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毛茸茸的手揪住叶吉卿的衣领,只需一扯,她便赤裸在通电的白铁皮上——李士群目睹此景,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怒吼。
这个曾八次扛过浸水皮鞭和老虎凳的硬汉,瞬间崩溃。这不是李士群第一次落入敌手。1930年代的上海,阴湿的刑讯室闷热如蒸笼,张逸之——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特务副股长——正用贪婪目光扫视叶吉卿半透明的夏衣。
李士群被两名壮汉死死按住,眼里喷火,却无力挣脱。就在打手即将撕裂妻子衣衫的刹那,他吼出“住手”,终结了自己坚守多年的革命誓言。这一刻,源于第九次被捕的夏夜,但根子深埋在1920年代的血雨腥风中。
回溯这场悲剧的起点,李士群和叶吉卿本是上海滩一对热血知识青年。20年代的中国,反帝反封建浪潮席卷,工潮风起云涌。两人在复旦大学求学时,深受时代思潮感染,以高涨热情投身革命洪流。
他们志同道合,结为夫妻,并一起加入中国共产党。李士群更将共产主义理想灌输给两个妹妹,引领她们走上革命道路。那时的他,坚信真理,视死如归。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革命陷入低潮。
危难之际,李士群受命赴苏联,在东方大学接受特工训练。这段“留俄”经历让他明白:革命不仅是明枪明炮,更需暗箭潜行。两年后,他返回上海,加入中共中央直属的“特科”,负责保卫机关和惩处叛徒,代号“打狗团”。
与此同时,国民党特工组织也在膨胀。陈果夫、陈立夫兄弟掌控的“党务调查科”已转向行动,1930年徐恩曾接任科长,戴笠、丁默村等老牌特工崛起。
1932年,他们在军事委员会下设“调查统计局”,三个处分工明确:徐恩曾管情报,戴笠主行动,丁默村则专司破坏。李士群所在的“特科”与这群人展开针锋相对的暗战,每一次交锋都染着血。
李士群的噩梦始于频繁被捕。短短三四年间,国民党特务八次将他投入黑牢。在南京“特工总部”或上海秘密据点,他尝遍酷刑:浸水皮鞭抽得皮开肉绽,蹩脚电椅灼烧神经,胡辣水灌喉,老虎凳折骨。
但无论多么“死去活来”,他从未吐露半句口供。妻子叶吉卿抚摸着丈夫满身伤疤,既心疼又钦佩。李士群曾苦笑解释:“敌人拷打是为破获整个组织。我不招供,他们只能放我当鱼饵。”
更深层的是恐惧——共产党“打狗团”对叛徒的追杀毫不留情。八次折磨,让李士群对国民党恨之入骨,却也浇灭了他的革命热情。共产主义理想在他心中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生存本能。
第九次被捕的那个夏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和叶吉卿在上海街头被“特工总部”侦行股抓获,押入阴湿的刑讯室。张逸之主持审讯,他早盯上叶吉卿的姿色。
当李士群沉默以对时,张逸之狞笑着下令:打手拖进通电的白铁皮,用麻绳拴住叶吉卿拇指悬吊半空。张逸之戏谑道:“请叶小姐跳个裸体舞!”打手揪住她的衣领扭动,衣衫即将撕裂。
叶吉卿面色如土,泪光闪烁地向丈夫求援。李士群想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妻子的惊恐击碎了他的防线。怒吼之后,他要求见头目。
丁默村和马绍武现身——丁是李士群旧识,早年叛变共产党投靠国民党;马绍武外号“马大麻子”,心狠手辣。在办公室,李士群提出叛变条件:一不出卖同志,二不做行动工作。丁默村假意应允,举杯庆贺“一家人”。
刑讯室的怒吼余音未散,李士群夫妇已举杯投敌——那个曾以八次酷刑铸就的钢铁意志,终被对妻子的爱碾为齑粉。