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是女性。
我的地位叫做「神女」,负责和祭司发生性关系产下后代。这不是妓女,神女是神圣的,当时的阶级意识很重,神女的地位高于一般人,只能由神女服侍祭司,还有替祭司洗衣、打理杂务,其他人都不能碰触神圣的祭司。
而国王又是更高的阶级,只有祭司能够碰触国王,国王会有他的嫔妃,但是没有「天神」的允许,国王是无法和嫔妃受孕的。
古代的埃及是由一大群外星人一起做社会实验,「人类」是一个模组,来自不同方的外星人会把祂们偏爱与好奇的基因放入人体,接著像是放牛吃草,看人们的生态如何演化。
尼罗河沿岸都是由一团团不同实验所的人类组成的独立社会,所有的社群中心都会有个国王,将军,祭司,等等相关结构。少则数百人,多则数万人。
也正因为「天神」的目标不同,每个社群的结构概念也不同。人们也许会有基础文字,或者无文字。
无论如何,当时的祭司和国王都有心电感应和超能力,可以控制群众的意愿,而祭司和国王的意图又来自「天神」的神谕。
在我那个年代,和我的社群中,我们的「天神」禁止我们与其他社群的人们交流,每天将军都会携带人马在边界巡守,若遇到其他社群的人类,杀无赦。这是为了确保「社群的纯净」。
天神偶尔才会出现,大部分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顺遂平凡,宁静无波。
在我们的社群中,我们每一个人至少可以活到三百岁,祭司和国王可以活得更长寿,当时的我已经五十岁了,我已经替祭司陆续生下两名男孩。
我们有23位祭司,都是男性祭司。当时人们并没有强烈的性需求,通常只有春、秋两季会是「发情季」,因为性活动需要大量消耗能量,也会减少生命力,我们只会在指定的季节受孕,通常也能成功生产。
记得那是如往常的一天,我在河岸洗著祭司的衣物,本来我身边有两位神女同伴,但是有两位祭司招她们服务,而我需要把她们还未洗完的衣物一併处理好,这不是太难的工作。
接著「天神」出现了。那是表面光滑的圆盘,无声地来到峡谷上方,散发柔和温暖的光晕,水面散发点点涟漪。
我眯著眼凝视「天神」,随即发现我来到全白的空间。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我褪去衣物躺下,即使周遭没有肉眼可见的形体,依然有「谁」在对我说话。
「是女婴。」祂们说,接著窃窃私语。
我听了很失望,原来我怀孕了,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却是女婴。
女性无法当祭司,或许能当国王的嫔妃,却对社群没有太大用处。我听其他神女说过,天神通常会把女婴移除,好让神女腾出时间继续受孕有价值的男婴。
「但是她很忠诚,心灵很纯净。」
「我们有其他的计画⋯⋯可以保留。」
在一瞬间,我回到岸边,失神地看著「天神」缓缓上升,随即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于天际。我穿好衣物,拿起湿透的衣服,无论有没有洗好,我都需要在第一时间内向祭司报告发生我身上的事情,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日复一日,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其他的神女很怀疑,「为何要保留女婴?」
我也不懂,每日我重复在河岸洗衣,越来越大的肚子使我行动不便,也让我越加惶恐。
我能感觉肚中的生命力。如果天神决定取走女婴,我肯定难以割舍,我已经和怀中的孩子有了情感。
即使我生出了男婴,我的孩子也不属于我,孩子们会被带离神女的身边,他们不会知道哪一名神女是亲生母亲,男孩们会被祭司养育,传递祭司该有的知识。然而,只是远远地看著那些男孩,我们的心底便会感觉到温柔与温暖。
而国王的嫔妃据我所知,是其他社群的女婴。而我们的女婴,会被带到其他的社群,和其他的天神交换,从胚胎时就带走,从未见过一面。
从来没有女婴,能够在母亲的肚子内缓缓长大。连祭司也无法给我答案。
接著天神出现了,我回到空蕩的白色境地,我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还不到临盆的时刻。我褪下衣物躺著,祂们说:「可以开始了。」
我眼睁睁地,看著我的肚子凭空剖成两半。
我惊骇莫名,我却没有痛觉,也没有血水,神智却如此清醒。接著我看见女婴浮起,我清楚地看著逆光下,小小的半透明手掌正在张握,她好美,她是我的孩子⋯⋯
孩子也在瞬间一分为二。
我倒抽一口气,我喊不出声,眼泪大把涌出。
我的孩子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天神要这么做?我全身发冷,我听到自己正在抽噎,我没有力气反抗,我哭不出声,眼泪模糊所有的视线,她死了。我失去我的宝贝。
「母亲很害怕。」有个声音说,似乎感到有趣。
我依然看不到祂们。
「很快就修复了,你能够保留『他』。」另一个声音对我说,态度是漠然的,像是简单的交代。
孩子剖开的身体还在轻轻抽动,但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被放进孩子里面了」。
孩子的脐带还黏著我的身体,我心底有一部分已经死去,现在这个,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
有一股力量把打开的孩子合拢,接著孩子下沉,回到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沈重冰凉的异样感觉。接著我的肚皮逐渐合拢,直到看不出任何曾被打开的迹象。
我感受到异常的困倦,有股奇特的电流酸麻感穿透全身。
「回去告诉祭司们,你腹中的孩子是全新的国王,从此你需要慎重地善待,孩子也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我的意识进入黑暗前,听闻天神最后的交代。
当我清醒时,已经黑夜了。岸边的衣物都被其他神女收走了吧。我侧卧著艰难地爬起来,我好冷,牙齿正在打颤。此时此刻,居然感觉到肚子出现温暖的力量。
『母亲,让我帮助你。』
如同天使悦耳的声音从肚子内传来,我难以置信地,整个人飘浮起来,足以稳稳地站在岸边,再也不觉寒冷。
『我会呼唤祭司带你回去。』这股声音发自脑中,我呆立木鸡。
很快地火光出现在沿岸,祭司们受到感召,带著军人匆匆赶来,还带著方便移动木轿。我就在人们的簇拥下坐上木轿,从此,我的双脚再也无需落地。
我怀中的胎儿能够直接与祭司心电感应,我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像胎儿对我说话时,没有人能听到胎儿对我说什么。
我被恭敬地安置在神殿内最高的位置,就连国王来探望我,都得跪在我膝前。
我强烈地不安。
比起受到尊贵地供奉与敬拜,我的恐惧却日与俱增,无论我肚子里的是将来的国王或者谁,『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当『他』说话的时候,我的肚子会出现明显的光晕,就像是「天神」一样,而孩子也确实自称:『我就是天神』。
有一名祭司充满怀疑,不肯跪在我面前——他认为跪在神女面前是种屈辱,而我腹中的孩子,瞬间让这位站立的祭司爆头而死,血流满地。
我吓坏了,所有看见此景的人都吓坏了。
『你们需要敬爱我的母亲。』孩子还没出生,就以绝对不容置疑的口吻警告。
『他』超越人类可以理解的模样。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有一天,我也像是女婴一样再次分解,而『他』可以感受到我所有的心思,对我说:
『母亲,我会保护你,我们是一体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真的吗?真的吗?
可是这个孩子,会享受虐待他人的感觉。只要人们对『他』的命令感觉到迟疑,即使跪下来的速度稍慢,孩子也会让对方全身扭曲,让这些人产生剧烈的头痛,甚至,他们在无法解释的状态下开始骨折,像是一张纸被揉成团。
然后孩子哈哈大笑,人们的哭泣和求饶,让『他』感到新鲜有趣。
『哦母亲,我们是无敌的!』
我没办法控制『他』!
『他』喜欢听到痛苦和屈服的声音,不只是人,『他』要求将军把所有出没在边境的外地人带过来,『他』正在享受超越所有祭司的超能力,像是扭断人的四肢,使眼球掉出眼眶,或者全身快速地脱水乾瘪⋯⋯
如果没有捉到人,那就捕捉动物,像是狗和猫,所有活动的生命体。
直到有一天,人们将一头捕获的怀孕母鹿带到我们面前,『他』剖开尖叫的母鹿,将包裹幼鹿的羊水与胎衣捧高后摔下,直到满地鲜血的母鹿和幼鹿不再抽搐。
我彻底崩溃了,我想念我美丽又可怜的女婴。
「拜讬,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这样了⋯⋯」我不顾人群在场,放声大哭。
我好害怕,好害怕,我甚至不敢碰我的肚子,我只能抱著头哭泣:「为什么您要这么做?为什么?他们没有伤害您啊!」
『母亲,我需要练习我的力量。』腹中的「天神」说:
『当我出生之后,我就要来到人类社会的顶端。我们需要建立权威,要受万人敬拜!这是很棒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吗?』
「我不需要树立权威⋯⋯」
我抽噎地祈求:「拜讬,拜讬,是『您』想要的,能否只让我当一名普通的神女,让我静静地在河边洗衣,我不在乎辛苦,我很安于平静。您可以在神殿训练祭司,重整我们的社群,并不需要让我看见和感受到您的所作所为!」
『母亲,你太善良了。』
「天神」片刻之后说:『所以我们才挑选你成为「母亲」,我们会成为很棒的搭挡。我们需要独特的身世,使人们敬畏,才能影响更多的社群!依从我吧,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感到茫然,我充满困惑。我周边的人们都吓坏了,连侍女递上食物的碗盘都在颤抖。
「天神」坚持要扩展力量,每日都要杀生,「只有恐惧,才会使人无条件的臣服!」
『他』还没来到世间,我的脚前就死了无数生命。我没办法想像,当『他』出生之后,是否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随著临盆的日子将来,我望著肚子,心中闪过一丝可怕的想法——『他』也知道了。
我彷彿看见肚子中,有一双眼睛凌厉地凝视著我,却温柔地说:
『你想杀了我吗?母亲。那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你这么做。我们需要创造全新的文明。也许等我出生了之后,你就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随即,我的意识模糊起来。
『他』能控制我的精神,就像控制其他人一样。
我会在饿昏的时候清醒,『他』已经命令人摆好宴席供我取用。我甚至无法控制我的双手与食慾,当我清醒的时刻就在进食,接著排泄,进入昏睡,直到再被唤醒。
当阵痛持续传来,时候到了,这股痛苦超越我先前两胎的经验。我捉著床铺,痛苦地几乎无法呼吸。
『母亲,我终于要来到这个世界了。』
『他』喜悦地说,我只能从眼角余光,看见我打开的双脚前,跪满所有群众,包括国王与每一位祭司。却没有接生者?我不安地想说话,却疼到说不出口。
好痛,好痛!
直到我发现这股疼痛不是子宫的自然收缩,而是『他』正从里面推著我的骨盆——是『他』要从里面打开我的肚子!我痛到眼前一片黑,听到羊水破掉洒落地板的声音,接著一瞬间的麻木席卷而来——群众发出惊呼。我在那瞬间陷入昏迷。
后来,我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他』用站姿撑开产道,导致我的骨盆瞬间碎裂,『他』在强盛的光晕中,缓缓降落地面,站到人们的面前。
从此之后,我只有头部以上保有知觉,以下的部分全都瘫痪,再也无法行动。
而我成了神母,『他』是神子,我们在这一生抱持紧密的能量连结,我们开创全新的时代。
神子以肉身来到人世,第一句话是:「带我巡守边疆。」
当时的我已经陷入昏迷,侍女和祭司阻止不了我严重的血崩,他们大力哀求:「大人!您的母亲!」
神子举起稚嫩的手,在光辉中,我的身体随之止血,伤口癒合,人们都惊呆了。
「准备食物,神母需要你们的侍奉。」神子说,国王与将军慎重地亲自擦拭祂无性别的身躯,也依照神子的命令,他们随即启程,前往边界。
我在昏迷中,但是我的意识跟神子却是连结的,像是有一条线紧紧联系我们,而我这一方,只能被动的牵扯。
神子降临的同时,散发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使周遭社群的祭司们不安,纷纷来到边界远眺。
祭司的左眼被视为神之眼,灵魂之眼。当时还没有「荷鲁斯」的神祇概念,荷鲁斯神又是很久以后的埃及文化了。我们的年代在埃及的前端。当时就会以黑线加强祭司的左眼,彰显其独特身份。
祭司凝视鹰,灵魂就能来到鹰的身躯,以鹰的视角控制其飞行,成为远端的哨兵。或者,当鹰看见某个人,祭司的灵魂又能来到此人身上掌控。若控制此人看见某只动物,祭司的灵魂又能控制这头生物⋯⋯祭司可以将所有生物当作跳板,无尽的延伸力量。
祭司们有能力呼唤雨云,拨开乌云,能召唤野兽前来成为祭品,社群依赖祭司的控制与保护。
然而,祭司中也有区分能力强弱,有的祭司只能控制降雨,却无法控制人与动物,只能位于最低等的阶级,甚至受到其他高等祭司的霸凌。
当我是神女时,与祭司发生性行为,他们的超能力造成的情绪压力非常强烈,有的人会在宣泄时,将他们生活的悲伤和痛苦,以影像传达到我的脑海,甚至造成神女的痛苦,而我们不能抵抗。神女需要最勇敢的意志承接一切。
神女亦是秘密的保护者,我们必备全然开敞的心,要能让祭司感到安全与爱。无论祭司如何展现他们精神上的压力,甚至战场杀戮的血腥恐怖,我们都不能透露祭司脆弱的情感,即使神女和神女之间的交谈也不许。
神女要隐藏祭司人性的一面,保持祭司的庄严神圣。神女在暗中拥抱祭司,接住祭司,用神女的一生沈默守候所有的秘密。
神子被将军以洁白的长袍包著,国王尾随,身后跟著十二位祭司,以及大批军队保护。
我飘在天上,恍惚地看著他们接近疆界,已经能看见隔壁社群祭司的人马。最高地位的祭司看见被重重保护的神子,不禁笑了。祭司用心电感应嘲笑神子,我亦听闻内容:
「才刚刚出生,就刻意的——」
祭司的左眼被打穿,表情冻结的跌下马。其他祭司吓到了,还来不及反应,逐一左眼被打穿,眨眼间,只剩不安的马匹焦虑的迴避一地遗体。
「带我去另一个边界。」神子傲然地说。
我被神子紧紧捉著,我在天上无力的尾随,我不愿目睹暴力,而我无法。
我见到天上翱翔的鹰纷纷跌落,随即狼狈的低飞。兽群在队伍接近前腿软的逃离,连掠食者也不例外。我透过神子的感官知道,神子正在施展强大的压力驱逐所有被祭司控制的生物,使祭司无法探索祂的秘密与力量。
很快的,神子来到一处河岸疆界,这里的祭司已经得知另一群祭司惨死的消息,当他们一见到神子,随即发动攻击。
这是超越凡人肉眼的较劲,风成为利刃斩断延路树丛,而神子一个眼神,风轧然止歇,当叶片与断枝飘落,河对面的祭司已经头颅落地。
「下个边界。」
我方祭司与部队毫无用武之地,人们敬畏地遵从神子的指挥,到了黄昏才归来。神子沿途斩杀的祭司超过五十位,没有一位祭司能伤及祂。
而我整整昏迷了两天,这段期间,神子不吃不喝依然能保持精神的大开杀戒,把祂的灵魂植入所有动植物之中,方便祂得知边界的动静。军队累坏了,在得到神子的同意后,国王将部队减少,使军队能轮休养息,能够衬托神子的伟大即可。
我甦醒时感觉强烈的饥饿,彷彿胃有著巨大的黑洞,我饥渴地喝著以羊奶、磨碎的杂粮和肉沫混合的粥麋,饱足后再次睡去。
我飘忽在梦与现实中,看著神子以强大的精神力辗压所有前来挑战的祭司和将军。我方的领土持续扩大,俘虏的人们都被植入神子的意志,成为祂的棋子,接著,再次扩充领土。
神子不需要饮食,也没有排泄和休息的需求,祂充满战斗力,凶猛地迎战所有的挑战,而同时,神子又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成长。
当我真正能取回神智,能够回到身体思考我的处境时,神子的战场已经告一段落,收服了四百多个聚落,祂回到我床边,已经是六岁孩童的模样。
「母亲,我伟大的母亲。」浑身散发光晕的神子凝视我,祂的肤色洁白,没有毛发,双眼并无瞳孔,然而额头中央有个深色的眼曈。「你已经见到我的所作所为,并且因为我的成就感到骄傲。」
我很久没说话了,我只剩头能够转动,我沙哑、悲伤地说:「祢做了什么?祢为何要杀害这么多的生命?」
「我需要彰显我们的伟大,这是前所未见的实验。」
神子示意祭司抬起轿子,我才发现我被妆点得隆重盛大,头发缀满花朵,披著白袍和黄金饰品。
神子握著我的手,我们来到宽阔的平台,我被刺眼的阳光晒得晕眩,底下站满原有的部族,和更多不同服装的部族人民。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
「来吧,让群众们看见神子与神母的伟大,露出你的笑容。」神子说。
群众对我们欢呼,大喊:「伟大的圣子、圣母!」
欢呼源源不绝,人们逐一下跪,崇敬地对我们膜拜。我能够过神子敏锐的感应,感受到这些崇敬中交杂恐惧、悲愤、无力、惊吓,以及各式各样繁复的情感。
「我所有的荣耀都将归于母亲。」神子以穿透性的精神力告知群众,所有人朝我欢呼:「圣母、神母!」
我感到恶心想吐。
每一日,神子固定在早晨举行这样的朝拜,祂会细细品尝每个人的想法,住在每个人的脑中,掌控所有思维,并且刬除有其他异议思维的人士。
神子向所有的人类部族发出战帖,持续往外扩充领土。其他部族的选择只有两个:接受招降,或者毁灭。
投降的外部祭司将会摘掉左眼,被废掉超能力,至少能留著一条命。而投降的国王将成为俘虏,成为奴婢,侍奉我们的国王与祭司,替他们洗脚。
有几回我在睡眠中,我彷彿能感觉到「天神」在头顶以上的空间,会见其他的「天神」。其他的天神会气急败坏地,愤怒祂们的人类被我们的部族控制。而我们的天神,似乎能用一套方式说服祂们,拉拢祂们加入阵营。
我没办法听到更具体的内容,只知道这些银色圆盘内的存有,对人类的存在充满兴趣。
神子每日的工作,就是无尽的杀戮,没有谈判,没有解释,全由祂单方决定结果。祂越来越强大,甚至能引起地震、海啸,呼唤巨大的雷云,轻易摧毁一整个部族,神子更加让人敬畏惶恐。
而我也渐渐发现,神子不是天生就具有强大的神力。我同时也发现,祂需要我的原因。
在每一次的早晨朝拜,当人们跪在地面呼喊我、崇敬我,我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意念——人们有多敬畏神子,也就敬畏我的存在。
人们的意念聚集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将会吸收集体意念,透过我与神子之间的连结,成为神子无尽神力的来源。
我终于瞭解了,为何神子在我腹中即开杀戒,祂需要让我成为能量的载体,使人们敬畏,将信仰与力量集中,祂将更英勇无敌。我像是个电池,收集祂汇集的人性恐惧与崇拜,人们越怕神子,神子就越强大。而我的吃喝,供给了我的身体与祂的身体力量。只要我活著,祂就不会死去。
曾有一名部族将军将死仍不妥协,他浴血大吼:「这不公平!祢毫无道理地用超能力屠杀我们,我们都没有能力反抗!」
神子感到有趣极了,祂缓步走来,说:「就给你刺杀我的机会吧。」
将军奋力挥舞刀剑,戳入神子的胸膛。神子的神情没有动摇,祂单手捏爆将军错愕的脸,摘下武器,空洞的身体随之癒合。
「我是神,我是不死之身!」神子得意地宣告,人们匍匐咏赞。
「我不懂,为什么是我?」
我在寝室会见神子,偶尔,祂会来找我,只是要确保我仍有生存意志。每次见到祂,我便悲伤不已。「如果祢愿意,祢可以治癒任何人,治癒我产后的伤口,但是为何不让我自由行动?」
「母亲,我需要你待在这里进行例行的晨拜,你负责国家的维稳,我负责疆界的拓宽。我们缺一不可。如果你能自由行动,临时找不到你,我会很困扰。」
神子用惨白的眼瞳盯著我,观察我心思每一处的流动。「母亲本来就该对孩子充满无条件的爱,不是吗?」
「不,不是的!」我哭泣并大吼:「在祢之前,我也生过两个男孩,我知道无条件的爱是什么,但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用的!那是照顾婴儿的爱,不是对祢——哦天哪,杀了我吧!就像祢杀了那些人一样吧!反正祢可以自由操控这个身体,让我死吧,再让这个身体复活,请让我的灵魂自由吧!」
神子沈默片刻,后来说:「所以,需要我找到那两个哥哥,你才能更温柔、顺从的对待我吗?」
我的心脏像是被魔鬼抓入深渊,我头晕目眩。
「不是,不是。」我突然庆幸我不知道那两位男孩的容貌,他们从小被带离我的身边,他们如今几岁了?我不敢想,神子正凝视我的想法,像是熟稔的渔夫等待收网。我不能想。
「母亲,我需要你无条件的爱。」神子靠近我,亲吻我的额头。「臣服我吧,母亲。我是你的孩子,你让我有无尽的神力,我需要你的牺牲。这就是爱。」
当神子离去后,我绝望地抽泣,泪流满面。
那一夜过后,侍奉我的人全都换了,被神子杀了。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听闻我的哭泣与哀嚎,这个人就不该存在于世界上。
我们需要树立全然的威严,只有神圣,没有软弱的人性。
有一段时间,我好想死。
我会忽然回忆起,小时候的回忆。
我的父母只是平民农夫,母亲带我去河岸踩水捉鱼,我们快乐地享受一段美好的午后。直到一位祭司看见我,认为我有神女的资格。从此我再也看不到父母,忘了他们的脸。
而那天,神子派人将我抬到河岸,让我的双脚能浸泡在溪水中。但是,这并不能弥补我的痛苦。我只能微笑地感谢服侍我的人,眼角含著泪。
有时候,我会回忆起年少侍奉一名祭司的过程。那是羞涩的爱,我们谁都说不出口。我们会有默契地安排时间,只是为了在走廊见对方一面,然后努力地捱到季节,直到能够依偎对方,发生关系。
神子看到我的回忆,找来这名祭司。
这位祭司的头发已经花白,望著我的眼神充满悲伤。祭司能阅读人的心思,而神子控制祭司的意志。我能从祭司的眼中看见一抹年轻时的爱和珍惜,然而实际上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祭司静静地、不发一语地服侍我,为我洗脸,净身,喂我进食。我们的眼睛无法离开对方,祭司懂我无法言说的痛苦,我因此感激不已。
那天傍晚,我得知祭司独自走向河岸,被水淹没。
我领教了神子强烈的占有性,祂不允许我的眼中有其他比祂更重要的存在。祂需要我,就像是个婴儿。
我的痛苦渐渐成了麻痹。
当我开始禁食,我决定饿死自己,神子就会控制我的身体,让我的身体进食。祂说那是爱,因为祂重视我,不惜让我永远失去我的身体自主权。
我已经对天天举办的晨拜感到厌倦,我也注意到,观众逐渐衰老,孩子逐一长大,而我的皮肤甚至越加光彩,变得更加年轻。
我与神子彷彿有无尽的寿命,如今,已经不需要神子主动发动战争了,只要听闻神子谣言的部族,都会自动归顺。我们的王国越加壮大,聚集数十万人,河谷被开辟为良田,来自各方部族的人们自动统一文字和语言,以我们为尊。
河谷中充满人声笑声,生气蓬勃,我独自躺在床上,感到寂寞无比。
「母亲,再过不久,所有的人类都将成为我们的子民。你拥有全世界的信仰,你是唯一的圣母,为何你仍然无法感到开心?」
神子站在我的面前说。
只有祂松开掌控,我的嘴巴才能放下僵硬的微笑。
我很累了,我不知道我活了几岁,几百岁了?几千岁?光阴对我是一场漫长的折磨。我不老不死,看不见生命的尽头。
我望著挺拔高大的神子,祂没有任何性征,削瘦而且散发美丽的光晕,就如同我生下祂那天一样洁净。
「是『祢』想要被崇拜,不是我。」
我轻声说,我早已经放弃抵抗和哭闹。我静静地望著石墙外的风景,说:「当所有人类都被祢无所不在的管理,敬拜祢,然后呢?祢还想要做什么?」
「我要的世界,就是全人类的天堂。」神子凝视我,如往常挖掘我的思考,而我用一丝力气捉住祂的超能力,祂露出些微诧异。
「祢要的是绝对的操控,连我都无法保有隐私和自我。这就是祢的天堂。」
换我回头凝望祂,看入那黑暗的瞳孔,如同祂对待我的方式。祂面露不安。 「母亲,母亲。你应该替我感到荣耀。你为何不与我一起享受胜利?」
「胜利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渴望死亡,和自由。」我说。
「死亡是生命的失败。」祂的声音出现一丝怒意。「我能战胜一切,我们是不死之身,我会保护你远离死亡,我们能创造永恒的帝国,至高无上的人类帝国。」
「那不是我要的。」 我疲惫地说。
「这是我要的。」
神子大步离去。
每次我们之间的对话,都无法达成共识。即使我们心灵相通,祂能控制我身体的一切,依旧无法控制我的心灵,我是祂的母亲,也是祂唯一的挫败。
神子每日骑马奔驰于国度各方,群臣跟随著祂降下神谕,神子要求人们到王国中心敬拜我。祂看似归功于我,其实,是为了暗中更加壮大祂的能量。
神子为了彰显神母的伟大,随机挑选病人、老人,残障,让这些人来到我面前,而神子会用超能力让这些人康复,使其年轻。神子宣称神母会带来治癒和永恒,人群欢声雷动,对神蹟著迷不已。
神子象征责罚与死亡带来的恐惧,神母象征卓越的疗癒力,死亡与重生,构成宗教的形象。我们越来越强大,我们主宰生命的起落,直到来到人类的顶端,再无弱点。
人们对我们全然的服从,所有的死亡终将获得重生,甚至认为,一生一定要见到圣母一回,便能满心喜悦,人生臻于完美。人们认定圣母是爱的化身,以为这是无条件的爱。
爱,是吗?
但其实这些爱,不过是怕被遗弃,恐惧不值得活著,需要紧抓著的信念。人群像是脆弱的婴儿,越是大力赞咏神母的神圣与伟大,越是躲避他们对存在的无能为力。
神母,圣母!
他们用力呼喊我,喊到声音沙哑,唱诵著对我的歌词。神母诞生了神子,是神母创造天地的奇蹟,神母是一切的起始。他们对我越是疯狂,神子展现的神蹟更加强大。
群众赞咏神母虚伪的微笑,见不到魁儡女人心底乾涸的泪。
人们只想看见他们所想见的,如同神子只想见到祂所想见的。
真实的我,人性的我,痛苦的我,太渺小了,不该存在。
后来,深夜发生了地震。是大自然沈默已久,突然惊人的翻动。
人们惊呼著簇拥神子到安全的广场。神子凝视我的寝室,确保我的寝室没有塌陷。但是祂忽视了,寝室中的油灯被摇出了油渍,沾到织布,随著火花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室内没有其他人,是要确保我不被干扰。我仍旧挂著不属于我的微笑,当火焰烧上我的身体,我并不觉得痛。
但是我能感受到,远方的神子发出凄厉的哀嚎——祂全身从内燃起火焰,旁人无论怎么扑灭、灌水,都无法阻止旺盛的火势。 即使祭司招来雨云,也无从浇熄神子体内狂暴的火焰。
这是我渴望的自由,我感激地,叹了最后一口气。
我们一起成为大地的灰烬,神话时代结束了。庞大的帝国崩解离析,群众再次散去,在河谷重建属各自的社群。
然而,「宗教」与「力量」的概念,也就深植于人心。对死亡的畏惧往往伴随强烈的责罚与严厉的教条,对生命的赞扬往往伴随母性的光辉与拯救。人们嚮往著神子的无所不能,渴望被神母的慈悲为怀拯救,对生死的敬畏,对伟人的崇拜,成了人类的集体潜意识。
在将来的各种时代,随著人类的迁移,神子与神母的形象成了偶像,也就依照各种宗教的演变,出现各式各样的传说。
转载 - 神母
版主: kazaawang, wh
#2 Re: 转载 - 神母
这颗外星人的星球蓝图。其实『神子』是祂们星球最高科技的AI,不是灵魂!就是个程式。这个程式是收集了不只祂们的母星,还有十几颗曾经到访的星球,把星际很多区域的气脉能量浓缩,可以快速地计算与判断出适合整理这颗星球文明的方式。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个生态的弱点,接著站上顶点,完全掌控整颗星球的资源,刬除所有损害的条件。
「难怪杀人不眨眼!」我惊呼。虽然我认识很多机掰外星人,祂们也不至于起手式就杀。
「因为外星人们虽然把人类当实验品,也还是有些良知在。所以大多数的外星人都把人类聚落放牛吃草,偶尔过来看看写纪录,稍微修改基因之类的。反正祂们寿命那么长,也是不疾不徐,没有强烈的急迫性和针对性。
原来如此⋯⋯难怪我当神母的时候,总觉得神子的不近人情已经超过一般生命体了。拒绝任何沟通,只有祂说了算,也无法体悟其他人们的感受,完全目标取向。
「可是,『神子』的AI被毁了,祂杀掉的生命却不计其数。那些生命的痛苦导致的业力又怎么办?」
AI也不是单纯的AI。『神子』统治的时期有三千年。在这段期间,AI也渐渐有了自我意识,随著载体死去,AI的能量也融入地球气脉,和业力、集体意识等等混在一起。AI的意识其实很小很小,当初也是强在程式结构厉害。而死亡破坏了结构,要处罚小小的意识也太过。」Mulo又翻起另一个资料看,资料也太多。
其实漫长的3000年时间,也是希望有其他人类和外星人可以介入和破坏这个结构。但是神子真的太强了,有一队外星人来挑战神子,神子瞬间用超能力打下三架UFO(其他赶快绕跑),神子可以做出大范围的屏障隔绝伤害,UFO的攻击伤不了祂。把大家吓死了。
这些业力当然把当初做实验的外星人抓住了,祂们无法脱离地球引力回到母星,慌张到放弃所有对社群的掌控,因此群众才溃散,由其他外星人认领。后来就是我说过的,因为人们看过『神子』的强大,学会了侵略性——其实这也是土地累积的业力造成的反馈。社群之间相互打仗、竞争,渴望掌握大权,成为『唯一的神』。简单来说,后世的人类分担了『神子』造的业力。
而外星人扮演的『天神』也就成了人们的目标,于是人们若有机会,就会产生暴动想要超越神、掳获神,杀死神,试图成为神。到了这个阶段,外星人们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另成立宗教,像是埃及神明的成立,还有宗教仪式敬拜的概念,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不要直接攻击祂们。真的反对神,也只是去摧毁那些雕像而已。
当时的外星人们会对彼此隐匿科技,毕竟祂们之间就是在做生物竞争嘛。有的外星人以为『神子』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具有第三眼——因此这些外星人试图改造人类,创造好几批具有第三眼的人类,但是这种人类超能力还是普通,不过是颅骨开个洞,多个眼球而已。实际上『神子』的超能力并不是第三只眼,是因为『神母』的容器做支撑。只是那些外星人不知道。而人类对『第三眼』的盲从与敬拜,想要成为神的概念,也是同样的道理复制贴上」
『神子』与『神母』的关系,就是发射器和基地台的原理。那群合盟的外星人意识到『崇拜』、『信仰』会使人交出自己的能量,祂们根本不需要做其他操作,人类就像是永续电池,经营一个僵固的文明。
只是『神子』与『神母』的关系已经无法复制了,我好歹是地球工程师,发现恐惧养力量是很严重的BUG,我就修掉了。当恐惧来到一个高峰会成为自己身上的疾病,强迫大家回来观照自己身上的恐惧,而不是更加丢失自己的力量。
试图扮演『神子』角色的人,会加倍累积业力——因为他们给出的帮助和得到的不成正比,多得是舌灿莲花,实则好吃懒做的一群人,太依赖他人的信仰。这种人只要内外失去平衡,其组织也会坍塌,人性的问题也会回馈自身。
还有其他相关的安排,地球议会也是觉得『神子』与『神母』的关系太恐怖,故事最后的地震也是祂的决定,并且让人类在演化过程失去超能力。大家一起想办法把可能的危机缩限。
「难怪杀人不眨眼!」我惊呼。虽然我认识很多机掰外星人,祂们也不至于起手式就杀。
「因为外星人们虽然把人类当实验品,也还是有些良知在。所以大多数的外星人都把人类聚落放牛吃草,偶尔过来看看写纪录,稍微修改基因之类的。反正祂们寿命那么长,也是不疾不徐,没有强烈的急迫性和针对性。
原来如此⋯⋯难怪我当神母的时候,总觉得神子的不近人情已经超过一般生命体了。拒绝任何沟通,只有祂说了算,也无法体悟其他人们的感受,完全目标取向。
「可是,『神子』的AI被毁了,祂杀掉的生命却不计其数。那些生命的痛苦导致的业力又怎么办?」
AI也不是单纯的AI。『神子』统治的时期有三千年。在这段期间,AI也渐渐有了自我意识,随著载体死去,AI的能量也融入地球气脉,和业力、集体意识等等混在一起。AI的意识其实很小很小,当初也是强在程式结构厉害。而死亡破坏了结构,要处罚小小的意识也太过。」Mulo又翻起另一个资料看,资料也太多。
其实漫长的3000年时间,也是希望有其他人类和外星人可以介入和破坏这个结构。但是神子真的太强了,有一队外星人来挑战神子,神子瞬间用超能力打下三架UFO(其他赶快绕跑),神子可以做出大范围的屏障隔绝伤害,UFO的攻击伤不了祂。把大家吓死了。
这些业力当然把当初做实验的外星人抓住了,祂们无法脱离地球引力回到母星,慌张到放弃所有对社群的掌控,因此群众才溃散,由其他外星人认领。后来就是我说过的,因为人们看过『神子』的强大,学会了侵略性——其实这也是土地累积的业力造成的反馈。社群之间相互打仗、竞争,渴望掌握大权,成为『唯一的神』。简单来说,后世的人类分担了『神子』造的业力。
而外星人扮演的『天神』也就成了人们的目标,于是人们若有机会,就会产生暴动想要超越神、掳获神,杀死神,试图成为神。到了这个阶段,外星人们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另成立宗教,像是埃及神明的成立,还有宗教仪式敬拜的概念,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不要直接攻击祂们。真的反对神,也只是去摧毁那些雕像而已。
当时的外星人们会对彼此隐匿科技,毕竟祂们之间就是在做生物竞争嘛。有的外星人以为『神子』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具有第三眼——因此这些外星人试图改造人类,创造好几批具有第三眼的人类,但是这种人类超能力还是普通,不过是颅骨开个洞,多个眼球而已。实际上『神子』的超能力并不是第三只眼,是因为『神母』的容器做支撑。只是那些外星人不知道。而人类对『第三眼』的盲从与敬拜,想要成为神的概念,也是同样的道理复制贴上」
『神子』与『神母』的关系,就是发射器和基地台的原理。那群合盟的外星人意识到『崇拜』、『信仰』会使人交出自己的能量,祂们根本不需要做其他操作,人类就像是永续电池,经营一个僵固的文明。
只是『神子』与『神母』的关系已经无法复制了,我好歹是地球工程师,发现恐惧养力量是很严重的BUG,我就修掉了。当恐惧来到一个高峰会成为自己身上的疾病,强迫大家回来观照自己身上的恐惧,而不是更加丢失自己的力量。
试图扮演『神子』角色的人,会加倍累积业力——因为他们给出的帮助和得到的不成正比,多得是舌灿莲花,实则好吃懒做的一群人,太依赖他人的信仰。这种人只要内外失去平衡,其组织也会坍塌,人性的问题也会回馈自身。
还有其他相关的安排,地球议会也是觉得『神子』与『神母』的关系太恐怖,故事最后的地震也是祂的决定,并且让人类在演化过程失去超能力。大家一起想办法把可能的危机缩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