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家口下了火车,我们沿着一望无际的公路向北徒步行进。自大串联后,养
成了扒车的习惯,能蹭就蹭,不能蹭就步行,反正这是走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
大方向绝对正确,自信凭我们的本事,早晚能截个车。
从张家口走到张北80里地。出了张北,就到了坝上,即所谓内蒙古高原,气候
明显见冷。我们4人都戴着50年代的蓝棉帽,放下了帽耳朵,帽耳朵边上沾着白霜。
塞外荒野,名不虚传。沿着从张北到宝昌的一条崎岖不平的砂土公路,四周是荒寒
的土地,破旧的农房,光秃秃的山坡,人烟稀少。
我们背着背包,顶着严寒跋涉。公路弯弯曲曲,没有尽头。沿途汽车也零零星
星,没几辆。好,身后终于传来汽车声,雷厦挥动着双手,站在路中央。解放卡车
跑到跟前,只好停下。
司机不耐烦他说:“你不要命啦?”
“同志,拉我们一截吧。”雷厦不卑不亢地喊,走到驾驶室前。
“不拉。”
那司机趁机加大油门,卡车狂吼着开走。我们只好狠狠地向远去的卡车吐着吐
沫,臭骂这王八蛋司机,继续一步一步地向远方走着。
四野茫茫,天空阴霾,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凛冽的寒风,稀零零的雪花,伴
随着我们。
晚上,我们住在路边的一个车马大店。里面昏暗、肮脏、简陋。
在伙房里,我们围坐着,头一次吃着莜面饸饹。那伙房的地上堆着柴禾,乌黑
的房顶,乌黑的墙,乌黑的锅盖。
雷厦咬着牙吃莜面饸饹。据说,这是当地人过节才吃的饭。被认为是对我们的
款待,可是那股棕油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金刚偷偷对大家说:“厕所的味儿大得出奇。好可怕!能呛你一跟头。”
果然,大车店的厕所和北京的完全不一样,那是在一个深坑上架块有茅坑的木
板。木板要是塌了,人就会掉到粪坑里。下面的粪橛子冻成了一个个宝塔般的冰柱,
散发着刺鼻的羊膻味儿。这还是冬天,夏天就可想而知。
晚上,我们睡在了一张大炕上。静静听着大车老板子吹牛、抬杠、聊老娘儿们。
金刚担忧地问:“如果当地不要我们怎么办?听说那地方已经停止接受知青了。”
“我们是响应毛主席号召,他们应该欢迎。”雷厦充满信心。
“可是人家不要你,也有人家的理由。我不相信全国这么大,谁去了他们都会
要。”
“别瞎发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说。
“把达以地,把达以地……”金刚反复背着刚学来的蒙语。
山顶认真地看着《养马学》。
雷厦沉思道:“明天,我们一定设法截个车。在大草原上,上百里没人烟,不
能像串联时那样徒步走,否则非得给你冻死。”
……
美好的张北
版主: Softf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