数强硬分子还要坚守广场，要与军队打一场。
其中比较恶心的是柴铃，在跑到灯塔国后，有个导演拍摄了一部《天安门》的纪实电影，就是拍4日事件的，采访柴，柴当着镜头说，他们当时就是想流血，用血来唤醒民众。
恶心的是，她承认她想的是流别人的血，她自己当然是想活下去！
后来，有些她朋友帮她洗地，说她的话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一通洗，可不管怎么洗，镜头保留了证据。
所以，最后否定了最初的想法，改为在事件之初，就把事件平息了，消灭在萌芽状态是最好的，事态一旦扩大，就不是个人能平息得了的。
这最后一章，拖了这么久，很对不起！
《重生之共和国同龄人》完结了，写了好些年，感谢各位书友的陪伴，这部书是我很喜欢的，可没有大家的陪伴支持，是写不完的，再次表示感谢。
这部书，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说说，我们从那来，要到那去！
再次感谢大家！！！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